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調查
銀珠跟薄荷雖不明白依書的用意,但她們一向是極為聽依書的話,只要依書吩咐做了,她們只管去辦就是。
兩個小姑娘也正是愛笑愛鬧的年紀,以前因著有依書的吩咐在,她們鮮少在寶沁樓之外閒逛,待得依書給她們重新排了班,只讓兩人輪流伺候,另一人放假,便有了時間在府裡其他地方轉轉。
一開始,銀珠跟薄荷還不敢將自己對秦依畫的惡感當著依書的面說出來,待依書三催四催,二人才大著膽子說了。也這時,依書方才明白,以前自己以為是不願意與她爭些什麼,可是看在別人眼裡,那就是她性子軟弱,總是被別人壓著。
依書曉得秦依畫一向在蔡氏面前很是會裝,不由就問銀珠她們,秦依畫平日在下人面前怎麼樣。
銀珠想了會子,才道:「四小姐畢竟是主子,凡事再不是,那也是下人的不是。所以平日裡,大家在四小姐面前都很是恭敬,不會做出什麼混事來。」
依書點了點頭,人都是會自保的,平時沒什麼事了,誰讓跑她面前去觸霉頭?可是依她看來,秦依畫既然敢在她面前為所欲為,肯定不是一個善茬,怎麼可能對那些下人都不冷臉了?
依書便又讓她們去著意打聽一下,當然行動也不能太明顯,不然就平白惹人閒話了。
寶沁樓有這樣的改變,自是瞞不過銀華的眼睛,狐疑不解之餘,還是將這些事情如實稟告給了蔡氏知曉,卻不料蔡氏思忖了一番,只是笑著與她道:「隨她行事去吧,你只要保證依書不被別人欺負去了就成。」
銀華微微一笑,蹲身應是,便又回了寶沁樓。
卻說依書也一直讓銀珠跟薄荷關注著銀華的動向,銀華的行動就代表了蔡氏的意思,既然她現在有這麼多改變,若是蔡氏覺得不好了,肯定會借銀華的口說些什麼,或者直接來與她說道。只是銀華去了蔡氏那兒一趟以後,回來什麼都沒有說,仍舊是照常行事。
依書便曉得,蔡氏對她的行動完全是不聞不問的,頓時心中大定,有這樣一個靠山在,她還擔心什麼呢?
因著銀珠薄荷等人一開始畢竟有些吃不開,依書又將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月銀拿了出來。作為秦府嫡女,她每個月得月銀有五十兩之多,她又沒什麼用的地方,便都積聚在一個小箱子裡,只逢年過節的時候,拿出來一些,賞給寶沁樓的幾個下人。
依書半躺在床上,讓銀珠與她將錢匣子取了來,從匣中取出了一百兩銀子,遞給她二人,道:「這些銀子呢,回頭你們出府去將它都換成散碎銀兩,我讓你們做的事,要認真去做,要是哪個嘴巴嚴實,不願意跟你們說呢,」依書笑瞇瞇的拍了拍錢匣子,「就拿銀子給小姐我撬開她的牙,我才不信有人不愛銀子的呢。」
銀珠薄荷俱是詫異的看著依書,「小姐,你這是……」
依書怡然的抱著錢匣子,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什麼不妥,笑道:「你們別問我想幹什麼,我只想知道秦依畫以前,現在,甚至以後的所有動向。我身邊只有你們兩個可以行事的丫鬟,旁人我信不得。」
說著,依書忽然又想起一個人來,頓時興致勃勃的坐直了身子,問銀珠道:「銀珠,崔嬤嬤如今還在後面的小廚房呢吧?」
自打上次從劉氏手下解救下崔嬤嬤以後,崔嬤嬤便一直在寶沁樓的小廚房裡幹活,燒燒熱水,偶爾與依書煮些吃食,平日裡卻是不得見依書的。
銀珠不解的點了點頭,「是啊,崔嬤嬤一直都在樓裡的小廚房呢,您這些日子吃的東西,不都是崔嬤嬤一手做的嘛。」
依書想了想,再次確認道:「崔嬤嬤以前是在府裡浣洗局待著的吧?」
銀珠點頭道:「是啊,上次為了接崔嬤嬤出來,小姐你還親自去了浣洗局一趟呢。」
依書不由拊掌大樂,虧她忘了這麼一步好棋。要說哪裡曉得的是非八卦最多,除了浣洗局那等最低下、女人最多、夥計最為無聊的地方,還有哪裡呢?而且當初劉氏那般待崔嬤嬤,崔嬤嬤早已對她是恨之入骨,肯定更願意行事。
依書想了一番,便讓銀珠將崔嬤嬤給叫了過來,而後讓銀珠跟薄荷出去等著,不要她們在旁聽。
待得屋子裡只剩下她二人,依書笑問道:「崔嬤嬤,我記得你兒子去年生了病,如今可好了?」
崔嬤嬤滿面笑容的回道:「多謝小姐照拂,祥儒那病早已是大好了,如今正跟在一個雜貨鋪裡當夥計,可是不錯呢。」
依書點了點頭,輕笑道:「那就好,你年紀也大了,又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是一直病著,也讓你擔心哪。如今可好,病好了,又在外面有著活計做,以後可是有的你享福了。」
崔嬤嬤眉開眼笑的站在一旁,「那也多虧了三小姐您的恩德,若不是您當初保了老奴,又讓老奴在寶沁樓裡做活,老奴可是想都不敢想能有現在的日子。」
依書不經意的問道:「崔嬤嬤,你以前是在浣洗局當差的吧?」
崔嬤嬤也是個人精,她來到寶沁樓這麼久,尋常時候,依書從來沒有找過她說話,而今日卻特意將她叫了過來,肯定是有事吩咐,當下應道:「是,老奴曾在浣洗局待了多年。」
依書續問道:「你可知道我今兒將你叫來是為了何事?」
崔嬤嬤搖了搖頭,「老奴不知,但聽小姐吩咐。」
依書沉聲道:「你既然在浣洗局待了這麼多年,知道的事情肯定也是不少。我且問你,你要實話回我,浣洗局的是非八卦是不是府裡最多的?」
崔嬤嬤一滯,未曾料到依書想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眼珠轉了幾轉,頓了會子,老實答道:「是。」
依書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就好,還是跟她想的一樣的。本來嘛,越是煩累的活計,越是會滋生出最多的八卦是非。大多人似乎總願意用這種方式去消遣,這是古今皆同的一個事實。
依書低聲道:「我今兒有一事要讓你去做。」
崔嬤嬤忙蹲了身子,垂首恭敬的道:「還請小姐吩咐,小姐當初有恩於我,老奴自當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依書一笑,「看你說的這般嚴重,我只是讓你沒事再去浣洗局轉轉,將那些聽到的八卦跟我講講,也好打發打發時間不是。」
依書這話一說,崔嬤嬤頓時就犯了難。要知道,浣洗局裡什麼八卦沒有?就連老爺夫人的瞎話,那些人沒事都會拿來講講,若是被主子知道了,以後還能有她們的活路嗎?這可是極為不道德的事情,差不多是讓她間接的監督那些人。這等小人之事,她哪裡能做?崔嬤嬤心中大亂,一直不敢應答。
依書瞅著崔嬤嬤的神色變幻,又見她緊蹙著眉頭,情知她是想到別的地方去了,忙笑道:「崔嬤嬤,你可知道,我讓你去打探消息,是為了什麼?」
崔嬤嬤有些怔愣,不解的搖了搖頭,卻是不敢將自己的猜測講出來,免得給自己惹來麻煩。
依書搖了搖頭,直言道:「你可是以為我是讓你去監督那些人了?」
崔嬤嬤聞言,立時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回話。
依書面色嚴肅,沉聲道:「你以為我是讓你去監督你那些過去的同僚,也好尋了法子整治她們?」
崔嬤嬤嚇的跪倒在地,迭聲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依書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卻又覺得崔嬤嬤想的也有道理,她畢竟是從她那個角度去思量的,自然與她想的不一樣。
依書與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回話。崔嬤嬤卻是不敢動身,依舊跪著。
依書雖習慣了這些跪禮,但讓一個老人家一直跪在她的面前,她如何也習慣不了,沉聲道:「崔嬤嬤,我還沒讓你做事呢,如今你就不聽我的話了嗎?」
崔嬤嬤一嚇,忙站了起身,垂首站在一旁,再不敢多話。
依書不由感歎,都是被壓迫久了的人,什麼時候都那麼害怕自己的主子。索性也不再去管,只對崔嬤嬤吩咐道:「我現在需要你去打聽打聽二姨娘跟四小姐的事情,以前的,現在的,以後的,我都想知道,其他人的就沒必要了,我也不想知道。這些呢,你只管去打聽,聽到多少都告訴我,至於到底是誰講出的那些話,你放心,我不會問你的,也不會逼著你出賣別人。」
崔嬤嬤心中大定,明白了依書的意思,看來三小姐是容不下四小姐了,想到這個,崔嬤嬤心中忽然有些激動。她雖為下人,但一直是本分工作,只渴望賺點飯錢,再給兒子賺點醫藥費而已。可是,她仍舊記得,當初她苦苦哀求二姨娘,希望她不要趕她走,可是二姨娘是怎麼做的呢?直接一腳將她踹了開去,害的她那麼大年紀了,還在地上滾了好幾滾,幾十年的臉面都丟乾淨了。
崔嬤嬤不由問道:「那小姐您想知道的是關於哪些的?」
這以前的事情大多崔嬤嬤心中都是有數的,以後的事情嘛,自然以後再說。
依書笑道:「在你來之前,寶沁樓的事情,想來你也多少知道一些。嗯,你就先跟我說說依畫在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對自己院子裡的又是怎麼樣的,還有她跟二姨娘的關係。」
崔嬤嬤一笑,將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徐徐道來。
卻說秦依畫為了保證自己在蔡氏心中的完美形象,就算是在外面,只要下人做的不過分了,她也是很寬宏大量的原諒過去,不與旁人計較,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來。只是,私底下大家都曉得,秦依畫實則性子並不好,其中受的委屈最多的便是她身邊的丫鬟秋菱,有時候秋菱去浣洗局送待洗的衣服,總是能讓人無意中瞧見她胳膊上的青紫。也有多嘴的人問過幾次,秋菱含糊搪塞著,但大家心裡都有數,以後也不再問。
至於那些在其他方面可能惹得秦依畫不快的人,表面上是寬宏大量的不予計較,實則一回去,立馬就讓秋菱去找那些管事的,隨意的給那些人找些錯處,狠狠的教訓一番。
這些事情辦的卻是隱秘,況且秦依畫平日裡也是深得蔡氏寵愛,那些管事的雖然不屑於秦依畫的行事作風,但怎奈人家也是個主子,便都依照行事,也未曾在蔡氏面前說過隻言片語。
依書微搖了搖頭,看來府裡被她禍害的人不少呢。哼……不就是身份高一些嘛,還真是長了個天大的膽子,欺負下面人沒後台也就罷了,竟然膽大的將手伸到了她的頭上。
依書微微瞇了瞇眼,問道:「崔嬤嬤,那你說,母親可知道這些個事情?」
崔嬤嬤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道:「這個奴婢不知,但奴婢說句斗膽的話,依奴婢看來,這些事情在夫人眼裡不過是小事,就算是知道,又能如何?」
依書點了點頭,想來也是,這府裡的下人大部分都是與秦府簽了賣身契的,連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沒有,還談什麼其他的權利呢?浮雲哪。
依書心裡大略明白了現在的情況,再加上自己的一番猜測,便曉得現在的情勢如何。
劉氏雖然深得秦子明的寵愛,但往好了說呢,她是一個貴妾,往差了說呢,也不過就是一個妾室而已,只是後台稍微硬一些。但依律法規定,府中一切以嫡妻為尊,妾室說話卻是當不得數的。秦依畫一向自視甚高,又很會討人喜歡,自己娘親沒有出息,她當然要巴著蔡氏的大腿,以求得榮耀和疼寵。
蔡氏作為秦府嫡妻,顧慮的除了府中的各項事務,還有與其他府裡的關係等等。說不好聽點,這些女兒,最後無不是與秦府換來一些利益而已,至於誰好誰差,嫁給人家,那就是人家的人,還與他秦府有何關係?
蔡氏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兩個女兒身上,尤其是依書,出於愧疚心裡,蔡氏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這讓秦依畫如何不羨慕嫉妒恨?便因此生了那歹毒的心思,以為只要依書死了,蔡氏的寵愛定然會轉到她身上。也因此才有了依書十歲生辰那年,落水一事。
有一便有二,果然是夠膽大妄為的。
說到底,秦依畫爭的不過是蔡氏的寵愛,而她不爭,蔡氏卻對她寵愛非常。
這就是嫡生跟庶生的差別。
依書不免想到,若是她現在直接將那些事情對蔡氏言明,蔡氏會怎麼對劉氏她們呢?送官?只怕會圖惹人笑話,而且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劉氏並不是沒有後台之人,若是空口無憑,肯定也不能拿劉氏如何,反而讓她逍遙了去。府內家法伺候?還是缺少證據,秦子明雖然也疼她,但這事可大可小,她現在又安然無恙,依秦子明對劉氏的寵愛,只怕還是不能成事,至多讓她以後行事低調一些。
想來想去,依書還是覺得這事還是得自己慢慢籌劃,當然若是告訴了蔡氏,依蔡氏的經驗,肯定也能整的她們生不如死,要知道劉氏雖得秦子明萬千寵愛,但無奈在府裡壓根是一點都說不上話,所有的權利都集中在蔡氏一人手中,這也側面說明,蔡氏絕對不是一個善茬,早就將劉氏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以後,依書又問道:「這次依畫被母親勒令禁足,你可知道其中詳細?」
崔嬤嬤忙道:「據聽說,是因為四小姐頂撞了夫人,夫人念她以往還算乖巧懂事,便只讓她禁足,好好再將規矩學一遍。」
聽到崔嬤嬤這話,依書不由大為詫異,要知道,平時秦依畫最是知道見風使舵,甚是愛在蔡氏面前表現孝道,她怎麼可能做出頂撞蔡氏,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簡直相當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嘛。
依書疑惑的嘀咕道:「可是,依畫怎麼可能頂撞母親呢?難不成母親說了她什麼?」
崔嬤嬤低垂著頭,並不答話,再者究竟蔡氏跟秦依畫說了什麼,除了她二人近身的丫鬟,還有誰能知道呢?
依書只想了一會兒,便將這問題暫時放去一邊,想來這其中究竟崔嬤嬤也未必清楚,多是猜測得來,聽了也是不靠譜。
問完這些,依書便讓崔嬤嬤出了去,又著她記著自己的吩咐,若是曉得那邊的什麼事情,要及時告知於她。
這廂吩咐完崔嬤嬤以後,蔡氏那邊卻是來了人。
蔡氏讓廚下燉了鍋參湯,自己喝了一些,又著落巧給依書送些過來。落巧來的時候,依書正在屋內問崔嬤嬤事情,便在屋外與銀華閒聊了一陣。
待得崔嬤嬤走了以後,落巧方才淡笑著進了屋,「三小姐,夫人特意讓我給您送些參湯過來。」
落巧將食盒置於桌上,親自端出了一個小盅出來,用勺子舀了些參湯,端至依書面前。
依書接過湯碗,卻見落巧不住的往她使著眼色,依書假裝無事,喝了幾口湯以後,笑道:「這湯倒是好喝的很,也是母親好,喝著湯都惦記著我。只是這肚子空,喝了這幾口湯,倒是讓我餓了,」又朝銀華道:「銀華,去廚房幫我取些點心來,我都餓了。」
銀華忙轉身去了廚房,卻是不知道依書這是借口遣了她出去。
待得銀華離開,依書又讓正在執勤的薄荷去外面守著,有什麼人來了,及時告知她一聲。
依書緊張的看著落巧,道:「可是母親那邊有了什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