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是崔覲來了,**眉心蹙了蹙,覺得這滿園的春色都暗色了不少。
「哦,是崔世子來了!」安陽公主笑著說道,「倒是有很久沒有見過那小子了,**丫頭走,陪外祖母去見見。」
**本想找個借口不去的,但安陽公主說了讓她去,**想了下,也就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翡翠,你讓廚房加幾個菜。」安陽公主吩咐了一聲翡翠,然後與**一起去正廳。
「想來是他祖母讓他過來的。」安陽公主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上次我那麼一倒下,他祖母不知也嚇成了什麼樣子。「
**笑著,沒有回話。
安陽公主與威遠侯老夫人交好,那次是威遠侯老夫人身邊的老媽子碎嘴讓安陽公主這麼大病了一場,如果是公主府的人那般碎嘴,定是會亂棍打死了的.
還,她與崔覲是上輩子結下了仇的。
**與安陽公主進了正廳的門,坐在椅子上的崔覲就站了起來,等兩人坐好了,行禮,「參見公主,郡主。」
「起來,快起來。」安陽公主笑呵呵地虛扶了一把,說道。
「這是祖母特意讓我給公主送來的。」崔覲把擺在桌上的錦盒呈了上來。
「有心了。」安陽公主讓珍珠接了,說道,「坐,珊瑚給世子上茶。」
崔覲謝了起身的時候目光在**的身上頓了下,這才坐到了椅子上。
珊瑚重新給崔覲上了茶和點心,安陽公主這才看向他,笑著問道,「你祖母身體可好?」
「謝公主關心,祖母身體硬朗著呢。」崔覲恭謹回道。
**就坐在安陽公主的下手,平靜地看著崔覲。
天青色暗紋團花錦色春袍,白玉束髮,藏藍色的腰帶中間綴著一顆翠綠的翡翠,腰際垂了一塊白玉,白玉下面綴著蝙蝠咯子。
面如冠玉,容貌俊朗。
自去年的百花宴後,**就沒有見過他。
**嘴角微微一彎,快一年的時間,這崔覲似乎越來越沉穩,愈發的人模人樣了!
似是察覺到**的目光,崔健目光就朝**移了過去。
**微微一笑。
崔覲禮貌地朝**一笑,目光在**的身上停留了兩下,移開了目光。
「祖母甚是擔心公主的身體,本想親自來看公主,但有怕打擾了公主的靜養,所以就讓孫兒來跟公主問一聲好。」崔覲笑著說道,「祖母說等公主大好了,回城了再去公主府叨擾公主。」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安陽公主笑道,「不過你祖母年紀大了,這來回的跑別折騰,我身體如今比過去還要好了,讓她不要擔心。」
「是。」崔覲點頭應道。
「你回去跟你祖母說,等天氣再暖和些,若她得空,可以來這裡陪我說說話。」安陽公主又說道。
「是,我一定把公主的話跟祖母說。」崔覲笑著點頭,「祖母聽了肯定高興。」
「嗯。」安陽公主笑著喝了一口茶,說道,「你祖母也真是見外了,禮物送去公主府就好了,要不讓下人跑一趟就好了,還讓你特意跑一趟。」
「祖母說,這些都是上好的補品,在這春日吃最是滋補。」崔覲說道,「今日我正好有空,正好給公主來請安。」
「多謝你們,有心了。」安陽公主點頭。
「公主,午飯好了。」翡翠進門稟告說道。
「嗯,走,吃飯去,嘗嘗這莊子上產的菜去,回頭我讓人包一些帶回去給你祖母也嘗嘗。」安陽公主笑著先起了身子。
**忙伸手扶了安陽公主,往飯廳的方向走去。
宋一羽比他們先到了飯廳,崔覲進了門,一見坐在凳子上精神抖擻的宋一羽,便行晚輩禮,「晚輩崔覲見過神醫。」
宋一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閃到了他的面前,托住了他,「我們江湖兒女,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
崔覲只得抱拳,「前輩。」
「客氣客氣。」宋一羽也抱拳。
客套了一番,幾人入座。
吃了飯,珍珠帶著丫頭給四人上了茶。
安陽公主與宋一羽都感覺到了**身上散發出來的疏離,兩人心裡都明白這疏離不是對他們,目標是今日來的這個崔覲世子。
安陽公主喝了兩口茶聽得崔覲說下午趕回城,忙說道,「你難得來,在這裡歇一晚再走。」
崔覲笑著忙婉謝了,「謝公主好意,我還得趕回去給祖母回話呢。」
「珍珠你帶世子去廂房休息會。」安陽公主也不強留,扭頭吩咐珍珠說道。
「多謝公主。」崔覲放下手裡的茶杯,卻是看向**說道,「來的時候,見得這邊的風景甚是不錯,不知郡主是否帶路引見一二?」
**蹙眉。
安陽公主看了一眼**,低頭喝了一口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說道,」你趕路辛苦了,等會還要趕著回城,這趁中午有點時間就歇會,否則你祖母要怪罪我怠慢她的寶貝孫子。」
崔覲笑道,「謝公主擔心,祖母也念叨著郡主的。」
**起身走到了安陽公主的身邊,說道,「外祖母您先去休息,世子來著是客,**不會怠慢他的。」
安陽公主每日是要午睡的,這會困意就上來了,見著**於此一說,於是讓曾嬤嬤伺候著回房午睡去了。
「師父,我陪世子去走走。」**與宋一羽說道。
「好,小心些,多帶幾個人伺候著,千萬被怠慢了世子。」宋一羽放下手裡的茶杯,吩咐**道。
**莞爾,點頭,「嗯。」
出了院子的大門,**帶了崔覲往梅花林的方向走去,這個時候梅花當然是沒有了的,但是那邊還有梨樹,桃樹等。
梨花開得好。
陽光燦爛,天空飄著幾朵白雲,**身著立領斜交領海棠花纏枝的豆綠色上衣,衣袖與領口用銀線繡了祥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下著藕荷色的撒花裙,春風吹來裙裾翻飛如花。許是在溫泉莊子裡經常泡溫泉的原因,**的膚色比以前更加的白皙,細膩。崔覲跟在**的身旁緩緩地走著,嘴角噙著笑容。
**看著那盛開的梨花,頓住了腳步,朝豆蔻等人給了一個眼色,豆蔻則往後遠遠地退了幾步。
**這才看扭頭看向崔覲,直截了當地說道,「說吧,你有什麼話跟我說。」
崔覲愣了下,沒有預到她就這麼開門見山地問了。
見他一時沒有說話,**也沒有出聲臉色平靜地看著他。
崔覲突然就一笑,說道,「倒是沒有想到郡主是如此坦率的人。」看著面前的**,眼眸裡閃著灼灼的光芒。
「難道世子真的只是來看風景的?」**揚眉,「那我讓人回去喚那莊頭劉殷來陪世子。」
崔覲斂了笑,眼眸如水地看向**說道,「這些年,你受苦了,等公主好了,我家就讓人上門提親,把你我之事定下來,將來你再不會吃那樣的苦了。」
他這自信是從哪裡來的?**嗤笑,「世子怎麼這般肯定,我會就會嫁給你?」
崔覲瞧得**的反應,也不氣惱,說道,「這是我祖母與公主之間的約定。」
「約定?有信物嗎?不過是口頭之間的玩笑而已。」**冷聲說道。
「你為何那般討厭我?」崔覲問道,說完直直地看向**的杏眼,似乎要把她看透一般,然而**盈盈如水的杏眼卻是隔了一層紗,怎麼都看不到底。
為何會厭惡他?這是崔覲早就想問的。
這幾年來,自從第一次見面,他就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厭惡與冷漠,他只當是小女孩的羞澀所致,等年紀大了,就不會了,然,她年紀大了,厭惡不再顯露,冷漠卻更甚從前。
其實崔覲更想要說的是,將來他會對她好的,至於他的家裡人也不要擔心,他是獨子,他的祖母,父親,母親都會喜歡她,對她好的。
為何厭惡他?那般凌辱自己的人,不只是厭惡,是恨!**心裡冷笑。
望著崔覲眼裡的急切與緊張,**彎了彎嘴角,「許是上輩子的仇。」
呃,這算是什麼答案?崔覲從心底鬆了一口氣,笑道,「上輩子的仇?俗話說前生冤家,今世緣。」
**也輕輕笑了一聲,「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瞧著臉色愈發欣喜的崔覲,**決定先潑一盆冷水,「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政局,外祖母只當先前與老夫人的話是玩笑了的。」
聞言,崔覲果然是沉下了臉,皺眉默了片刻,看向**問道,「是你的意思,還是公主的意思?」
如今的政局,他當然是清楚的,寧國公府,威遠侯府,武安侯如今都推到了風浪尖上。
如果再加上一個公主府!
「誰的意思都不重要。」**回道,「重要的是,你,我永遠都不可能。」
永遠都不可能?崔覲見著**臉上的堅決,眼眸裡的笑意也慢慢褪了下去,嚴肅看向**說道,「郡主就如此肯定?永遠,你知道有多久嗎?朝政的事自不用你擔心。」
**勾了一絲冷笑,輕飄飄的反問了一句,「難道世子就知道?」
「君子一諾千金,公主與祖母雖是口頭之約,也是算數的。」崔覲把話都扯了回去。
「呵。」**淡笑了一聲,目光裡露著嘲諷,「世子,似乎外祖母與你祖母都不是君子,只是女子。」
別他們只是玩笑,就算是交換了信物,她也不會嫁!
「好了,我不是跟你來吵架的。」見**如此針鋒相對,崔覲沒有辦法,只好退了一步輕聲說道,「我是真心特意來看你的。」
「擔當不起。」**淡聲回道。
「這梨花倒是開得不錯,等過幾日,那邊的桃花開了就很好看了。」崔覲見著**如此,就看向潔白的梨花說道,仰頭看了眼日頭,「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很是從善如流,立即就先轉身。
崔覲心底歎氣,這麼多年了,她怎麼就這麼如此冷漠,這麼不待見自己呢?崔覲自問自己能力,相貌,品性是不錯的,不然公主也不會挑中他。
崔覲只得跟著轉身與**一起往回走。
安陽公主還沒有起來,珍珠把準備好的包袱遞給了崔覲說道,「世子,這是給老夫人的。」
「替我謝謝公主。」崔覲伸手接了,說道。
「世子慢走。」**淡聲說道。
「再見。」崔覲朝**說了一句,便上了馬車離開。
**回了屋,休息了一會,就去了安陽公主的房,兩人一起去泡溫泉,泡完了溫泉,按摩完了,回了屋,安陽公主這才拉了**的手,問道,「**,你對世子怎麼看?」
「外祖母我與他不過是見了幾次而已。」**淡聲說道,心裡卻是的更緊張了起來,心道,難道自己猜錯了,外祖母是還想把自己許配給崔覲吧?
安陽公主撫著**的頭,說道,「世子是個好的。」
崔覲性情好,努力,上進,沒有時下紈褲的習氣,而且威遠侯就他一個兒子,沒有妯娌矛盾與紛爭,還有姐妹幫襯,安陽公主覺得最好的是,威遠侯老夫人與她交好,**嫁過去肯定能得老夫人的疼愛,那威遠侯夫人性格也是不錯的。
但是,如今……
「外祖母……」
「嗯,聽我說完。」安陽公主笑著打斷了**的話,繼續說道,「以前外祖母覺得這門親事是極好的,如今外祖母哪能捨得把你放到火上去烤,威遠侯老夫人那邊我只好對不住她了。」
寧國公府,武安侯,威遠侯,如果再加上公主府,安陽公主很清楚這是什麼,莫說是其他的,就是當今的聖上宣文帝恐也是要容不下了。
以前是看著那世子很出色,但如今,莫說沒有那徐習徽與周家丫頭的婚事,朝局不是如今的狀況,安陽公主覺得這外孫女還是留在自己的身邊好。
「外祖母。」**彎起了嘴角。
「莫說那些,外祖母也捨不得你去別人家受苦,你啊就留在外祖母與舅舅身邊,這銘毓與靖毓都不錯的。」安陽公主笑著說道。
五表哥夏銘毓,六表哥靖毓?**錯愕,外祖母與兩個舅舅不會要在兩位表哥中給自己挑一個夫君吧?
「外祖母與兩位舅舅都說好了的,你知道就好。」安陽公主笑著撫著**的臉頰囑咐說道。
「外祖母。」**搖頭嬌嗔,「**還小呢。」
「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安陽公主慈愛地看著**,想了下,說道,「還有外祖母瞧著小遠那孩子對你也很是上心,小遠也是極好的孩子,可是外祖母捨不得你進皇家吃苦。」
「外祖母就是好。」**笑靨如花地伏在安陽公主的腿上,「**啊,哪都不去,就陪外祖母,外祖母要長命百歲。」
「有郡主在,公主定是能長命百歲。」進門的曾嬤嬤聽著**的話,笑著說道。
「好,好。」安陽公主哈哈大笑。
崔覲回了府,就直接去了威遠侯老夫人的院子。
「世子回來了。」丫頭打起了簾子笑呵呵地說道,「老夫人可是念叨著呢,夫人正好也在呢。」
「祖母,母親。」崔覲進了門,給威遠侯老夫人與威遠侯夫人都行了禮。
威遠侯老夫人笑著讓丫頭給崔覲上了茶,問道,「可是回來了,公主的身體可好?」
「嗯,孫兒瞧著公主的臉色很好,精神也很好。」崔覲喝了一口茶回道,「公主還讓孫兒給祖母帶了莊子產的菜回來。」
崔覲笑著喚了小廝把東西都送進了屋裡。
「公主可這還惦記著我這老婆子呢。」威遠侯老夫人笑道。
「嗯,公主還說等天氣暖和了,祖母得空了可以去莊子上住幾天。」崔覲笑著說道。
「那可不好,公主養病呢,我去了豈不是要打擾她?」威遠侯老夫人笑著搖頭說道。
「是公主要孫兒回來那麼跟祖母說的。」崔覲笑道。
「瞧這潑猴兒還會拿著公主壓人了。」威遠侯老人對著威遠侯夫人哈哈大笑說道。
「母親您不是惦記著公主嗎?看覲兒說的,公主如今的身體好著呢,有郡主與神醫在,母親正好也過去泡泡溫泉,調養調養身體。」威遠侯夫人周氏笑著說道。
威遠侯老夫人被威遠侯夫人說得有些心動,公主說的是好,但是本來公主病倒這件事就是自己身邊的媽媽引起的,於是威遠侯老夫人淡淡說道,「等公主回城了,再去拜訪好了。」
威遠侯夫人見如此,也就沒有再出聲。
威遠侯老夫人吩咐身邊丫頭說道,「世子奔了一天了,擺飯吧……」
飯後,等丫頭奉上了茶,威遠侯老夫人屏退了一干丫頭,看向崔覲問道,「可有見到郡主?」
崔覲臉色微沉,點頭,「嗯,見到了,郡主要我跟祖母問好呢。」
「嗯。」威遠侯老夫人點了點頭,見著崔覲的臉色,問道,「你有沒有跟公主透露祖母的意思?」
「祖母,如今的形勢,想來公主是不會願意把郡主嫁給我們家的。」崔覲抬頭看向威遠侯老夫人說道。
「怎麼?公主跟你說了什麼嗎?說不願意這門親事了?這可是你祖母與公主兩人說好的,公主是什麼意思呢?如今我們可是嫌棄郡主沒有母族。」威遠侯夫人皺著眉頭大聲說道。
沒有如威遠侯夫人那般想,威遠侯老夫人緊皺著眉頭,沉下了臉。
「祖母,這事等公主養好了身體回來再說吧。」崔覲提議說道,至於今日**說的,崔覲並不放在心上,只要公主答應了,崔覲覺得**也沒有反駁的餘地了。
嫁與不嫁,不是她自己可以決定的。
「公主以前就那般疼愛芳菲那孩子,可惜她命苦早早就去了,還是被人害的。」威遠侯老夫人歎道,「如今就剩下**郡主這孩子,以公主的性子是會把郡主留在公主府的。」
崔覲握著茶杯的手,忽地一緊。
威遠侯夫人不高興了,埋怨說道,「若是如此,公主何況與母親您定下這樣的約定?白白的拖了覲兒這麼多年。」
若不是這麼拖著,她早就給這個『兒子』討了一門好媳婦!
「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威遠侯老夫人喝了口茶,說道,「我與公主也只是口頭說說。」威遠侯老夫人與安陽公主相交幾十年了,當然是理解安陽公主的性格與為人的。
「口頭之約也是算的,覲兒這般出色,公主有什麼挑剔的?」威遠侯夫人蹙眉,一臉嚴肅地看向威遠侯老夫人,說道,「母親您可得履行承諾,公主是一諾千金的人,不會輕易毀約的,郡主進了門,將來我們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聽得威遠侯夫人說的話,崔覲與威遠侯老夫人都臉色沉重地陷入了沉思。
如今的威遠侯府是浪尖上,就算他們是想保持中立,世人也會把他們跟武安侯,寧國公,五皇子等綁在一起。
儲位之爭,那是鮮血鋪成的路!
成功了自不必說,失敗了,對於威遠侯府就是滅頂之災。
沉默了半響,威遠侯老夫人看向崔覲說道,「你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
「是,祖母。」崔覲點頭應道,走之前時說了一句,「祖母放心,孫兒會努力上進,讓郡主滿意的。」
「回吧。」威遠侯老夫人點頭,看向威遠侯夫人說道,「你也回吧。」
「是,母親。」威遠侯夫人親身行禮。
崔覲腳步沉重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負在身後的雙手握得緊緊的。
------題外話------
滾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