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這個孩子.就必須為他做打算.
也許.今時今日.我該慶幸皇貴妃生的是皇子.否則.太皇太后也不會對我如此客氣.
從太皇太后的寢宮出來的時候.瞧見絲衣姑姑守在外頭.
她沒有馬上入內.而是上前來小聲道:「娘娘此去渝州可要照顧好自己.」
我點了頭:「皇上與太皇太后若是有事.姑姑就多勸著些.」
她點著頭.
扶著阿蠻的手離開.見葉蔓貞從郁寧宮外回來.我不知她是不是又去看了元承灝.她規矩地朝我行禮.問道:「娘娘是今日就走了麼.」
「原來三小姐還會關心本宮的事.」
她略笑著:「如今娘娘身子重了.您姐姐也真忍心要您回渝州去.」
她的話.不免叫我一怔.
心下卻是冷笑地看著她.想來離間我和姐姐之間的感情麼.嗤笑著開口:「多謝三小姐如此關心本宮.」
「我是關心皇上.關心皇上的孩子.」說著.她又低了頭退至一旁.讓我過去.道.「娘娘請保重吧.」
扶了阿蠻的手出來.元承灝已在我的寢宮等著.
換了衣服.送我出去.宮門口.姐姐和蘇太醫已經等候多時.元承灝隨著我一道上了馬車.有些吃驚.他只淡聲道:「朕送你至城門口.」
緊握著他的手.勸道:「皇上不要太拚命.身子要緊.」
他點著頭:「朕知道.叫你的兩個宮女好好伺候著.有什麼閃失.朕要她們的命.」他說著.又將我圈入懷中.「朕其實不放心.只是……朕沒有權力阻止你去見你爹最後一面.」
他不是沒有權力.他是不願.
元承灝.你不說.我都明白.
馬車很快行至了城門口.他又看我一眼.俯身含住我的唇.咬牙切齒地開口:「早點回.」
「嗯.」狠狠地點頭.
他終是鬆開了我.起身下去.
掀起了簾子看著他.已有侍衛牽了馬過去請他上馬.他沒有動.只揮手讓我走.姐姐上了馬車來.替我落了簾子.車輪緩緩滾動起來.風吹得車簾微微晃動著.身後的城樓到底是越來越遠了.
一路上.姐姐焦急得不行.
看她如此.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兒.不敢去想.若是沒有趕上.那究竟該怎麼辦.
礙於我有孕在身.我們的車程並不算快.抵達渝州的時候.已快十月.
這一次.不是擺駕來的.隨行的侍衛亦是打扮得和家丁無異.
馬車駛入渝州城的時候.正值正午.
渝州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熱鬧.和我記憶中的一樣.
姐姐掀起了窗簾.我望出去.還能看見熟悉的小販.還有我平常來吃過的包子鋪、逛過的首飾攤……
眼前.似乎還能瞧見一晃而過的安歧陽的影子.
這條街上.他不知走過多少次.
徑直趕車去了宮府.姐姐急著跳下馬車去.阿蠻來扶我下去.宮府的大門緊閉著.看得讓我心頭一緊.蘅兒上前替姐姐叩門.
等了好久.才聽得裡頭有人跑來的腳步聲.門.被人打開.我瞧見有家丁來開門.
他看清楚了外頭之人.嚇了一跳.忙推門出來.跪下道:「奴才參見娘娘.娘娘萬福.給大小姐請安.」
姐姐忙上前去扶他.一面問:「我爹呢.」
他起了身.才道:「老爺.在裡頭呢.」
引我們進去.早有丫鬟跑著進去通報.才過了院子.便瞧見丫鬟扶了夫人出來.她見了我.似是一愣.姐姐忙跑上去.抱著她哭道:「娘」
夫人的眼睛一紅.輕拍著她的背.哽咽地開口:「娘還怕這輩子再見不到你了.」
一年多不見.夫人看似蒼老不少.
「您胡說……」姐姐也哽咽著.
夫人忍不住落淚:「娘盼著你回來盼了好久了.岐陽走的時候.娘都不曾見他最後一面.娘這心裡……心裡……」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以往.她是極疼愛安歧陽的.我雖不曾見.也知道她在得知安歧陽的死後會是怎樣的絕望.
略別過臉.我都想要哭了.
阿蠻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她的眼睛亦是紅了起來.
「娘.別這樣.表哥……表哥走的時候……也不曾遺憾.」姐姐騙著她.
不曾遺憾.呵.只我最清楚.
「對了.爹呢.」姐姐緊張地問.「爹的病如何.」
夫人似才反應過來.擦著眼淚道:「哦.你爹在房裡.」
聞言.姐姐忙回身拉了我過去.卻聽夫人道:「傾月.你等等.」姐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見夫人的目光看向我.只開口道:「老爺說.先單獨見見娘娘.」
她喊我「娘娘」.其實多不情願我心裡清楚.當初.她是希望姐姐入宮為妃的.而如今回來了.被稱為「娘娘」的人.卻是我.
阿蠻忙上來扶我.夫人又道:「阿蠻也不必跟了.」
有些驚訝地看了姐姐一眼.她的臉上.亦是不解:「娘.我也擔心爹.」
「你跟娘來.娘好久不見你.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她只拉了姐姐過去.又朝一側的丫鬟道.「帶娘娘過老爺房裡去.」
「是.」丫鬟上前來.引我上前.
蘇太醫只看著姐姐被夫人拉著走.沒有跟上去.而是看著我.低語著:「娘娘.這……」
我怔了下.終是搖頭.宮府.是我家呢.能有什麼事.
「蘇大人就遠遠地守在門口.一會兒方便為我爹看病.」不管什麼樣的不治之症.我既然帶了蘇衍來.必然會讓他上前醫治的.
他點了頭.只遠遠地跟著我們身後.
丫鬟將我帶至老爺的房門口.站住了腳步.道:「請娘娘自個兒進去吧.」她說著.伸手替我推開了門.
遲疑了下.終是抬步入內.
身後的門隨即被關上了.
吸了口氣.我開口喚了聲:「老爺.」
是的.還是老爺.
在別人面前.我可以稱呼他為「爹」.可.在他的面前.我始終還是叫不出這個稱呼來.
姐姐求我來.告訴我.他臨終前就為了想聽我叫他一聲「爹」.可如今來了.我試著叫.那個字依舊如鯁在喉.
有些難過.步子有些緩慢.卻依舊朝著內室走去.
青色的幔帳半掛著.伸手拂開.隔著屏風.我似乎瞧見有人站著.
進去.終聽得那聲音傳來:「嫵妡.你終於還是肯來.」他的眸中.帶著一抹興奮.
而我.不覺怔住.
姐姐不是說他病重麼.那麼.誰來告訴我.站在我面前的人又是誰.
震驚異常地看著面前之人.腳下的步子不免停住了.
他見了我.臉上的笑愈發地慈祥.忙疾步過來.拉我坐下.道:「趕了一路.一定累了.快坐下歇歇.嫵妡.爹真高興.還以為你不會原諒爹.沒想到.你還是來了.」他越說越高興了.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回了神.用力將手抽出來.狠狠地看著他:「騙我.」猛地起了身.「用將死之言來騙我.你不覺得無恥麼.我就不該回來的.」
「嫵妡.」老爺急急過來.解釋著.「你聽爹說.事情不是你現象的那個樣子的.你現在有著孩子.不要激動.你坐下來.聽爹說.」
冷冷地看著他.咬著牙道:「你也知道我有了孩子.還用這樣的方法騙我回來.」
「嫵妡……」
「是皇上開恩才准我和姐姐回來見你最後一面.結果.你告訴我你根本沒病.老爺.這可是欺君之罪.」我是真的生氣了.一路上.姐姐多著急.幾次說著都哭了.我懷著孩子.趕了一路有多辛苦.就為了他的一個謊言麼.
老爺明顯怔住了.拉著我的手卻沒有松.半晌.才無奈一笑:「只要你回來.爹死了.又有什麼要緊.爹就是希望你好好的.還有你姐姐.聽說皇上沒有封她做妃子.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回來了.她就是我宮府的大小姐.爹會把她捧在手心裡.在宮裡.她只是個奴婢啊.」他說到這裡.蒼老的眸中竟溢出了晶瑩.
心頭一痛.是的.姐姐的事.我也愧疚著.因為我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
他說的是對的.回來宮府.她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宮府千金.可在宮裡.她的命.卑賤得如螻蟻一般.
見我的情緒好了些.他來又小心地扶我過去坐了.歎息道:「爹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叫你回來的.可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能讓你和傾月一起回來的.所以.只能稱病.屆時.若是不能圓謊.那爹就死了.也不是不可.」
他的話.讓我震驚異常.他.究竟在說什麼.
老爺的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輕笑著:「孩子.快生了吧.」
低頭.本能地撫上肚子.是啊.快八個半月了.
他卻起了身.朝我道:「你等一下.爹有東西要給你.」說著.轉身行至櫃子前.打開.取出一個紫檀木做的盒子.單是瞧著.也知精緻異常.
他從頸項取出了鑰匙.打開了紫檀盒上的鎖.我瞧見.裡頭是兩封信.有些泛黃的牛皮信封.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了.取了出來.朝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