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往北走了大概二十里地,在一片相對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
慕容恪率先道:「不如,你我就在這裡決出勝負吧!不跟你比一場,我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心頭,使我不得輕鬆。或許,只有跟你真正放手一戰之後,我才能夠得到解脫。」
「深有同感。」冉閔笑瞇瞇地道。
「既然這樣,那就來吧!」慕容恪也不廢話,抬起右手握著的長槍。
「等等,你急什麼,你這次來,是想決一死戰,還是想幹什麼?如果我死了,回去告訴王猛,剩下的一切,就看他的了。」冉閔依然笑著。
慕容恪劍眉一挑「你難道以為我是要殺了你?那你就太看不起我慕容恪了。」|
他只是想要通過比鬥來發洩心中的不滿,同時,他也想看看冉閔真正的實力,他不相信冉閔已經成長到了可以跟自己抗衡的地步。可是冉閔竟然以為自己是為了殺他才來燕代的,這就讓他心裡有點不舒服了。
見狀,冉閔趕緊訕笑道:「慕容兄不必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沒有這個自信,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才請慕容兄代勞跑著一趟。」
臉色稍微緩和的慕容恪勉強地點點頭,以他對冉閔的瞭解,對方不像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人。不過這個解釋還算合理,所以他沒有深究,便道:「就這一句?」
氣氛沒有那麼凝滯,冉閔又笑了「當然不止一句,還有一句那就是一切都在我床頭暗格內的信上。萬一我要是死在慕容兄槍下,他們想要為難你,你就說這句話吧!」
「說了半天,你冉棘奴還是以為我是特地來殺你的,看槍。」慕容恪一下就像被點著的熱油一般,怒火沖天。
冉閔是有苦說不出,他早就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現在跟著慕容恪出來,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具體是哪裡不對勁,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渾身發毛。師父的話也縈繞在心間,如果不是真的要有血光之災,師父是絕對不會從山上特地跑下來一趟,還千里迢迢到燕代駐地告訴他要小心的。
眼見長槍已經到眼前,顧不得多想,冉閔舉槍便擋,勢大力沉的來勢被長槍格擋住,兩桿槍在夜晚摩擦書火花。雖然依稀可以看見很多東西,天也不是很黑,可是這火花,卻非常明顯。
一槍不中,慕容恪收槍再刺,冉閔身子往後一彎,整個人都躺在馬背上,同時腳尖一腳踢在慕容恪的槍頭上。長槍被踢開,他這邊也進攻了,手裡的長槍因為一個格擋弄得手有點發麻,乾脆直接扔了長槍,取出馬肚子處的雙刃矛。
雙刃矛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直接襲擊慕容恪的馬肚子。慕容恪嚇得拍馬就走,冉閔翻過身來,緊緊跟在他身後追擊。
大概又走了十多里,兩人又放緩速度,這樣且戰且走,不知不覺就走了百里地。荒涼的大地上只有他們兩個的心跳聲,還有馬匹的喘息聲。
「冉閔,看來你還有兩把刷子,為何妄自菲薄呢?再過兩年,我恐怕就在你手上走不了幾招了。」慕容恪氣喘吁吁,邊出槍邊道。
被他這麼一說,冉閔想想倒也是,現在看來,自己不一定真的會有血光之災。難道是師父的計算有錯誤?還是自己有點杞人憂天了?
馬上的人在打著,而馬卻是自己在走,此時兩人已經完全送來了韁繩,雙手拿武器對戰。雖然腿緊緊的夾著馬肚子,平衡性卻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麼好了。
任由馬亂竄,就在這時,冉閔突然好像看到前面有點光,那點光的位置,就在慕容恪的後面。仔細一看,那竟然是一個懸崖。慕容恪的馬還在自己後退,冉閔突然大喊:「小心身後。」他不再出招,卻想著要慕容恪不再後退。
可是他出言的時候,已經晚了,當慕容恪想要拉著馬往回走的時候,馬的兩個後蹄已經踩空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冉閔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勒住馬頭,往後面一掰。然後整個人都飛起來,腳踏在馬背上,長矛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巨力打在,慕容恪的後背,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緊接著,只見冉閔因為沒有立足點,已經身體懸空,快要掉下去了。慕容恪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是跟那根長矛,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在往下墜落的過程中,冉閔大聲喊道:「記住我要你轉達的話。」他此時心裡想著,師父說得果然沒錯,自己不該放鬆警惕的。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以這種結局結束生命。為什麼在生死危及的關頭,自己會救慕容恪一命呢?
或許,是因為一輩子能夠遇到一個這麼理解自己的對手不容易,又或許,是因為自己內心深處,對這個不喜歡殺戮的胡人,還有著一份類似於培養的情感。他自己也解釋不清。
懸崖很深,他雙手不停揮舞,想要抓住點什麼東西,可是卻什麼都抓不住。
懸崖上的慕容恪眼睜睜看著冉閔掉下去,有心相救卻無能為力。自責和內疚的心理佔據心扉,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掉下去的,天下真的有這麼偉大的人?自己是帝國大將,他是魏國皇帝,他竟然能夠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捨棄生命。看來,冉閔說要建立一個大同帝國,根本不是在開玩笑。
在懸崖旁待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突然,他想到什麼。馬上上馬離開,可是冉閔的戰馬,死活都不肯離開這個懸崖,一直在旁邊打著響鼻。無奈之下,慕容恪也只能任由這戰馬在這裡徘徊。
他要去做的事,比一匹戰馬要重要得多。同時,他心裡也在感慨,戰馬都知道什麼是感情,更何況是人呢?他在心裡暗暗發誓,這次回去,一定要禁制燕國境內所有虐待漢人,以漢人為食的行為。
冉城內大家都焦急的等待著冉閔回來,可是直到天亮,都沒有看到冉閔回來。王猛點齊兵馬正要出發,卻看見遠處一襲單騎慢慢變大,馬上的人不是冉閔。
渾身冷汗直冒,心裡冒出一個問題:難道主公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