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眉陪著陶大太太坐了會兒,話題無非是繞著西王妃有了身孕的事,陶大太太高興得厲害,笑得整張臉都起了些褶皺。
一晃眼,齊眉從莊子裡回來已經六七年了,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有好的也有懷的。
現下她嫁了出去,無論以後的路將如何,她都有人一起並肩攜行。
歲月不饒人,當初還溫婉柔美的陶大太太已經呈現了老態,陶伯全卻還英俊瀟灑,都是女子比男子老的快。
齊眉把準備好的潤手露拿出來,送給陶大太太,陶大太太笑著接過去,「母親年紀大了,塗這些個東西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等再過個幾年,就是老人家了。」
齊眉笑著搖搖頭。
陶大太太看著齊眉,把她垂下的一縷青絲撫到耳後,「西王妃有了身子,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抱上你帶回來的小孫兒或者小孫女。」
齊眉的臉微微地紅了下,陶大太太笑著道,「瞧你這臉皮薄的,和母親說這些也會紅了臉。」
說歸說,陶大太太也不再催齊眉,小小地歎息了一下,「你大嫂也不知為何沒得動靜,比西王妃出嫁的時候都要早幾個月嫁來我們府裡,勇哥兒雖是征戰兩年多,但這也回來幾個月了。」
「不要急,孩子要來的時候總是會來的。」齊眉笑著安慰著。
「我還沒你父親急呢,他都問起過我,我哪知道你大嫂怎麼就沒動靜。」陶大太太搖搖頭。
齊眉知曉對於父親來說,自是更期盼大哥和大嫂生下的孩子,畢竟親疏都不一樣,她和西王妃所生的孩子那是外孫或者外孫女兒。
多了個外字總是隔層紗一般。
況且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孩子都隨夫家姓。
「喜事都是一樁樁的來。沒準過不多久大嫂就有了。」齊眉把潤手露打開,抹了淡淡薄薄的一層在大太太手上,細細地均勻塗抹。
過了會兒又讓子秋去把她帶過來的栗子糕端過來,出門前做的,雖然花了些時辰,但特意拿著手爐妥妥地圍著,端上來還帶著熱氣。
陶大太太吃到嘴裡,真是甜到心坎。
陶齊勇這時候不在府裡,而是在樞密院,左元夏本是一個人在西間。聽得齊眉回了的消息,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福了禮後,笑著拉過齊眉的手。「最近可好?」
「挺好的,大嫂要不要嘗點兒栗子糕?從夫家做好了帶過來的,還沒有涼下來。」齊眉笑著道。
陶大太太也招手讓左元夏過去,剛坐穩了,便親手遞了栗子糕給她。左元夏吃了一個,「果然是很好吃,我的廚藝總是不及姑子半分。」
齊眉笑著擺擺手,他們哪知道,她不過就是因得前世閒得慌,沒人理。沒處去,只能窩在閨房裡,書看遍了。廚藝都嘗試遍了,不然今生哪裡能什麼都會。
陶大太太見左元夏只吃了她拿去的一塊,忙又遞了一個過去,道,「你多吃點兒。瞧這身子骨瘦瘦小小的,平素用膳也是。吃得芝麻綠豆那麼點兒,要有孩子,好歹身子底要打紮實不是。」
左元夏被大太太的話嗆到,栗子糕吃了一半,嗆得狠狠地咳嗽起來,新梅忙上前把茶端過去,左元夏喝了一大半茶水,又難受的頓了半天才緩過氣。
「母親!」左元夏嗔怪地喚了一聲。
「都是自家人,羞什麼羞。」陶大太太不以為然地笑道。
屋裡氣氛正好的時候,外頭丫鬟通報道八小姐來了。
齊眉放下了銀筷,她聽說了,陶蕊過到大太太的名下,身份地位與她和齊英嫁出去前一樣,甚至比她們的待遇還要好些。
畢竟大房如今只有她一個小姐兒了,連齊春和齊露的姻親也正在說著,陶大太太本就是個容易被戳心窩的人,何況這次連陶大老爺也鬆了口。
陶蕊的手段並不多厲害,她只是能迅速的找準每個人的弱點,一旦有了弱點,只有有法子就能擊破。
陶蕊笑著沖屋裡的人福身,陶大太太一把把她拉到身邊坐下,左元夏挪了下身子,最後索性站了起來。
和齊眉一齊坐到一旁的軟椅上。
曾幾何時,陶大太太最疼的是齊眉,現在陶蕊卻坐在她平時坐的位置上,和陶大太太溫聲軟語的說話。一舉一動之間,十足的貴家小姐風範。
陶蕊不經意地瞥了齊眉一眼,頓了下忙站起身,「都怪妹妹,把五姐姐和大嫂都冷落了。」
「不礙事的,剛剛還和你大嫂說,都是一家人。」陶大太太和藹地笑著道。
陶蕊有些自責地看著齊眉,「五姐姐也過來,妹妹好久沒與你好好說話了,姐姐也知曉,原先妹妹經了一些傷心的事,多虧了父親母親和舅舅安慰,才能緩過來。」
齊眉瞇著眼,只是笑。
因得沒有答話,屋裡霎時安靜下來,一會兒工夫陶大太太又笑著說起了話。
齊眉起了身,「時辰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新梅,送五姑奶奶。」陶大太太說著也站起身,「你回來一趟也不容易,沒有什麼名頭回來,親家不會說什麼罷?」
齊眉笑著搖搖頭,「都待齊眉極好,不會說什麼的。」
況且她是借了阮成淵的名頭出來,誰又會說什麼。
左元夏也跟著送她,有些依依不捨地牽著她的手,齊眉見她一出了屋子就心事重重地模樣,連唇角的笑意都一瞬間就被掩去,關切的問道,「大嫂是不是有何難處?」
左元夏歎了口氣,「西王妃有了身子是天大的好事,但我卻沒得臉面在父親和母親那裡多待,他們是極想我能為陶家續後的,也不是沒有……怎麼就一直沒得動靜呢。」
「要不要叫柒郎中來瞧瞧?」
柒郎中是宮中退下的御醫,出入過後宮,為娘娘們都診治過。後宮內的子嗣之爭不比宅子裡的差幾分,反而因得『僧多粥少』而愈發的競爭激烈。柒郎中怎麼都會有些法子。
左元夏搖搖頭,「你大哥不許我請柒郎中,說也不是不能有孩子,何必去專門請他過來,別人知曉了還不知要如何說。」
也是,齊眉拍拍左元夏的肩,「別心急,總會有的,一切還是要看緣分。」
她曾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有孩子。但偏生在前世的最後七年,到第四個年頭,她懷上了熙兒。
也曾以為以自己的身子。別說生下熙兒,弄不好她自個都會沒了命,但上天眷顧,母子平安。
齊眉又不自禁的想起了熙兒,白白胖胖的身子。聲音軟軟的,特別特別懂事。阮成淵是因得後天才成了癡傻兒,所以並沒有遺傳給熙兒,熙兒生來就聰慧。會叫娘,會叫爹,還會數數。
還有陶蕊。自以為搶了她的東西覺得春風得意,實則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在馬車裡,腦子想東想西。齊眉有些疲累起來,等到了阮成淵回府必須會經過的地方,她竟是睡著了。
睜開眼後發現已經躺在內室的床榻上,她已經回了攜園。
撐起身子抬頭看窗外,這迷迷糊糊一睡。竟然天都黑了。
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油燈也沒有點上。丫鬟們似是守在外頭,有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傳來。
齊眉正披上外裳,簾子掀起,阮成淵走了進來。
「睡醒了?想不想吃些東西?」阮成淵聲音溫柔得能把人化成一灘水似的,邊說著邊坐到床榻旁,招了招手,子秋便端著銀耳蓮子羹進來了。
阮成淵接過去,便讓子秋退下,舀了一勺,輕輕地吹得不那麼燙了才遞到齊眉唇邊,「來,啊。」
齊眉看著他精緻的面容,認真的眉眼,竟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阮成淵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有什麼好笑的?」
「你啊,記不記得,以前可都是我餵你吃東西,生病了也好,平時健健康康的時候也好。你偏不愛吃飯,就愛找零嘴兒吃。最開始到了用膳的時候滿屋子追著你跑都追不到,有一次追得我氣喘吁吁,哮喘症都發了,結果你嚇得七魂丟了六魄,急急忙忙去請找母親,母親又派人去請了郎中過來……從那次後,你就聽話了,但還是要喂,還非得要我喂。」齊眉說著笑得合不攏嘴。
「你竟是都記得。」阮成淵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從沒想過,自己原來的一舉一動都早已深深地刻在齊眉心裡,當時都是無可奈何的相處,如今說起來倒是泛著小小的甜意。
「其實你原來還是挺乖的,都說你調皮搗蛋,但嫁了你後我也沒這麼覺得,說什麼你都聽,讓你做什麼都答應。」齊眉說著又泛起笑意。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前世今生都喜歡你。」阮成淵說得十分認真,把手裡的銀耳蓮子羹喂到齊眉嘴裡,吃了一口齊眉就接了過去,「我自己喝就好,也不是真的生病了。」
阮成淵由著她搶過去,看到她微微低下的頭,臉頰上染了一層紅暈,十分動人。
「我二哥在文弘學堂如何?」齊眉吃了一半,問道。
阮成淵頓了下,「是個不惹人注意的人,說話做事都有些笨拙的樣子。」
「今日我回了濟安公府,聽到我父親和三叔說起話,父親不經意的說到太學品正提起二哥。」
她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幾家人之間總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無論如何還是謹慎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