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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逃不過,我只能由著他們將我送入拓跋軻所居的重華殿中。輕羅、連翹一併跟過去服侍我,只初晴被留在了原處,無詔不得離開房門半步。
我悄悄詢問管密初晴被捉來的原因時,管密只是笑笑:「公主,她的事,您別管,死活掌在另一位主子手裡呢,且看她的運氣吧!」懶
另一位主子?
誰?
北魏拓跋軻自十七年前在國勢傾頹中繼位,手段狠厲霸絕,早在北方建立了絕對的權威,乃至南征失利,他也只是退守青州,甚至在這裡建起了行宮,分明打算伺機而動,並沒有放棄南侵大齊。
屈指算來,這位大魏皇帝,已有近一年不曾回魏國京城鄴都了。儘管如此,北方依舊甚是安定,並不曾聽說過出現什麼大規模的叛亂。能在他鐵血手腕中留下的皇族宗親,想來都是絕對臣服於他的拓跋氏子弟,誰還能夠格被稱為另一個主子?
很識相地沒有進一步打聽,讓他們用肩輿抬了我,送到了重華殿拓跋軻的住處。
重華殿新建不久,金瓦玉柱,簷牙高啄,在冬日色調暗沉的高松古柏間猶顯氣勢輝宏,流光溢彩,雖只是行宮殿宇,格局略小,也頗具帝王之氣。蟲
殿內鋪著大塊的瑞獸澄金磚,山水錦屏,水晶珠簾,明黃騰龍雲錦幃幔,朱漆雕龍檀木桌椅,陳設簡潔大氣,連纏枝蓮花的琺琅香爐傳出的幽細龍涎香氣味都縈出了令人膽寒的威凜沉凝。
站在這樣的地方,想起那個身材體重抵我兩個都不止的威猛男子,我更是胸悶氣促,手足無力了。
輕羅等人雖不敢讓我久睡,可見我臉色發白,又不敢不讓我休息,只得將我扶到內殿床上臥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陪我說話,生怕我再睡著,加重了病情。
我這時才知道,當日蕭寶溶帶我離開後,她們這批本來要回鄴都的宮人,因護衛兵馬的大敗被迫滯留下來,隨即魏軍在江水失利,不得不退回青州,拓跋軻便將這些人召到了青州,在新建的青州行宮侍奉。本來她們兩個已經被分散開了服侍兩名宮妃,我前天來了,只因拓跋軻一句話,便又回了我身畔了。
「皇上對公主真的很好很好。」這兩個侍女,著了魔瘋了心般一直和我這樣說,生怕我還想著離開。——可我是大齊國公主,她們憑什麼認為,我也該對她們大魏國的皇上很好很好?
自然,讓拓跋軻對我很好很好,還是必要的。
因為我想活下去,也想初晴活下去。
在這裡,他是掌握我們生死的惡魔。
九華燈在殿中煌煌耀起時,殿中忽然清寂,連燭花嗶剝爆起的聲音都清晰地跳在心底。
輕羅、連翹早已不見,那等訓練有素的知情識趣,在講究禮儀規矩的南齊皇宮,也未必有多少宮人比得上。
又是皮靴很穩健地踏在磚地的篤篤聲,落腳並不重,卻擁有恰到好處的震懾人心的力量。
水晶珠簾細碎的鈴鈴聲晃過,高大的身影已投在了明黃的帷幕上,與揚爪欲飛的翔龍重疊於一處,然後頓住,端過桌上的茶盅,不緊不慢地啜上兩口。緩緩抬手之際,他那線條狹窄而冷銳的袖子,連在幃幕上的投影都不曾顫動一下。
而我,卻已禁不住偷偷地在錦被在擦著掌心的汗水,努力壓抑著可能流露出來的厭憎和嫌惡,閉上眼睛,保持著最恬靜柔和的睡姿。
帳幃撩起的微風,還是讓我眼睫微微霎了一下,無形靠近的壓力分明告訴我,拓跋軻已經走到了床邊。
粗糙帶了繭子的大手,先撫在頰邊,然後緩緩游動,在我的唇邊來回地輕輕摩挲。
我再也無法裝睡,受驚般猛地一顫,睜大眼睛,正對上拓跋軻的雙眼。
沉著,安靜,如浩翰的晴天海面,反射著明朗的陽光。
我慌忙縮身,驚惶地推開錦被,伏跪於榻上,喘吁吁地屈下身行禮:「寶墨拜見陛下!」
沒聽到拓跋軻開口,手臂卻被握住,只輕輕一帶,大半個身子便棉花般失了力道,傾落下來,正跌在他強而有力的臂腕間。
武者剛硬的肌肉磕得後腦袋一陣疼痛,但拓跋軻的聲線還算柔軟:「你還曉得自己的本份麼?已是朕的女人,也敢跟了南人便走!」
我望著他微帶慍意的面龐,倒沒看出多深的怒意,且眼底若有若無的一抹溫情柔軟了他的眼角,居然有幾分像阿頊的眼睛。
彎彎的弧度,隱隱約約,勾勒成了桃花瓣的形狀。
我的驚怕和嫌惡忽然間便散去了很多。
凝視著那雙眼睛,我怯怯道:「是我哥哥來接我,我就回去了。」
「蕭寶溶……南朝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倒是朕原來沒注意到的。」那眉眼游過一抹刀鋒的銳利,很快消融在尊貴而眩目的明黃陰影中,化作不經意般的散漫,「本該為此罰你,看在你總算還有點良心,知道為大魏的女眷宮人求情,這些日子又吃了不少苦,先饒了你。」
他的手腕輕輕一翻,已將我像只瓷娃娃般塞回被中,推到了裡側,然後自行解衣褪鞋,臥上床來。
春天在魏營度過的噩夢般的日夜,經了許多時日的養尊處優,和心理上的刻意迴避,本已快要忘卻,卻在見到他光裸肌膚的剎那被全盤觸動,讓我禁不住地週身顫抖。即便我一再地為自己壯膽,提醒著自己,不過是給條瘋狗咬了幾口罷了,沒什麼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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