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梅趕緊端了茶上來給大太太壓驚,大少爺出事,大太太這身子最近本就不好,若是再受了什麼刺激可就了不得了。
大太太不讓她身邊這幾個貼身的告訴老太太、小姐們和少爺們,越是這樣,他們這些做奴婢的就越不能怠慢,免得到時候真出了什麼岔子,即使是大太太親自吩咐的,吃虧的還是他們這些命如草芥的下人。
捧著茶,大太太半天喝不下去,只抬眼看著大老爺低聲和老太爺說些什麼,齊眉得了消息趕過來,與長輩福了禮,陪著坐在母親身邊。
見祖父和父親的神色,不似多麼驚慌的樣子。
祖父平日就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而父親大概是不過三十四五的緣故,脾氣急躁些,但細細看著,他的眉間雖是緊蹙,但並不見慌張的神色。
想起去年陶府被人陷害,府裡誰不是要垮了的模樣。
「我托人再去問問,只是樞密院那裡我並沒有特別交好的。」大老爺聲音大了些。
大太太忙起身,搓著帕子,「我可以讓娘家的人去問問,雖然現在家裡這樣,但先前一些交情還是在的。」
「你先別慌,伯全會上心的。」老太爺手背在身後,聲音略顯低沉。
大太太動了動唇,她怎麼能不慌,從齊勇入樞密院的文書下了後只有她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穩,這樣過了兩三個月,她本還以為一切漸漸的定型,誰想到竟然只是大事前夜的安寧。
大太太想著一下癱坐到軟椅上。
齊眉站起來幫大太太捏肩順氣。
大老爺擰起眉,「原先樞密使被撤職查辦,鬧得倒也不是沸沸揚揚,說到底背後操縱的還是平寧侯,樞密院裡所掌有的軍機要密委實過多。現在新的樞密使從外地過來上任,半路卻遇了埋伏,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齊眉想這個新的樞密使大人大概並不是平寧侯手下的,就算路上沒有遇伏,到了樞密院被查出有什麼『罪行』也是遲早的事。
可這和大哥有什麼關係?
前世的時候大哥並不是進的樞密院,也就沒有這樣的事情。
「若是勇哥兒明日還未能出來,我便能奏請皇上。」初冬的天氣已經處處都是寒意,可大老爺卻拿起扇子唰一下打開,不停的搖著。
大太太被齊眉扶著回了園子,靠在臥榻上。齊眉讓新梅把爐火燒得旺些,大太太卻擺擺手,「我心裡已經是一團火在燒了。」
新梅便福身離去。
「母親。大哥是犯了何事?」齊眉問道。
「你剛剛也聽見了,你父親沒說,大抵是剛出了消息被扣住的。」大太太說著眼眶紅了一圈,「我就是怕啊,你大哥心性急躁好大喜功你也知道。」
齊眉想了下。堅定的搖頭,「大哥斷不會做出為了當樞密使而下毒手的事。」
喜功是一回事,本性又是一回事,大哥前世走得再艱難也沒有做過害人的事情,何況是今生去了這樣需要隨時打起全部精神的地方?
「不是的。」大太太亦是搖頭,撫著齊眉落下的一縷青絲。「我怕你大哥被人害了,他的性子知曉的人也不少,若是有誰再吹吹風……」
「他又倔強得絲毫不變通。」
大太太說著。齊眉都彷彿能看到大哥正被軟禁在屋裡,手背在身後,緊抿嘴唇,臉上儘是對外邊看守的人不屑一顧的神情。
知曉大太太心頭有火燒著,齊眉索性親自去廚房做了些涼糕來。她動作很快,大太太現在就是被著急的心思蒙住了。若是能冷靜下來,定能想得比她清楚。
端著做好的涼糕進去,大太太皺緊眉頭靠在臥榻上,眼睛閉著,湊近了看睫毛還在不安的微微顫動。出乎她意料的是嚴媽媽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大概是老太太怕大太太太過擔心,所以讓嚴媽媽過來瞧瞧。
不過大太太即使是這個狀態,也給人一種溫婉的感覺。
齊眉把涼糕放到案几上,「母親,吃了這個或者會舒服些。」
「你就是做這個去了?」大太太半睜著眼,有些訝異,「你總是這麼細心。」
嚴媽媽似是心情輕鬆,笑著道,「等到小姐再長一兩年,也是能訂親了,到時候只怕要踏破門檻。」
大太太和齊眉都是一怔,在這種時候卻不想嚴媽媽會說起這樣的話題,她是下人裡邊資歷極高的了,像這樣的話她斷不會沒頭沒腦的說出來。
那只怕就是老太太授意,讓嚴媽媽有空了就提這話。
這麼幾個月來老太太都在有意無意的教她東西,雖然齊眉都仔仔細細的學下了,但面上還是一排純真無知,所以她現在也要這樣。齊眉撲到大太太懷裡,「母親,女兒要多服侍祖母和母親幾年。」
「你這孩子。」瞧小女兒這捨不得的模樣,一點都不膩人,抱在懷裡反而覺得貼心。
伸手拈了涼糕來吃,也因得剛剛嚴媽媽突如其來的話,大太太心裡很快清明下來,「剛剛看你父親的模樣想來並不會是太捉緊的事,不然勇哥兒也是大老爺手心手背的肉,他哪裡會不著急。」
嚴媽媽也點頭,「老太太便是這個意思,只是她不好直接與大太太您說,怕您誤會她。」
大太太把涼糕挪了挪,笑著問嚴媽媽,「嚴媽媽要吃嗎?」
「不了,這天氣愈發的凍人,再吃這個,老奴也不是主子這樣福氣的身子。」嚴媽媽總是話說得讓人舒心。
大太太把手收了回去,冷不丁的咳嗽起來,新梅老早在外準備著。
這個時候應該是主子喝藥的時辰了,可五小姐和嚴媽媽都在這裡,剛剛大太太暗示了她,等屋裡的人都散了再把藥端進來。
藥已經熱過一次了,只怕是要重新熬,新梅皺起眉,園內的廚房卻沒了藥材,她暗暗的埋怨了句,往府裡的大廚房奔去。
嚴媽媽要去繼續服侍老太太,只待了會兒便走了。
齊眉依舊陪著大太太,她的情緒已然轉好了不少,不過即使猜著陶齊勇不會遇著大事,心裡多少還是擔憂的。
不過她看著大太太的言辭舉動間都隱隱透露著想要她先回東間的意思,眼珠兒轉了一圈,大概母親是要歇息了。
坐著馬車回到東間,子秋和迎夏正在外頭交頭接耳,齊眉下馬車後兩人一左一右的過來扶著。
「小姐,小姐,大少爺沒事兒罷?」迎夏顯得很擔心,兩年前剛回府,若不是大少爺也幫忙,她們主僕三隻怕是沒這樣的日子。
現下住在朱武園,也是大少爺的園子,能有這樣相對安逸的生活,也是因得他照顧的緣故。
迎夏雖然大大咧咧,但關鍵的這些東西還是想得清楚。
所以一聽大少爺出事兒了,她便急得不行。
「沒事,讓園子裡的下人也別瞎傳。」齊眉說著,餘光瞥到其餘的丫鬟都在豎起耳朵聽的模樣,「只不過是樞密院裡有事,把大哥留下來罷了。」
「謝天謝地,也不知是哪裡來的消息!」迎夏摸著胸口。
被扶著進了東間,爐火燒得正正好,讓子秋準備了沐浴的水,齊眉坐在木盆裡,還好屋裡的溫度也不低。
「小姐現下的身子是越來越好了。」子秋邊按著肩膀邊笑著道。
「也是我每日鍛煉和吹笛的緣故。」齊眉笑著歪歪頭,又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她的身子再過個一兩年估摸著就能好得七七八八,而那時候也剛好如嚴媽媽所說,是訂親的時候。
老太太現在的態度似是明確實則讓人迷茫,也沒有直接說什麼,只不過教她一些道理,說起來還很有用,可齊眉卻愈發的覺得不安心。
其實今生這一遭也是一樣的,她終究要嫁人。
按著肩膀的手忽然悄悄的停了下,齊眉敏感的側頭,「怎麼了?」
「有個事奴婢想著還是告訴小姐的好。」子秋低聲道,「今日奴婢去府內的大廚房找廚娘拿之前餘下的藥材,結果遇上了新梅。」
「她有和你說什麼?」
子秋連連搖頭,「奴婢去了大廚房兩次,第一次的時候她並不在,第二次的時候便見著她端著藥壺出來,壺口還冒著熱氣。」
「莫不是母親還是病著?」齊眉不由得手攀住木盆的邊沿。
難怪今日母親總是要趕她走的模樣。
「你再去仔細問問。」齊眉吩咐著。
大太太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她這次卻要隱瞞著,也不知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先讓子秋打聽清楚了,反正母親也是日日用藥並沒有落下哪天。
大老爺這幾日都是披星戴月的回府,為了齊勇的事他沒少奔走,以前極少放下身段去同別人講交情,談關係,沒想到竟是這麼難。
大太太幫他倒上熱茶的時候,大老爺忍不住的抱怨。
大太太搖搖頭,「我多說一句,你和父親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習武之人的倔脾氣。若不是你這樣的性子,之前府裡也不會被欺負。」
大老爺竟是難得的沒有反駁,大太太說得並沒有錯。
想著剛剛請別人去酒樓裡飲酒,打探消息,他就愈發的覺得勞累。
「老爺,您就直接了說吧,勇哥兒到底有沒有事?」大太太終究覺得不安心。
「我現在也沒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