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兔兒都要睡著了,傳來敲門聲,起身打開房門,卻是晴蘿笑盈盈地站在門口。
「朵朵,見你燈還沒熄,便做了些糕點給你送過來。你原先說,最喜歡吃我做的栗子糕和桃酥。」進門將托盤上的糕點放在矮几上,又倒了兩杯花茶。「那時候我們整日廝混在兔子洞,你經常把你在菜園裡種的蔬果送給我,我無物回禮,便經常做糕點給你吃。」
兔兒心下狐疑,「姐姐最近一直……」從不提及以前,甚至從不叫她「朵朵」,一直兔兒兔兒的,「怎麼今日……」
「快過來坐,我們姐妹許久未見,也該話話家常了。」晴蘿拽著兔兒坐在軟榻上,拿了一塊糕點給兔兒,「你快嘗嘗,我的手藝見長沒有。」
兔兒小嘗一口,點頭讚道,「味道很甜美,很好吃。」
晴蘿低頭撫平裙上的褶皺,含笑道,「今天我想了很多,朵朵有權知道前世的事,有什麼不懂,朵朵儘管問我,我會全部毫無保留告訴你。」
兔兒放下糕點,抬頭看向窗外皎潔的月光,婆娑樹影映在窗紗上搖曳如魅影,「我想知道,我的前世到底是怎樣的人,似乎很多人不喜歡我。我也想知道,無憂和我……我和尊上,到底怎麼回事。」
「朵朵就不想知道你和極琰大哥之間的事!」晴蘿猛然抬頭,熱切地盯著兔兒,從袖中拿出一個同心結,「這個同心結是你前世彌留之際送給我的,而今我將它還給你,我也祝你……祝你和極琰大哥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兔兒的手一抖,「我和極琰哥哥?極琰哥哥說當我是妹妹般疼愛的,我們之間能有什麼?若我們在前世是很好的戀人,極琰哥哥畢竟已娶了姐姐為妻子。」
晴蘿一驚,「白日的時候……」她旋即一笑,眼底浮上淚光,「極琰大哥說將你當妹妹疼愛?」
兔兒用力點頭,「是呀,就是白日的時候極琰哥哥對我說的。[超多好看)我問他桂花樹下的桂花釀……嘿嘿,其實是我前段時間來狐王宮趴在牆頭上聽到樹爺爺自言自語說的,故意套極琰哥哥的話的……晴蘿姐姐,桂花樹下的桂花釀不是狐皇親手釀的嗎?」
「是朵朵在彌留之際為無憂大婚準備的佳釀……她說是為無憂準備的嫁妝。」晴蘿的眼角滾下淚珠來,手緊緊抓住那個紅色的同心結,不捨得放手了,「朵朵此生,最愛的就是尊上和那兩個孩子,只可惜……長樂命薄才一歲多點就命喪兆瑾手中,朵朵受不住打擊時常精神恍惚。為了無憂,深中魔毒還強顏歡笑,去人界帶回轉世的尊上唐昕,與無憂一家三口只有短暫三日的團圓,朵朵便匆匆離世了。」
兔兒的心口一陣漲痛,好像有一隻大手緊緊抓著她的心房,要將裡面的血液全部擠壓出來,聲音哽咽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唐昕……便是人界那個瘋王爺……」
她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初見小白時那麼瘋瘋癲癲精神不正常,所有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串聯起來,一切漸漸如迷霧散去明瞭起來。在人界唐王傳說中的白衣女鬼,只怕就是狐王王上白一朵,也正是她的前世。而唐王唐昕正是妖王至尊無殤的轉世,也正是她帶著小白的魂魄在玄辰哥哥的幫助下破開妖界封印進入妖界,成全了尊上無殤的復生。而在那久遠的之前,尊上已和狐皇生育了一對龍鳳胎,便是長樂無憂……
兔兒不敢再想下去,越想心就越痛,痛得好像滴出血來。
「朵朵一生淒苦,與深愛之人相愛而不得相守,總是蹉跎錯過,讓人扼腕。還好,無憂長的極好,也算是上天眷顧朵朵。現在更好了,朵朵你回來了,不管你能否憶起從前不重要,你的女兒始終都是你的女兒,而你愛的人……我覺得,愛一個人,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愛你,只要他心裡有你的位置,哪怕是一點點,哪怕就是沒有你,你愛他就夠了,真正的愛不需要回報。朵朵沒必要因此心生怨念,一旦心有怨懟,便不是真的愛。朵朵你可明白?」
兔兒懵懂地搖搖頭,「這便是晴蘿姐姐愛極琰哥哥的方式?」
晴蘿淒然點頭,「我一直沒要求極琰大哥能像對朵朵那樣用情至深,只要能陪在他身邊,我就知足了,別無他求。」
兔兒將桌上的同心結推向晴蘿,「姐姐,這個同心結既然是我前世贈予你之物,豈有收回之理。我漸漸也聽得明白了,晴蘿姐姐放心,我和極琰哥哥絕對只是兄妹之情。」
「朵朵,我沒有別的意思。」晴蘿慌亂解釋。
「我知道,我也沒有多想,我只是表明我的立場。其實,我才只有七歲大,不似外表這樣是個少女,我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丹藥才會瞬間長大。那些男男女女的情情愛愛我還不懂,我也不想懂。老君說過,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我怕疼,我不會隨隨便便對誰動心。」
晴蘿渾身一顫,恍惚想起朵朵被無殤剜心之後逢人就喊「疼」的那段日子,一把抱住兔兒眼淚再次奪眶,「朵朵,極琰大哥說的對,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我們活在當下向前看,過去諸般都不要去想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你們都知道所有事唯獨我像個傻子般懵懂無知,那種感覺好難過。就好像個跳樑小丑,在耍一場供人觀賞的木偶戲。」
「若過去的每一件事都讓你痛苦非常,你還想知道嗎?」晴蘿含淚望著兔兒堅定的目光。
兔兒歪頭一笑,「不會連一件開心的事都沒有吧。再說我只是想知道,畢竟前世太遙遠,我現在只是兔兒,一個全新的身份,不會傻傻地揪著過去不放的。」
晴蘿猶豫好一陣還無法決定,兔兒就搖著她的胳膊祈求,「好姐姐,就幫幫我吧。」
晴蘿終受不住兔兒的哀求,便趁夜去狐王宮的書庫將這些年的典籍關於狐皇白一朵的拿來給兔兒。她挑燈夜讀,晴蘿便坐在一旁陪著她,哪裡不懂就給她講解。
比如兔兒很不懂得為何尊上會將一個貌醜的女子接進玄水明宮,最後還封為丑妃。
晴蘿想了半天,搖搖頭,「尊上心思高深莫測,我等小妖豈能揣測透徹。」
再比如兔兒很不懂,無殤為了救花水上仙剜了狐皇的心卻在狐皇嫁給冥王時闖入冥界搶婚。
晴蘿又想了想,「尊上叱吒妖冥兩界,他的女人豈能嫁予旁人。」
兔兒不懂狐皇已成為人界靈妃與人皇羽瑄情深似海,為何又回到妖界再進玄水明宮,其後還親手殺了無殤。
「再度回到玄水明宮是為了救樹爺爺和顏女,狐皇親手殺了尊上是因為……」晴蘿的聲音微微哽咽,「魔魂給尊上下了詛咒,一旦動心便會死於心愛之人手下。」
「好惡毒的詛咒!」兔兒長歎口氣,繼續翻閱書籍,從白一朵懷孕在狐王宮養胎看到狐皇被兆瑾劫持去了人界,又到狐皇在人界產子之後輾轉成仙去了天庭,再擅自離開天庭從人界折返回妖界尋愛子長樂,一樁樁一件件的故事在書中記載的極為簡單,將許多的愛恨糾葛全部省略,最後也如天界對狐皇的記載的那般,寫狐皇與魔魂葬身在忘川河底,三界之間狐皇王上永絕蹤跡。
闔上書,天色已漸漸放明,狐王宮裡狐皇的記載確實比天界的詳盡不少,只是沒有狐皇白兒的那一世的記載,頗感遺憾。
「朵朵,你感覺如何?」晴蘿很是擔心兔兒會像極琰說的那樣,知道過去會心生怨念。只見兔兒大大伸個懶腰,揉了揉澀痛的雙眼,忽然極為一本正經地盯著晴蘿問道。
「晴蘿姐姐,原來極琰哥哥和瑾瑜新歡曾經還有過一段為人不齒的過去。」
晴蘿面皮一抖。
「我很好奇,晴蘿姐姐如何忍受得了極琰哥哥曾經是喜歡男子的?」
晴蘿身子抖了抖,「朵朵你沒看到,極琰大哥和你之間的那段嗎?」
「唔,我跳過了。」她只顧著在意狐皇和尊上之間的過往,其餘幾乎全部忽略掉了。
晴蘿搖搖頭,「即便朵朵轉世後,在意的始終還是只有尊上。」
「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對和他的過去瞭然於掌,才能不犯舊錯!」她確實是這樣想的,畢竟誰也不願一個坑裡掉下去兩次。
送走晴蘿,趴在窗欞上,望著窗外的桂花樹發呆。還不到桂花盛開的季節,蔥鬱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格外惹人。深吸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一切瞭然於胸,如釋重負渾身輕鬆。
「小白,我斷然不會再像前世那樣傻傻愛你了。」
正自言自語,身後飄來一股沁骨的寒意,低沉的聲音好像結了冰驀然傳入耳畔。
「你打算傻傻愛誰?」
還不待兔兒跳窗潛逃,身體已跌入一個寬闊堅硬的懷抱。奇異的藥香味撲鼻而來,他身上的黑袍將她緊緊裹入其中,好似生怕她會長出翅膀飛走一般。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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