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紅樓之林如海重生

正文 32第031章 : 文 / 雙面人

    畢竟是一等將軍娶妻,雖是續絃,比不得求娶李夫人的排場,卻也禮數周全,三媒六證,一概齊整,讓人無可挑剔,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六,正值休沐,林如海和賈敏夫婦攜手同去道賀,到底是榮國府,又逢賈代善仙逝後第一件喜事,處處張燈結綵,頗為熱鬧。

    堂客均入榮禧堂,作為女婿的林如海,自是與眾人好一番寒暄,相互問好,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但是能來榮國府的都是非富即貴,便是林如海也不敢怠慢。

    林如海輕袍緩帶,愈發顯得儒雅俊秀,眾人見了無不讚歎,卻聽一人笑道:「這便是今科的狀元公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林如海聽這話口氣不像,抬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錦袍玉帶,容貌俊美,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眉宇間的驕矜高貴之氣,林如海心中略覺詫異,細細思索片刻,方認出此人乃是南安王妃的娘家侄兒,名喚葉停者,他口氣不佳,想是因霍燦之故,欲為霍燦出氣,早聽說葉停同霍燦情分極好,果然如此,不過他卻並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如海才疏學淺,僥倖得聖人點為頭名,實覺猶有不足之處,葉公子謬讚了。」

    葉停啟口欲言,忽被同席的霍煜打斷,道:「林大人過謙了,我倒覺得林大人實至名歸,我也讀過林大人的文章,十分佩服,早想請教林大人一番了,好沾些書香之氣。」

    葉停瞪了霍煜一眼,心裡不滿,只因這個林如海,導致霍燦小小年紀便被送至西海沿子,他不說替自己的姐姐出氣,竟然還對林如海這般和顏悅色,難道他忘記霍燦這一年多以來在西海沿子吃的苦頭了?好好的郡主,竟嫁給了四品官員之子,還三不五時地拌嘴。

    霍煜暗暗皺眉,祖母和母親都已經妥協了,怎麼這位表哥卻放不下?霍燦有什麼好處值得他處處維護?本就是霍燦的不是,落得如此下場不過自作自受,和林如海有什麼相干?人家可是一點兒心思都沒有,皆是霍燦一廂情願,乃至於自己王府中仍為人所厭,自己已經十六歲了,早兩年想結親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如今卻沒有動靜,都是霍燦惹的禍。

    李恂瞧在眼裡,因見葉停為難林如海,霍煜卻為之解圍,便知南安王府為人,心中倒是讚歎了兩句,接口笑對林如海道:「正如世子所言,你別太謙遜了,上回你做的文章就極好,我那些老友都誇讚得很,說你很有見解,不同於旁人。」

    又對坐在他身邊的賈璉道:「璉兒,你不是說功課上有不懂之處麼?還不請教你姑父。」

    今日賈赦成親,李恂和李母親自過來吃喜酒,便是告訴外面他們對這樁婚事樂見其成,因此李恂坐在上首,賈赦又令賈璉過來相陪。

    賈璉今已七歲,轉年便是八歲,因不記得生母,只得賈敏疼愛,又聽外祖父母和賈敏開解多日,對竇姑娘進門一事並不如何牴觸,喜笑顏開地面對眾位賓客,聽了外祖父的話,連忙跳下來跑到林如海跟前,煞有其事地行禮道:「侄兒有勞姑父了。」

    向霍煜和葉停告罪一聲,林如海到了李恂席上,在座的都忙讓座,他連稱不敢,笑道:「晚生年幼,哪能當得起諸位此舉?命人另設一座在下面便是。」

    話音一落,賈璉便道:「姑父請,侄兒站著聽姑父教導即可。」

    眉清目秀,彬彬有禮,林如海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果然坐在最下面賈璉原先坐的座位上,經過好生教導,此時的賈璉勝過上輩子十倍不止。

    林如海為官以來,頗得聖意,眾人哪敢小覷,都對他十分和氣。

    葉停愈發不忿,霍煜忙伸手在桌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低聲道:「表哥,表姐明年就嫁入保齡侯府了,保齡侯府乃是榮國府老太君的娘家,表姐將來便是老太君的娘家侄媳婦,你何苦對往事斤斤計較?倒弄得老太君和表姐生分了。」

    葉停想起即將嫁給保齡侯之孫的妹妹,只得暫忍一時之氣,住口不語了。

    林如海如今常練習騎射功夫,雖不能飛簷走壁,卻也身強體壯,耳聰目明,簡之兩席極近,隱隱約約聽到了隻言片語,嘴角掠過一絲冷意,他久經官場,行事便不是處處光明磊落,也不會對內奼女子動手,霍煜忒瞧低了他。

    葉停之妹嫁給保齡侯之孫,即史湘雲之父,可惜雖為長子,上輩子卻不曾襲爵便與妻早亡,竟無一子,只留下襁褓之中的獨女史湘雲,祖上的官兒反讓其弟史鼐襲了,封為保齡侯卻是靠自己的本事,其三弟史鼎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封了忠靖侯,史家一門雙侯便源自於此,門第雖尚不及榮國府,本事卻遠勝同輩的賈赦賈政等人,同時又都手握實權。

    對於葉停的敵意林如海絲毫不放在心上,不過又是個糊塗人罷了,葉家雖出了一位南安王妃,實際上已經略現敗象了,不值得他對此多心。

    史鼐和史鼎卻過來同林如海閒談,神色間格外親近。

    林如海笑道:「怎麼只你們二位來了?」

    史鼐道:「家嚴交代大哥哥一件要緊事,便只打發我們過來了。」

    林如海與他們並不十分熟悉,但也有所來往,自己從文,他們兄弟則是從武,遂笑著讓座,道:「聽說二位如今用功得很,打算參加後年的武舉?」

    史鼎年紀最小,心氣兒最高,性情也最豪爽不羈,笑道:「這是當然,我們家將來的爵位是大哥的,我和二哥自要憑著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如海兄,你說,我和二哥的功夫能不能考中?便是個武舉人也好,明兒進軍中好有些個體面。」

    林如海想了想,笑道:「能不能考中我不知道,不過我略懂一些相面之術,觀二人都是封侯拜相之命,待他日成真,你們二位須得請我吃幾杯酒才是。」

    相較於賈家和王家,史家兄弟兩個倒值得結交。

    賈家不必說了,便是王子騰有本事又如何?官官相護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只因賈雨村解決了薛蟠的案子,便保本舉薦賈雨村,一妹嫁到榮國府,一妹嫁到薛家,女兒中鳳姐嫁給賈璉,次女嫁給保寧侯之子,有子王仁亦不曾教導有方,最終竟賣掉了巧姐,可見其人品,王夫人鳳姐的本性林如海更是一清二楚,若非家教如此,焉能那樣膽大包天?

    反倒是史家兄弟格外爭氣,一門雙侯,而且其眷屬持家有道,早早地縮減用度,一家上下都是自己做針線,不用針線上的人,其中固有史家已不如從前的緣故,但未嘗不是眼光長遠,哪裡像榮國府明知內囊已盡,不思儉省,仍然奢靡之極,最終若不是得了自己留給黛玉的家業,只怕根本熬不過元春省親的時候。

    史家不曾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最終抄家的罪名林如海記得不甚清楚,畢竟相較於王家,史家一直遠著賈家,史鼐和史鼎同賈母的來往並不十分密切,只有史湘雲常住賈家罷了,林如海自然不會巴巴兒地跑去史家瞧個究竟。

    雖然知道史家最終的命運,但是不妨礙林如海看重史鼐和史鼎的為人。

    史鼎聽了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道:「難道如海兄竟是鐵口直斷的算命先生不成?那可好,不說什麼封侯拜相,離那時候還早著呢,且說一說我能不能榜上有名。你是今科的狀元公,竟是叫我沾些福氣,說不定能高中呢。」

    林如海靜靜打量著他,神色肅然。

    眾人聞聲見狀,都好奇地看著他如何言語,反是史鼎有些惴惴不安。

    過了良久,林如海笑道:「這一科你無緣,但是下一科卻能高中,且是第三名。」

    史鼎聞言一呆,他原本以為即便林如海不知,也會說些好聽的吉利話,不曾想他竟會這麼說,幸而他原是灑脫不羈之人,倒也並不惱,笑道:「今兒可有許多作證,若是這一科我中了,你請我吃酒,若是我落榜了,我請你吃酒,只為了你說下一科我能高中的話。」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齊笑道:「那可好,我們都在這裡聽著呢,到時候瞧他說的對不對,若是成真了,明兒也找他算一命。」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我若能算命,早已先給自己算了,哪還等各位來算?」

    史鼎卻道:「那可未必,你說的可是相面之術,這相面之術算是源遠流長,狀元你都考上了,懂這些也未可知。」

    史鼐在一旁搖頭,失笑不已。

    此事有人放在心上,有人當作笑談,早已忘到了腦子後頭,不想一年半後史鼎果然落第了,非但史鼎落第,便是史鼐亦未考上,不過史鼐年初已娶了妻,考前便去軍中效力了。

    得此消息,忽然有人想起那日在榮國府上說的話來,不覺深為罕異。

    史家下人看榜回來後告知史鼎,因榜上無名,唯恐這位小爺發火,哪知史鼎聽到後卻是拍案大笑,道:「瞧來如海兄的相面之術真有幾分門道,我果然落榜了。」

    史鼐亦已知道了,走過來聽了這話,道:「你當真以為你我有封侯拜相之命?」比起身為長子嫡孫的大哥常隨著父親,由父親悉心教導,他們兄弟二人不大見父親,但他媽自小一處長大,情分更為深厚,因此史鼐跟弟弟說話毫不避諱。

    史鼎不以為然地道:「我瞧如海兄倒不像是信口開河的人。」他今年不過十六歲,再等三年不過十九歲,到那時考中算是年輕有為,因此如今落榜倒也不覺得如何頹廢。

    史鼎想起林如海說話時候的神情,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可不像是胡謅的,若自己真如他所言,有封侯拜相之命,那豈不是說自己比大哥哥還強?畢竟他們祖上的爵位傳到大哥哥已經不是侯爺了。史鼎眼睛一亮,胸中更添幾分豪邁之氣。

    史鼐拿起弟弟房中兵器架子上的一把刀,掂了掂,笑道:「說不定那日不過是如海兄見你年幼,覺得你這一科沒有勝算,故有此語,好安慰你繼續用功,下一科考中,偏生你還信了。不說別的,單憑本事,你我頗有自知之明,難道還能比大哥強不成?爵位是大哥的,如今天下太平,便是你我在軍中效力,又哪是那麼容易封侯拜相的。」

    史鼎昂首道:「二哥忒妄自菲薄了些,爵位是大哥的,我又沒想過取而代之,只想靠自己罷了。再說,誰說如今天下天平了?東南西北,哪一處一年不打幾次仗?認真從軍,好生殺敵,便不能封侯拜相,也能建功立業。」

    說完,他道:「我不和你說了,我既落榜了,且下帖子請如海兄吃酒去。」逕自去了。

    史鼐搖頭一笑,把刀放回架子上,也出去了,彼時正是初春時節,花開爛漫,史鼐擷了幾枝花兒打算送給妻子,途經枕霞閣,見到父親坐在其內垂釣,忙過去請安。

    史父問道:「從哪裡來?」

    史鼐忙回答道:「三弟落榜了,兒子過去安慰他一回。」

    史父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兄弟兩個知道長進自然極好,不過也得知道過猶不及,鼎兒年紀還小,有他用功的時候呢,一時落榜也沒什麼,咱們家又不憑這個進軍中。」

    史鼐笑道:「兒子知道,父親放心罷,兒子已經說過三弟了,只不過三弟始終記得那日在榮國府跟如海兄說的閒話,君子一言九鼎,因此三弟下帖子請如海兄吃酒去了,想是不曾因一時落榜而失落。」

    史鼐知道父親的意思,過猶不及無非就是說不能越過大哥,他並不覺得如何難過,畢竟大哥是長子嫡孫,將來繼承家業,肩負起一門老少,父親看重大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將來定然也會把擔子交付給長子,而非ど兒。

    史父想了半日方才記起當日他們回來說的話,史鼎當時年少,並未瞞著父兄,今聽了史鼐的話,笑道:「罷了,我瞧著就是如海安慰鼎兒罷了,偏他還正經當真了。」

    史鼐笑道:「兒子也這麼說呢。」

    史父擺擺手,道:「罷了,由他去罷,如海越發得聖人的意了,你們都得喚他一聲表姐夫,親近些也好,雖說文武殊途,但以他的本事,終究能幫襯著你們好些。」

    史鼐點頭稱是,不必父親提醒,他也願意和林如海交好。像林如海這般做官做到游刃有餘的地步,滿朝文武中就沒有幾個,他的那些同年也有做官的,但是和他相比,便如同孩童之於大人,真真是奇哉怪也,明明林如海年紀最輕,如何手段卻最是圓滑老道?如今林如海雖依舊是六品修撰,但在聖人跟前的體面勝過三四品的官員呢,自己就算不在朝中,也時有耳聞,聽說林如海給聖人獻策,都得聖人看重。

    這一年多以來,林如海已得了好幾次賞賜,連兩歲的林睿都在聖人跟前掛了名兒,上元節時還得了聖人賞的花燈,東西雖小,其意義深遠。

    和林如海相比,賈政就遠遠不如了,更別提賈赦只知道花天酒地,不過自從竇夫人進門以後,賈赦便不比從前那般自在,聽說竇夫人厲害得很,把東院上下裡外都把持得嚴嚴實實,連賈赦身邊的小廝都有一多半兒聽竇夫人的吩咐,賈赦買字畫買古董納姬妾竇夫人並不深管,但是若賈赦意欲仗勢欺人,或是收別人孝敬的古玩字畫,竇夫人都勒令還回,最難得的是賈赦居然還肯聽從,且面上也不曾露出不悅之色。

    林如海不知史鼐心中所想,當他知道放榜以後便知道史鼎定會請自己吃酒,那年他半真半假,只是隨口說的,雖是事實,但也沒想到史鼎居然會當真。

    史鼎並未在府中設宴,而是拿自己好容易方攢下來的月錢在酒樓裡定了一桌酒席,又請長兄次兄並幾位世交好友作陪,另外還有幾個唱曲的小ど兒,酒樓清靜,酒席豐盛,不想來時恰巧碰到了葉停,又見長兄在側,只好謙讓一回。

    葉停之妹既嫁入保齡侯府,那便是親戚了,史鼎看了自己大哥一眼,心裡有些不悅,上回在榮國府裡葉停說的話他還記得呢,後來也說給父兄聽了,這回自己請林如海,叫他過來做什麼?竟是相看相厭麼?他記得二哥說過,葉停沒少為難林如海,只不過林如海聰明,此次化險為夷,若是別人,只怕早就不知道被打發到哪裡去了。

    霍燦是個不知羞恥的,葉停也是個沒見識的,明知南安王府早已與林家和解,偏他還一身正氣地替霍燦打抱不平,真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倒是霍煜還頗為通情達理,只可惜被霍燦連累,至今尚未娶親。

    這時,外面說林如海到了,史鼎忙大步出去迎進來。

    林如海年紀比史家三兄弟都長,不獨史鼎親迎,另外兩個也一樣,其他作陪的人多是門第高但並未做官,比不得林如海有官職在身,且素來佩服林如海,都站起來相迎,便是葉停也不甘不願地起身。

    看到葉停,林如海眼光一閃,微微一笑,與眾人寒暄時不偏不倚,並未流露出對葉停半點不同之處,風度翩翩,堪稱無暇。

    史鼎悄悄鬆了一口氣,笑道:「如海兄,我請你吃這一頓酒,可不是因為這回落榜了。」

    林如海不覺莞爾,點頭道:「知道,定然是為了我說下一科你必高中的話才請我吃這一頓酒。放心罷,我的卦再不錯的,不會白吃你的酒。」

    史鼎點頭笑道:「正是。」林如海科舉出身,乃是文人,身上卻有一股豁達之氣,不似許多讀書人總是十分酸腐,賈政便是如此,因而史鼎同他總是無話可說,常不去榮國府,反倒同林如海十分投契,言語間親熱非常。

    眾人聽了,都笑了。

    酒過三巡,林如海笑道:「三年後,你榜上有名,更該請我吃酒了。」

    史鼎聽得極入耳,可不就是盼著有朝一日高中,然後得一武職,將來也體面些,遂笑道:「放心,那是應當的,若真如兄所言高中,十頓酒我也請得,我從這時候便開始攢月錢,買好酒請兄品嚐。」

    葉停冷不防地道:「堂堂侯府公子,難道還缺錢使不成?」

    史鼎淡淡地道:「我縱出身侯府,但至今一事無成,並無進項,只有每個月幾兩銀子月錢,若不攢將起來,怕今天吃酒的錢都沒有呢!」

    史鼐聽了,恐他的話刺長兄之心,也怕長兄以為史鼎暗地裡抱怨在侯府中做不得主,忙呵斥道:「你才吃了幾杯酒就胡說,父親和大哥早已交代了,你今兒請客走公賬,是你自個兒說要用自己的錢請客方如此,咱家哪裡缺你買酒的幾兩銀子。」

    史鼎抿了抿嘴,尚未開口,林如海便笑道:「府上兄友弟恭,著實令人羨慕,今日如此請我,可見都為彼此著想,不肯叫彼此為難呢。」

    此話一出,史家三兄弟臉色緩和,相繼點頭。

    林如海暗暗瞅了葉停一眼,這人平素為難自己也便罷了,今日竟要挑撥史家三兄弟不成?難怪葉家後來敗落了,這樣的人,如何撐起門楣,真真和霍燦一脈相承。他本不曾將葉停放在心上,但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還是防患於未然的好。

    林如海本是秉著小心謹慎方如此,沒想到後來在江南當真躲過了幾次算計,卻是後話。

    一頓酒眾人吃到月上中天方散,林如海與史家兄弟揮手作別,臨行前道:「我觀大表弟似乎勞累太過,竟是多做歇息的好,千萬別仗著年輕就不當一回事兒,一心忙著事務。」上輩子他就是因病早亡,自己知道的不多,但還是知道這是大夫說過的原話。

    史家人會不會聽進去,林如海不知道,不過,他盡心了。

    因吃了許多酒水,林如海便未騎馬,只乘車回家,見林睿坐在門檻上頑耍,便上前抱在懷內,問道:「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奶娘呢?丫頭們呢?」

    林睿道:「媽媽哭了,在屋裡。」他不過兩歲多的年紀,聲音十分稚嫩。

    林如海一怔,走進裡間,果然看到賈敏正在窗下垂淚,丫鬟婆子們環繞,正解勸著,見林如海來了,忙上來請安,又提醒賈敏,賈敏也站了起來,拭淚道:「老爺回來了?這就吩咐人送熱水過來供老爺梳洗。」

    林如海關切地道:「不急,倒是你,好好兒的哭什麼?」

    聽他一問,賈敏忍不住又掉下幾點清淚,道:「二姐姐家來信,說二姐姐正月裡沒了。」

    林如海恍然大悟,賈敏上面有三個姐姐,實際上都是庶女,不得賈母喜歡,待之平常,但是賈敏自小和姐姐們一處長大,倒比賈母多幾分情分,這些年來林如海想不起她們,也因前世沒什麼瓜葛,不過賈敏一直與之有所往來,只是比不得榮國府罷了。

    林如海勸了一回,道:「既得了消息,可打發人去了?」

    賈敏歎道:「去了,咱們在京城裡,離二姐姐家遠得很,也只能讓下人們走一趟。」

    林如海點頭不語,雖然知道賈敏痛失姐妹傷感,但到了各地官員進京述職的時候,他如今做官已將三年,考績極不錯,就是不知道自己是留在京城升職,還是外放出京,按著他的意思,必然是後者,哪怕外放出去品級不高,也比做這勞什子修撰強。

    翰林院清貴,但也清閒,沒有正經實職,林如海常做的是替宣康帝寫聖旨,一筆字練得越發好了,縱然不及二王顏柳,也比一般人強十倍,十道聖旨裡有八道是他親筆所寫,消息也較他人靈通,常有人前來打探,幸而他知曉厲害,從不曾吐露半分,令宣康帝十分滿意。

    不等他的前程的如何,程勝卻被外放到雲南做知縣了。

    林如海想起沈傲之在雲南,今已連升二級,聖旨前兒才發下去,程勝外放之地便在他的麾下,給程勝餞別時忙將書信一封並些禮物托他捎給沈傲之。他們都知道三年一任,今日一別,相隔千里,通信萊昂不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便是程勝再回京城他也未必仍在京城,因此餞別宴上難免有些傷感。

    程勝也知道雲南蠻夷雜居,民風剽悍,常有官員折在那裡,今日自己所得的職缺便是縣令不曾安撫好異族死在任上,方點他過去,因此並沒有掌權一方的喜悅。

    林如海道:「兄莫如此,我輩讀書人豈能知難而退?何況雲南一帶四季如春,風景如畫,只需善待百姓,調解各族紛爭,待得三年一滿,未嘗不是一件功績。另外,我已在信中托了表兄,他在雲南已有三年,想來有些經驗,到時你持信過去請教,定會傾囊相授。」

    程勝謝過,心中感激不盡,道:「不知兄將何處去?」

    林如海搖頭道:「我尚不知,還沒有消息呢,無非是留在京城,或是外放。」

    程勝道:「聖人素來看重,不管是留在京城,還是外放出京,以兄之本事,定然會胸有成竹,只盼你我將來能有在京城相見之日。」以他們的品級,即便是任滿,也未必能回京,須知外放官員三品以上方能進京述職,餘者皆由上峰考察。

    林如海笑道:「定有那一日。」

    當下,兩人飲盡杯中酒,程勝獨自上路不提,雲南之地艱險,他不敢帶家眷同往,便托林如海夫婦在京城中對他們多加照應。

    送走程勝不久,林如海一如往常地上班應卯,昨日林睿一夜不曾好睡,無故驚醒了幾次,啼哭不止,他和賈敏只此一子,愛若珍寶,忙著請醫問藥,好一陣子忙亂,夫婦二人不敢入睡,皆守在床前一夜,至清晨林睿安穩些了他方匆匆出門。

    因此林如海不免有些睏倦,只強打著精神處理公務。

    他在翰林院已當差足足三年了,本就是有手段的人,除了寥寥幾個人依然妒忌外,餘者皆同他好,何況聖人重用,旁人更加不敢對他如何了,因此他在翰林院中竟是如魚得水。

    李恂從朝中回來,見狀,把他叫到跟前,問道:「怎麼說昨兒你們府上請了大夫?」

    林如海忙道:「勞大人惦記著,犬子小恙,故忙了一宿,但不敢耽誤公務。」

    李恂知道林如海夫婦如何疼愛林睿,雖知此時說這些極為不當,仍忍不住問道:「大夫怎麼說?如今可好了?」

    林如海點頭道:「吃了藥,今兒早上便安穩些了。」

    李恂點點頭,不再多問,反而說起別的話來,道:「今日聖人問起你了,大約已經有了你的去處。」他是翰林院掌院學士,下面所有官員的考績都出自他手,宣康帝若要重用林如海,自然要詢問李恂,而非自作主張,免得他人心中不忿。

    林如海感激道:「多謝大人提點。」

    少時,他並未等到聖旨,反而等來了大明宮的內侍盧新,他常出入大明宮,自然認得是宣康帝跟前的盧新,盧新不曾捧詔,只走到上面,道:「聖諭:宣林海覲見。」

    林如海忙磕頭謝恩,領旨隨之前去。

    林如海與盧新極熟悉,言語之間也不似旁人那般不自在,但他已從李恂處得知消息,便沒向盧新打聽,且前往大明宮的途中,守衛森嚴,也不好輕言妄動。

    翰林院本就在大明宮外不遠,不久便到宮門外了,見到林如海過來,立即便有內侍進去通報,出來後道:「宣林海覲見。」

    林如海忙整了整冠服,抬腳進去,三跪九叩大禮行畢,方聽宣康帝道:「平身。」

    林如海謝恩後起身,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階下。

    宣康帝見他靜心屏氣,神色淡然,站立於殿中,竟有一種悠然雅致之象,雖然已經見過無數次了,但此時仍不免多幾分贊意,道:「來人,給林卿家研墨,讓林卿家起草旨意。」

    旁邊盧新並幾個內侍答應一聲,忙上前依言研墨。

    林如海對此早已駕熟就輕,連續寫了三道聖旨,皆是陞遷官員的旨意,接著又寫了三道,卻是貶官的旨意,這些官員無不是三品以上的封疆大吏,林如海一面寫,一面心中暗想,上輩子的這時候尚未參加殿試,雖知這幾道旨意,卻不是很明白。

    宣康帝對林如海十分滿意,處事圓滑,又有本事,難得是雖然出身世家,卻並不倚仗於此,其心性宣康帝更是觀察了三年,決定外放出京。

    宣康帝道:「卿家今年二十有九了罷?」

    林如海一怔,情知宣康帝絕非突有此語,忙道:「回陛下,正是。」

    宣康帝命內相袁淮拿出早已御筆親寫的聖旨,對林如海道:「都說三十而立,金陵應天府下有同知之缺,我已經交代下去留給你了,即日上任去罷。」

    應天府在金陵,上一世賈政給賈雨村謀的便是應天府之缺,不過卻是知府,金陵乃是最繁華之地,離姑蘇又近,不過幾日路程,雖然只是同知之缺,在知府之下,但也是肥缺,宣康帝給他這麼一個職位,可說十分看重,林如海連忙磕頭謝恩。

    宣康帝笑道:「應天府現今的知府有人告他貪污受賄,我已派人去查探了,你此去也幫襯著些,待此人離任後,你便做知府罷。」

    林如海登時吃了一驚,查其證據不過是幾個月的工夫,這是說一旦落實其罪,自己便立時從五品躍為四品了?陞遷之快,怕是世所罕見。當然,林如海也明白宣康帝的意思,若是查不出什麼罪證來,到那時,自己還是從五品的同知。

    宣康帝見他明白自己的用意,心下甚是滿意,道:「你上任之後,須得善待百姓,若叫我知道你為官不仁,別說知府了,便是同知你也做不成。」

    林如海連忙道:「陛下恩典,微臣肝腦塗地尚且不及,焉能辜負聖人之期。」

    宣康帝點了點頭,道:「旨意你拿去,不必叫人宣了,況且按規矩,只需吏部頒發文書便是了,你今日得朕御筆,別忘記你方纔所言,回去打點行囊,早日啟程南下罷。」

    林如海謝恩應承,出了大明宮,去翰林院告訴李恂一聲,回家收拾不提。

    賈敏得此消息,喜不自勝,顧不得一夜未眠,忙命人收拾行李,又與賈家送了信過去,也與各處告別。別人猶未如何,只來道賀,唯有賈母聽了,卻是十分傷感,好容易和賈敏母女同居京城,不過三年,她竟又要隨著林如海南下了。

    林如海此次連升二級,去的又是風流富貴之地,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地位非常,誰還敢為難了他不成?因此羨慕者眾多,難怪都說他得聖意,果然不錯。

    他們夫婦原非常人,親友眾多,日日忙得不可開交。

    林如海早已打探清楚了,現任應天府知府姓蘇名黎,乃是姑蘇人氏,只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同窗兼好友,若是自己的好友,其家富貴無匹,為人也清高自傲,焉能是貪污受賄之人?只能到時候見了再說。

    待林睿略痊,行李皆已收拾妥當,各處也都別過了,賈敏方去北靜王府一趟,請北靜王妃在自己不在京城的時候多多照應趙安,又拜託了各位姐妹並賈母竇夫人等人,方擇吉日隨著林如海登船南下。

    賈敏曾經從京城回江南,又從江南回京城,不曾想,這回又要南下了,只是來的時候只有自己和林如海,如今卻多了林睿。望著林睿央林如海帶他出去看水,賈敏臉上都是笑容,打算回到金陵後安排妥當,自己帶林睿回姑蘇一趟。

    林如海不知她的想法,但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樂得帶兒子觀水玩賞。

    一路舟車勞頓,不日抵達金陵。此時已是夏日炎炎,荷花初綻,美不勝收,離金陵越近,越見繁華富貴之景,林如海只是從五品,雖是下面官宦行商爭相奉承之人,但到了金陵第一件事卻是去拜見上峰,首先便是甄應嘉。

    甄應嘉早得了消息,又久聞林如海之名,見他來拜,先是一陣稱讚,方道:「你來這裡只管放心,令岳家已經來過信了,定然沒有敢為難你。」

    又指著現任應天府知府蘇黎,道:「這是現任應天府知府,你先拜見罷。」

    林如海因知宣康帝的意思,乍然見到蘇黎,不由得一愣,但見他不過三十餘歲年紀,人物清秀,丰神如玉,一口官話中還帶著姑蘇口音,果然便是自己昔日的好友,只聽蘇黎笑道:「說來,咱們同是姑蘇人,又是同窗,不曾想,一別多年,竟到一處做官了。」

    林如海歎道:「正是,算一算,得有十年了罷?」

    蘇黎笑道:「可不是有十年了,那一年若不是世伯仙逝,狀元豈能落入我之囊中?」

    作者有話要說:好晚!估計偶今天睡不成了,六點的車,要回家。

    哎,偶拉肚子就是拉肚子,沒別的毛病,偶家妹子感冒發燒掛水都兩三天了,今天又說是腸胃炎,居然不掛水就回來了,說沒錢,氣死偶了,偶還是陪著她掛水的時候用筆記本碼的,回來發上,然後再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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