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亮堂堂的玻璃窗前,可以看見碧藍的天空如絮般澄澈的雲朵。綿綿柔柔的雲像似的一般好看,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淚瞳才坐下,就被這如畫美景吸引了。霍啟東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淚瞳和陸瑢止,叫來侍應生說:「三杯咖啡。」
陸瑢止卻立即接過話茬說:「我妻子不喝咖啡,給她換一杯熱牛奶或者是果汁。」
侍應生面帶微笑應承著走了。
霍啟東瞧著淚瞳便道:「喲,妞兒,這嬌情什麼,怎麼連咖啡都戒掉了?」
淚瞳剛想說話,陸瑢止卻摁著她的手背,目光看向霍啟東,說:「她懷孕了,喝咖啡對孩子的生長不好,還是熱牛奶和果汁適合她。」
霍啟東一怔,臉色有些許陰沉:「妞兒,你今天約我出來就是讓我來看你們怎麼肉麻的?」
淚瞳抿著唇笑了笑,「霍大少爺,其實我們今天是專程來感謝你的。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缺,想要的東西隨便就能買到。不過呢,上次去你的中餐廳吃飯,覺得你們那兒的裝飾特別的古色古香,所以就想著找一幅名家的字畫送給你。你知道高雲山先生?是個很有名的書法家呢,他從來都不為商業場所題字的,這一次為你破例題了幅字。怎麼樣,我感謝你的誠意很足?」
為了找這個高雲山老先生題這幅字,淚瞳輾轉打聽到陸瑢止姥爺趙志勳竟然與高老先生頗有交情,於是一個電話打去京城,在姥姥姥爺那裡馬屁拍得天花亂墜。兩人老人高興的合不攏嘴,姥爺就特別仗義的把這件事應承下來,打包票負責讓淚瞳拿到高雲山的真跡。如此一來,才有了這樣一幅難得的題字。
馮秉倫當然聽說過高雲山的大名,也知道他的字不是用錢就能買得到的,沒想到淚瞳會送給他這樣一個驚喜。只不過,他挑眉看向淚瞳,說:「無功不受祿,先說清楚,為什麼要謝謝我?我好像什麼也沒做?」
淚瞳眸色一凝,臉上卻仍然露出微笑,「你就別謙虛了,自從認識你之後,你接二連三的幫忙,一直都沒好好謝謝你。這次還是瑢止提議的,說請你吃頓飯,然後想想送給你什麼禮物,我為了想出這麼有誠意的禮物,小腦袋都快想破了呢。」
雖然她沒有說得直接明白,其實是不想再觸及心裡的那份痛楚。
霍啟東心知肚明,既然她不想再談論那個話題,既然她要與他分得那麼清楚,那他就只有成全她了。他明白,只有他收下禮物,她才會安心。他把捲成軸的字收好,抬眼說:「你們倆這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是想向我示威呢,陸中校,你認為呢?」
陸瑢止看著淚瞳笑了笑,「你要是這麼想,也可以。」
他把淚瞳的手攢在掌心,說:「主要是不想耽誤了你,淚瞳這輩子就是我的女人了,過段時間還會成為我孩子的媽,你再怎麼折騰都是浪費時間。趁你還年輕,趕緊的正正經經去找個姑娘把婚給結了,雖然一直不怎麼喜歡你,但是你對淚瞳的幫助,我還是理應對你說聲謝謝的。」
霍啟東哼哧哼哧地乾笑了兩聲:「陸中校,你說話倒挺直接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坦白了。其實我也真心不喜歡你,非常不喜歡?」
這兩個男人是想幹什麼?好端端的非要整出點什麼**情節嗎?
淚瞳撲哧笑了笑,兩個男人的目光便同時投向他,霍啟東一臉不解地問:「妞兒你笑什麼笑?」
「你們兩個男人要是互相喜歡那才奇怪了呢。」
陸瑢止和霍啟東四目相對,彼此唇邊都漾出些微笑意。
從餐廳出來之後去取車,霍啟東卻停住腳步對淚瞳說:「妞兒,你先去車上等著,我有些話想和陸中校單獨談談。」
淚瞳緊張地拽著陸瑢止的手:「不行,你不能欺負我們家瑢止?」
陸瑢止有點樂呵,霍啟東想欺負他?難度應該挺大的。
霍啟東非常不爽地瞪著淚瞳:「妞兒,你們家男人的厲害我也聽說了一點點,我覺得我會以卵擊石自找沒趣嗎?趕緊的車上待著去,男人說話小孩一邊兒站?」
陸瑢止也示意淚瞳先上車,淚瞳這才朝霍啟東做了個鬼臉再上車。
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霍啟東掏出香煙遞給陸瑢止一支,他卻擺擺手說:「我戒了。」
霍啟東有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陸瑢止是為什麼戒的煙。有這樣一個知冷知熱又不乏可愛的女人在身邊,還有過不了多久就會迎來的孩子,任哪個男人都會把煙給戒了。他把煙叼進自己嘴裡,點上火,一團煙霧便從他嘴裡噴吐出來。他略微蹙著眉,看著不遠處車裡坐著的淚瞳不時眺望他們的樣子,便說:「我以後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不過,這不代表我認輸。」
其實,當那天在醫院長廊裡看到淚瞳撲進他懷裡痛哭流涕的模樣,他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原來,無論她有多麼悲傷,她唯一想依靠的肩頭,只有陸瑢止。
在她的世界裡,他連一個後備都不是。
與其繼續糾纏讓她煩惱,還不是他就此退出。因為從頭至尾,他都是她的世界裡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沒有他的出現,她應該會多一些快樂。usw7。
陸瑢止聽著他的話默然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轉身要走。
霍啟東卻在他身後說:「大馮投訴你的事已經撤銷了,你沒把他打出內傷,謝謝你了。」
陸瑢止回頭看了他一眼,便逕自向自己的車走去。
淚瞳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明媚燦爛,仿若最耀眼的太陽,溫暖得讓人挪不開眼。
只有對陸瑢止,她才會露出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容?
霍啟東看著車遠遠駛離,最近消失在拐角,心內竟有絲絲縷縷的惆悵。
惆悵?這東西好像從來都不屬於他的。
這麼多年以來唯一想讓他對感情認真的女孩,再見了。
他轉身,邁開的步子看似輕盈,可是那落寞略有些頹喪的背影還是出賣了他的心境。其實,惆悵一把也不錯,至少證明他是用了真心的。他抬頭,看了看面前高大的法桐油亮翠綠,臉上便驀地漾出淺淺的笑。
……
陸瑢止開車直接去了童玉珍家,淚瞳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她已經和陸瑢止說好了,無論童玉珍怎麼拒絕,他們今天都非得把她帶回家去不可。所以她向她哥問了玉珍家的地址,便直接找來了。可是,淚瞳按了門鈴老半天,卻始終沒有人回應。再敲敲門,還是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難道她沒在家嗎?
可是淚瞳已經打去報社找過她,知道她辭職了的事,這會兒,她又會去哪兒呢?
陸瑢止凝了凝神,說:「打她家裡的電話試試。」
淚瞳應了聲,掏出電話拔那個熟悉的號碼。屋子裡似乎有隱隱的電話鈴聲,但任是鈴聲這般作響,就是沒有人接電話。淚瞳心一驚,玉珍不會想不開?她看向陸瑢止,他與她似乎有一樣的擔心,就在他提起腳準備踹門的時候,電梯門開了,裡面走出來的人愣一愣,喝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幹什麼?」
來人是個中年女人,看樣子是把陸瑢止和淚瞳當成是壞人了。
淚瞳連忙解釋:「您別誤會,我們是童玉珍的朋友。我們敲門沒有人應,擔心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這才想急著把門給踢開呢。」
中年女人好似相信了她的話,但仍有警惕的眼神看著她:「你是童小姐的朋友?那你怎麼會不知道她已經搬走的事?準備的說也不是搬走,而是有家不能回。聽說這房子當初是以她媽媽的名義買的,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她媽媽已經把房子收回了。童小姐回來的時候連門都進不了,就直接離開了,哎,以前看著她挺風光的,可這會就可憐咯,連家都不能回了……」
有家不能回?
淚瞳頓時就懵了,那玉珍會去哪兒?
她緊張地又問:「那您有沒有聽她說去哪兒,或是看到她往哪兒走了?」
中年女人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和她又不熟……」她說完,看了看淚瞳和陸瑢止,開了自家門,趕緊的把門鎖上。
淚瞳氣忿不已,「玉珍媽媽也太過份了?這種時候居然把房子給收回,讓玉珍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這是想逼死玉珍嗎?」
陸瑢止握著她的腕道:「你別急,現在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淚瞳點了點頭,趕緊的和他下了樓。
一路上淚瞳都瞪大了眼睛看著街上的行人,可是一圈又一圈的找下來,始終沒有任何收穫。她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她哥和章銳了,他們也正在全力尋找當中。可是這偌大的城市,沒有一點線索的找人,完全就是大海撈針。
……
張偉男努力回憶著曾經與童玉珍說過的話,回憶著她的喜好,回憶著她曾說過的愛去的地方。然而每個地方都找遍,卻全然不見她的身影。最後實在沒有任何辦法,他驀地想起還有一個地方沒找過,那就是他們曾經一起多次打球的羽毛球館。
他從車上下來直接就往羽毛球館裡沖。
不是雙休假日,練球的人不多,張偉男直接跑到他們曾經一起打球的八號大廳,遠遠的,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坐在牆角,孤單得讓人無法不去憐惜她。
他氣喘吁吁的向她走過去,拿出電話通知淚瞳:「人找到了,晚一點我把她帶回去。」淚瞳在電話長舒了一口氣,放心地掛了電話。打經上你。
張偉男走近她,一句話也沒說,就直接靠著牆根坐下來。童玉珍耷拉著頭看也沒看他,仍舊像蔫了的茄子一動也不動。張偉男調整呼吸,大口大口深呼吸之後,說:「玉珍,來都來這裡了,咱倆來打一場?」或許,運動能緩解她強大的心理壓力。
童玉珍緩緩地抬起頭,一張無所適從的小臉彷彿在一夕之間經歷了一世劫難,飽經風霜。她囁嚅著嘴唇,輕輕地發出一個字:「好。」
張偉男拿來球拍,兩人站在各自的場地,開始一場勢力懸殊的比賽。
之所以當成比賽來打,主要是張偉男想徹底的消耗她的體力。很多時候,體力的消耗與壓力的減緩是成正比的。張偉男打得異常兇猛,童玉珍雖然拚命全力,卻仍然無法與之抗衡。一局還沒打完,童玉仍就幾乎跌在地上站不起來。
張偉男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她,扯著嗓子喊:「童玉珍,站起來,再打?」
童玉珍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踉蹌著身子站了起來。握著拍,再次將球打了出去。張偉男邊接球邊大聲說:「童玉珍,好樣的?」因為他的鼓勵,她好像增添了些許信心,揮著球拍的手也更有力一些。
可是就算她再努力,她卻還是一再的跌倒,爬起來,再次跌倒……
好多次之後,在張偉男的一個扣殺球中,她連連後退想接到球,卻最終讓自己腳一崴的再次摔倒了。這一次,她明顯的聽到自己的腳踝一陣骨骼錯位的響聲。
好疼,突如其來的劇痛如洪水襲來。
張偉男扔掉球拍跑到她身邊,蹲下身子,輕緩地脫掉她的臉替她察看受傷的腳踝。以他受傷無數的經驗來看,童玉珍的腳很有可能是不小心崴到了,雖然傷勢不是太嚴重,但還是需要及時處理。
他背對著她蹲著,說:「來,我背你去看醫生,你的腳扭傷了。」
一言不發的童玉珍看著他寬厚的背脊,強忍了太久太久的眼淚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就那麼毫無預警的傾洩而下。張偉男聽到她哭泣的聲音,回轉身坐在地上,把她的頭攬入自己胸膛處,靠近心臟的地方,「哭,哭出來就沒事了。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你自己想走過去,就一定能行。跌倒了算什麼?爬起來拍拍塵土,再繼續往前走就是了。這條路上,你不會孤單的,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些話,他在她單位樓下時就想說的,她卻沒有給他機會。
童玉仍沒有說話,仍舊是瘋狂般地哭,似要把心裡的憋屈與苦楚全然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發洩,好像淚水流盡,她的悲傷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