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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136:尋九命邪妖 文 / 美越

    人在十萬火急的情況下,總能被逼發出強大的潛能。就好比一朵現在,懷裡抱著重傷奄奄一息的無殤又牽著踏風,還能飛得神速。只是眼下,她已顧不得多想為何她的法力忽然突飛猛進,大有一個千年老妖該有的威力。

    匆匆趕了半天的路,終於在傍晚時分回到無殤在京城郊外的大宅。

    當花玉樓見到渾身是血臉色死灰一片的無殤,嚇得身子一晃,緊緊扶住門框才不至暈倒。

    「這人好好的出去,怎麼回來……就傷成這個樣子了……」花玉樓哭聲問一朵,轉念想到此時不是追問緣由之際,便趕緊出去喚人去請郎中,卻被一朵制止。

    天劫之傷,豈是凡塵一介小小醫者所能救治。而且無殤內丹盡毀,命懸一線,只怕稍有差池就會煙消雲散。

    趕緊從袖中摸出金針,努力摒神靜氣,蓄勢一發,數枚金針便刺入無殤週身大穴,穩住他的心脈,不至氣息愈加微弱。

    花玉樓見無殤滿身插針,嚇得不輕,「你怎可這般對他!」

    「你且先不要哭,現在應該先想辦法如何救他。」一朵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花玉樓趕緊擦乾眼角的淚珠,她很懷疑一朵的實力,這個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六七歲大的小姑娘,比她女兒不過大兩三歲,她只當她還是個孩子。可花玉樓相信,能被無殤用那樣溫暖目光望著的女子,一定有非同常人之處。

    這也只是她的個人想法罷了。

    一朵坐在無殤床邊,努力搜索腦中看過的醫書古籍,尋找歷劫重傷的救法,卻是一無所獲。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氣息消亡?消散在塵土之中?

    心頭一陣絞痛,眼睛卻乾澀的緊,沒有一滴眼淚。

    那是她的天劫,為何他要替她受了?她只是萬妖山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醜妖精。這個世上,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他何必如此捨命相護?

    為的是哪般?

    哪般?

    小彩也很擔心無殤,輕聲說道,「天劫是自然界對強橫生命的一種制約,只有經歷過天劫的洗禮蛻變,才能煉就神體超然物外。天劫的威力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總要為渡劫者留下一線生機。熬得過便飛昇一個境界,熬不過就要化為劫灰重歸於天地本源。尊上那道天雷業火自然強大,可為何劈向一朵你的天雷業火亦是威力無比強大?這完全不符你的法力之范該受的天劫。換言之,你那半吊子法力,即便歷劫也該是只能劈斷一棵大樹的威力才對。」

    一朵也不知道她的天劫為何那般強大,足以摧毀一切煙消雲散。她修煉一千年還未經歷過天劫,確實可悲。阿牛,極琰和顏女,甚至連萬妖山上幾百歲的小妖都經受過天劫,之後法力直線式突飛猛進。一朵起先也很焦急,就像眼睜睜看著比自己歲數小的一個個都長了力士牙,唯獨自己毫無生長力士牙的跡象,奇怪又納悶。樹爺爺說她法術太弱還不到歷劫的階段,她也就理所當然地不去理會了。反正她的法術不管如何修煉都止步不前,自然天劫也不會應在她身上。

    卻沒想到,來了一趟人界,竟然逼得天劫降身。

    癡癡望著安靜緊閉雙眸,臉色慘白的無殤。他眼角和唇角的血漬已擦拭乾淨,亦如平日裡那般冷漠淡然。伸出手,輕輕描摹他好看的臉龐,從沒想過一向遙不可及的太陽而今這般親近伸手便可觸摸得到。

    心頭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疼得一朵呼吸哽咽。

    「你可知如何救他?」在一朵看來,小彩是一顆無所不知的石頭。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小彩都知道。

    「尊上一人受了兩道威力強大的天雷,只怕回天乏術了。」

    「不———」一朵嘶聲大喊起來,不住搖頭,「他是妖界至尊!怎麼可能會死!不過兩道天雷而已!」

    「他受的那道天雷威力極大,已讓他難以承受,緊接著又受了你那道威力雖不及他的那個天雷,卻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了。」小彩扼腕道。

    一朵一把從袖中抓出小彩,憤怒地瞪著它,「我不許你這樣說他!」

    「我只的實話實說。」小彩很委屈地嘟囔著,卻被一朵一把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趕緊給我想辦法救他!不然就挖個大坑給你埋了,讓你永世不見天日。」

    小彩痛得大叫,「將將法力提成一個階段,脾氣就火大起來!若將有一日你修成神仙,豈不是要縱橫天地間唯你一霸!」

    一朵愣住了,莫名燃起的怒火漸漸熄滅,神色也漸漸平靜下來。拾起地上的小彩,輕輕擦去它身上的塵埃,低聲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關心則亂,我理解。」小彩並不怪她,「你會醫術,且好好想想,興許能為他暫時保住性命,至於內丹盡毀這個……」

    小彩拖著常用不說話了。

    「我倒是見過阿牛和顏女歷天劫傷得很重,可是將養幾日就好了,也沒有內丹盡毀這般嚴重過,我實在不知如何救治。」一朵從沒感覺自己這般無用過。妖界的封印打不開,他們回不到妖界,在人界這個平凡的地方,如何能尋到救他之法!身為妖精,內丹一旦損毀,就是大羅神仙降世也無法救治了。

    「如此大恩……我以何為報?」一朵緊緊抓住無殤冰冷的手掌,眼淚緩緩而落,滴在他的掌心,隨即滾落在床上,暈開一朵淺色的小花。

    「我倒是知道一個傳說。」小彩輕輕出聲。一朵就如抓住一線希望般,緊緊握住小彩的身體。

    「你抓痛我了啦。」小彩弱弱抗議。

    「什麼傳說?你快些告訴我。」

    「也只是傳說,興許是假的。」

    「快說!」

    小彩只好娓娓道來,「傳說妖界有至邪之妖,擁有九命。其六命可換一顆靈丹,以靈丹為心,便可修復毀損的內丹,起死回生。」

    「九命邪妖?」一朵曾在破舊的古籍中看過隻言片語。傳說那九命邪妖千萬年才誕生一隻,五千年前狐族曾出現一隻九命狐妖,後來不知怎的竟灰飛魄散消跡在三界中。如今去哪找那九命邪妖!

    小彩又道,「九命邪妖是天地至靈之物,只有貓族和狐族千萬年順應天命降世一隻,將其視為族皇。威力無比且行蹤詭秘,極難尋其蹤跡。」

    「你且告訴我,如何去尋便可。」一朵終於尋到希望,哪裡肯放棄。她覺得,小彩一定知道些線索。

    「即便你有幸尋到,也不一定會捨棄六命幫你救尊上。」

    「你且告訴我,如何去尋!」

    見一朵無比堅定,小彩只好說,「去冥界的生死簿看看吧,或許有些蛛絲馬跡。」

    去冥界?

    一朵失望了,「我連回妖界的封印都打不開,如何去得冥界。」

    「這個……」

    「我怎麼這麼沒用!」懊惱地捶打自己的頭,恨不得將自己剖開,塞一些靈力法術進去,強大自己。

    「這個……」小彩想說「是你笨」的,可當下實在不忍心再打擊她,只好作罷。

    看了看外面黑沉的夜色,一朵忽然靈光一動。揮手憑借本能設置一個結界,護住無殤週身困住他四散的靈力,不使他的生命消散太快。又在他床邊點了一盞長命燈,交代花玉樓不管如何都要護住那盞燈,做完這一切,又深深看了一眼無殤,便帶著小彩飛身出了大宅。

    「你去哪?」小彩問她。

    「去尋冥差。」

    一朵來到杜明樂家。夜色已深,屋內熄了燈,顯然已都睡了。這裡四周已沒了白日籠罩的黑霧,那已被無殤用法力驅散。

    「既然冥界在此做了記號,晚上一定會有冥差前來索魂,只要等到冥差,我們就能去得冥界了。」一朵按奈住興奮,輕輕對小彩說。

    「原來你也不笨吶。」小彩笑聲道。

    一朵心頭微顫,恍惚間覺得這句話格外熟悉,好像有人曾對她說過這句話。

    就在這時,一黑一白兩個冥差就在杜明樂家的院子內忽然現身。他們看到了一朵,還以為一朵看不到他們,在一朵身邊轉了幾圈,手裡燈火詭譎的燈籠晃來晃去。他們輕聲交談起來。

    「覺不覺得這位女子很眼熟?」白衣鬼差問黑衣鬼差。

    「是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黑衣鬼差想了想,驚道,「她這一身白衣,是不是很像十多年前鬼君的畫中人?」

    冥界掌管人界生死輪迴之事,故此與人界的日期相符。人界一天冥界也一天,不似妖界一月是人界一年,而天界一天卻是人界一年。

    「難得你這廝還記得十多年前的舊事。」白衣鬼差嗤笑一聲,「鬼君畫的可是男子,這是一位女子!且鬼君畫中沒有這女子眉心的一點硃砂痣。」

    「要不要拿回去交給鬼君認一認?據說賞金從原來的黃金萬兩已到了半個冥界。」黑衣鬼差摸著下巴思量著。

    「去去去,這十幾年來抓回去的白衣人還少麼!哪個不是被鬼君踢飛了屁股丟入忘川河成為孤魂野鬼!」白衣鬼差可不敢趟這渾水,嘖嘖起來,「崔判官明明說這個地點這個時辰有人病故,怎的毫無跡象?連白日裡留下的印記也散了。」

    「許是尋錯地方了。」黑衣鬼差和白衣鬼差提著燈籠要走。

    一朵急了,又不敢出聲喚住他們。怕身為妖精擅來人界之事傳揚出去。這一著急就出了下下策,魂魄當即離體,而站著的肉身一歪,便毫無氣息地倒在了地上。

    「哎呦!我怎麼死了。」一朵悲痛地摀住心口,偷瞄一眼走在前面的黑白兩個鬼差,果然他們齊齊回頭,鼻頭一動一動在她身上嗅來嗅去。

    「是魂!」黑衣鬼差嗅完之後,拿出繩索便捆在一朵身上。

    「她身上怎麼有一股奇怪味兒?」白衣鬼差又在一朵身上仔細嗅了嗅,還是分辨不出那是什麼味道,「好像有妖味,又好像是狐狸味,也好像不是。」

    一朵心裡捏把汗,幸虧樹爺爺的法力夠牢固,即便魂魄離體還是沒有露出馬腳。

    「兩位官爺,我都死了,快帶我走吧。」焦急催促他們,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冥界尋到生死薄。無殤命懸一線,分毫耽誤不得。

    「喲喲!做了鬼差這麼些年,頭一回見到樂意去地府的!」白衣鬼差笑了兩聲,提著燈籠拽著一朵便往通向冥界的路而去。

    在屋內剛剛睡下的杜明樂,聽到院子裡有響動,當即就驚醒了。白日裡鬧了崔媽媽那一出,他很擔心一朵,總盼望著一朵再來,至此屋外稍有響動他就奔出來看,一天已跑了無數次。當下又急急衝出來,居然看到一朵倒在他家院中,奔過去抱起一朵,驚訝發現一朵已氣息全無,嚇得三魂跑了七魄。

    「死……死……死了……」杜明樂從驚恐中找回神智,不住搖著一朵毫無生命氣息的身體,大聲呼喚,「一朵!一朵!一朵———」

    最後,他竟然悲痛無比地大哭起來。

    家中忽然出現一個死人,杜明樂的娘也嚇得不輕,轉而又痛哭起來。她的救命恩人被誰殘忍殺害?而尋遍一朵身上,卻無半點傷痕。

    杜明樂不知所措,只好跑去醉悅閣找崔媽媽,告訴一朵死在了他家院子。

    崔媽媽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哭著跑向杜明樂家,守在一朵的身體旁邊哭得聲嘶力竭很是淒絕。

    「我的女兒啊!你怎就這般狠心,忍心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們母女才剛剛相認,你就忍心拋下娘親一人獨去……」崔媽媽生了輕生的念頭,若不是杜明樂死死攔住,只怕已撞桌角而亡了。

    大哭了整整一晚,崔媽媽虛弱無比地趴在一朵身上,不肯放手。醉悅閣裡的人也全都來了,花玉環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度昏厥。

    花玉帶一副冷眼旁觀看好戲的樣子,站在一旁嗤嗤冷笑。她沒有不待見一朵,也沒有那麼妒忌一朵,只是覺得一個人就這樣死了,也算解脫了!並沒有什麼值得傷心難過的,人終有這麼一遭,只是早晚而已。

    崔媽媽傷心許久,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撲向杜明樂就要杜明樂償命,「一定是你索財不成,殺了我的女兒!我要你一命抵一命,為我女兒陪葬!」

    「媽媽,媽媽……」一幫女子蜂擁而上,拉拉扯扯總算拽開了發狂的崔媽媽。

    「既然小姐死在杜家,杜家自然要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兩家空口對峙也沒個章法,還是通報官府,讓官府處置此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誰也逃不過!」說話的是醉悅閣裡稍年長的花玉琴,見崔媽媽默許,就派人去報了官。

    官府見出了人命官司,還是風動一時醉悅閣崔媽媽新認的女兒,也非常重視,派了府衙最得力的年輕骨幹前來調查此案,還將杜明樂關入了大牢。

    崔媽媽將一朵的身體以極其隆重的儀仗帶回醉悅閣,又在牡丹閣佈置了靈堂,許多達官顯貴都來弔唁,既然連鮮少人前路面的京城第一畫師,締俊公子也來了。

    他在一朵的靈前看了看,又看了看躺在鎏金棺內的一朵,安靜的容顏面色微帶紅潤,好似只是睡著了,卻是沒有絲毫呼吸的跡象。他伸手想探一探一朵的脈搏,卻被崔媽媽揚聲制止。

    「煩請締俊公子尊重亡者。」

    「媽媽若信得過在下,我可以替令愛瞧上一瞧,或許有救。」締俊公子溫文爾雅地說道。

    眾人嘩然,都死了一天一夜的人了,還能有救?!

    這締俊公子,真真是傳奇人物,不但畫技驚絕,居然還會起死回生之術。

    崔媽媽一聽還有救,趕緊命人將一朵從棺木中抬了出來放到床上讓締俊公子把脈醫治。

    而締俊公子這廝,把了把脈搏之後就沒了下文,只是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望著一朵不做聲了。

    「公子可需開藥方?只要你開得出來,就沒有我崔媽媽買不起的藥。」崔媽媽在一旁焦急道。

    締俊還是不語,一襲藍衣如洗,靜靜地坐著。與其說是坐著,不如說是守著。

    許久,興許他覺得這樣很不好,便讓崔媽媽去接初晨荷花瓣上凝結的露珠,且必須是初晨第一縷陽光綻射的那一滴晨露。

    這可難住了崔媽媽,醉悅閣的生意也不做了,全軍出動。一幫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守住京城護城河內的荷花,一人一個小碗,有的站在河中,有的守在岸邊,有的跪在小船上,一臉如臨大敵的緊張慎重,等待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綻放,接住那第一滴晨露。

    一幫人忙活了兩日,還是沒得到締俊公子滿意的那滴晨露。

    崔媽媽很生氣,卻也不好發火,既然大名赫赫的締俊公子承諾能救醒一朵,定是有幾分把握。一連四日,醉悅閣的眾人不眠不休收住護城河,引得京城眾人紛紛來看熱鬧,就連皇宮裡的皇帝妃嬪們都驚動了,也都出宮來看熱鬧。想親眼印證,那初晨的第一滴晨露,是否有那麼神奇,可以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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