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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鳳凰謀,金戈青塚路(三) 文 / 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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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笑起來:「陛下,你認為我還該對你懷有其他感情?做為女人,你給了我一生最深的屈辱;做為公主,你給了我一生最大的踐踏;做為你弟弟的心上人,是你橫刀奪愛,把我們從最般配的情人,變成了切齒痛恨的仇人!」懶

    拓跋軻居然垂下頭,一向一絲不苟的頭髮,在凜冽的山風和激烈的打鬥散落。幾縷飄蕩在蒼白的面頰間,讓他過於端正謹肅的面容柔和了幾分。

    他低低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拓跋頊一直在保護你?他從不曾對不起你!」

    我縱聲笑著,幾乎笑出眼淚,「這種庸懦無能的男人,對得起我又如何,對不起我又如何?我寧願在我們認出彼此的那個晚上,相擁著死在你的劍下!我想……我會死得瞑目!我會死而無憾!至少我的心裡,還保留著那份最完整最純淨的感情!如今……他死了比活著更好!我南朝公主蕭寶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愛情!」

    最後一句話,我用盡了全部力氣高叫出來,以至我話音落下許久,山間還不斷地一遍遍迴盪:

    「我南朝公主蕭寶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愛情!」

    「我南朝公主蕭寶墨,不要任何有瑕疵的愛情……」

    略嫌尖厲的聲音,壓過了千軍萬馬的廝殺聲,隨著山風越送越遠,似充斥了整個的天地。

    我喜歡,我便高聲地說出;我放棄,我同樣高調地宣佈。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的愛或者恨;所有的乾坤,我要自己來把握。

    而我的公主府部屬,以及已趕到近前的禁衛軍,無人敢因拓跋軻方纔的話而小瞧我,如今望向我的目光,更說不出是敬畏,還是欽佩。

    至少,我相信,我讓他們見到了安平公主蕭寶墨作為公主的驕傲和尊嚴,我有著和兄長惠王蕭寶溶相似的令人折服的氣質。

    儘管兩種氣質,截然不同。

    蕭寶溶是滿腹才學平易近人的溫潤寶玉,而我則是踏入塵埃污泥依舊煜煜生輝的明珠。

    可拓跋軻似沒聽到我這樣大聲地宣告,反而側過了臉,剛毅的線條在柔軟的髮絲下堅硬如刻,彷彿繃得極緊的繩索,隨時要斷裂開來。

    我懶得去探究這個冷血的男人目前到底在想著什麼,眼看山下的追兵已經集至山腰,揚手喝道:「動手!格殺勿論!」

    一擁而上的官兵。

    明亮森冷的鋒刃和沖天而起的血光。

    「陛下!陛下小心!」

    慘叫聲中,伴著北魏人急促嘶啞的叫喚。

    十餘名魏人將拓跋軻團團護住,捨命砍殺著如蟻集至的大梁官兵。

    而拓跋軻竟保持了原來僵立的姿勢,近乎憂傷地盯著側面的山林竹海,失神般並不為眼前的廝殺所動。

    「陛下……」

    又一名他的部屬倒下,鮮紅的血箭噴出,一溜冒著熱氣的血珠打到了拓跋軻臉上。

    拓跋軻才似猛地醒悟過來,提劍四顧,忽然高喝一聲,狠狠砍向欺到跟前的一名梁兵。

    和拓跋頊一樣無堅不摧的寶劍,以地獄修羅近乎蠻橫的力道劈下。

    大活人眨眼便成了斷成兩截的屍首,白花花的腸子流溢於山道中,濕熱的血腥味迅速淹沒了翠竹蒼梧的清新出塵。

    幾名侍衛貼身保護著我,盡量將我往稍遠處拉開。我卻固執地一動不動,哪怕有血珠子順著山風淋到我的身上臉上。

    今日之相山,注定日月無光,血流成河。

    上清寺的師太們念再多的經文,這輩子也無法超度完今天死去的幽魂。

    山道並不寬闊,千餘梁兵與數十魏人搏殺,人數上雖然佔盡上風,但實際行動時,由於魏人刻意在狹窄處攔截,並沒能發揮出太大的優勢來。

    山腰以下堵塞了大量的梁兵,但真正能與魏人對敵的,頂多不過二三百人而已。

    好在大梁官兵知道面臨的是怎樣的對手,儘管死的人越來越多,可後面的人立刻毫不猶豫填補上來,踩在前人的屍體上繼續攻擊,務要將對南方造成最大威脅的大魏皇帝一舉擒殺。

    擒或殺,都無關緊要。

    我要的,南朝要的,就是打斷這根北魏的脊樑!

    魏人身手高明且凶悍無比;可面對不要命前仆後繼的梁兵,不得不付出越來越多的性命。

    拓跋軻身邊能站起來的魏人越來越少;而倒下去的,無一能保全性命。

    我下的命令,是格殺勿論,根本不想留活口。

    只要有倒下去的,立刻會有梁人上去補上幾刀,即刻了結,並不留俘虜。

    拓跋軻還沒倒下,但我快意地想著,應該已經不遠了。

    他已經傷了好幾處,最重的一處,是從左肋穿入,左背穿出。

    那樣的傷勢,如果不盡快調理,是絕對足以致命的。

    我的確應該高興的。

    這是我多少個日夜的夢想。

    仿若只要他死了,我的所有噩夢和噩運都會就此終結。

    可也許是這山風太大了,山上的氣候也太寒冷了些,我的鼻子酸澀得厲害,倒似又想哭一般。

    看著他依舊挺拔站立著迅猛攻敵的身姿,我忽然便想起,其實他的確對我有過溫情的一面。

    比如,曾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如孩童般輕輕捏一捏我的手指,提一提我的耳朵;

    再比如,將我逼得半死不活後,溫柔地將我抱到懷裡,親手為我塗抹著傷口,安慰地拍著我的背;

    還有,我無意間的一句話,而導致被替換掉的茶葉,多出來的南方菜式,以及送到瓊芳閣的器物……

    可惜這一星半點的溫存,根本掩飾不了他加諸我身上的無限痛苦和洗涮不了的羞辱。

    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

    了,都該算了結了吧?

    我瞇起眼,努力逼回淚水,等著看他的死亡。

    眼見拓跋軻身周只剩下了五六名魏人,且都已受傷不輕時,變故陡生。

    我們的身後,忽然傳來利箭破空之聲。

    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便聽得身後的侍衛驚呼:「公主小心!」

    我的身體被侍衛一帶,迅速滾到山道外的樹叢中。數十枚利箭如蝗,自另一處山腰的樹叢間飛射而出。

    在狹窄山道間斗作一團的人群中忽然傳出了陣陣驚叫,伴著韋卓高聲呼喊:「向前衝!不可放跑了魏帝!」

    他們的驚叫,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利箭上綁著的異物!

    再不知那數十枚利箭上綁著的是什麼東西,不過片刻之間,那本就壅塞不堪的山道處煙霧瀰漫,藥黃色類似硫磺硝石味的嗆人氣體,迅速模糊了人們的視線,再也分不出敵我,也便沒法打鬥攻殺下去了。

    端木歡顏教我兵法時,曾說過攻城有「行煙」一策,將乾草堆於城池的上風處,周圍覆以乾草,用濃煙熏逐城樓上的守軍;又曾提過煙球和毒藥煙球,則是用投石車將硫磺、黃蒿等配以毒藥製成的球狀物投入敵營,可令對方陣營毒煙瀰漫,趁機發起進攻。

    這兩策,前者需要大量乾草,後者則更複雜,一顆毒藥煙球就有五斤以上,根本不可能以普通弓箭射出。

    體積小、重量輕,卻又這樣大威力的生煙之物,以前可是聞所未聞。

    正掙扎著立起身時,已見山上飛快地奔下大群山民打扮的壯年男子,足有四五十人,挾裹著一名白衣白髮的蒙面女人,持了刀劍飛一般奔殺下來。

    我大驚,忙推身畔的侍衛,叫道:「快去攔截!」

    自我在混亂中現身,身畔又有一二十名公主府的侍衛強行穿過那打鬥,護到我跟前,此時聽我的話,大多趕去攔截時,卻沒能完全攔住,至少有二三十人穿過他們的封鎖,衝入那正一片混亂的煙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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