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儀跟隨太史慈的時間最長,當然知道太史慈生性不拘小節,只要不是正式場合,對自己的屬下親如兄弟,並沒有那麼多的講究,當然在說的公事的時候,自然是威嚴如山。故此毫不客氣坐在了太史慈的邊上,乃起碗筷便吃。才吃了兩口,就發現張燕和虞翻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好像自己的臉上長了什麼東西,不由得放下碗筷,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把。
三個人這呆頭呆腦的樣子令太史慈忍俊不禁,連忙笑道:「你們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隨我一起吃飯?」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坐了下來,學著是儀狼吞虎嚥起來。
此時太史慈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便親自為三人夾菜,是儀坦然接受,張燕很不自然,但也恭恭敬敬地接了。虞翻在接了太史慈夾給自己的菜後,對太史慈笑道:「主上,我在魯肅大人那裡就已經聽說過主上的種種與眾不同之處,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太史慈當然知道虞翻的意思,笑道:「仲翔(虞翻的字)你莫要聽子敬那小子胡說,什麼事情到了他的嘴裡就變得堂而皇之起來,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大道理?我早就知道仲翔乃是奉孝一流的人物,這又非是辦公時間,還是隨意一些好。」
虞翻的雙眼馬上閃亮,顯然對太史慈又增加了幾多好感,更因為太史慈的話中暗示出在他的眼裡自己和郭嘉相差無幾的意味。郭嘉是什麼人?青州第一軍師!自己又是什麼人?雖然虞翻從不認為自己的才能比郭嘉差,但是畢竟自己的資歷尚淺,當然難以和郭嘉相提並論。
可是太史慈偏偏卻擺出獨樹一幟的架勢,更一語說中了虞翻的性格,令虞翻心中十分感激。
太史慈看了看依然有點緊張的張燕笑道:「在這人世間,人和人自然會分成三六九等,畢竟各有各的出身,當然難以做到公平,不過有一些事情卻是人人平等的,比如說像是吃飯喝水睡覺,這些事情不管你的身份有多麼高貴都一樣要辦,所以在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什麼上下之分,雖然吃的東西可能不同,但是都得用嘴嚼,所以沒有什麼放不開的。」這一番話原本是說給張燕聽的,卻直接說到了虞翻的心裡,聽得虞翻連連點頭。
太史慈就知道是這種結果,在歷史上,這個虞翻連孫權都敢罵,可見放浪形骸到何種程度。有一次為了拒絕孫權給他倒酒,這位仁兄直接倒在地上耍酒瘋,等孫權走過他身邊後,這小子馬上站了起來和別人談笑風生。弄得孫權大動肝火,差點抽出寶劍來砍他。不過若是這虞翻看得起的人他可是尊敬得很,看樣子這個虞翻是對自己心服了。
另一邊的張燕聞言,身軀一震,因為太史慈的話想起了一些事情,太史慈像是看穿了張燕的心思般,笑道:「其實只要不奪走別人吃飯睡覺的權利,這天下就太平了。」聽得張燕這農民起義軍的首領連連點頭。
太史慈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走入了張燕的心裡,看著張燕笑道:「我就知道張燕將軍明白這個道理,才會要宣高兄給黑山軍機會的。」
張燕聞言低下頭去,心中卻想道:給我機會?我看是借我們黑山軍之手對付兗州的世家大族才是真的。
太史慈當然知道張燕心裡想什麼,笑道:「我給你看一封信。」言罷,站起身來從自己辦公的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遞到了張燕的手中。
張燕不明所以的接過信來,一看才知乃是一個月前臧霸給太史慈來的信。那時候正好是黑山軍內訌的時候。張燕打開信仔細看去,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來在那時,青州軍中有不少人的意見認為黑山軍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應該由臧霸率領大軍盡早消滅,不過臧霸卻獨樹一幟,認為張燕乃是當世豪傑,既然可以看得出前一段時間伊籍對黑山軍的利用,自然也可以看出形勢對他非常不利。以張燕的智商,黑山軍的投降根本就是指日可待。
張燕這才知道那時黑上軍已經在鬼門關前過了無數回。看來黑上軍現在還存在應該感謝臧霸。
太史慈沉聲道:「這一點其實在我青州軍與黑山軍第一次交戰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了。因為戰敗的黑山軍根本無處可去!」張燕聞言抬起頭來,看向太史慈。
太史慈對張燕道:「黑山軍不可能去投靠袁紹,因為仇怨太深。更不可能去投靠曹操,對嗎?」
張燕聞言身子一震,太史慈說出的兩個答案正是黑山軍發生內訌的原因。
太史慈緊緊盯著張燕道:「將軍是聰明人,當然知道若是投降給曹操,曹操馬上就會把你等綁縛起來,給我送到冀州來,沒錯吧?」
張燕終於敗下陣來,垂下頭去,心服口服道:「主上明鑒,小將當時就是這個意思,可惜其他人卻不願意與主上和解,非要投靠曹操,完全無視由冀州到徐州衝破臧霸將軍的阻擋有多麼的艱難,屬下不能坐以待斃,所以唯有發動兵變。」
太史慈的嘴角逸出一絲微笑道:「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張燕你和黑山軍新的命運即將要開始了,我希望你能和臧霸將軍好好相處。」
張燕點頭應是,神情中有說不出的堅決。太史慈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張燕說道:「莫要以為兗州就此太平了。以後你和宣高兄還有得忙。」
張燕聞言馬上明白太史慈指的是逃走的袁紹和實力強勁的袁術,沉聲道:「張燕曉得了。主上就放心吧。」
太史慈點了點頭,便招呼三人接著吃飯。不一時,四人飯飽,太史慈見張燕的臉上有困頓的神情便要是儀安排張燕去休息。自己則和虞翻走出房門在院子裡散步。
此時下了半天的大雪善解人意的停了下來,兩人並肩而行,談天說笑,聽著腳底下因為踩在雪塊上而發出的咯吱聲,說不出的舒服。
虞翻笑道:」主上真是厲害,三言兩語便令那張燕心服口服。從此我青州又多了一員猛將。更為主上謀奪徐州、誘騙袁紹增添了把握。」
太史慈淡然一笑道:「早就知道瞞不過你,現在我青州和兗州已經把徐州包圍起來,臧霸大軍更作出了要向徐州移動的態勢,我想袁紹不上當都難。」
虞翻點頭道:「的確如此,主上令奉孝先生回青州給袁紹造成上下不和的假象,而且青州大軍分散,臧霸大軍又向徐州前進,這種種情況,袁紹不同心才怪呢。我看袁紹定要在張燕的身上再吃一個大虧。」
太史慈笑道:「仲翔知我。」
「不過,」虞翻沉聲道:「我卻以為主上不應該在冀州靜觀時局,而應該主動出擊,這樣誘騙袁紹的把握更大。」
太史慈大感興趣道:「哦,說來聽聽。」
虞翻沉聲道:「我以為主上應該出兵長安!」
「出兵長安?」太史慈聞聽虞翻此言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虞翻見太史慈在玩味自己的話,連忙道:「從現在天下的局勢來看,主上已經無可爭議的成為了中原的霸主,表面上看去似乎風光無限,但其實再往下走則是步履維艱。」
太史慈沒有想到虞翻竟然會得到這樣一番結論,帶著期許看向了虞翻,虞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不知主上有沒有想過,在奪得了三州之後,我們今後對外用兵的口實是什麼?畢竟不可師出無名。」
太史慈聞言笑道:「我知道仲翔的意思了,你是要我『挾天子以令諸侯』對嗎?」
虞翻沒有想到太史慈的思路這麼快,身軀一震道:「主上高明,原來主上早已經胸有成竹,虞翻這事多嘴了。」
太史慈聞言心中慚愧,暗道我哪有這個本事,這僅是歷史結論罷了,擺擺手道:「仲翔莫要如此說。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方法知道是一回事,找到時機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人世間每多眼高手低之輩。」
虞翻見太史慈全無半點驕色,心中歡喜道:「主上言之有理。」
太史慈冷笑一聲道:「說穿了,大家玩得都是狐假虎威的把戲,只不過這隻老虎是紙老虎罷了。我太史慈和其他人最大的區別就是我無論怎麼做都是為了結束亂世,不像其他人那樣,一心只想著把權力把持在自己的手中。」
虞翻點頭道:「的確如此,時至今日,漢室江山早已經風雨飄搖,大漢皇帝的命令沒有一個是出自自己的心願,完全由權臣操縱。」頓了頓,不好意思道:「其實在開始時,屬下以為主上和其他人沒有區別,但是到青州後,特別是研究了主上的學說和改制,才發現主上考慮的乃是這天下的長治久安,或許主上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但是主上站在這高位上卻不是單單為一己之私利,更多是為了這天下,否則主上就不會坐在一般人看來打擊世家大族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了。所以屬下以為,主上不管站在什麼位置上都不為過。」
太史慈身軀一震,自然聽出了虞翻話中的意思,這個虞翻大概是第一個隱隱約約自己要對漢室取而代之的人,更不得不承認這個虞翻膽大包天,竟然可不把漢室放在眼裡,由此也可直到這個虞翻對自己已經是推心置腹,否則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得仰天吁出一口熱氣,看著水蒸氣在冰冷的空中幻化凝結,好似變幻不定天下大事,思索道:「那些都是以後的事情,我現在只是想要掃平亂世,方今天下,諸侯爭勝,大家依靠的東西各有不同。不過總的說來,無外乎『皇命』、『皇族』、『學術』、『宗教』四種而已。不知仲翔以為然否。」
虞翻聞言,心中再一次大訝,沒有想到太史慈對天下力量把握得如此的精到,不由自主道:「主上,虞翻恨不早日與主上同游,雖死無憾!」太史慈大笑道:「仲翔,現在也不晚啊,能夠聽明白我這番言語的天下間不過區區數人,仲翔乃是我的知己,是我求之不得才是。」
虞翻眼中閃過誓死效命之色,太史慈看著虞翻的神情,心知自己已經完全收服了虞翻,心中歡喜道:「首先看到看到這一點的當然是黃巾軍的張角,他利用的是『宗教』。」
虞翻點頭道:「的確如此,張角沒有出身,要想成大事,前面的三點均不足以為憑,不過『宗教』這種東西一旦發展成為全國性質的東西就和『學術』差不多了。又或者說『宗教』只是一種『學術』的變形而已。」
太史慈點頭道:「的確如此,與其說張角是敗在漢室的手中,還不如說是敗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就張角宣傳的那一套哪裡會有一個世家大族喜歡?自古以來,儒道兩派思想鬥爭頻仍,張角根本就是選錯了方向。」
虞翻笑道:「其實張角在起兵前一直做得不錯,至少上至先帝,下到地方,有不少人已經相信了他的那一套。」
太史慈笑道:「這就是我說的時機問題,張角選錯了時機,過高的估計了自己的力量,才會慘敗身死,徒增笑柄而已。」
虞翻歎道:「不過沒有辦法,因為張角沒有輿論的力量,他的那一套學說若是正常的傳播,是沒有人相信的。只好化身為宗教出現。」
太史慈點頭,虞翻這話說的當然有道理,比如說《三國演義》裡孫策和於吉那一段故事明顯就是『學術』與『宗教』的鬥爭。世家大族的孫策根本就不能容忍於吉在那裡裝神弄鬼,更令孫策擔憂的事情是就連自己的母親都相信於吉的鬼話,若是聽之任之,任其發展的話,只會重蹈漢靈帝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