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容易被習慣所俘獲,而一旦被俘獲了便會很難跳脫出來。
世人總把改掉習慣這個舉動掛在嘴邊,說得好似真的可以改一般,實則比上青天還要難。
習慣是嵌入心底,腦中,在你遇上事情,看到某個場景時比什麼都要快的反應。
所以從齊眉今生第一眼見到阮成淵,洶湧而來的記憶再豐富,與他相處的日子再長久,於她心底深處根深蒂固的便是和阮成淵那七年的感情。
是感情而不是愛情,這個認知在她心底早就扎根了。
再是成年男子的模樣,說話做事都是個孩童,沒有哪個正常的年輕女子會對一個孩童起愛情的心思。
好的便是起憐惜或者照顧之情,壞的便滿是嫌惡和不滿的感覺。
而齊眉恰恰是處在兩者的中間,不會覺得嫌惡,也不會起憐惜。
若果她真能摒棄習慣所帶來的感覺,她大抵是能發現,前世最後那七年,她漸漸地依賴起來。
依賴那個孩童一樣的阮成淵。
前世兩人如過家家酒一般的姻親,相似的人生,不算好的緣分,把兩人牽在了一起。
齊眉坐在攜園裡,略帶些燥熱的天氣,子秋在一旁輕輕地打扇,吹來的風也是帶著濕熱的氣息。
齊眉揮揮手,子秋立馬停下來,「大少奶奶心裡有事情。」子秋跟了她這麼長時間,齊眉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
齊眉微微點頭,「是有事情。」
但自然不說出來,只是抬眼遠眺,厚重的雲朵層層疊疊,把春末的太陽遮得乾乾淨淨,由裡到外的悶熱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子秋扶著齊眉回了屋子裡。想著阮成淵快到回來的時辰了,齊眉讓迎夏和冬末去準備木盆,也不知阮成淵會不會淋濕,無論怎樣準備好熱水沐浴,再備一套乾爽的衣裳還是好的。
阮成淵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淋得很厲害,左肩被淋濕,腳底帶著泥濘,衣裳角也被打濕了。
看著正好蒸騰起水氣的屋裡,阮成淵眸中閃過一絲喜悅。
「大少奶奶怕姑爺會淋濕,說萬一染上風寒就不好了。四月的天氣乍暖還寒,最是容易被寒氣入侵。」冬末笑著道。
阮成淵泡在木盆裡,一下就想出齊眉說這些話時的神情。一定是皺眉看著外頭的雨,明明嘟嘟囔囔卻又要裝得成熟的模樣。
以前與癡傻時候的自己相處時,齊眉就會不自覺的端在姐姐的位置,如果不是有過十分少的肌膚之親,他們倆倒是更像姐弟。
阮成淵思及此。又歎了口氣,不知這一兩個月的時間,齊眉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屋裡的男子心思凌亂,齊眉卻一直坐在外廳看書和練字。
等到木盆被撤走,她便放下筆走了進去,阮成淵剛換好了寢衣。走近一些就能聞到他身上夾雜著淡淡水氣的檀香味。
很快地冬末和迎夏又把晚膳端上來,齊眉和阮成淵面對面的坐著,十分安靜的一起用了飯。
阮成淵沒有去書房。齊眉把被褥展開,爬上床榻,阮成淵也跟著坐過來。
「你在文弘學堂的應試為何錯那麼多題?」齊眉忽而蹙著眉側頭問道。
阮成淵微微一愣,這語氣,這不經意流露的神情。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樣。
齊眉前世的願望就不大,只是想像許多平凡人家的妻子一樣。能有個稍微出息點兒的夫君。
可惜他前世那榆木腦袋,能把古詩讀順溜已經是奇跡,齊眉搬著小凳子守在他身邊,如果背錯了字就會拿籐條打手心,而質問他的語氣和剛剛沒有任何區別。
齊眉下手從來都很輕,籐條似是拂過手掌心一樣,一點兒都不疼,還有點兒癢撓撓的。
悶聲不吭的睡在床榻上,油燈也滅掉了。
今生的齊眉,難道還是把他當成原先的小孩子?事情都在改變,而有些卻是不變的。
可他不希望齊眉對他的感情像前世那樣走。
「其實試題也不會很難吧,你肯定是粗心了。」齊眉又說了起來,「你本來就是個聰明的人,也不要著急,今天母親與我說了幾句,父親很著急你,但不過越著急就越做不好,如果真的不能習慣現在的生活,放鬆幾天也是好的。」
還在嘮嘮叨叨的齊眉,忽然就噤聲了,腰被大手環住,阮成淵從後頭把下巴枕在她肩窩上,「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我想問你個問題。」
近距離的氣息和聲音噴在她耳畔,癢癢撓撓的,和前世被擁住的感覺不一樣,前世多少有些小孩子和她撒潑或者耍賴的感覺,今生無論是親吻還是擁抱這樣的親密舉動,都在時時刻刻的提醒她,這個阮成淵是實實在在的男子,而不是什麼孩童。
「什麼問題?」齊眉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你喜歡……吃粟子糕嗎?」阮成淵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才好。
齊眉詫異的啊了一聲,怎麼忽然問這樣的問題,「喜歡啊……」
「喜歡就好。」阮成淵悶悶地道,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讓他心情壓抑起來。
兩人這麼近距離的擁著,阮成淵不捨得鬆手,齊眉也沒有掙扎,本就是夫妻,這樣的舉動應該算是尋常的吧?
漸漸地,齊眉卻覺得身後有個東西越來越硬,模模糊糊的記憶浮現上來,她很快明白了是什麼,臉即刻炸紅起來,還好是背對著他。
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卻反倒被動作帶得蹭了幾下。
身後的喘息聲即刻粗重起來。
「別動。」聲音暗啞低沉,帶著掩不去的**。
齊眉馬上乖乖的不動了,手暗暗地搓得很緊,心也跳得特別快。
身後的人猛地鬆手起身,齊眉聽著響動,也不好意思回頭去看,直到屋裡安靜下來才悄悄的轉頭,暗暗的屋內只有她一個人。
躡手躡腳的站起來,聽到阮成淵正在問守夜的冬末,「去給我打盆冷水來。」
「大少爺,奴婢去給您燒熱水罷,扇子用力扇幾下,很快就好了。」冬末忙道。
「不用,就要涼水,馬上去。」
聽到阮成淵坐下的聲音,很快冬末端著面盆進來,阮成淵直接把涼水往臉上潑,看得冬末嚇了一大跳。
「大少爺怎麼了?」冬末邊問邊疑惑的望向屋內,卻什麼都看不到。
阮成淵沒有回答她的話,覺得稍微平復了一些後才回到屋裡,齊眉還是他出屋時候的動作,面朝牆的側躺。
在他躺下來後,帶著些睡意的聲音問道,「出去做什麼?」
「拿涼水洗了把臉。」阮成淵如實回答。
「為什麼?」
吸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我熱。」
齊眉嗯了一聲,身後很快地呼吸平穩起來。
她轉過身,看著閉上眼的阮成淵,側臉也好看得不像話,還是一模一樣的容貌,卻變了性子,也會做些奇奇怪怪的舉動。
雖然還無法互相坦白,她也斷不會輕易暴露自己,但有人說過,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她和他兩世夫妻,前世無法相守,今生也不知能不能相攜。
…………
阮成淵還是進了文弘學堂,阮秦風實在是太想兒子有出息了,縱使應試不如人意,文弘學堂的人稟奏了皇上,也讓他進去了,只因他是由癡傻變得如常,又為國立過大功,可見是可造之材,理由充分,皇上本就被國事纏身,想都沒想就點頭,文弘學堂的牌子上,大筆一揮就寫下了阮成淵的名字。
居玄奕是太學大人,在文弘學堂老老實實的跟學和做事,成親之後再沒相見的兩人,無可避免的在學堂中相見。
居玄奕一襲白衣,髮鬢上挽著的玉石簪子與玉石腰帶完全相稱,提筆抿唇在寫著什麼,週身都透著無法掩飾的貴氣。
「大學大人。」聽著聲音,居玄奕抬頭,笑著道,「阮兄來了。」
「他既然來了這裡,就自不是兄,而是學生了。」阮秦風走進來,居玄奕立馬起身行禮,「阮大學士。」
阮秦風擺擺手,把四處打量的阮成淵拉到他身邊,「原先你兩就是有過交情的,但他來了這裡就是為了學問的,若是他有什麼學不好的地方,你可別念著原先的交情手下留情。」
這敢情是帶了小孩兒過來拜學的?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抬眼一看,阮成淵十分好奇的在屋裡四處看,舉手投足雖是大家風範,眼神裡的稚氣卻還是掩不去。
居玄奕瞭然的笑了笑,「大學士還請放心。」
阮秦風把阮成淵留在了文弘學堂,居玄奕坐回了位上繼續寫字,皇上前兩天下令讓他重新審查弘朝圖志,不是大事卻十分磨人。
阮成淵搬了把椅子坐到居玄奕對面,似乎對他坐的事情特別感興趣,「大學大人在做什麼呢?」
「別叫大人,聽著太奇怪,還是叫我賢弟吧,哪裡那麼多規矩。」
阮成淵笑了笑,「賢弟。」又探頭看一眼,「這是《弘朝圖志》吧,前幾天媳婦也在看。」
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居玄奕心情瞬間糟糕起來,「阮兄快去學堂吧,要開課了,免得去的晚了被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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