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火火和秦姨忙去追,追到的時候,是在醫院一個病房的角落,少年拿著掛在腰間鑰匙上的短刀,指著她們,表情像是雪地草原中桀驁不馴的狂狼,誰也不敢靠近,更是不敢追逐,連趕過來的保安,都在商量要不要報警……
「別管我——!」這是少年清醒後,對她們、對所有人,說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話,然後,少年就衝出醫院,消失在了他們面前,成為了那一年第一場雪裡,唐火火偶然際遇的一場記憶。
她沒有在意,卻記得清晰,於是在寒假的第二天,她在一處垃圾場的角落裡看到坐著不動的瘦削少年時,停頓了一下,拿出了麵包,遞給了他。
他沒接,她就放在他的面前,跑開了。
秦姨說,這樣的年頭,a市這樣的光景,街頭流浪兒已經不多,或許,少年只是某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最好的辦法,還是介入警方,或是和他交流,讓他盡快找到家,並回到家。
唐火火聽言也覺有道理,於是在第三天,她又去了那樣的場所,寒風凜凜,惡臭連天,垃圾場裡除了一些工作人員放置處理的垃圾車,就剩了躺在唯一乾淨角落裡昏迷的少年。
她注意到自己遞給他的麵包,依然放在原地,已經乾涸,沒有了任何讓人想吃的**,而這種地方,恐怕就算正常的食物,也很難讓人下嚥。
唐火火不知哪來的勇氣,忘記了那天少年的威脅與初見的血腥,她把昏迷的少年背了出去,背回了孤兒院,拜託了好幾個孤兒院打臨時工的男性工作人員,把少年綁了起來,給他洗了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放在了廚房。
廚房裡,唐火火在炒菜,秦姨今天不在,她負責一些工作人員的伙食,這一次多做了一些,盛盤裝碗,放在了少年面前。
少年已醒,虎視眈眈的瞪她,那表情好像隨時都能把她吃掉,眼睛裡的溫度比這三九寒天還要冰冷。
「滾——!」他吐出了一字。
「這是我的家,你怎麼可以讓我滾?」唐火火坐在他面前,眨著一雙杏圓的大眼睛,神情迷惑,表情卻帶著生氣,「就算你覺得我是壞人,可是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管你是和我一樣的孤兒,還是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至少,也該讓我這個救命恩人享受點救人的喜悅吧——!」
她把飯放到他面前,拿著碗筷遞給他,說,「吃完飯,你就走,當我救了一次人,寒假作業裡的作也有交代,其他的,你可別想我再幫你什麼。」
她說的很真實,因為畢竟,成長在孤兒院裡,比寄人籬下還要悲哀的自己,確實……沒什麼條件和資格能夠助人,可以提供的,只有一碗飯。
「東西放這,吃完,你就離開,最好,我們不要再見面!」放下碗筷,她出去了,把飯菜端給了工作人員。
一個小時後,回來,看到廚房裡很多東西都沒變,只是少年面前的拿碗那筷都空了,而且,刷的乾乾淨淨,擺在灶台前——
其實,少年好像不是壞人,而且,行為習慣也不壞,只是有一些凶,又有一些可怕。
有了這個概念後,火火卻放下了對少年的懼怕,又不知為何,以後的日子,常常都會遇見他!而每次相遇的場景,不是遭冷眼,就被他喊滾開,但她留下的食物和零食,都會被他吃的乾乾淨淨,直到最後,寒假打工結束,快要面臨過年的時候,他已經會主動搜索她的口袋,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帶任何吃的與零食了……對於少年來說,唐火火感覺,他們不是朋友,她是他的食物提供器。
「你是做什麼的,家在哪兒,你不上學嗎?這些天,你又都住在了哪裡,那一天你為什麼渾身是血的躺在垃圾桶裡,還有,你叫什麼?」臨近大年,唐火火去買菜,再一次碰見了他,拿出了最近習慣出門帶零食的習慣,把餅乾和小麵包遞給他,忍不住問。
他還是沒理她,吃的狼吞虎嚥,又是一副好久沒見食物,好久沒吃飯的表情,吃完,就是準備離開,聽到唐火火問話,眼神就開始凶狠……
「好好好,我不問了」,雖然已不怕他,但火火還是沒有逾越,揮手道,「我去買菜了,秦姨說今年要包三種餡兒的餃子來過年,你想吃嗎?」
少年臉上一副凶狠和拒絕的模樣,喉頭卻掩飾不住狠狠的吞嚥了一下——
唐火火笑,「大年三十那一天,你要是沒地方去,就來孤兒院吧,反正秦姨也認得你,到時候,一塊兒來吃餃子啊!」
說完,就離開了,她沒指望少年會來,沒想到大年三十,大學紛飛,孩子們和秦姨偎在一起看春晚的時候,廚房就響起了動靜,大家以為有了賊,抓起棍棒掃帚等去趕賊,沒想到,就看到少年窩在廚房角落,抓著盤裡多餘的冷餃子胡吃海塞的場面——
秦姨沒怪罪,孩子們看著他的動作和表情大笑,火火有些不可思議,因為第一次她在少年的眼睛裡,除了凶狠外,看到了愧疚和不自在。
秦姨又給他煮了一大碗,端到他面前,氤氳的熱氣撲鼻,白花花的餃子散著各種飽餡兒的肉香飄移,少年喉頭又是一咕嘟,這會兒沒顧得上凶狠,就抱著碗,大吃特吃起來,那動作,又像幾天沒吃掉飯,看的秦姨甚是可憐,一直說,要是實在沒地方去,是個孤兒的話,就先待在孤兒院就是了,雖然院裡地方也簡陋,但加一個人住在屋簷下落腳,總比流浪在外好!
少年沒回話,只是這一夜,吃完餃子後沒有離開,窩在廚房的角落裡,就睡了,火火給他拿了一床棉被,蓋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夜,她第一眼仔細審視少
少年的面容,發現,他容貌真的不是一般漂亮,比女孩子還要精緻,比明星還要來得耀眼,甚至那一眉一眼,都透著一股天生的媚氣與邪氣,這是一種極為吸引人的特質,所以那一晚,唐火火沒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才是離開。第二天清晨一見他,第一句話就是,「我都沒發現,你長的這麼好看。」
少年臉紅了,清晨的陽光帶著通透的白雪折射在他的容顏上,更有著幾分妖嬈動人,這一刻,少年張開眼,一雙長睫顫了顫,告訴她,「我叫蕭奕。」
「什麼?」她愣了很久,沒反應他在跟自己說話,好半晌……一分鐘?兩分鐘?她也搞不清楚時間,只覺聽到院裡響起的早操鈴,才回神,朝他說,「你,你好……我的名字,叫唐火火。」
「我喜歡你。」他忽然接,就喊她的名字,「唐火火。」
唐火火一頓,雖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說喜歡,但第一次面對像少年這樣直接而掠奪的目光,她退了一下,朝他笑,「我也挺喜歡……和你做朋友的啊……蕭奕,以後,我們是朋友了,對吧?」
以後,他們就成為了朋友。
蕭奕的出身和一切,都還是不明,秦姨問起,他總是沉默,只是能確定的是,他沒有家,也沒有父母,從前一直在不同的城市流浪,上一次受傷是遭受一些古惑仔毒打,現在,無處可歸,為唐火火而留下,秦姨便選擇將他接收,留在了a市。
「具體手續,還是延遲些再辦吧……」秦姨歎,對著火火說,「這孩子沒根沒源的,可能沒那麼容易,而且,這孩子有心理問題,嚴重自閉症,還有著輕度的自我傷害和防備傷害他人強迫症,心理醫生說,建議先接受治療,院裡再做接受,否則,可能會對院裡其他孩子有危險。」
火火同意了,並暗自幫助醫生對蕭奕進行治療,這短短幾個月時間,蕭奕的病情雖無多大緩解,但他和火火的關係卻越來越親密,甚至到了除了唐火火之外,院內任何人都不予理會的地步。
「情況不容樂觀啊……」醫生躊躇,對唐火火道,「如果他對你產生了依賴性,那麼就會產生非常自我的佔有心態,這對你以後的生活和交友都很不利,如果可以的話,建議你遠離他,如果實在無法遠離,就嘗試轉移他的注意力,提醒他你還需要更多的朋友和人生,鼓勵他多接觸其他人!」
火火照做,那一段時間,對蕭奕稍有疏離,然後,蕭奕就消失了,直到二十天後才歸來,被唐火火遇見的時候,又是渾身是血,變成了悶不吭聲,對任何人都戒備的情況,也是幾天不吃飯,不言語,不接觸人,一切又變回了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