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鳳璃悠然自得的等待著酒千他們的到來,以及北堂宵雲的回馬槍。這廂,北堂宵雲的大軍在退了一天之後,重新的停了下來,開始整頓。
經過一夜的撤退,北堂宵雲被鳳睿翎嚇得有些緊繃的思緒終於重新舒展開來,有些事情的思路一下子明瞭了起來,頓時有些氣憤自己的不夠冷靜。
自己與司空斬雲的密謀才不過接近個把月,正式來到這歧路山腳也不過半月,與酒旭澤拉開戰幕也不過數日,就算鳳璃第一時間傳信進入幽藍之境,而他們接到信後開始製作銀針,憑著三人之力,能夠製作出多少銀針來?就算調集全部有兩種人,製作了無數銀針,要塗抹那麼多支銀針,所需要的毒藥也是不少的,煉製那麼毒藥也是需要時間的呀,按照時間推算,顯然是不可能的呀。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鳳睿翎陰了他。先來勢洶洶的滅了他近萬人,讓他對他的手法有些忌憚,然後再用蕭雪秋扔來的假包袱來以假亂真,讓他以為他真的還有那麼多銀針。
該死,雙手緊握成拳,牙齒磨得滋滋作響,一雙眼球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外凸,好不懾人。好你個鳳璃,好一個鳳睿翎,竟然跟朕玩這一招!
當下,北堂宵雲下令全軍原路返回,誓要拿下歧路山不可。
就這樣,一方原地坐等,一方原路返還,兩日時間便過去了。
第三日的正午時分,天空晴朗,萬里無雲,歧路山腳吹拂著陣陣輕風,撩起兩日之前遺留在草地上的股股血腥之氣,讓人聞了忍不住直噁心。北堂宵雲在那一刻重返原地,身後的二十幾萬大軍望著前方仍舊鋪就在地上的屍體,拿著兵器的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兩兩之間,兵器便不經意的碰觸絲絲輕微的聲響,傳入了北堂宵雲的耳中。
「沒用的東西!他們的銀針已經用完,今日,朕倒要看看他們拿什麼來跟朕鬥!來人,給朕去叫戰!」簡單的解釋,篤定的口氣,以及絕對的氣勢,剎那間給了身後士兵莫大的鼓舞。前一刻還在顫顫兢兢,後一刻便叫囂聲響徹天地。
「殺了鳳璃,滅了鳳鳴!」
「殺了鳳璃,滅了鳳鳴!」
「殺了鳳璃,滅了鳳鳴!」
……
吶喊聲如擂鼓般一般響起,穩坐於軍中的鳳璃自然可以清晰的聽見他們的吼聲。但是面上卻不見絲毫的擔憂,反而帶著別人都沒有的怡然自得,這讓酒旭澤等幾人很是不解。
「阿璃,北堂宵雲怕是已經回過味來,知道上了睿翎的當,現在殺回馬槍,怕是決心比之前大了很多啊。」莫老爺子見鳳璃一點不擔憂北堂宵雲來開戰,反而略有些期待,那自信的模樣像極了當初跟在他身後學習武功的莫輕傾。但是想到莫輕傾最後的結局,他老人家也不由得提起了已經很久不曾提起過的心。
「是呀,我們只有不到五萬的人馬,而他身後至少還有二十七八萬的人馬,怎麼打也都沒有勝算啊。」蕭雪秋眉毛微微皺起,實在不知道鳳璃的自信來自哪裡?說是今夜千兒便能到達,但是想想,他也覺得實在不足為信啊。
「放心,朕自有分寸。來人啊!」對著帳外叫了一聲。立刻從帳外走進來一名士兵,抱拳跪地行禮。
「請皇上下令。」
「一會兒鳳嘯國應該就會來叫戰了,先不要急著迎戰,等著朕的命令。」拿捏著手裡的白玉杯,細細的端詳著,出口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漫不經心,那麼的隨心所欲。
卻無人看見,那低垂著的臉上,嘴角扯起的弧度有多大,眼裡的算計又有多深。
士兵領命而去,鳳璃才又抬起了頭。
「酒旭澤,坐鎮大營,等著北堂宵雲給朕攻到帳外來!」一邊說話,一邊起身脫下戰袍,換上一件黑色的長袍,褪去了一身華貴,換上了另一種深沉如淵。
黑色的長袍腰間用青玉腰帶緊束起來,配上腳上那雙漆黑色的長靴,整個人顯得幹練利落許多,也輕便了許多。收拾好行裝,拿起鳳匕藏進腰間,抬眸,朝著鳳睿翎挑眉。
「跟父皇走嗎?」
「去哪?」
「接你母后!」
「去!」說完,兩父子的身影便如風一般消失在營帳中,只留下酒旭澤和兩個老人面面相覷。這鳳璃,賣的到底是什麼關子?同時還有一種感歎:不愧是父子,默契,本事都不小啊!
其實鳳璃之所以說酒千他們今晚會到,不是沒有原因的。
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今天到來的兵馬只有十萬,由酒千鳳驍領著前來。而剩下的十萬,則由司徒雁領軍返回鳳溪城,保衛皇宮,保護鳳瀟蝶,不讓雲幻渺的人有機可乘。
鳳驍作為頂級的殺手,潛伏狙擊的手段數一數二。他手下十萬大軍中,有數十個副將,數百個小隊長,都是原先跟隨著他在鳳瑞手下做事的暗衛,個個身手自然俱佳。而自從鳳璃公開承認他的身份並劃分兵馬給他之後,他就已經將他手下的兵按照當初訓練暗衛來訓練,所以比起其他的兵馬,他手中的兵馬無論體力,耐力甚至是速度都要高出許多,縮短一半時間,不在話下。
現在北堂宵雲的思想正在不斷的膨脹之中,以為他鳳璃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只要鳳璃不應戰,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追著他鳳璃打。
而他只要在他膨脹到極致的時候,給他出其不意,定能大獲全勝,將己軍傷亡降到最低,也將對百姓的荼毒減到最低。
從重新到達岐路山腳開始,直到傍晚時分,北堂宵雲吩咐士兵去向鳳鳴國叫戰已不下十次,可是卻遲遲不見鳳璃有任何迎戰的動作,這點讓他十分愉悅。
因為鳳璃沒有迎戰,被他理解成了沒有後招,沒有把握了。於是,終於在太陽已經快要接近地平面時,全面揮軍只朝著鳳璃的軍營而去。
一時之間,二十幾萬人馬首先踏過了那些橫七豎八排列在荒野上的屍體,而後朝著鳳鳴**營衝去,龐大的隊伍經過,濺起身後硝煙無數。
「衝啊,殺啊,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雪恨!」北堂宵雲騎馬在前,身上銀灰色的披風被風高高撩起,露出裡面一身金色戰甲,看上去英勇無比。手中長劍直直的指向長天,帶著決絕的氣勢,在話音一落的瞬間,飛速的在空中劃出一段弧線。
弧線收,兵馬動,戰歌起,血長流!
兩軍快速交織在一起,你來我往,你死他傷!
就在戰火連天的盡頭處,鳳璃與鳳睿翎正迎風而立,遙望著戰火相反的方向。而在他們眼光的交匯處,酒千一身白衣翩然而來,黑髮、白髮,混在一起,隨著酒千的策馬狂奔而高高的撩了起來。
在酒千的旁邊則是一身銀色戰甲的鳳驍,此刻的鳳驍穿上那象徵著一國之將的戰袍,不再顯得陰沉黑暗,反而顯得高貴優雅。墨發飛舞,讓他更是平添幾分飄逸出塵的感覺。
酒千的身後,跟著一騎五人。兩男三女,分別是千俊、千皓、千澈、千歌和千舞,也是當初協助酒千血濺宮門的助手。那日一戰,聞名天下的是酒千,但是他們五個人也名氣大增。之後,他們被收進軍營,直到出發來歧路山之前,他們才有被酒千點了出來。
「母后!父皇,母后到了?!」鳳睿翎一看見酒千,長時間不見的思念傾巢而出,不顧一切從馬背上輕輕一躍,身子輕盈的朝著酒千飛去。而酒千也在見到兩父子的剎那間母愛氾濫,看見鳳睿翎的動作,急忙張開了懷抱,等著兒子的到來。
母子相擁,鳳璃只是靜靜的在原地等著兩人,並不像以前那般急著與酒千情意綿綿。畢竟,他們一會兒就得繼續前進,朝著歧路山進攻。
酒千跟鳳睿翎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抬眸看向鳳璃。
「開始了嗎?」
「嗯,估計我們回去,他們正好打到咱家門口。」既然他北堂宵雲想要鳳鳴的江山,那麼就不要怪他鳳璃狠心先收了他的鳳嘯。他雖然希望天下一統,但是只要他和司空斬雲不先挑釁自己,他也不會無端的挑起戰爭,荼毒天下百姓。可是,既然他們都自動上門了,他鳳璃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那麼就打吧。
「那咱們走吧。」說完,紛紛再次策馬狂奔起來。
歧路山腳,兩軍人馬正打得火熱,酒旭澤手下的五萬兵馬雖然死亡的不多,但是基本上個個都掛了彩。而北堂宵雲手下的兵馬也是重傷居多,但是畢竟酒旭澤只有五萬人馬,鳳嘯國的兵馬自然不在乎那些傷,只想著快一點拿下歧路山。
「將士們,衝啊,給朕殺進鳳璃的軍帳,活捉鳳璃!」二十七萬對上五萬,幾乎是五倍的差距,讓北堂宵雲的自信心膨脹到了一個極高的點,失去了原有的睿智。五萬人馬,鳳璃卻能不露面,也不怕士氣低落。這麼明顯的不尋常要是以前,北堂宵雲豈能不發現?但是經過鳳睿翎那一場血淋淋的凌空一舞,他的理智就已經亂了三分,然後思緒回籠,自以為想到了鳳璃的弱點,便傾巢而出,只為求快一點解決掉鳳璃的兵馬,拿下這易守難攻的歧路山。
「弟兄們,給我挺住,皇后娘娘一定會來支援咱們的,一定會!」酒旭澤看著士兵一個個漸漸不敵的倒下,握劍的手不免有些顫抖,但是為了勝利,他不得不挺直了腰板,奮勇殺敵,給弟兄們做個榜樣。他相信小千是一回事,但是能夠激勵兄弟們的士氣,減少一個人死亡又是另一回事。
面對士氣高漲的鳳嘯國士兵們,酒旭澤沒有鳳璃那般的勢在必得,每一刀每一劍,他都揮舞得很認真,希望可以少一些傷亡,等到酒千的到來。
「哼,酒旭澤,你不用在那裡信口雌黃,就算酒千和鳳驍再厲害,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能到達這裡。更別說他們還要帶著那些兵馬了。今天,不拿下岐路山,朕絕不返回鳳嘯國!」
「真的嗎?」輕飄飄的一句女聲凌空傳來,讓北堂宵雲的心不由得輕輕一顫。
酒千?!怎麼可能?
一臉的不敢相信,心裡的詫異讓北堂宵雲忘記了攻擊,一不小心,手臂讓酒旭澤劃了一刀。
「現在相信我說的了吧?將士們,援軍到了,皇上皇后都在,咱們鳳鳴必勝!給我衝啊!」
「衝啊!」沖天的吶喊聲響徹天際,而鳳驍也在那喊聲中領著自己的十萬精兵衝進了亂成一團的戰場。
一時之間,原本五倍的優勢變成了兩倍,北堂宵雲的手不由得緊緊握住手中劍。額頭上,慢慢生出點點晶瑩。
不可能?怎麼可能?北堂宵雲一直認為再好的士兵也不可能那麼快到達岐路山,對於此時此刻的場景,真的超出了他的掌控。
可是,他忘記了。忘記了鳳驍的出身,殺手,暗衛,經受過的訓練豈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且他也沒有想到鳳驍練兵會跟訓練暗衛一樣。
所以,戰場上的情況立刻來了個逆轉,鳳鳴的兵馬壓倒性的反擊了起來,鳳嘯國的兵馬則是一個一個的倒下。
就在北堂宵雲氣憤得想拆了鳳驍的時候,酒千決定給他最後一擊。
「千歌,千舞,千詢,千澈,千皓,跟本宮走。」今天她不可能使用凌空一舞,因為兩國士兵夾雜在了一起。但是,憑藉著他們幾個人傲人的輕功,在裡面來回穿梭應該沒有問題。
幾道紅色的身影瞬間在戰場中央穿梭自如,根本看不清他們是誰。
酒千來到一個士兵旁邊,手裡的一枝銀針閃過一絲寒芒,那人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銀芒消失,自己的胳膊一麻,身體便不受控制的下落。
此時,一場為期三天的惡戰展開了。
鳳鳴國的士兵一個個彷彿打了雞血一般,一改原本疲憊的倦容,爆發出了最大的力量,將對手扼殺。而鳳嘯國的士兵則在一抹抹紅色身影飄過之後,一批一批的倒下著,遠遠看去,像極了一張巨大的地毯。
北堂宵雲坐在馬上,雙肩不停的顫抖著,滿臉青紫,氣到不行。
他要輸了,鳳嘯國要亡在他的手上了!都怪自己太過自信,以為鳳睿翎和那兩個老頭子是鳳璃最後所有的底牌,卻不曾想酒千竟然逆天的三天從林城趕到了歧路山。
但是,他是不會投降的,就算拼盡鳳嘯國最後一絲兵力,他也不會投降,除非他死!
所以,原本一開始就勝負可見的戰爭,持續了三天三夜。直到酒千帶領著鳳鳴國的十五萬大軍將鳳嘯國所有的人都放倒,身姿優雅的來到了北堂宵雲面前。
「降嗎?北堂宵雲?」輕輕的問著,彷彿站在一條大路中央一般,隨意而平淡。可是北堂宵雲卻覺得面前的女子很高貴卻又很冷血。高高在上的,是她與生俱來的貴氣逼人,而冷血則是指她怎麼可以踏在數十萬大軍的屍體上,如此淡定的問自己降還是不降。
「降?不,北堂家的人從來就不會投降。」一國之君的尊嚴是不會允許他向酒千和鳳璃投降的。放開手中的韁繩,北堂宵雲不急不緩的下了馬,來到了酒千的面前。
「來吧,朕已經保不住鳳嘯國,那就讓朕隨著鳳嘯國一起滅亡吧。」語氣中,散發著無盡的悔意和濃烈的哀傷氣息,但是亡羊補牢,悔之晚矣,酒千不會手軟。如果今日北堂宵雲不死,那麼將來他一定會捲土重來。
冷冷的看著閉上了雙目的北堂宵雲,酒千舉起了銀光耀眼的龍匕,朝著北堂宵雲的脖子狠狠刺下——
「千兒,阿璃,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後方,傳來了酒茵焦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