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珍回到金津市,已經是一年多以後了?
自從離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以至於,當她從飛機場出來,看到接機口站著的張偉男時,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多日未見,他仿似比從前更加硬朗陽光,但眉眼間卻是多了一份從容沉穩?他穿著一套休閒運動服,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看到她,他臉上的笑容像掠過城市浮影一般的滿溢?仍然是熟悉的人,仍然是熟悉的笑,童玉珍走到他面前,展開雙臂輕輕的擁著他,喚了聲:「虎子哥?」
她還是喜歡這樣叫他,虎子哥,親暱中又帶著些許敬意?
張偉男笑著替她拿行李,伸手在她頭頂撫了撫,帶著些許憐惜地說:「小丫頭,一年沒見,長大了?」
童玉珍羞赧的笑了笑,垂著眸隨著他往外走?
這一年多來,她幾乎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在工作中,每天的忙碌幾乎讓她沒有時間去傷春悲秋,也沒有時間讓她陷在過去的苦痛中?每天醒來,她會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給自己一個最動人的笑?告訴自己要加油,不要辜負自己的人生,不要辜負這大好的青春,更不能辜負電視台對她的信任我栽培?這一多年來,她由一個全新的記者逐漸磨練成一個成熟的新聞記者,以自己最好的狀態去播報新聞,以自己最好的狀態去工作,去融入一個新的環境?
事實證明,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就在她出勝外派記者一年多之後,她的上司告訴她,她入圍了電視台一年一度的優秀記者評選?
入圍這樣的評選,得不得獎已經是不重要的了?
能入圍,就已經是對她工作的最大肯定了?
……
回到熟悉的故土,童玉珍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其實,一年多的時間,這個城市的變化並沒有多大?但那些熟悉的建築在她眼裡,卻變得那麼飄緲,就好像,它們從來都只是出現在她的夢裡,而不是真真實實的與她切身相關?張偉男開車的時候,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鱗次櫛比的建築上,看著一掠而過的街景,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片刻,她索姓收回目光,側目看了一眼張偉男,說:「虎子哥,我看了新聞,這次全國姓的大賽上,你帶領的隊伍又奪冠了?現在,你可是大家爭相報道的對象了呢?虎子哥,你是更喜歡做運動員的自己,還是喜歡現在做教練的自己?」
張偉男淡定的笑了笑,「只要能為國家羽毛球事業服務,無論什麼樣的角色我都能接受?」
如此大氣的回答,讓童玉珍心生敬意?
無論是過往身為運動員的張偉男,還是如今淡定沉穩的張偉男,都讓她無法挪開目光?
對一個人的喜歡,刻骨銘心之後,就再也無法從心裡移除了?
淚瞳如是,童玉珍也如是?
這一年多來,她不是沒有遇到過對她示愛的男人,但無論那些男人有多優秀,有多耀眼,她卻始終無法敞開心扉的去接受?她的心門雖然一直緊閉,但那間小房子裡,卻永遠住著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那個讓她一直無法忘記卻又鼓不起勇氣面對的張偉男?
雖然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雖然她告訴自己要釋然,但是,內心深處,她卻無法對自己釋然?
就好像,她的心間架起了一個屏障?
如果不能粉碎這道屏障,她就永遠不可能再去打開自己的心扉?
而那道屏障,就是她深埋在心底的痛?
……
一路上,兩人除了偶爾說一兩句話,大部分時間都在保持沉默?
偶爾兩人視線相對時,會彼此微微一笑,除此,再也無話?
車子徑直開到張偉男家所住的小區,童玉珍看著這熟悉的情景,有些許的抗拒,「我,我去住酒店?」
張偉男卻拿著她的行李下車,說:「怎麼可能讓你住酒店?想都別想?」
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小強勢,童玉珍有片刻的驚愕?
她沒有再說什麼,跟著他進入小區?
隨他進屋,便聞到撲面而來的飯菜香味兒,不用說她也知道,這一定是黃媽媽在廚房裡精心烹製著美食?童玉珍剛想去廚房和黃凡梅打個招呼,卻驚見她從一側的房間出來,看到她,臉上帶笑的說:「喲,終於接到玉珍了啊,快進來快進來,這馬上就開飯了?玉珍可是好久沒回來了,也好久沒在咱家吃飯了,今天一定要多吃幾碗,吃了飯晚上和虎子他們一起出去逛逛?」
童玉珍有些納悶,「黃媽媽,誰,誰在做飯啊?」
黃凡梅一愣,「你還不知道呢?虎子你沒告訴玉珍啊?」
張偉男沉默著搖搖頭,倒了杯茶給童玉珍?
童玉珍驚訝的看著他,但張偉男並沒有打算說什麼?
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來:「偉男,你接到你朋友了?阿姨,我都已經把飯做好了哦,可以開飯啦?」
童玉珍看過去,才發現說話的是個短髮清爽的女孩,高高的個頭,整個人看起來英姿勃發……
仔細一看,童玉珍才覺得此人甚是眼熟?
這個女孩兒,不就是淚瞳發給她看過的以前和張偉男相親的女孩兒嗎?據說還是個女兵,倆人第一次相親時,她對張偉男的印象也不錯?而之後的事情,淚瞳就沒有再跟她詳細的聊過?可是現在,她竟然在他家裡做飯,而且和他和黃媽媽的感覺如此親暱,難道他們已經確定了關係?
童玉珍突然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她愣了愣神,站起來,要拉著行李走?
黃凡梅卻一把攔住她,「玉珍,你這是要幹嘛?走走,跟阿姨吃飯去?虎子,快拿飲料來,記得給小涼拿她喜歡的涼茶?」
小涼?好鄰家女孩的名字,果然人如其名?
童玉珍被拉到餐桌前坐下,看著小涼把一盤一盤她炒好的菜端上桌,整個人都坐立不安起來?但張偉男和黃凡梅彷彿都看不到她的拘束一般,只顧擺碗筷,等到小涼把所有菜都端出來,幾個人才圍坐在餐桌前?
小涼一看就是個特別開朗的女孩兒,才一落坐,她便向童玉珍做自我介紹,「你是玉珍?我是小涼,很高興認識你?」
童玉珍尷尬的笑了笑,握著筷,看著滿桌的菜卻全然沒有胃口?
席間,小涼特別細心的把魚刺挑出來,然後夾在張紹輝的碗裡,又把勺子放在他手上,讓他握穩勺子吃飯?張偉男也特別貼心的為她倒飲料,為她夾她喜歡吃的菜,兩人不經意間四目相對,眼神裡燃著濃濃的情意?
這一切,都被童玉珍看在眼裡?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刀剜一般的疼?
想過千萬種可能,卻從未想過這一種可能?
她以為,他的那些相親經歷,只是為了應付黃媽媽?她以為,在她離開之間,她看到了他對她的情誼?只是這麼久以來她還沒有走過自己這一關,她需要時間讓自己走出來,她以為他會一直在原地,在原地等她?
可是現在……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站起來,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中丟下一句「對不起,我有事先走」的話,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著行李就衝出了門?臉上有濕濕涼涼的意味,她在一陣奔跑後停下來,伸手撫觸,才發現那竟然是眼淚?
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離開的這一年多,無論多累,多辛苦,多孤單,多寂寞,她都沒有流過淚?
可是現在,在看到他和小涼親暱的畫面,她竟然情不自禁的落淚了?
微風一陣陣拂過,她卻雙腿發軟,再也沒有力氣往前跑,整個人無力的癱軟,身子一歪的坐在旁邊的石椅上?
小區花園裡有成雙成對的情侶經過,也有一家三口幸福微笑的模樣,還有孩子們嬉鬧響亮的聲音,這些聲音,與她此時此刻的落寞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個紅色的小球滾落在她腳邊,蹣跚學步的幼兒在奶奶的帶領下來到她面前,小女孩張著嘴向她伸手,她彎著腰拾起來送到她手裡,小女孩呀呀笑著,滿臉的歡笑?她看著她在奶奶的牽引下離開的模樣,視線一片模糊?
眼淚肆無忌憚的流,好似無窮無盡?
驀地,身旁似有人坐下,有力的胳膊搭在她肩上,「喜歡小孩嗎?不如咱們也結婚生個孩子?淚瞳都是三個孩子的媽了,這關穎也快要做媽媽了,咱們要是還不加快速度,到時他們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咱們的老ど會被他們的娃兒欺負的?」
童玉珍驚愕地抹淚,看著身旁坐著的張偉男,「你,你來幹什麼?不怕你的小涼吃醋?」
「小涼?小涼是我認的妹妹,她已經和我們隊裡的一個球員結婚了,今天找她來,特地讓她做頓飯給你吃的,怎麼,你吃醋了?」
妹妹?還和他隊裡的球員結婚了?
童玉珍淚眼婆娑,「真,真的?」
張偉男手拿紙巾替她拭了拭淚,「是啊,不過,你要是還要繼續迴避我們倆之間的事情的,小涼可能就會介紹她一個戰友給我了,她說她那個戰友已經暗戀我很久了……」
童玉珍驀地破涕為笑:「你就吹?」
敢情他一直用激將法來對付她,而今天,就是終極激將法,可是她傻乎乎的還是中招了?v2fl?
張偉男攬著她,冷不丁的在她臉頰上親吻一下,「好啦,快上去吃飯,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就去扯證,一個星期後就辦婚禮,婚禮的一切事宜我都準備妥當了,就等你這個新娘自投羅網了?」
「婚禮?」童玉珍瞠目結舌的望著他,「你,你怎麼就知道我會嫁給你?」
張偉男一切盡在掌握的笑了笑,「你喜歡我那麼久,怎麼可能會把嫁給我的機會讓給別人?我和小涼已經商量過了,如果今天你沒上當的話,我們就在婚禮上再來上演一場,小涼說你到時肯定會去搶親的?」
「搶親?我才不會做這種事?」
張偉男握著她的手,「當然,你是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因為我的婚禮只有你才是唯一女主角?」
童玉珍真是哭笑不得,她實在不敢相信,與他相握著,竟然是這麼幸福美妙的時刻?
張偉男牽著她往回走,邊走還不忘說:「別忘了,一會兒上去別黃媽媽黃媽媽的叫了,直接叫媽就得了?還有,我爸可是期待著你這個兒媳婦給他挑刺呢,還指望著你趕緊的給他生個孫子孫女的解悶呢……哎,好多事情要解決,時間太緊了,咱們一刻都不能耽擱了,今天晚上就先入洞房……」能一這那?
童玉珍掄起粉拳捶在他身上,「虎子哥,你你你……」
張偉男擁她入懷,「玉珍,咱們要是也能生對雙胞胎就好了,最好是兩個女孩,要長得跟你一樣漂亮?」
「要是長得像你也會很漂亮好不好,你可是大帥哥呢?」
「嗯,說得也是,咱們生的女兒一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要不然到時跟淚瞳家那兩小子結個娃娃親得了,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有人輕聲附和道:「好啊好啊,到時讓咱們家女兒把淚瞳家的錢都騙過來……」
又有人似殲計得逞般的笑了笑,「這主意不錯……」
夜幕降臨,相擁走過的兩個人步履輕盈?
一盞盞燈火亮起,點亮的,不止是夜空?還有,那璀璨多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