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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主子,算算有近二十載了。」倪媽媽聲音很小。
母親的話有些微微地顫抖,「跟了我這麼久,我也不止是把你當老媽媽,在剛嫁進來的那段日子,你也一直服侍我,勸誡我……」
母親說著停下來,齊眉注意到倪媽媽的臉白了一下。
「到了現在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我給了你兩次機會,今天是最後一次。」母親的聲音淡淡的,「以後你也別做事了,老實在後院裡待著罷,常青也別在門口做活了,跟著李管事一起學學罷。」
李管事是專管賬簿的,奴婢小廝的月錢都是經他的手,大家總得討好他,母親說讓常青跟著李管事,那豈不是……
齊眉看向母親,她的側臉還是那樣溫柔,轉過頭拉住她的手,安慰性地撫摩著她的頭,把門口的新梅叫過來,讓她把齊眉送了回去。
坐在東間的床榻上,窗外是陽光明媚,齊眉許久都沒動一下。
她本以為倪媽媽就算不死,也得是要被趕出府的,倪媽媽為誰做事連她都看得出,母親怎會不知曉。
之前倪媽媽一直在東間轉悠齊眉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故意和二姐商量了,做了一齣戲給她看。
常青是家生子,可倪媽媽做了這樣的事,還能被變相提拔。
齊眉頭一次覺得看不透母親。
這不是溫婉善良的性子使然,這是原則問題,而且齊眉還記得去年在莊子裡,母親是如何訓斥劉媽媽和梨棠的。
齊眉翻轉難眠,第二日午後上學堂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
被蘇邪先生點名了幾次,她才總算收斂了心神,不去多想。反正現在的她也想不出什麼。即使去問母親,她定是會如哄小孩子一般的哄她幾句就作罷。
想著那張溫柔的臉,其實這樣看上去像菩薩一樣無懈可擊的母親,是不是心裡也藏著什麼秘密。
下學的時候,二姨娘過來接陶蕊,陶蕊一下子撲到她懷裡,齊眉過去福禮,二姨娘點點頭,又道,「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昨晚睡得有些晚。溫習了先生上學教的東西。」齊眉道。
說起先生,陶蕊立即抱怨起來,嘟囔著說每天跪坐那麼久。腿疼得要命。
「回去讓繡娘給你做一個軟膝,繡娘手藝頂好,等做好了你戴上,跪著就不會那麼不舒服了。」二姨娘捏了捏她的鼻子。
二姐和齊眉一齊回了園子,兩人的交流還是很少。最開始和二姐小聲說起的時候,二姐竟是主動說要防著倪媽媽,齊眉先是不解,面上不動聲色,二姐把小香袋遞還給齊眉,什麼也沒說。
之後兩人倒是意外的合得來。一個吹笛一個舞蹈,讓蘇邪先生都看得露出了笑意。
想起剛回來那日,二姐一早就過來看她。語氣尤為的不善,還硬把斗篷借給她,非要拉她去給祖母拜年。
齊眉被拉扯得有些喘氣不勻,二姐就立馬放了手,齊眉靜下來細細一想。去祖母那兒拜年未嘗不可,而且她的禮物。年初一送是最好的。
…………
天氣開始漸漸地熱起來,到了小輩們做新衣裳的日子,陶府素來都是由繡院的繡娘們來根據個人的身形尺寸和喜歡來做衣裳和其餘用具。
繡院並不大,一個老媽子帶著一群繡娘在一個院子裡。
嚴媽媽帶著幾個繡娘過去給小姐們和小哥兒們量身,小娃子都長得快,尤其是勇哥兒和賢哥兒,就一兩月的功夫尺寸也能不一樣。
齊眉辰時去請安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嚴媽媽說,頭一次在府裡做衣裳,所以想和繡娘們親口說一說。
祖母聽了笑道,「齊眉是起了打扮心思了,那便找那幾個繡工最好的繡娘過去。」後半句是沖嚴媽媽說的。
這時候三叔進來,看樣子是要商量過幾日去田莊那邊的事兒,齊眉便退下了。
在酉初下了學後,齊眉細細地淨了臉,子秋進來說嚴媽媽帶著繡娘們在正堂等了好一會兒。
幾個繡娘清一色的身穿青色衣裳,但絲毫不顯得黯淡,齊眉掃了她們一眼。
嚴媽媽帶著繡娘們福禮,又道,「以前你們也服侍過五小姐,這是頭一次做五小姐的衣裳,別怠慢些什麼。」
齊眉想著大概是祖母的意思,她回府也大半年了,除了母親和大哥身邊的丫鬟公僕,其餘的下人對她依舊是不鹹不淡的態度,五小姐是克陶府的傳言留得太久,比她在府裡的時間久了幾倍,多說一句,繡娘們心裡才能有個底。
所幸祖母和父親的態度轉變有越來越明顯的趨勢,之後也定會和她的身子一樣慢慢地完全好起來。
繡娘們仔細的給齊眉量身,一個年級頗大的繡娘忍不住的開口,「五小姐這身子骨也太瘦弱了,奴婢瞧著都有些看不過。」
「住嘴。」嚴媽媽斥了一聲。
年級頗大的繡娘才驚覺自己失言,這要傳出去了,還不得傳成陶府對五小姐不好。
齊眉一直安安靜靜的,等到繡娘們量好了,嚴媽媽便準備告辭,齊眉忽而想起了什麼,問著面前的繡娘們,「不知哪位繡娘姐姐現在有時間?」
嚴媽媽笑著上前,「小姐若是有什麼要修補的,直接拿了讓子秋送去繡院即可。」
齊眉轉身快步走到東間,很快地又出來,手裡拿了個小香袋,遞給了那個年紀頗大的繡娘。
年長繡娘咦了一聲。
齊眉苦惱的搓著手,問道,「是不是修不好了?都怪我粗心,這是二姐在先生來的前日送我的,但先前就不小心被鉤子給鉤破了,一直沒戴,也忘了說要修。這會兒繡娘們來了才記起,破了這麼大的地兒也不知曉還能否縫補好……」
「這個五小姐大可放心,就幾針幾線的功夫。」年長繡娘立馬拍著胸脯,頓了下,又問道,「五小姐說這是二小姐親手縫製的?」
齊眉點頭。
「這個陶憶也做了個,大概是從五小姐這裡看了覺得好看,就自個做了個。」年長繡娘說著笑了起來,拉著邊上一個繡娘哈哈一笑,聲音壓低了。「偷偷戴小姐才能戴的飾物,難怪你要遮遮掩掩。」
齊眉看了過去,那個繡娘圓臉杏眼。長得有些溫吞憨厚的樣子。
陶憶,齊眉記得這個名字,因為深得府裡女眷的歡心,所以特意給賜了家姓。
眼裡的銳利一閃而過,齊眉抿著唇。走到陶憶面前,「能不能勞煩你來修補呢?既是做了個一模一樣的,那修補起來也快些,我這兒也有針線。」
話音剛落,子秋就把針線盒拿了過來,啪地一聲擺在八仙桌上。
陶憶吶吶地應下。有些戰戰兢兢地接過小香袋,果然如年長繡娘所說,一會兒就修補好了。
齊眉高興的接過小香袋。「果然繡院裡都是好手藝的繡娘。」
翻轉過來仔仔細細的看,齊眉忽而有些奇怪的歪了歪頭,「怎麼沒有小梅花?」
「五小姐,什麼小梅花?」嚴媽媽輕聲問道。
齊眉看著她,「二姐繡東西有個習慣。一定會在內側繡個十分精小的小梅花,這個極少有人知曉的。罷了,那日二姐匆匆的給我,大抵是趕著做出來忘了繡。」
說著劇烈咳嗽了起來,嚴媽媽和子秋過來幫她順著氣,子秋歎道,「奴婢等會兒就去催催藥,小姐自先生來之前咳嗽了一陣,之後便也沒這麼厲害過。」
嚴媽媽怔了下,囑咐子秋,「現在剛入夏,天氣難免反覆,五小姐的身子你們幾個跟著的丫鬟得仔細著。」
「是。」子秋應下。
「五小姐身子不適,老奴也不叨擾小姐歇息了。」嚴媽媽領著繡娘們走了出去。
在出門的時候,嚴媽媽深深地看了眼陶憶。
子秋把齊眉扶到東間,「小姐為何不直接去與老太太或者大太太說?」
齊眉搖搖頭,那日二姐把小香袋遞還給她,齊眉覺得有異,直覺的把小香袋翻轉過來,看到內裡並沒有繡小梅花。
二姐的習慣極少有人知道。
對哮喘不好的小香袋不是二姐做的,是別人仿製的。
這會兒齊眉又把小香袋拿起來看,果然是做得極像,她想起了幫陶蕊做軟膝的那個繡娘。
她做了這麼一出,嚴媽媽都看到了眼裡,那麼老成的一個人,不用說都會想明白來去。
子秋端了藥過來,齊眉閉眼喝了下去。
直接去說遠遠沒有旁敲側擊有用,捻起一塊蜜餞,口中的苦味被沖淡。
內室裡,嚴媽媽挑開簾子走了進來,老太太正在抄寫佛經。
「都辦好了?」
指的是給小輩們量身的事。
嚴媽媽點頭,「都辦好了。」
「五丫頭那裡可是找到了滿意的繡娘?」老太太正寫著『忍』字。
她很少叫齊眉的名字,還是打心底裡覺得不舒坦,那時候齊眉出生,她就生了病,二姨太總說齊眉這名字不好,要改。
老太太越想越覺得是,眉同霉,齊了所有的霉運,所以克她。
自個也沒想過能讓這丫頭回莊子,而且也沒想過明明身子弱成那樣,還能頑強的一直到現在,還有好起來的趨勢。
放在身邊,漸漸地開始刮目相看,聰慧有氣節,年紀小性子卻尤為沉靜。
今日五丫頭一說要找繡娘來,老太太就聽出了不同的意思。
嚴媽媽一五一十的說了在東間裡的事,老太太把筆放下。
「主子,這個忍字心上少了一點。」嚴媽媽輕聲提醒,老太太從不寫錯字,即使錯了也立馬要改的。
老太太搖搖頭,打了個呵欠似是起了倦意,嚴媽媽扶著老太太去床榻上躺下。
都是糾糾纏纏的錯事,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才會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