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死,也給我死到慶元侯府去。」范老夫人拍著桌子吼道,「做鬼也是那柳家的鬼,省得連累你兄弟姐妹。」
范老夫人這一聲吼得中氣十足,臉色鐵青。
范老夫人一向是講究名門禮節,如此大聲吼罵,不顧形象倒是頭一次,莫說是**等小輩,就是馮氏與馬氏也是第一次見到婆母如此勃然大怒。
**微微看了一眼臉色發青,胸脯上下起伏喘氣的范老夫人。
老夫人倒是氣得不輕。
歷經兩世,她很瞭解自己祖母的為人。
說得好聽是,為了范府著想。其實卻是不顧血肉親情,冷血之極。表面慈祥,內裡卻是極其涼薄。
馮氏與馬氏兩人都垂眸,屏聲屏氣。
范欽幾兄弟在宮裡就感覺到了這范瑜與馮氏與馬氏幾人的異樣,剛聽得馮氏與馬氏的話,才知道是出了這樣的事,事關重大都安靜的坐在一旁沒有出聲。
「祖母,息怒。」范瑜起身說道,「明玉她一時受了驚嚇,有些口不擇言,祖母就責罰孫兒吧,是孫兒沒有看好妹妹。」
說完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范老夫人的面前。
范老夫人看向范瑜,臉色緩和些許,「小四,快起來,這是你六妹妹自己不知廉恥,不關你的事。」
語氣很是柔和,到底這范瑜是孫兒輩最為出色的,前不久又考了頭名,范老夫人更是喜歡這孫兒了。
「謝祖母。」范瑜謝了范老夫人,起身。
「明玉啊,怎麼這麼想不開呢?」於麗珍摟著范明玉嗚嗚直哭,「你就是為娘的命啊,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為娘的我,怎麼活啊?」
范明玉尋死不成,想著自己這些年的努力付諸東流,要嫁給柳恆之徒有金玉外表的紈褲,悲從心來,倒在於麗珍的懷裡哭得淒慘。
哭聲透著濃濃的絕望。
母女兩人哭得悲慟無比。
范老夫人被兩人哭得心裡煩躁無比,這剛看在范瑜緩和下去的怒氣又湧了起來,伸手一指,「嚎什麼嚎?讓人聽了還以為你們死了爹娘,給我住嘴。」
於麗珍抖了下,頓住了哭聲。
范明玉抽噎著,紅腫的眼睛看向端坐在中央的范老夫人,抽泣著說道,「祖母,孫女平日時刻謹記著祖母的教誨,一舉一動都不敢有任何的出錯,祖母,孫女真的沒有與人私通,那信箋不是孫女寫的,孫女沒有寫過。」
說完,看向於麗珍說道,「娘親,女兒沒有。」
范老夫人黑著臉看向范明玉,說道,「不是你寫的?那可是你自己親眼看過的,你四哥認不出你的字,你自己還能認不出?」
范老夫人又看向范瑜,問道,「小四,你可是看清楚了,那字跡是不是你妹妹的?」
范瑜低頭。
答案顯而易見。
范老夫人扭頭看向於麗珍罵道,「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想著你這些年是磨練了出來了,沒有想到還是如此眼皮淺,自己親生的閨女也不好好教導。」
當著小輩面如此被罵,於麗珍臉色一陣黑,一陣白,一陣紅,低頭囁嚅著說道,「母親,是兒媳沒有教導好。」
「哼。」范老夫人冷哼了一聲,眼眸銳利地看向跪在地上抖索著的綠籬,「作死的賤婢,拉出去亂棍打死。」
綠籬抖得如篩糠,咬著嘴唇半個字求饒的字都不敢說。
事發,她就有了心理準備,她作為六小姐的貼身丫頭,她是沒有活路了的。
「祖母,……」范明玉欲要開口求情,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吞了下去,眼睜睜地看著綠籬被人拖了出去。
「秦媽媽,派幾機靈的個人去玉園,六小姐以後就留在玉園繡嫁妝。」范老夫人看向秦媽媽吩咐說道,「讓他們小心伺候著,六小姐大婚在即,若是磕著碰著他們一個都沒命活。」
這是變相的禁錮范明玉,還讓人看著她,這范明玉今日如此尋死覓活的一鬧,尋死的機會都給堵死了。
范明玉雖是沒有及笄,但是這是皇后的賜婚,這婚期就定在十月,倒是有幾個月的時間籌備。
「是。」秦媽媽忙應了,轉身就出去忙準備人手去了。
「七妹妹,你幫幫我。」突然,范明玉朝**撲身而去。
**側身閃過。
范明玉撲了一個空。
「六姐姐,你這是何意呢?」**冷聲問道。
「你幫幫我。」范明玉扒拉著桌沿,一張嬌媚無比的小臉如今淒慘地看向**,哀求說道,「你幫幫我,皇上向來寵愛你,你幫姐姐去求皇上取消這樁婚事。」
**心裡冷笑,面上卻是帶著驚恐看向了一眼范明玉,看向范老夫人說道,「祖母,看來六姐姐是被嚇得不輕,可別魔怔了如依晴郡主一般失心瘋才好。」
范老夫人聽得臉色一沉,看向范明玉厲聲說道,「六丫頭,你住嘴。」
**嘴角彎了彎,臉上帶著凝重看向范明玉說道,「六姐姐,你就放心吧。皇后娘娘都賜婚了,自是不會傳出一句不好的話的。」
說罷,蹙著眉有些疑惑地看向范明玉問道,「六姐姐,皇后娘娘如此恩典,你難道還有什麼不滿嗎?」
一句話,讓范老夫人也深思了起來,緊鎖著眉頭看著范明玉。
如此鬧騰,難道真有什麼不滿?
馬氏閃爍了下目光,咯咯笑著說道,「我看啊,六侄女這是臉皮薄呢。人是她自個選的,今日皇后娘娘還誇讚兩人是才子佳人,佳偶天成呢。有什麼不滿的?」
范老夫人掃了一眼馬氏,馬氏立馬就噤了聲。
「如意,讓秦媽媽多派些機靈的人去玉園,這備嫁要忙的事情多了去。」范老夫人往門口的方向說道。
這不僅是禁錮了,有了剛才**的一番暗示,范老夫人這是要嚴加看管了范明玉起來。
「是,老夫人。」門外,傳來如意的應聲。
范明玉臉色一白,張了張嘴,一句話在嘴裡打了幾個轉,卻是說不出來,只得幽怨地看向了**。
**嘴角彎彎,帶著淡淡的笑。
「吉祥,六小姐身子不利索,你叫人一起送六小姐過去。」范老夫人又說道。
「是,老夫人。」吉祥走了進來,屈膝應道。
「你們也累了一天了,都回房去吧。老二媳婦留下。」范老夫人打發了人出去,留下了於麗珍。
范明玉身後跟著吉祥和兩個身材高大的媳婦子。一出了榮安堂的院子,腳步就頓了下來,扭頭狠狠地看著走在後面的**。
**在離范明玉幾步之處,停住了腳步,帶著淡笑看向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李皇后與賢妃等人一起去沉香殿。
因哭過原因,雙眼紅腫,臉頰還有淚水未乾的痕跡,范明玉眼睛含恨看著**,一步一步走近**,怒問,「七妹妹,你是不是故意的?不顧姐妹情,故意奪了魁,後來在皇后娘娘面前也不曾為姐姐求一句情,皇后娘娘有許諾啊,姐姐都這般慘了,你卻還是一聲不吭,不肯給姐姐一條活路。」
「范明玉,你的污水都往我身上潑了,我還給你求情?」**嗤笑。
「我當時亂了神嗎!」范明玉往前又走了一步,辯白說道,「可是,我是你姐姐,你怎麼忍心看著姐姐被人往火炕裡推?」
「火炕?」**譏笑著看向范明玉。
范明玉看著眼前的**,如此淡定的笑容,心裡的懷疑伴著怒火,一股股往上湧,怒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的我?」
說完猙獰著一張臉,揮舞著雙手,就往**身上撲去。
**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手,然後伸出腿狠狠朝她的小腿骨踢去。
快,狠,准。
練了幾年的功夫可不是白搭的。
因兩人站得近,又是突然出手,范明玉想在冰片出手之前,自己是可以撓她一把的,卻不想自己被**一隻手就給制住了。
然後腿上傳來一股劇痛,范明玉尖叫了一聲。
**冷笑了一聲,鬆開了手。
范明玉一下就跌倒了在地上,抱著腿,痛得呲牙咧嘴仰頭看向**。
**居高臨下看了范明玉,突然微微彎身低語說道,「恭喜姐姐覓得如意郎君。」
說完起身,看向吉祥說道,「六小姐這頭上的冷汗還這麼多呢!回去趕緊的熬碗寧神湯給六小姐喝。」
說完帶著冰片與豆蔻越過范明玉往前走去。
「你,……。」范明玉痛得直吸氣,額頭的冷汗直冒,扭頭看向遠遠離去的背影,只能任憑吉祥與兩個媳婦子攙了起來,往玉園而去。
「當初你尋死覓活的忤逆了你母親給你定的幾門親事,給老二當妾也在所不惜。」范老夫人等人走了,這才臉色陰沉地看向於麗珍問道,「今日六丫頭這般,你說說,是為了誰?」
於麗珍心下一凜,忙搖頭小心說道,「六丫頭向來養在深閨,哪有識得什麼人。這孩子今日被人抓包了,還是被宮裡的娘娘貴人,這孩子向來心高氣傲,想來是覺得沒臉,這般鬧騰,想來是為了范家清譽的名聲。」
范老夫人臉色陰沉,「跪下。」
於麗珍從范老夫人的神情中明白,老夫人是不相信她說的話,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母親。」
「過去的種種,我當是不在追究。」范老夫人冷冷地看著於麗珍說道,「如今,你卻是教壞我范家的閨女,如此作踐范家的幾百年的名聲,縱使你是於家的閨女,我也不能偏幫讓你敗壞了范家的名聲。」
「母親,六丫頭什麼樣的性子,您最是瞭解的,雖不是從小在膝下長大,可是這幾年,母親不都是看在眼裡嗎?」於麗珍低頭說道,「六丫頭她最是懂禮,最是孝順您的,只是一時抹不開面子而已,回頭兒媳好好開導開導她。」
「我眼睛能看得見,耳朵能聽得見。」范老夫人咬牙說道,「她若是你說的那般好,會與人私通?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把你那上不得檯面下作的手段倒是學了一個遍,你這個做娘的會不清楚她那些小心思?」
范老夫人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於麗珍鬆口。
於麗珍臉色一白,「兒媳沒有教好女兒,請母親責罰。」
范老夫人見得於麗珍的態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我是瞎了眼,讓你進了范府,我怎麼有臉去見范家的列祖列宗啊。」
「母親,都是兒媳的錯。」於麗珍哭著勸道。
「作孽呢,我這是瞎了眼。」范老夫人捶打著桌沿,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剛回府的范言志聞得風聲,趕到了榮安堂,進門喚了一聲,「母親。」
「老二,你回來得正好,看看你的好媳婦,教出的一個好女兒。」范老夫人見著范言志。
范言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於麗珍,看向范老夫人說道,「母親,先讓她起來吧,她傷還沒有痊癒呢!」
「好,好!」一聽這話,范老夫人臉都黑了,「你這是怪我這老婆子?」
「母親,息怒,兒子不是這個意思。」范言志忙低頭認錯。
「母親,是兒媳的錯,請息怒。」於麗珍也忙說道,臉色有些扭曲。
先前打板子的傷還沒有好全,剛又被滾燙的開水給燙了,這於麗珍的臀部是火燎火燎的如被火燒一般的痛,卻也是一點聲都不敢出,只能生生忍著。
范言志掃了一眼於麗珍,給范老夫人倒了一杯茶,扯開了話題,問道,「母親,六丫頭是……」
他剛一回府,就聽得自己女兒被賜婚的消息。
這女兒被賜婚當然是好事,但是,怎麼不是七丫頭,而是六丫頭?
范老夫人剛要放到嘴邊的茶盅,放了下來,沉著臉說道,「我都燥得慌,磕磣,你自己聽她說。」
說完手裡的茶盅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范言志看向於麗珍。
於麗珍忍著痛,扭曲著臉,把宮裡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范言志聽了臉色也沉了下來,思索了片刻,看向范老夫人說道,「母親,幸得皇后娘娘按下此事,還給了莫大的恩典,大幸大幸啊。」
「可不是。」范老夫人沒好氣說道,「可是你那好女兒還尋死覓活的說不嫁。」
「胡鬧,這賜婚豈容她胡鬧。」范言志皺眉。
「還不是她教的好女兒。」范老夫人橫了於麗珍一眼,看向那范言志說道,「是你自己執意,如今你看看,六丫頭都給教出了什麼樣子出來?這姨娘生的就是姨娘生的,上不得檯面。」
在自己最為優秀的兒子面前,范老夫人就更加不會給於麗珍面子。
范言志說道,「母親,六丫頭也是好的,想來也是一時糊塗。」
「好,你們怎樣就怎樣,我老婆子一個管不著你們了。」范老夫人氣道。
「母親,這六丫頭的婚事還要靠你把關呢。」於麗珍給了范言志范言志一個眼色,說道,「這雖是有幾個月準備,可是時間還是蠻緊的,兒媳沒有什麼經驗,還得母親出出主意參詳參詳,這慶元侯府近些年雖是沒有以前那般風光,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六丫頭的婚事可是我們二房的大事,母親您可得幫兒媳看著些。」
「是啊,母親,六丫頭的婚事大意不得,讓她張羅,兒子可是不放心。」范言志說道,「這婚事辦得體面了,對小四他們也是好的。」
一提到范瑜,范老夫人的臉色才緩和了。
於麗珍見著范老夫人臉色好了些,這才鬆了一口氣。
夫妻兩人好言陪著范老夫人說了一會話,這才告辭。
「老爺,妾身去玉園看看,那丫頭今日嚇得不輕。」出了榮安堂,走了一會,於麗珍對范言志說道。
「我也一起去看看。」范言志想了下,說道。
「老爺還是改天再去吧。」
「也好。」范言志點頭。
范言志抬步往書房而去,於麗珍等他走遠了,這才轉身往玉園走去。
「你們都出去吧,六小姐這有我呢。」於麗珍進了屋,對守在房裡的兩個丫頭說道。
兩丫頭對視了一眼,退了出去,並拉上了門。
「明玉。」於麗珍走了過去,看著趴在床上的范明玉喚道。
「母親,我不嫁,女兒不嫁他。」范明玉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哭著說道。
「女兒啊,柳世子一表人才,家室也好,有什麼不好的?」於麗珍勸道。
「女兒就是不嫁給他。」范明玉抹了一把淚,說道,「母親,您明明知道女兒喜歡的是崔世子……。」
於麗珍伸手掩住了她的嘴,望了一眼門窗的方向,低聲說道,「這話切不可說出口,這件事你就爛在肚子裡,以後再不要提什麼崔世子。」
「母親。」范明玉眼淚直流,「這是要女兒的命啊。」
「這柳世子比那他強多了。」於麗珍訓導,「你還能贏得那郡主?」
「贏不了就贏不了,就算是當妾我也心甘情願。」范明玉臉色一正,說道。
那依晴郡主毀了容,還失心瘋,嫁過去不是佔著一個名分罷了,范明玉很有信心。
於麗珍臉色一變,隨即厲聲喝道,「這話再不要讓我聽到,你好生繡嫁妝,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她怎能讓自己的女兒再走上自己的老路,給人當妾,這是她捧在手心裡嬌養著的女兒啊。
范明玉看著於麗珍的背影,決然喊道,「母親,你可以嫁給自己心儀的人,為何女兒就不可以?我是你親生的女兒,你要把女兒逼上絕路才甘心嗎?」
於麗珍步子一頓,沒有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范明玉看了看屋子裡站著的兩個丫頭,陌生的面容,容貌一般,卻是身材壯實。
「哈哈哈哈。」范明玉淒慘地大笑了幾聲,撲在床上放聲哭了起來。
心裡對於麗珍生了一絲怨恨來。
本以為,自己的母親最是能瞭解自己的心情的,卻不料也如祖母一般涼薄,半點不為自己終生的幸福著想。
明明該是范**去慶遠府,這一生卻是成了自己。
不甘心啊!
不行,不能如此坐以待斃!
范明玉微微睜開眼睛打量了兩個丫頭一眼,收回了目光,嗚嗚繼續嗚咽。
夕陽西下。
「夫人,六小姐身邊的丫頭杖斃了,玉園的人也全換了。」
「這婚賜得蹊蹺啊。」林姨娘低頭吹了吹剛染好的指甲,說道。
「可不是,那宣旨的內侍前腳剛走,老夫人就關在屋子裡說著話呢。」媽媽扶了林姨娘起身說道,「還有,皇后娘娘派了一個嬤嬤說是教導六小姐的。」
林姨娘輕笑了出聲,「吩咐讓人加幾個老爺愛吃的,讓春燕去一趟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