弄痕的眸子驟然瞪大,身子陡然被千燎橫抱,逕直朝虎皮軟榻走去。手中的劍光噹一聲落地,在寂靜的午夜發出震人發聵的聲響。一直漾在她的心底,伴著他的吻,她的淚,緩緩流淌。
燭光搖曳,房內充斥著滿滿的曖昧與春意。男人滿足的哼聲和瘋狂的低吼,夾雜著女子壓抑而痛苦的嚶嚀,以及肌膚相碰發出的流水之音。
最後一聲衝破喉嚨的吼聲過後,除了沉重的喘息,什麼都不再繼續。
「這是你要的東西。」千燎隨手將瓷瓶丟在弄痕跟前,溫暖的榻上,還殘留著他方才激烈愛她的痕跡。
將瓷瓶放在手心死死握緊,弄痕臉上掛著乾涸的淚痕,眸子帶著嗜血的羞憤。抬眼望著千燎健碩而不著寸縷的胸膛,弄痕的身子微微發抖。
千燎在弄痕面前一點一點的穿回衣服,動作緩遲從容。斜睨弄痕森冷的目光,千燎仍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我待你之心從未變過,只要你肯回來,你還是無極山莊的兩儀閣主。」
「我不會再回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宰房!」弄痕嘶吼,掌心搖擺,衣衫立刻飛上半空。但見她縱身一躍,一個完美的空中旋轉,衣衫穩穩落在她身上。待落地,已然衣著完整,恢復如初的模樣。
長袖一揮,冷劍重新回到她的手中。狠狠望了千燎一眼,弄痕驟然破窗而去,消失在深深夜幕之中。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弄痕的動作可謂是一氣呵成,完美絕倫。
千燎沒有絲毫攔阻,只是站在原地望著弄痕離去的方向許久。之後,他緩緩行至軟榻旁,指尖溫柔的拂過榻上那抹刺眼的嫣紅。到底,他如願以償,讓她成了他的女人。嘴角揚起一絲久違的笑意,「弄痕,就算你恨我,但你無可改變的是,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最後一個。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知道,你會是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浩瀚星辰落幕,迎來的是璀璨的黎明,帶著春日盡頭的死死寒意,迎來逐漸轉暖的氣候。天會逐日昇溫,可是人心呢?最寒不過人心。
若傾城站在破廟門口,孤身佇立,晨露瀰漫,在她烏黑的髮髻上留下晶瑩的痕跡。待金色的光從東方普照,折射出萬道霞光,頃刻間恍若脫塵的天女,一身絕傲不沾分毫紅塵。寂寥遠遠站在廊柱之後,側身直視這樣孤寂的女子。從今往後,他也只能這樣遠遠眺望,再不會有觸碰的可能。
可是,即便這樣,他也甘之如飴,只要能時時見到她。
「弄痕?!」一聲驚呼,若傾城欣喜若狂的飛奔過去。
弄痕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一頓的走向若傾城,微白的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若傾城卻突然衝過來抱住了她,那種劫後餘生般的喜悅溢於言表,「弄痕,你終於回來了。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總算都好了,你總算平平安安的。」
鬆開若傾城,弄痕托起手中的瓷瓶,漾開艱澀的笑,「這是朱顏。」
「你……你徹夜不歸就是為我取藥?」若傾城震在那裡,心隱隱的抽痛。弄痕眼底一掠而過的灰暗,始終沒能逃過若傾城的眼睛。
「什麼都不要說,我們開始上藥吧!」弄痕什麼也不多說,有時候有些事本就沒必要告訴別人,有些痛一個人承受就足夠,無需跟人分享。
若傾城怔怔的望著弄痕異常倦怠的身影,她不知道這一夜弄痕經歷了什麼,只是固執的以為只是歷經血戰。殊不知,這場靈魂的交戰,遠遠比鮮血來得可怕,來得沉痛。
寂寥站在廟外頭,不是他不進去,是他不敢也不忍。虛無縹緲的明天太遙不可及,他不敢想像,如果若傾城回宮,會是怎樣的景象?一如昔年的任人踐踏,還是轉身涅槃的心狠手辣?
白色的粉末撒入水中,清澈的水瞬間化為湛藍之色。弄痕將繃帶全部浸濕水中,待繃帶將所有的藍水吸收殆盡,才緩緩的纏上若傾城的臉。除了出氣的鼻孔,若傾城整張臉都陷於藍色繃帶裡,密不透風。
指尖深深嵌入肉裡,徹骨的疼痛從臉上蔓延開來,延伸至全身每個角落。火熱的灼燒不斷湧現,一寸寸燃燒著她的肌膚。若傾城幾乎可以感受到烈火焚燒的痛楚,那一刻,她想起了安璧,那個為她葬身火海的女子。
鼻間酸澀,若傾城的嘴裡發出低低的嗚咽,極度的痛苦讓她整個人都跟著劇烈顫抖。
「傾城?傾城你若是受不了便就此作罷,萬莫忍著。朱顏藥效極強,到底效用如何尚未可知,連我都不能肯定結果怎樣,如果不行你就點頭,我立刻為你解開繃帶。」弄痕望著倒臥床榻上開始壓抑掙扎的若傾城,心頭忐忑。
若傾城拚命搖頭,她必得忍住。這點苦楚比起弄涼死前承受的,又算得了什麼?她要知道兒子的死因,她要回宮,這些痛她就該勇敢承受。就算到時候變成醜八怪,她也無怨無悔。
因為疼痛,若傾城整個人都跌落在地,不住打滾。
「傾城?傾城?」弄痕驚呼,一把抓住若傾城冰冷而劇烈顫抖的雙手,「傾城,算了吧,算了吧。何苦折磨自己……」弄痕心痛如絞,她這般忍受屈辱為若傾城取藥,到底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讓若傾城自己折磨嗎?
若傾城的手死死抓住弄痕的胳膊,尖銳的指甲幾乎嵌入她的肉裡,猩猩血紅開始湧出。弄痕眉頭微蹙,蒼白的唇張了張,許多話卡在喉間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痛苦的閉起眼眸,弄痕背過身去,頃刻間淚如雨下。
驀地,若傾城的頭重重垂下,與地面發出悶悶的撞擊聲。
心頭一驚,弄痕陡然驚呼,「傾城?傾城你怎麼樣?傾城快醒醒?」
寂寥瘋似的衝進來,一把抱了若傾城回到床榻,眼眶通紅,眸色充血。聲音跟著自己的心一起顫抖,「她……她會怎麼樣?弄痕,她會不會死?傾城會不會死?」
弄痕焦灼打開繃帶,一圈圈的繃帶從若傾城的臉上解下。
朱顏一朝盡,紅顏一朝改。料得年年斷腸處,人已沒,事全非。不需回眸,凝眸更驚心,一顧摧人城,再顧摧萬甲。
乍見若傾城的那一刻,寂寥扭頭望著弄痕,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