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臧霸只覺火往上撞,激動地說:「難道那些達官貴人霸佔我們的田地,謀奪我們的妻女,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就是天經地義的了!妄我臧霸還把你當成是一位見識不凡的英雄……」
太史慈打斷道:「宣高兄你沒明白我的意思,能聽聽我的心裡話嗎?」
臧霸怒氣沖沖道:「要說便說,何必婆媽!」
一笑,太史慈望著遠處,朗聲道:「我太史慈雖然年幼,但並非是人事不懂的頑童,更非睜眼瞎子,宣高兄說的這些我豈能不知?這大漢的皇帝只知享樂,根本不知民生艱難,外戚和宦官爭權奪利,地方官員魚肉百姓,世家大族兼併土地,官兵如狼似虎,惡比強賊,就是所謂的清流、大儒也是虛有其表,平日裡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說到治國就一無是處。這樣的朝廷就是你們黃巾軍不起來推翻,早晚會有人推翻。」聲音也越來越高。
臧霸聽得目瞪口呆,偏又覺得熱血沸騰,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的思路走得比自己還遠,想得比自己還清楚。忍不住問道:「即使如此,子義為何還說我錯了?」
太史慈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你要消滅掉這不公的朝廷當然沒有錯。問題是你的方法出了問題,照你們這麼做,不久以後這片華夏大地又會出現今日你所深惡痛絕的不公。」
臧霸一臉的不忿,出言反駁:「我黃巾大軍的宗旨就是救民於水火,怎麼會產生不公呢?」
太史慈笑道:「宣高兄稍安勿躁。我只問你一句話:日後你們推翻了現在的朝廷後是否要成立新的朝廷?你們的皇帝又是誰?」
臧霸覺得這是廢話,道:「這還用說?幹什麼事都要有領頭的人,若他日起義成功,當然要成立新的朝廷。皇上當然是天公將軍了。」
「那麼天公將軍撒手人寰後,皇帝又由誰來作?」太史慈逼問道。
「笑話,當然是天公將軍的後人來坐!」
「這麼說來,到那時這天下就是張姓天下了?」太史慈問道。
「那還用說?」臧霸豪情萬丈的說,彷彿天下已經到手了似的,「天公將軍的江山必然千秋萬代!」
太史慈不為所動,又問道:「那麼在宣高兄的眼裡天公將軍與三皇五帝,又或者漢高祖、漢武帝、光武帝比起來又如何?」
臧霸想了想道:「雖然不敢跟三皇五帝比美,但絕不會比你說的那三個劉姓皇帝差。一定會給天下的老百姓帶來好日子的。」
太史慈笑道:「這麼說來在宣高兄的眼裡那三個劉姓皇帝是好皇帝了?」
臧霸不是睜眼說瞎話之人,聞言不假思索道:「這自不用說。」
「可是」太史慈猛然直視臧霸道:「為什麼大漢有這樣三位好皇帝,他們的後繼者仍然有今日江山不保的危機?三皇五帝如此的英明神武,他們的天下又在哪裡呢?你怎麼就知道你們天公將軍打下的張姓天下就能千秋萬代呢?」
臧霸聞言,身軀猛地一震,張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
太史慈繼續道:「宣高兄的願望可說是全天下的人的願望,又有誰不願意生活幸福呢?也許天公將軍是個好皇帝,他能給我華夏子民一時的安寧和幸福,可是你能保證張公將軍的後人都能是好皇帝嗎?」
臧霸低下頭默然,好半響才艱難地說:「我想天公將軍的後人總不至於是昏君吧?」此話說出連他自己也不自信。
太史慈搖頭道:「這只是宣高兄你個人的猜想,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如果老子英雄兒好漢是真理的話,那麼夏商周都不會亡,大漢也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就算你們起義成功,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張姓天下也會像夏商週一樣煙消雲散的。」
臧霸豁然抬頭看向太史慈,太史慈寸步不讓地緊盯著臧霸道:「看看夏商周和大漢吧!他們在建立之初何嘗不是民心所向?可是他們的末代子孫哪個不是不可救藥的昏君?你怎麼就能確定你們現在建立的救民於水火的朝廷,就不會在多少代之後變成了像現存的這種殘害百姓的朝廷?」
臧霸大喝道:「不要說了!」雙目盡赤!因為臧霸本身也是才智過人之輩,自是無法否認太史慈說的這個事實。
太史慈心知凡事不可操之過急,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在二十一世紀那個民主社會可能不算什麼,甚至可以說是盡人皆知。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講未免衝擊太大了。
其實太史慈並不知道,現在自己說的這一番話有多麼的不切實際,當日後成為皇帝的太史慈回想起自己與臧霸的一番話時,不禁啞然失笑。
大概現在的臧霸之所以可以聽進去太史慈此時的高談闊論,就是因為臧霸對於漢政的失望,若是換了其他人,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不聽太史慈這番在這時人聽來絕對的胡言亂語了。
這也難怪,太史慈畢竟是後世人,此時初入三國的他若是不想把後世一些先進的東西拿過來實驗一翻那反而不正常了。
至於能否行得通,只有太史慈碰過壁才知道,畢竟人要在挫折中成長。
此時的太史慈並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有多麼的艱難,甚至會完全的違背自己現在的本意,他現在只是一廂情願的按照自己的說法試著去說服臧霸。
故緩和了一下語氣道:「宣高兄莫怪我剛才的直言,我也只是在與宣高兄探討。其實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就比如說我們先人使用的兵器都使用青銅做的,過於的脆和易折斷,後來還不是改用了鐵,結實了許多,如此看來,將來一定有更結實的兵器出現。」
太史慈一頓道:「同樣,我們前人解決不了的政治死結到了我們這一代未必就解決不了。如果找到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法,那我華夏的百姓將永遠遠離這些災難。」
此時,臧霸本已絕望的眼中因聽到太史慈的話突然間又有了神采。
太史慈拍拍臧霸的肩膀,道:「天色已晚,不如你我兄弟就在這山谷中過夜,也好繼續剛才的話題,找到一個解決辦法也說不定。如何?」
臧霸默默點頭。
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滿天的繁星,高遠飄渺的夜空有種說不出來的壯麗,此時太史慈和臧霸正圍坐在熊熊的篝火旁,兩人的運氣實在是不錯,居然讓兩人在天黑前發現了一些小動物,這些野味此刻正在火上*得滋滋作響,周圍混雜著肉和炭火的特有芳香。
偶爾有一兩聲狼叫,不覺得恐怖,反而給人以一種特殊的情調。
太史慈看著那火上的兔肉,吞了吞口水,一付餓壞了的模樣。臧霸心情也好了不少,看著太史慈的饞鬼相居然露出了笑容。
「好了好了!」太史慈手忙腳亂的從火上取下烤好的野味兒,口中卻不滿地嘟囔著:「只有鹽,味道差了不少,若是有味素就好了。」
臧霸皺眉道:「子義你說的什麼『味素』,是什麼東西。」
太史慈差點想扇自己的嘴巴,心想:總不能告訴他那是一千多年後的東西吧?連忙道:「那是我聽劉繇說的一種海外之國進貢漢帝的一種做菜時用的調味品,據說以此做菜味道鮮美異常。」
臧霸也不懷疑,唯有悶哼一聲:「皇帝就是花樣多。」接過太史慈遞過來的肉,咬了一口,讚歎道:「子義,你手藝不錯。」
太史慈沒有答言——正忙著吃呢!
臧霸又咬了一口,把剛才一直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子義,你剛才說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那……」
太史慈滿嘴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話,臧霸沒聽清楚,唯有耐心等待。
太史慈好不容易嚥下食物,重複道:「想辦法限制皇帝的權力。」
「什麼?」臧霸以為自己聽錯了,雖然臧霸誓要推翻漢室,但在他看來皇帝就是皇帝,皇帝至高無上,尊貴無比,天公將軍將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誰知道太史慈竟會說出這種話來。若不是知道這眼前的少年足智多謀,見多識廣,他一定認為這是瘋話。
豈知太史慈還有更加驚人的言論:「最好連皇帝都不要,那就天下太平了。」
臧霸只覺得自己是在聽一個瘋子講話,不可思議的盯著太史慈,說不出話來。
太史慈就知道是這種效果,因為在這個君權至上的年代,自己的話在那些封建衛道士們聽來就是大逆不道,即便是臧霸這種膽大包天的人物也是無法接受的。
可是太史慈卻不知道,凡人皆有所欲,而正是這種「欲」決定了人們的需要和生活,一個時代的發展有其內在的規律,環環相扣的歷史根本就不是簡單的*改變一個環節就可以全然變化的。
太史慈只知皇帝對中國有害,卻不知皇帝的存在正是一個時代的要求。這番話是很難說服別人的。
果然,臧霸皺眉道:「子義休要玩笑,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正如我們頭上的青天不可一日無太陽一樣。再者說,東漢政治糜爛不就是因為外戚與宦官爭權奪利的結果嗎?皇帝的權力不也小著呢嗎?」
太史慈苦笑道:「我就知道宣高兄會這麼說。可是我說的限制皇帝權力不是這個意思,東漢的這種現狀只不過是一群想把皇權抓到手裡的人在狗咬狗罷了。」
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兔肉,嚥下後才道:「宣高兄,你說如果一個農民不種地,那他今年會不會打到糧食?」
「當然不會,那糧食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臧霸顯然已經比較適應太史慈這種天馬行空跳躍式的談話方式,不會因為這些看似無聊的問題而厭煩。痛快地答道。
太史慈卻仍然像白癡一樣問道:「那鐵匠不打鐵是否能造出好兵器來?」
「不能。」
太史慈歎道:「是啊,木匠不打磨木材就製造不出傢俱,漁民不出海就打不到魚,商人不賣東西就掙不來錢,天下萬事萬物莫不如此,這就叫做付出必有回報,宣高兄以為呢?」
臧霸點頭道:「這自是理所當然。」
豈料太史慈搖頭道:「可是這世間偏偏就有一個行當可以不需付出只要坐在家中就能吃穿不愁享盡清福。」
臧霸眼睛都大了:「有這等好事?那我們還造什麼反呀?直接都幹這行得了。」
太史慈笑了,道:「這個行當就是皇帝,你們都去當吧!」
臧霸瞪了太史慈一眼,心道你這就是廢話,一個朝廷怎麼能有無數個皇帝?
太史慈卻放下了手中的兔肉,站起身來沉重的說:「宣高兄,其實你我一直在探討的問題的關鍵處就在於此。」
臧霸心知太史慈已經步入正題,沒有答話,靜靜聽著。
太史慈道:「不知宣高兄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是商人,我到你的店舖中去買東西,卻又不給你錢,你肯不肯呢?不用說,你一定不會同意,這種人與強盜無異,可是宣高兄你看看,自古至今這些當皇帝的哪一個不是這樣的強盜?管你是一代明君還是昏庸暴君,在他們看來這天下就是他們的家,這天下的萬物都是他的私產,他們無論從別人那裡拿了什麼東西在他們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這就叫做『家天下』。」
臧霸聞言心頭湧上千言萬語,偏又不知如何表達,只覺得太史慈真是說到他的心裡去了。
太史慈看著臧霸道:「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走我們的田地,理所當然地搶奪我們的房屋,義正嚴辭地霸佔我們的妻女。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
「昔日漢劉邦入關中時與關中百姓約法三章,殺人和搶人財物都是犯法的行為,可是你看現在,上至皇帝,下到官吏,那個不劫掠成性?漢劉邦的話早就變成了一隻空文,所謂的『天理』不過是天子臉上一塊兒可以隨意更改為自己的強盜行為找個理由的遮羞布罷了。」太史慈冷冷道。
「啪!」臧霸攥緊的手指勒折了兔子的腿骨。悲憤之情溢於言表。
太史慈歎道:「所以我說皇帝乃是天下之大害,也許一個朝代的創建者比如三皇五帝,再比如那三個劉姓皇帝因為經歷了亂世,知道老百姓生活的困苦,也知道如果逼急了老百姓,老百姓會反抗——就像你們黃巾軍,所以這些個皇帝還能鑒於前朝的興亡約束自己的**的話,不過他們的後人就不一定了,並不是每個皇帝都是不犯錯誤的聖人。宣高兄不要忘了,皇帝的權力可是無限大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干自己一切想要幹的事。」
臧霸聽得十分明白,太史慈現在正在委婉地重複著散步時他說談到的問題:天公將軍的後人就一定是有為明君嗎?如果不是的話,那將來一定會重蹈大漢現在的覆轍。如果這樣的話,那麼今天的黃巾起義又有什麼意義?百姓的安寧只是一時的安寧罷了。
但臧霸從太史慈現在的話中所聽到的意思遠不僅於此,太史慈提出的是一個臧霸必須正視的問題:如果皇帝犯了錯怎麼辦?按照太史慈前面的話來看,農民如果懶惰、不種地,那麼挨餓也活該,這是他應得的懲罰,其他行業當然也是如此。總之,一個人如果幹了不符合自己生存位置的事,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那麼皇帝是否也在這個規矩之中呢?
臧霸不敢想!但內心的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著他答案。
他知道皇帝也在這個規矩之中,也許老百姓忍氣吞聲地忍受你的暴政時,你這個皇帝似乎風光無限,你比任何人都要尊貴,任何人都要服從你的命令,可一旦老百姓起來反抗,那不就是對你這個不稱職的皇帝的懲罰嗎?
如果百姓是田地,皇帝是農夫的話,那麼只要不關心自己「田地」的「農夫」就該「挨餓」!
太史慈卻想得更遠,自從到了這個時代,親眼見識了三國時代華夏子民的悲慘生活,才對魯迅那句對中國歷史的評價有了真正的瞭解,臧霸他們所渴望的盛世不過是暫時做穩奴隸的時代,而現在的反抗只不過是因為他們連想坐穩奴隸也不可得。
整個中國的農民起義史不過是一部不同時代的奴隸們不斷地尋找一個對自己好一些的主子的歷史!
念及此,太史慈覺得無比的沉重。
一時間兩個人各想各的,相對無語。
臧霸覺得氣氛有些沉悶,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我明白子義所謂『限制皇帝權力』的意思了,其實是要限制皇帝的**,不作有損於百姓的事,如此可保江山永固。」
太史慈讚許地點點頭,看來這個臧霸還是很有點政治頭腦的。
不過太史慈卻擔心臧霸對「限制皇帝權力」的理解有偏差。
果然臧霸長出了一口氣,道:「子義的話大有道理,看來日後天公將軍打下江山後,一定要多多徵召見識廣博的臣子給天公將軍和他的後人時常提醒,避免像今日的大漢這種局面。」
太史慈心中苦笑:怕你理解有偏差,你還真有偏差。搖頭道:「臧霸兄又錯了。限制**和限制權利是兩碼事,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又錯了?臧霸有些發懵,自己自從見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後似乎就沒對過……應該是沒完全對過。而且,「概念」是甚麼意思?自己總有些弄不明白太史慈的用語。
太史慈不理有些抓狂的臧霸,自顧自道:「光把希望寄托在臣子的勸諫上是無用的,皇帝的權力太大,他不聽你的勸諫又有什麼用?哪個朝代都不缺乏向皇帝提意見的臣子,就是現在的大漢你以為就沒有能幹而又忠心並且敢於直諫的臣子嗎?」
臧霸又一呆,道:「照子義這麼說,只是這樣做還不夠?」
太史慈點頭道:「宣高兄,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兩件事:一、我們不能把我們過好日子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皇帝的道德上,因為道德這個東西無法得到皇帝一定遵守的保證,他的權力太大;二、我們也不能把限制皇帝**的責任完全放在大臣們的身上,因為皇帝可以選擇不聽。因此,限制皇帝**的第一步是限制皇帝的權力。」
這回臧霸倒是聽明白了,沉默半天道:「那子義又要如何實行你的主張呢?既然皇帝的權力最大,那你又如何去限制皇帝的權力呢?」
太史慈沉聲道:「有辦法,只要我們做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可限制皇帝的權力!把制定法律的權力從皇權中分離出來,讓皇帝做事也要受法律的限制,因為『絕對的權力只會使人絕對的腐化』。」
臧霸聞言,眼中立時爆出異彩,喃喃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絕對的權力只會使人絕對的腐化』?」續而興奮道:「子義果然是天縱奇才!如此發人警醒而且深含哲理的句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不行,子義你一定要隨我去見天公將軍,把你的話親自告訴天公將軍。」
太史慈暗暗叫糟,哪裡知道自己這一番招攬臧霸的話語竟然起到這種效果。此時如果一個應對不好弄得臧霸翻臉,這一天的的辛苦可是白費了,對日後收服青徐兩州的的黃巾軍更是不利,更何況他是真心喜歡眼前的這個莽直卻智勇雙全的漢子。
現在黃巾軍起義進行得如火如荼,看來今天要完全的招攬臧霸已不可能。
想到此處,太史慈已有定計,誠懇道:「宣高兄,你我雖然今日才認識,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我之情貴在交心,日月可鑒!」
臧霸聽得連連點頭,太史慈又道:「所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
一頓道:「宣高兄認為我今日所說的話會被你們未來的皇帝、天公將軍所採用嗎?」
臧霸冷靜下來,細細一想,不覺滿頭大汗,實際上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放棄自己到手的權力,天公將軍也不會!難道今日所談的這些只是水中月,鏡中花嗎?
太史慈道:「你我散步之時,我曾經說過我有一個願望,其實這個願望就包括我們今天談論的這個問題。」
仰望夜空,太史慈湧起萬丈豪情道:「我的願望就是結束自古以來華夏大地這種『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一亂一治的不幸怪圈兒,讓我華夏的子民永遠生活在幸福中。」
臧霸皺眉道:「可是正如子義所說,這天下又有哪個皇帝會放棄自己的權利?只怕天公將軍也……」
要知臧霸問得正是在點子上,可那並非僅僅是因為願不願意放不放棄權力的問題,而是每一個後來人或者旁觀者都不可能完全知道在其位謀其政者的苦衷。
現在的太史慈也不能。這是到太史慈渴望成為上位者後才體會到的。
太史慈道:「我的老師曾經告訴過我:『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千條大道理也比不上一個行得通的方法。」
臧霸眼睛亮了起來。是啊,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也許天公將軍就能接受太史慈說的這一套呢?!
太史慈又道:「在我的心中還有一條遠比今晚談論的方法還要艱難得多的辦法,實現的機會更小,可對我的吸引力卻更大。我準備去嘗試一下,看看有沒有成功的可能。所以……」
臧霸有點難過道:「子義不必多言,我明白了,你去放手做你想做的事吧!」
太史慈笑道:「宣高兄何必傷感,雖然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可是所謂『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天下有一個知我懂我之人不就足夠了嗎?」
臧霸笑了笑,但終是難以釋懷。
只是太史慈想不到,當兩人在見面,彼此的理想早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更何況,」太史慈神秘地笑道:「你我兄弟終有相見之日。」
一頓道:「我太史慈是個只忠於自己理想的人,我希望宣高兄也是個忠於自己理想的人。」
臧霸喃喃道:「只忠於自己的理想?」
「對,忠於自己的理想,若我是宣高兄你就不會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包括天公將軍在內。你今日忠於天公將軍其實是因為你與天公將軍志同道合,可是有一天當你發現你們志不同道不合時,難道你還要忠於他嗎?」
「怎麼會呢?」臧霸忍不住為張寶辯白道:「天公將軍怎麼會變呢?」
「一切用事實說話吧,那是勝於任何雄辯的,我只是在想,宣高兄不妨替我把今晚的想法告訴天公將軍,看看是否有成功的可能。我也要去試試另一個方法,看看有沒有成功的可能,如果宣高兄你能成功的限制天公將軍這你們認為的未來的皇帝的權力,那時就是我加入黃巾軍之日。如果事不可為,宣高兄不妨來找我,咱們在試試另外的辦法,看能不能行得通。如何?」
臧霸哈哈笑道:「太史慈就是太史慈,我臧霸服了,只是不知子義的另一個辦法是什麼?」
太史慈搖頭道:「現在不能說,因為實現起來很困難,現在只是有了一點想法,如果日後宣高兄發現我這方法完全行不通,即便你在天公將軍那裡沒有成功也不用來理會我,倒不如另外去找一條實現自己願望的道路。」
一頓又道:「就比如說,黃巾軍現在濫殺無辜隨意搶劫的行為就與宣高兄你的主張不符合,你難道就因為他們是黃巾軍就默許甚至支持他們的行為嗎?你們反抗朝廷的暴政的原因不也包括官兵們的強盜行為嗎?你們怎麼也這麼干呢?難道在你們看來這種行為也是天經地義的嗎?強者欺負了你們,你們就要去欺負你們更弱的人才覺得自己幸福嗎?這不成了『阿……』,嘿,沒什麼!」
暗自抹了把冷汗,險些把魯迅的《阿q正傳》裡阿q受了假洋鬼子的欺負又轉而欺負小尼姑的精神勝利法說了出來。
臧霸卻沒在意,他只是被太史慈的話帶入了沉思:是啊,看來太史慈說得對,自己似乎應該只忠於自己的理想,而不應該隨意地相信某個人或某群人,把自己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沉默半天,才道:「子義才是真英雄!」
太史慈彷彿看穿了他的內心,知道這顆埋在黃巾軍中的種子已經法發芽了,呵呵一笑道:「天明我們就將各奔前程,不如徹夜長談,多一些交心的時間如何?」
臧霸點頭,隨手添了幾塊兒柴火,本以微弱的篝火又開始熊熊燃燒。
一時間靜謐的山谷中儘是兩人的笑語。
夜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