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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找過很多男人,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對你應該還是有點不同的吧?」他自嘲地輕笑:「現在看來,的確有不同的地方,就是我會傻乎乎地去希望和你相守一世……和一個人盡可夫卻在我跟前裝純情的女人相守一世!」懶
他緩緩坐起身,扣著自己的衣帶,眼底滿是鄙夷和譏嘲:「大約見慣了南朝那些軟綿綿像女人一樣的清秀男人,想換換口味,試試能不能收伏我做你的第十幾或第幾十個裙下之臣?」
「我沒有……我沒有騙你……」
我失聲辯解,忙坐起身來想拉住他解釋時,他將手猛地一甩,已推開我的手,拾了方才親熱間散落地上的披帛,狠狠地摔到我臉上。
如被打了一記耳光般的滿臉火辣辣中,我聽到阿頊問我:「那麼,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你以前沒碰過男人,打算讓我成為你第一個男人?」
我頓時語塞,盯著這個給夫子們洗過腦的驕傲男子,蓄了滿眶的淚水。
阿頊一邊向後退著,一邊呵呵笑了起來:「如果不是我曾親眼看到你玩到晚上才回敬王府,又在半夜三更濃裝艷抹和男人一起出去,或許我還真信了你的眼淚,信了你的純潔……」
再嫌惡地瞥一眼我半敞的衣襟,他吐出的字,厲毒如利箭穿心:「你已……太髒!」蟲
他轉身奔出了竹林,身形極快地消逝在黑暗之中。
我慘淡地笑了笑:「可我不是初晴郡主,我是阿墨啊,我是蕭寶墨啊!」
可是誰對於這個少年來說,大約都不重要吧?
他想要的,我已給不了,也給不起。
我已是個壞女人,命中注定,只能在亂世的漩渦中浮浮沉沉,再受不起愛情那樣不切實際的夢想。
阿頊……
走了也好。
又何必將這樣乾淨的少年捲進來,滾在這濁污的權斗間不得安寧?
走了也好。
你一定要幸福,就當是為我圓滿一段永不可能把握住的快樂。
又輕輕地笑了笑,我整理了衣衫,撫一撫疼痛的面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山還是那樣的山,竹還是那樣的竹,連當日少男少女溫軟嬌脆的笑聲也似依然迴旋在耳邊。
我輕若羽燕的旋舞,他留連不捨的雙眸,都不過是少年時候虹彩般絢爛過的夢。
夢醒之時,風過長林,流雲散盡,竟是一場空。
簾內低語,窗邊笑靨,竹林漫舞,如今都散如煙靄無蹤。
空念往事,人未老,心已滄桑。
無人再看我的舞蹈,我也無需再舞給誰看。
蕭寶溶說,我不該舞。
可我的確很想低下我所有的高貴,撇下我所有的尊嚴,為他而舞。
舞一曲,《倦尋芳》。
只為他走到我跟前,再用那縈了墨藍霧氣眼眸,失神地癡癡望我,再叫我一聲,阿墨。
伸出左腿,腳尖微踮,裙袂散漫盪開,像一朵睡蓮緩緩綻開纖薄的瓣。淡紫色的寬廣紗袖輕揚,袖口淺粉的刺繡碎花在淡薄的暮色中飄起,如春意闌珊時落花翩飛,無可奈何地捲舞著最後的風采。
春意早成空,閒卻鞦韆索。不忍捲簾看,寂寞梨花落。
倦尋芳,倦尋芳,君既去,無緒倦尋芳!
無人觀看,無人惜賞,也不打緊。
我只是想認真地再舞一曲《倦尋芳》,祭奠我失去的愛情,祭奠我消逝的夢想,以及我一去不復返的無憂無慮少時年華。
有清澈明淨的泠泠琴聲傳來,乍聽風流綺艷,細辨深沉蘊藉,高妙的宮商金石之音,華貴的冠冕珮玉之氣,漫漫迴旋於那一絲一弦細細傾訴的鬱鬱低歌:
「……倦游燕,
風光滿目,
好景良辰,
誰共攜手?
恨被榆錢,
買斷兩眉長鬥。
憶高陽,人散後,
落花流水仍依舊。
這情懷,對東風,
盡成消瘦……」
恨無處雪,悲無處訴,傷無可醫,悲無可解……
斷了一根弦的七絃琴,依然用宮商角徵羽在訴著淒愴無奈的一段衷腸。玉青色的寬大袍袖下,是熟練撥挑著的修長十指。
曲未竟,淚已盈眶。
最後一個旋舞,我腳下踉蹌,一頭栽撲到那個熟悉的懷抱,痛哭失聲。
弦音裊裊,憂思綿綿的餘韻猶在空中迴旋未絕,蕭寶溶的雙臂已攬住我,沉鬱的聲線低低縈在耳邊:「阿墨,三哥一直在這裡,三哥護著你。你不會孤單,不會沒有可依之人。」
我的淚水糊濕了蕭寶溶前襟,嗚嗚咽咽,只是凌亂地說道:「三哥,他走了,他不理我了,我很髒,很髒……他嫌棄我……」
「他就是阿頊麼?果然好身手,好相貌……可惜他缺了讀懂女兒家心思的細緻,也沒有一個男人該有的寬廣胸襟。」蕭寶溶溫柔地撫著我的發,微涼的唇在開闔之際,輕輕地觸碰著我的額,靜靜地告訴我:「丟開你,他早晚會後悔。」
阿頊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可我沒法怪阿頊不懂我的心思,更沒法怪他沒有男人該有的胸襟。
阿頊只有一個,再倔強再癡傻,也是我喜歡的那個。
如果我有機會從頭再來,我依然會喜歡他,靠近他,擁抱他,並且絕對不會再因為任性離開他,害他蕭蕭落落淋上一夜的雨。
可惜我還是什麼都不能改變。
不能改變永興帝他們將我送往魏營的命運,不能改變我被魏帝蹂躪的命運,不能改變蕭寶溶將我另許蕭彥的命運,也便不能改變阿頊棄我而去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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