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楷更加不耐煩道:「試多少次都是一樣。」
一語未畢,太史慈鬆手。
在眾目睽睽之下,紙團和木塊同時落在了地上。
什麼!眾人瞪大了眼睛,無法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事實。他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紙先後落下的速度會完全不同。
太史慈心中暗笑,自己這是在重現比薩斜塔試驗,自由落體運動乃是千錘百煉的科學真理,豈是這時代這群鄙薄科學又敬畏鬼神的文人所能明白的?
太史慈笑道:「襄楷先生,你能不能用你的天人感應給我們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麼?」
襄楷哪懂得什麼自由落體,不由得慌了神,道:「此必是你糊弄眾人的法術!」
太史慈哈哈大笑道:「襄楷先生真會說笑,不如這樣,可由襄楷先生人選在場的高朋中的任何一位把我剛才做的重新做一遍,看看是否是我會什麼法術,你若不放心,再換一塊紙張和木塊也可以。」
襄楷語塞。
太史慈冷冷喝道:「哪來的騙子!居然還敢妄稱天命,可笑!」
襄楷被太史慈罵的大怒,道:「太史慈你欺人太甚,怎可對我如此無禮。須知王公大臣皆奉我為座上賓……」
太史慈一點面子不留道:「問題是你有何讓我可『禮』之處?居然敢妄稱什麼『塵世間的事皆有定數』?這世間哪有什麼絕對的事情?又哪有什麼不可改變的事情?同樣是一張紙,只要找對方法,一樣可以讓她下落的速度不同!告訴你,許多我們看似天經地義的事情都是錯的。你不知道的東西別人未必不知道,別動不動就把自己說不清的東西說成是天命所歸。你不過肉眼凡胎,有何資格妄談天命?哼!你的天人感應誰人知道真假?」
眾人聞聽心頭大震,太史慈這番話在某種程度上實際上是在否定天人交感這種理論。
孔融有話要說,卻又忍住,畢竟暫時他和太史慈是同一陣營的,心中亦喜襄楷受窘,自不會批駁太史慈的論調。
秦周這老狐狸更是早早地閉上了嘴。陸康八面玲瓏,自也不會插言。
唯有曹操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許子將眼中精光一閃,旋即閉上雙目,彷彿怕別人看穿他的心思。
管寧和邴原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激動異常,因為他們知道,太史慈正在藉著這個機會在西北六縣以外的地方漸漸滲透他的言論主張。管寧更想到了太史慈給他講過的青蛙的故事。
張舉想不到太史慈如此的不留情面,居然放下袁譚和陳琳全力對付襄楷,更隱隱有種被太史慈看穿自己企圖的不妙感覺。可細細想來,自己偏偏毫無破綻,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王武這兇惡粗人怒瞪凶睛,看向太史慈,只待張舉一言,便要動手。
太史慈哪會把他放在心上。如果有可能,還要趁機格殺這王武,先為臧霸討回一筆小債!至於沒有這王武後日後誰會去作亂斬殺張純,太史慈才不關心,反正張舉張純難成大事。
一時間,大廳之內劍拔弩張!
王修見太史慈駁倒了襄楷,心叫不妙,他雖然不關心襄楷是否受窘,但襄楷被駁倒絕對對自己這新認的主子名顯天下的意圖不利。
眼見太史慈鋒芒畢露,完全蓋住了袁譚的風頭,出言道:「太史將軍稍安勿躁,天命昭昭,自有其無窮的變化,襄楷先生何嘗說過任何事物都一成不變的話?襄楷先生精通五德終始說,五行變化瞭然於心,太史將軍剛才之言只怕是班門弄斧了,沒見襄楷先生對將軍的言論懶的辯駁嗎?」
輕輕一語,帶過了襄楷剛才被太史慈逼得無地自容的窘境。顯示出了王修驚人的交際能力。
太史慈欣賞地看了王修一眼,心道:如此優秀的外交人才居然效忠於袁譚,實在是可惜,叫人有明珠暗投之感。
還未來得及說話,反過味兒來的襄楷冷哼道:「五行相生相剋,五德環環相扣生生不息,豈是你這無知小子所能明白的。」
大廳內眾人暗暗點頭,均覺襄楷言之有理,畢竟五德終始說是一種深入人心的學說,就連黃巾軍起義張角不也是假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名蠱惑百姓認為他是真命天子的嗎?
孔融見眾人紛紛為難太史慈,自己卻幫不上忙,不由暗暗著急,而且自己本身也是深信五德終始之人。
管寧和邴原原本倒是對太史慈深具信心,頗為期待的看向太史慈。但亦有些擔心,畢竟這五德終始學說並非輕易可以打破的,即便是他們內心深處也不由認同這種學說。
曹操對這套妄言天命的學說原本不屑一顧,他對太史慈這只是初次相見的年輕人本就大有好感,待看到他此時對虛無飄渺的天命不屑一顧登時引為自己的同道。
自從當上這濟南相以來,自己就在和迷信成風的濟南的世家大族爭鬥,想要傚法西門豹,故杜絕淫祀,驅趕神巫。自己當然沒有什麼理論可駁倒那些荒謬的言論,只好強制百姓遠離牛鬼蛇神的迷信活動。
但自己的鐵腕在那些同樣迷信的百姓眼中無疑是惡魔的行徑,雖然自己把濟南治理得井井有條,路無餓殍,但卻在仕途上步履維艱,再加上自己在朝中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更多時則感到一種深深的孤獨。要不是自己的好友鮑信一直在默默地支持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堅持這麼久。
想到這裡,轉過頭看看鮑信這老夥計,發現從進大廳以來久未出聲的鮑信亦在興趣盎然地看著太史慈。才想起了太史慈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