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和他兩個跟班,偷東西不成,反而被洞裡二十多個氣勢洶洶的孩子追得抱頭亂竄。
當天下午近山腳區居住的人幾乎都看到了這樣驚訝的一幕,畢竟,平日裡可都是賽帶著野和占欺負其他孩子的,而且以往洞裡的這幫孩子也不會這麼團結,基本都是單獨行動,一多半都被賽他們打過。可現在誰也沒想到洞裡這幫孩子會這麼團結,二十來個人,圍追堵截,愣是將賽他們三個揍成豬頭,要不是賽他們的家長過來解救,還會揍得更慘。
也正是這樣一件事,讓近山腳區的人對洞裡那幫孩子的認識又刷新了一遍。原來,這幫孩子還是會聯合起來一致對外的。有小心思的人,見到了這件事,也將心思先藏起來。
打架無所謂,部落的孩子不怕,大人們也不當回事,可被二十多個人圍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是小孩也不行,誰傻了才去自找沒趣呢。
清理了賽這個麻煩之後,邵玄將這幫暴躁的孩子召回洞裡,經過剛才的追打,這幫人心裡憋的不甘情緒應該發洩了些,還是回來好好幹正事。
洞裡有孩子見到邵玄拿魚去換獸皮,提著魚過來找邵玄幫忙換,被邵玄任命小組負責人的孩子都還是有點頭腦的,他們自己不樂意跟部落的人接觸,就讓邵玄幫忙。
在一些孩子的記憶中,他們模糊記得有人教過他們冬季要準備兩樣事情,一個是食物,第二便是皮毛。前者會讓他們不至於餓死,後者則保證不被凍死。就算是有部落發下來的皮毛,但每年冬季還是會有孩子因為天氣原因生病,沒等來救治就閉了眼,熬不過嚴冬。在洞裡生活過幾年的人,記憶中的冬季讓他們害怕,因為那時候總是吃不飽睡不好,經常被凍醒,身邊還有人死去,所以,在有了食物之後,他們願意拿出部分來換皮毛。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過來找邵玄。
邵玄在石壁上將哪組出了多少魚都記錄下來,等換了獸皮再按記錄的量分給他們。
正記著,從洞外走進來一個人。
洞裡的孩子見到來人之後頓時一靜,然後很快五個聚一起,警惕地看著站在洞口的人。
來人邵玄認識,也是洞裡的孩子,名叫莫爾。莫爾的父親是一位優秀的戰士,只是在莫爾很小的時候,因為一次狩獵出了意外,之後莫爾的母親改嫁,按照部落的規矩,莫爾也跟著一起,但新組成的家庭可不止莫爾一個孩子,矛盾總會產生,打架在所難免。
莫爾的原名其實只有一個「爾」字,他的父親叫「莫」,後來莫爾將兩個字合併,給自己起了新名字。
莫爾背著一把快跟他一樣長的石刀走進洞,視線掃了洞內一圈,吸了吸鼻子,疑惑地抬頭,就看到頭頂上方懸掛著的一條條長著滿是尖牙大嘴的魚瞪著暗紅色的眼睛看著他。
莫爾噌地跳退一步,抽出背在背後的石刀,渾身緊繃。
在莫爾抽刀的同時,誤以為莫爾要搶魚的其他人也站起來拿著工具,防備地盯著莫爾。
怎麼地?想搶魚?!!
雖然在同一個洞一起生活過,但自打邵玄分了組,就是五人一個集體,在這幫孩子心裡,同組的五人之外,都是外人,都要防備。
「行了,都把刀棍放下……拿石頭的那個,別以為手放在背後我就看不到!都放下!」邵玄朝洞裡的人吼了一聲之後,又走到莫爾面前,指了指頭上的魚,「死的。」
莫爾皺著眉,仔細看了看上方咧著尖牙大嘴的魚,確定真是死的沒有威脅之後,才慢慢收回刀。這麼大的刀一直拿著也費勁。收了刀之後,莫爾又看了看周圍。
見狀,邵玄猜他是在找庫,便道:「庫去山腰了,冬天不會回來,格叔讓我負責這裡。」
莫爾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對他來說,誰管洞裡都無所謂,只是洞裡的變化讓他不適應。背著刀,莫爾繼續往洞裡走。可這次不同於以往,以前他離開一段時間回來的時候,洞裡都是橫七豎八躺著一地,他離開或者回來根本沒人在意,現在卻不,洞裡其他人都盯著他,他走到哪兒其他人就盯到哪兒,一副拒絕靠近的架勢。
在莫爾心裡疑惑怎麼離開一段時間洞裡就大變樣的時候,其他孩子心理也在琢磨,平日裡腦子不怎麼好使,現在卻轉得靈活。
多一個人,獵到的獵物就得分出去一些,怎麼想都……捨不得啊。眾人心裡各自想著,又不約而同地瞟眼邵玄,等著邵玄做決定。
邵玄以前聽庫說過,莫爾的父親留給了莫爾不少好東西,莫爾使用的刀就是莫爾父親留下的。所以,與洞裡其他孩子相比,莫爾算得上是個富二代了。只不過,這位富二代有些另類,有好生活不過,偏偏隔段時間就跑回洞裡來。有幾次還是莫爾他那位已經改嫁的娘給軟磨硬泡拉回山上的,但是再過一段時間,他又會跑回洞裡。
可能是跟新家庭的孩子打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沒誰去問,莫爾也沒跟誰說過,八竿子抽不出個屁來,沉默寡言,除了點頭就是搖頭,再不然就直接動手。洞裡孩子對他的印象只有一個——打架很厲害,沒誰打贏過他,包括已經去了山腰的庫都是莫爾的手下敗將。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洞裡的孩子不會去搶莫爾的東西,搶東西自然要先找最弱的下手,而作死去搶的人都被莫爾砍傷過。
「莫爾,你冬天在洞裡過嗎?」邵玄問。
莫爾點點頭。
「那行,洞裡之前有二十五個人,我分成了五組,現在你回來,那就……」
洞裡其他人頓時緊張了,瞪大眼盯著邵玄,有不少還直接使勁朝著邵
玄搖頭,生怕搖動幅度小了邵玄看不見似的,明白告訴邵玄他們不接納新成員。
「那就加入我們組吧。」邵玄道。
另外四個組的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面上的緊張之色消退,還控制不住露出喜色。至於跟邵玄一組的洞裡年紀最長的那兩個孩子則一臉的不樂意,但既然邵玄這樣說了,他們也不再反對,轉身回去繼續編草繩的時候還使勁瞪了莫爾一眼。
莫爾對於其他人明顯的排斥一點都不在意,至少面上邵玄看不出來莫爾有啥牴觸情緒,還是剛才的那副深度沉默的樣子。
晚上,一些孩子都已經睡了,有些因為心憂明天是否能順利捕魚而睡不著的人,則心不在焉地編草繩,編得亂七八糟的,編瞭解解了編的,總出錯,氣急了就用牙咬,看得邵玄那個捉急,編成那個屎樣子你用牙咬有個屁用啊?
靠近洞口的火堆還沒有熄滅,洞口的簾子也沒有完全拉下來。黑夜裡從洞內透出的火光十分明顯,而在外面飛動的那些夜燕也會避開透著火光的地方,在遠處觀望。
莫爾背著刀走到洞口,將背後的大刀放在一旁,從腰上抽出兩把短刀,一手一個,反手握著。現在他還不能像圖騰戰士那樣收斂起自己的氣息,所以,他一走出洞口,夜空中飛馳的夜燕就注意到他了。
邵玄挨著火堆坐著,離洞口也近,從這裡能看到洞外的天空。
天空中有兩彎月亮,是的,兩個。
當初看到夜空的月亮之後,邵玄便意識到了這個無法解釋的事實,這是一個遠異於自己熟知世界的新世界,甚至,所有他曾經掌握的規則、經驗,也未必能在這裡用得開。
現在這個季節,兩個月亮會朝相反的方向遠離,彎彎的月牙並不能帶給黑夜多少亮光,相比前幾天,夜晚又黑了許多。
夜越來越黑了,當兩個月亮完全消失時,冬季就正式開始。
邵玄的視線落到洞外的莫爾身上,剛才看他握刀的姿勢和現在的站姿就知道是個老手了。在洞裡的孩子還在每天睡覺的時候,莫爾便開始練刀,就算他爹已經不在,但還是有人會教導他。
握著短刀,莫爾靜靜站在那裡,似乎是在看著遠處的黑夜發呆,但邵玄知道,莫爾在等,等著獵物上門。
黑夜裡,石洞周圍一隻隻夜燕忽閃而過,黑夜中看不清他們的身影,只留下輕微的聲響。
洞外的夜燕很多,卻又因為莫爾背後從洞裡透出來的火光而猶豫不決,只有個別敢衝上來。
耳邊一聲急促的微響。有夜燕靠近!
站在那裡的莫爾動了,手握著刀猛然朝左邊劃去!
出手非常乾脆,無任何猶豫。
叮!
沒砍到。
因為離洞口近,刀身劃上洞壁的那個瞬間還產生了一閃而逝的刺目火光。
剛才突襲過來的夜燕已經離開,而莫爾手臂上卻多了一個半掌長的傷口。
那是夜燕如利鏟一般的喙給鏟傷的,但剛才那只夜燕也因為莫爾劈過來的石刀影響,攻擊過來的剎那改變了角度,所以莫爾手臂上的傷並不深,如果正面被夜燕的鳥嘴給鏟一下的話,怎麼也得鏟掉一條肉,絕不會像現在莫爾手臂上的那點皮外傷。
一個優秀的獵人,不僅要懂得隱藏,也要懂得忍耐。莫爾並沒有因為剛才被鏟一下而露出疼痛之色,眉毛都沒皺一下,握刀的手依舊很穩,整個人看上去跟剛才沒什麼兩樣。他也沒有給傷口做處理,就讓手臂上那傷口一點點流出血液。
而黑夜裡飛閃而過的那些夜燕,卻似乎嗅到了空氣中隨著晚風散開的血腥味,開始躁動起來。
邵玄能聽到空中越來越多的夜燕急速飛馳的細小聲響。
跟洞裡的其他孩子相比,莫爾太拼,之前庫還在的洞裡的時候見到莫爾拿夜燕練刀就很不理解,這在洞裡一些孩子的眼裡完全是找死的行為,在莫爾離開洞之後庫還嘟囔過,明明能夠好吃好住,為嘛要跑到這個窮酸地還這麼血拼呢?
凱撒因為洞外的夜燕也有些暴躁了,邵玄安撫了一下,起身打算帶著它往洞內走。
只是,剛走了兩步邵玄就頓住腳。他聽到了尖銳的嗡嗡聲。
一開始邵玄以為是幻聽,之後又想,是不是這段時間思慮過多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引發了耳鳴,再後來就覺得不對勁了,那種尖銳的嗡嗡聲越來越大,就好像發出這種聲音的物體在急速靠近一般。
叮!
又是一聲石刀與石壁碰撞的聲響。同時,邵玄聽到的那種尖銳的嗡嗡聲也戛然而止。
邵玄往那邊看過去。
莫爾手裡握著刀,刀身已經穿透了一隻夜燕的身體,夜燕撲扇了兩下翅膀便再無動靜,血順著灰白色的刀身流下。
夜空中飛近的那些夜燕轉了個向,又飛遠一些,在不遠處的地方徘徊。
莫爾握著刀身一甩,將被穿透的夜燕甩到洞裡,落在之前背著的大刀旁邊。然後繼續看著等待下一個獵物上門。
凱撒對著那只已經死去的夜燕呲牙,恨不得上去咬一口,而邵玄盯著夜燕如利鏟般的鳥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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