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紅樓之林如海重生

正文 2第001章 : 文 / 雙面人

    長安城,榮國府。

    此時雖已是春末夏初,大觀園內原本如詩如畫的瀟湘館卻是一片清冷,靜寂得彷彿沒有人煙,林如海看到榮國府中丫鬟僕婦過往頻頻,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停留在瀟湘館的附近,即使偶有人側目,眼裡流露出來的也不是憐憫,而是冷漠。

    一陣咳嗽聲響起,林如海連忙飄到窗外,這裡,住著他唯一的骨血黛玉。

    彼時黛玉側躺在床上,咳嗽得十分厲害,幾乎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瘦得脫了形,容顏如雪,更顯得發烏如墨,弱不勝衣,她拿著手帕掩口,咳嗽好一會方止,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狠狠地嚥了下去,顧不得自己病重,問道:「雪雁,紫鵑呢?」

    陪侍在床畔的雪雁眼圈一紅,忙道:「紫鵑姐姐回家了,明兒就回來。」

    黛玉用盡力氣地抓住雪雁的手腕,更顯得她自己骨瘦如柴,道:「別、別騙我,紫鵑呢?你實話跟我說。紫鵑自從跟了我,就沒離開過,這會子我病得起不來,她怎麼可能回家。」

    雪雁忍不住撇開頭,姑娘病勢如此,她怎麼對姑娘開口說紫鵑已經死了的噩耗?誰能想到,當年堂堂江南道鹽課御史林老爺的千金,托孤給榮國府,結果竟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姑娘跟前也只剩自己了。

    黛玉頹然鬆手,想起紫鵑臨走前要替自己向王夫人討回公道,當時她便覺得有不祥之兆,此時見雪雁的情形,道:「紫鵑是不是、是不是已經沒了?」

    雪雁回過頭,捂著嘴泣不成聲。

    黛玉心頭大震,一口鮮血就這樣噴了出來,落在衣襟上,點點殷紅如硃砂。

    雪雁驚道:「我花些錢去找後門的婆子,好歹給姑娘請個大夫來。」

    黛玉反應過來,伸手拉住她,搖頭道:「雪雁,別去!」

    見黛玉幾乎跌下床,雪雁連忙返身扶住,清淚從臉上流了下來,哽咽道:「姑娘!他們好沒良心,拿了老爺留給姑娘的家業,卻這樣對待姑娘。從前姐姐妹妹何等親密,如今姑娘病成這樣兒,除了四姑娘來探望過姑娘兩次外,其他竟沒一個人過來。」

    黛玉慘然一笑,目光渙散,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強撐著道:「傻丫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外祖母沒了,誰還記掛著咱們?誰讓咱們無依無靠呢。」

    雪雁頓時淚如雨下,痛不欲生。

    黛玉壓抑不住嗓子裡的血,忙用手帕掩住,微笑道:「哭什麼?死了倒乾淨。」

    雪雁想起賈母去世後,榮國府一干人等的嘴臉,只覺得心如刀割,含淚道:「姑娘,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咱們好好養,姑娘定能痊癒。」

    黛玉緩緩地搖了搖頭,道:「可憐紫鵑跟了我,沒享過福反送了命,只剩下你我主僕二人,活著有什麼好?難不成還要被他們送給權貴不成?況且連吃的藥都不成樣子,時不時地說藥材短缺,哪裡能痊癒?我如今覺得心裡酸酸的,眼裡卻沒有淚,想是大限已到。我去了,你把我一把火燒了,我清清白白地來到人世間,也叫我乾乾淨淨地離開。我只想帶著紫鵑回到家鄉,咱們離開多年的江南,不知是否如同記憶裡的一樣,青梅如畫,碧柳如絲。」

    林如海聽得睚眥欲裂,眼見女兒即將喪命,他焦急萬分,卻怎麼都無法飄進去,臉上唯有清淚千行,「玉兒,玉兒……」

    黛玉若斷若續地道:「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那年的餞花節,我做了這首葬花詞,不曾想今日竟一語成讖。今天,又是餞花節了,還是寶玉的生日呢,可惜姐妹們風流雲散,竟是再不能一處祭奠花神了。」

    聽到女兒絕望的言語,林如海眼裡幾乎滴出血來,哀嚎出聲,恨不能伏屍百萬。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終於幾不可聞,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雪雁頓時伏床大哭。

    風乍起,動竹梢,終是吹散了室內一抹香魂,茜紗窗外,正在念詩且音韻與黛玉如出一轍的鸚鵡一聲淒厲的哀鳴,突然撞籠而死,翠綠色的竹葉在這時紛紛墜落,隨風起舞,剎那間,整個瀟湘館彷彿籠罩著一層碧紗,哀戚揮之不去。

    林如海一縷幽魂立在窗外,滿臉悔恨,眼裡的淚竟化作了血,沿著面頰流將下來,嗚咽道:「玉兒,都是為父無能,都是為父無能,是為父信錯了人,托錯了人,沒有給你安排好一切。是為父無能,是為父對不起你,是為父對不起你!」

    可惜,黛玉不知道他的悔恨,也沒有機會知道。

    林如海看著王夫人帶人過來搬空了瀟湘館,搬走了他留給黛玉所有的書籍孤本名畫古玩等珍稀之物,臉上的笑容如同佛前的菩薩一般,仍是那麼敦厚仁慈,只是輕輕抱怨了一句寶玉成婚在即,偏偏死了人,真是晦氣,隨即打發幾個婆子過來將黛玉草草入殮。

    最後,唯有雪雁孤零零的一人,帶著黛玉和紫鵑的靈柩返回江南。

    那是一個下雪的日子,北風吹雁雪紛紛,之所以拖到年底啟程,乃因榮國府只將黛玉的靈柩寄存於鐵檻寺中,雪雁一個小小的丫鬟哭爺爺告奶奶,沒有一個人願意理會,反被王夫人呵斥了一番,命人強送她去鐵檻寺給黛玉守靈,甚至連雪雁攢下來的好衣服好首飾都扣了下來給好丫頭穿,只將貼身小衣撂出去,唯有賈璉一點良心未泯,記起當年料理林如海後事時得的好處,倒有些憐憫,遂打發了幾個婆子小廝陪著雪雁回南。

    痛失愛女的林如海卻依舊被困在長安城裡走不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死後為什麼沒有踏上黃泉路,而是飄蕩在人間,跟著黛玉一起進了京城,從此再也離不開。

    他原本暗暗感到歡喜,自己能看著黛玉長大,看著她平安嫁人,可是最終結果他看到的卻是榮國府對黛玉的種種欺凌,看著她忍受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日子,看著她被人同戲子相提並論,看著她被人指桑罵槐,她才十六歲,鮮花兒一樣,竟就這樣枯萎了。

    他應該相信賈敏,不應該自作主張。賈敏生前不止一次地說過寶玉頑劣不堪,極惡讀書,只在內闈廝混,又說因同大嫂李氏和睦,故與二嫂王氏頗有嫌隙,只是他不知這些彎彎繞繞,原道賈母定能護黛玉周全,在賈母寫信來接黛玉時,一意孤行地將她送進京城,一是為了黛玉有人教養,有姐妹作伴,二是江南水深,官場傾軋,他恐自己給黛玉帶來滅頂之災。

    林如海恨得咬牙切齒,他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有眼無珠,恨自己自以為是,如果他思慮得周全些,如果他想到人心難測,如果他給黛玉安排得更妥當些,他唯一的女兒絕不會淪落到這樣孤立無援的地步。明明他是官場上的老手,歷經官場沉浮,為什麼他就沒有多想一些呢?為什麼覺得賈母一定會對黛玉好?為什麼相信賈母會履行信中所言的婚約?

    女兒如今已經沒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殞卻無能為力。

    「玉兒,都是為父的錯,當時你明明不願進京,是為父非要送你進京,讓你吃了苦,受了罪。不過你放心,為父會看著欺負你的人一個個得到應得的報應。」林如海雖然不能離開長安城,但京城中他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去,他不僅能在榮國府來去自如,甚至能自由出入皇宮大內,並沒有發生鬼魂畏懼真龍天子的情況。

    作為一個已去世且死在太上皇和新帝交鋒中的鹽課御史,林如海最愛去的地方除了女兒身邊就是大明宮和大小朝會,偶爾無聊的時候也會遊蕩到別的地方,知曉了很多秘事,因此他對朝堂上的事情十分瞭解,知道當今皇帝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宰向四王八公等百年世家了,而榮國府一干人等依舊醉生夢死,哪有半點危機感。

    如他所言,榮國府一步一步地走向滅亡。

    賈寶玉和薛寶釵成親是在黛玉去世的當年九月,又在雪雁啟程南下之前,婚事是元春定下的,黛玉已死,寶玉雖甚是懷念,卻不會違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寶釵原生得嫵媚風流,金玉緣成不久元春在宮中難產而亡,林如海明白,這是榮國府大廈將傾的前兆。

    次年年初南安王爺兵敗西海沿子並且被俘,史湘雲的丈夫衛若蘭之父戰死沙場,爪哇國請求天朝以公主和之,南安王府捨不得郡主,便由南安太妃認了一名義女,請封為郡主,即探春。賈政一房因元春薨了,正自惶惶然中,對於探春和親所得的好處人盡皆知,自是心甘情願,於是三月初三遠嫁啟程,過長江轉海道。

    探春的遠嫁給榮國府帶來了最後一抹榮光,但是這份榮光並沒有持續長久,同年五月薛蟠案發,連同採買虧空等罪,率先入獄,判以秋後問斬。同年十一月王子騰以祖上虧空,任上貪污,並收受賄賂任意為下屬門人謀官等罪名問斬抄家。

    來年三月,史家抄家,兩府一同落網。同年八月,寧國府以無數罪名抄家,數日後榮國府以祖上虧空、任上貪污、包攬訴訟、重利盤剝、官官相護、殺人奪財、藏匿犯官財物等等數十個罪名抄家,一干人等罪名各異,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發賣的發賣,赫赫揚揚的百年望族,如林如海所願,就此冰消瓦解。

    後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燒了寧榮街,這場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最終被一場大雪壓滅,厚地高天,白茫茫一片真乾淨,誰也想不到這裡曾經藏污納垢。

    林如海一口怨氣終解,大笑間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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