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阮成淵會被帶著出門的時候便只有阮家去陶家或者居家時,居玄奕是做學問的,雖然性子皮了些,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如今也沉穩不少,待人素來都是古道熱腸,去過阮家幾次,便和阮成淵交好。
也不知居玄奕平時是如何和阮成淵相處的。
陶老太太帶著兩個小輩上前,平寧侯夫人笑著道,「這可是大將軍夫人,身後這一對金童玉女想來定是陶家大公子和五姑娘了。」
齊眉和齊勇一個福身一個拱手,像平寧侯和平寧侯夫人問好。
雖然兩家關係像被凍在冰窖裡似的,但在外頭該做的表面功夫那是一定要做。
問好後,平寧侯家的丫鬟就搬了軟椅過來給陶老太太和大太太坐下,陶大老爺一早便和阮大學士碰頭,兩人比齊眉他們都要早來些。
本以為平寧侯夫人會對她說些什麼,可對方卻是轉身和陶老太太問起好來,態度竟是幾分恭謙。
國太夫人應得年紀老邁頭昏眼花,在壽宴開始之前都不會過來,聽旁的丫鬟說,壽宴開始後也只會過來露一下面。
齊勇和齊眉被丫鬟帶著到了側廳,說是側廳,實則是個小花園,平寧侯府裡頭可謂處處都是亭台樓閣,側廳也不例外,繞過廳內簾子一掀開便是另外一番場景。
一左一右兩個大大的亭子分得極開,左邊的亭子裡坐著小姐兒們,右側則是少爺們待的地方。
這會兒大抵是都猜進來,還在分成兩邊走,亭子兩旁的抄手遊廊中間嵌著不大深卻佔地頗大的池塘,裡頭的金魚覺察著有人過來,呼啦一下聚在一起。拚命擺尾討食。
側廳的簾子掀開後,丫鬟道陶大公子、陶五小姐來了。
陶家兄妹進去的時候廳裡一下安靜下來,只聽得到魚兒擺尾濺得水花層層的聲音。
京城雖不是那些小城鎮小縣市,可說到底人們還都是一個脾性——好熱鬧,像陶家大公子的諸多事跡早在京城傳得厲害,饒是今天來的都是權貴家的小姐兒和少爺們,雖不說是全部,但少說一大半的人都想會會這位傳聞中的少年俊才。
尤其是少年郎們,年紀差不多少,出生地位也都旗鼓相當。而且說起來陶家本該是沒落了的,還差點遭了大事,大概是鴻運當頭照到他們家。不僅逃過一劫,還無端端的被平反,再之後陶家大公子也是平步青雲。
少年郎們都多少心裡不平衡起來,見到陶齊勇,舉手投足之間竟是就帶著點兒大將的風範。少年郎們都板起臉,不理會陶齊勇的問好,兀自鑽進右側的屋子。
陶齊勇不屑與他們爭,看了眼齊眉,眼裡都是讓她小心些的意思。
齊眉點頭,跟著丫鬟走上左邊的遊廊。
掃了一眼亭子內在閒聊的小姐兒們。都有意無意的往遠處的亭子裡瞅,這些小姐兒除了阮家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以外,其餘的齊眉前世都不曾見過。
而阮三小姐成煙和四小姐成怡還是前世嫁入阮家才得見過幾次。
這樣的場面對她來說特別的陌生。別家的小姐無論是大官還是小戶,都多多少少會有手帕交,即使出門去宴會沒有遇上,也總能找著一兩個說得上話的人。
前世她連出自己閨房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這麼兩三年也大多都是別家來陶家拜訪。現下面對的都是權貴家的小姐,齊眉一時之間升起些無措的情緒。
換得前世的她。即使去了宴會也不會有誰來搭理。
在她征神的時候,小姐兒看清了上來的人,有幾個都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親切無比,「陶五小姐吧?過來我們這兒坐。」
拉著她的是陸丞相家的二小姐,長得秀麗可人,舉止言談都極有教養,現下正到了說親的年紀,這樣人家的姑娘定是能配得好姻親。()
陸二小姐這一桌坐著的還有居三小姐,正和齊眉年紀相仿,另一個笑得花枝亂顫,連髮鬢上的金絲蝴蝶都跟著不停的閃動,顯得額外打眼的便是左五小姐,左五小姐和陶蕊在府內得寵的程度差不多,只不過相比之下陶蕊並不恃寵而驕,反而因得旁人的歡喜而愈發的懂事。
亭內的小姐兒們都穿得華貴異常,國太夫人的壽宴,來的又都是重臣之家,若是誰打扮得樸素,只會被人說家裡寒酸。
齊眉撫了撫髮鬢,上頭的珠翠有些鬆了,伸手把它又固定好。
小姐兒們圍著她開始說話。
好在她來之前做足了功課,把幾家人的小姐兒和少爺們都認全了,跟著坐到桌旁。
反正現在也只是聚在一塊等著壽宴開始,坐在哪裡都無所謂。
「陶五姑娘身子可不好,你們這樣拉拉扯扯咋咋呼呼的小心把人家哮喘給扯出來。」說話的竟是隔桌的阮四小姐,語氣不善的態度也不知是為何。
齊眉笑著回敬,「阮三小姐是拜的哪位醫師先生?拉扯閒扯還能鬧出病的話,那坊間的那些說書先生豈不個個都活不長久?」
阮四小姐臉一黑,身邊的阮三小姐扯了扯她,低聲說了幾句,阮四小姐不滿的別過頭,阮三小姐搖搖頭歎了口氣。
阮三小姐性子溫婉懂事,齊眉前世的時候雨她還說過幾句話,那種柔柔淡淡的清麗感覺讓人覺得尤為的親切,與阮三小姐相處更是能讓人覺得舒適。
「看不出,五姑娘還是一張巧嘴。」陸二小姐大抵是還指的她的身子。
齊眉笑著道,「我原先是有些風寒,不過也不知怎麼就被傳成了弱不禁風的病殼子,姐姐們見我這個樣子,哪裡能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
傳聞確實是陶五小姐是個病癆子,常年不出門,面色蒼白得若是在晚上見到了能嚇去半條命。
可現下見到了,卻是個好性子的,且聲音輕柔,容貌柔美,也不知那樣的傳言都是怎麼出來的。
居三小姐心直口快,把這些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齊眉不在意的抿口茶,端莊的模樣讓身邊的小姐兒們都搖搖頭,看來傳聞果真是不可信的。
齊眉現在在這裡,那些謠言便是不攻自破,這些小姐兒有時會跟著夫人們出去走動,傳起話來不比市井裡頭的那些百姓差幾分,她面上的氣色與這些小姐兒無異,甚至還顯得水靈一些,說起話來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就算是個瞎的也不會再信她是個病癆子。
「我瞧那些人啊,就是嫉妒了才會胡亂說些陶五小姐的閒話。」這爽利的聲音傳來,亭內的小姐兒都起身,齊眉也跟著站起來。
來的正是左家大小姐,已為人妻室的黃左氏和亭內的小姐兒絲毫不一樣。
不拘謹的舉止卻也談不上落落大方,有些刻意在她們這些未出閣姑娘面前擺架子的感覺,光是髮鬢間的珠釵便大白天就晃得人眼睛都疼起來。
左家大小姐嫁的正是鎮國將軍之子,鎮國將軍在早年被封了輔安伯,而黃家二郎算得上是個才子,舞劍之餘更吟得一手好詩,平寧侯家和輔安伯家真真的門當戶對,而等到鎮國將軍這次去邊關立了戰功,黃家二郎只怕是要繼承那伯位的。
齊眉跟著其餘的小姐兒一起福禮,黃左氏笑了笑,「都勿要這般拘謹,這裡是我娘家,那便也是我家,你們來我家做客何必畏首畏尾的模樣。」
這話說得,齊眉暗暗地咂舌。
若不是平寧侯的地位,只怕那黃家二郎也是看不上這樣說話無腦的女子。
「早聽說過陶五小姐的名字,原先我就沒信過那些傳出來的昏話,瞧這利索的模樣,可不比我家妹妹要差。」黃左氏笑著上下打量齊眉,直把她看得渾身都不舒服。
平寧侯家並沒有與她適齡的少爺,也不知這侯爺夫人和黃左氏都是在暗暗地指些什麼。
「左三小姐怎地沒來?」黃左氏說起妹妹,陸二小姐忙問道。
黃左氏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忙福身道,「左三小姐偶感風寒,便未能前來與各位小姐們相聚。」
陸二小姐登時不滿,和陶家五小姐就可勁兒說話,她問一句,竟是要丫鬟來回答。
心裡不快是一回事,只是放在心裡稍稍一下生氣的勁兒便過去了。
右側的亭內氣氛便沒有女子們複雜,少年郎們原先還對陶齊勇板著臉,與他相談幾句後便敞開了話題,雖然性子是焦躁了些,但也不像別的那些平步青雲的人一般,轉頭就翻臉不認人。
陸家的三公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拍著陶齊勇的肩,「我開先對你還有成見,現在看來還是我太小人了。」
陶齊勇哈哈一笑,端起酒壺給他倒酒,陸三公子也忙站起來,兩人舉杯一口飲盡。
黃左氏在亭內坐了一會兒,小姐們都漸漸的不與她說話,她也便只坐在一邊,拉著倒霉的齊眉不停的說著。
齊眉苦著臉,半點也拖不得身,旁的小姐們看著她求救的眼神,也都只是愛莫能助的搖搖頭。
「陶五小姐。」阮三小姐忽而過來,在她耳旁耳語兩句,齊眉連連點頭,兩人一起和黃左氏說要去茅廁,阮三小姐臉有些微微地紅起來。
黃左氏擺擺手,「你和陶五小姐都是頭一次來,讓丫鬟帶你們去。」
直到下了亭子,齊眉才重重地舒了口氣,感激的沖阮三小姐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