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折磨沐色,報復我?這樣你就能快樂!」
「當然。」她瘋笑起來,「看著沐色的肉被一點點的剮下來,我週身血液都在翻騰。看著你倒在地上,鮮血直流,我覺得渾身都舒暢。那些人的尖叫,哭喊,對我來說才是最美的曲調。」她張開手臂,天上下起灰濛濛的雪來,「這座城,很快變成煉獄,變成我尚秋水的死亡封地。」
她仰起頭,許多藍色的蔓蛇花陡然展開,覆蓋了她脖子。
「尚秋水。」十五厲聲呵斥她的名字,「你已經被蔓蛇控制了神智,若再不清醒,就會被它徹底吞噬了。」
「呵呵呵……」脖子上那些蔓蛇花頃刻變成了鱗片,連臉上都是,這怪物比當年的風盡看起來還讓人作嘔。
十五盯著眼前朝自己睜開血盆大口的尚秋水,歎了一口氣:自風盡之後,她就非常非常討厭蛇。
「等等。」十五艱難的喘口氣。
怪物口中發出刺耳的聲音,「胭脂濃,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臨死前,我想搞清楚幾件事。」
「呵……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讓你死個明白。你說吧。」
「月夕和角麗姬在哪裡?」
「月夕?」尚秋水森森一笑,「他早就死了,在你離開聖都的時候,他就死了。」
十五渾身一顫,眼中難掩悲痛之色,「月夕……真的死了?」
雖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親耳聽到,卻依然心如刀絞。
這個幾次為自己捨棄生命的恩師,卻等不到她回來了。
想及當年大洲初見,他坐在破廟內,望著她說,不如讓我替你佔一卦。
「那角麗姬呢?」
「她。」尚秋水笑得更換,「得知月夕死了,她當場就瘋了。」
「瘋了?!」
十五震驚的看著尚秋水,對方似不是在撒謊。
「是的,瘋了!一個她恨了一輩子都男人,突然死在自己懷裡,你說她瘋不瘋。」
世間最苦,莫過情愛。
對月夕來說,死是解脫。
可對角麗姬來說,卻又是另外一個掙脫不開的枷鎖。
他們的愛恨糾葛,十五不清楚,可聽懂這個結果,心中卻亦是莫名難受。
一代風華的角麗姬,卻最終因一個男人落得這個下場?追逐名利一生,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個情字?
「還有什麼想問的?」
十五歎了一口氣,「沐色在哪裡?」
「呵呵呵呵……你果然要問及他。我猜得沒錯,你就是為他而來。」
十五沒有否認,「我就是為他而來。他人呢?」
「你想知道?可是我偏不告訴你,我也要你帶著悔悟和不甘死去。」說著血口大睜,咬向十五頭顱。
十五凝目,高聲,「火鳳!」
霎時間,十五身後突然出現一隻巨大的鳳凰,口中噴出一道炙熱的火舌,撲向了尚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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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厲尖叫在巷子裡響起,尚秋水捧著臉翻滾在地上,指縫間不斷溢出濃黃的液體。
方才蓮初站的地方,讓十五突然想起,蔓蛇不但懼怕光源,最怕是火。
尚秋水摀住臉站起來,看著十五後面的一直在吞吐火焰的火鳳,雙目猙獰,「火鳳!」
火鳳是蓮初的坐騎,她驚訝抬頭,發現蓮初竟不知去向。
似乎明白了什麼,尚秋水翻身躍上房頂,對著十五喊,「你不是想找沐色嗎?他就在皇宮。但是去晚了,你可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不,今晚之後,你們全部都得死,全城的人都得死。」
說著消失在夜色中。
十五顧不得的傷口,飛快跑出巷子,剛好角珠也趕了過來。
「你速度去打開城門,不管用什麼方式,哪怕強行打開也必須讓百姓今晚出城。」
「什麼意思?今晚?」角珠瞪大了眼睛看著十五。
「尚秋水在城裡培植許多方纔那種巨行毒屍,還有會咬人傳播屍毒的毒人。我去阻止她將其他的毒屍放出來,在屍毒蔓延全城之前,你必須疏散百姓。」
「你怎麼知道這些?」
怎麼知道?
十五抬頭看著半空中的火鳳,突然問道空氣裡有股燒焦的味道。
慌忙回頭,竟然看到皇宮方向大火連天。
「失火了,皇宮失火了?」角珠顫聲。
十五趕緊騎上火鳳,下方的角珠一下拉住她的手,眼中有乞求之意,「我母親一定在皇宮,不管你們曾經有多少恩怨,請你……將她帶回來。」角珠咬著唇,顫聲道,「我一定會想辦法將城門打開。」
十五看著角珠消瘦的臉,突然不忍心告訴她,她的母親,早就瘋了。
「好。」
十五應聲,又看到角珠從身後取出一把精緻的長劍,「聽說你是用劍高手,這算不上什麼絕世之物,卻也是我戰鬼家族的寶劍之一,你帶上,總好過你身上那把劍。」
眼前的少女,沒有昔日那種囂張跋扈,哀求的眼神中,還有幾分討好。
十五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劍,「我會盡力帶她出來。」說著,駕著火鳳飛快衝向了皇宮。
=======女巫的貓=========
沐色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趴在地上,耳邊傳來一陣陣雷動的腳步聲,那些巨大的毒屍甦醒了,正邁著巨大的步子朝城中去。
這充斥著腐肉味道的皇宮,裡面睡著的全是尚秋水的都毒人,和殭屍。
還有些很快就要甦醒,到時候,城門還沒有徹底被破壞,這個城市就會被屍毒肆掠,所有百姓要麼變成毒人,要麼變成毒屍,最後因為飢餓,沒有食物,又相互啃食。
他吃力的動了動身體,然而身上巨大的鉤子嵌入他肋骨裡,即使只做了一個抬頭的動作,也痛得他近乎暈了過去。
而這個動作,也用盡了他週身所有的力氣。
卻不想,自己最後竟然變成這般廢物,別說逃跑,就是挪動自己殘缺的身體都不可能。
離自己不到五尺的青銅鼎發出咕嚕嚕的聲響,裡面粘稠噁心的液體在不停的翻滾,這是尚秋水製作毒屍的藥。
尚秋水早就瘋了,瘋得要用整個城來陪葬。
全城的人都可以死,但是,那個人不能死。
「胭脂……」
沐色痛苦的念著這個名字,然後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他貼著地板的身體突然往前,腰間一陣卡嚓聲,左邊的鉤子帶著一塊血淋淋的骨肉脫離了他身體。
蝕骨疼痛幾乎又要讓他暈過去,但是那些毒屍的腳步聲又向警鐘一樣警醒著自己。
貼著地面,又往前挪動著身體,然後用同樣痛苦而殘忍的仿似,生生扯掉右邊的骨頭,幾日來,他終於脫離了鉤子的速度,換得了自由。
然,雙臂被凌遲只剩下白骨,他虛弱的用不上一點靈力恢復,要試圖站起來,對他來說,又是另外一向挑戰。
然後……再走出這個囚籠?
看著外面虛弱的光,不過幾十尺距離,對他來說卻是要從地獄邁向天堂那樣難。
胭脂……對不起,我爬不起來,我再也幫不了你了罷……
他趴在地上,一點點的挪動自己的身體,最後目光落在了那翻滾著藥物的青銅鼎內。
也許,只有這個方式了吧。
尚秋水趕到皇宮下面,就看到了滔天火焰,將皇宮上方照得緋紅,如流淌的鮮血,刺痛著她的雙目。
她顧不得自己被灼傷的臉,衝向正陽宮,然而,正陽宮火勢最大,根本沒法靠近。
雖然有一批毒屍已經進入了城中心,但是還有許多依然在沉睡,只要過了今晚就會甦醒。
竟此時有人火燒了她的皇宮。
「不可能!」她渾身顫抖,「這皇宮根本沒有活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會燒了皇宮。」
若是蓮初那小惡魔,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回來燒了她的寶貝。
目光看向正陽宮,她失聲尖叫,「我的藥,我的藥還在正陽宮。不……沐色……」
然而,正陽宮卻是燒得最為厲害。
綿延的火海,在她還沒有近身時,滾燙的熱浪翻滾而來,逼得她連連後退。
宮殿內剛剛甦醒的毒人,屍人,茫然無措的被火燒得到處亂跑,又引得各處火燒一片。
「冰宮!」
尚秋水抬頭看向皇宮最高處,那裡因為有結界,被燒得亂跑的屍人和毒人也無法靠近,因此還沒有著火。
但是,她的視線中,卻看到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朝那兒靠近。
很顯然,那能穿過結界,必然是縱火之人了。
「該死!」竟有人意圖將她冰宮燒掉。
麒麟飛快的越過綿延的火海衝向了冰宮方向,靠近之後,尚秋水終於看清楚了那縱火之人。
那人瘦骨嶙丁,不,應該是鮮血淋漓,似從血池裡爬出來的厲鬼一樣。
栗色的卷髮也被鮮血染成暗褐色,裹著消瘦搖晃的身體,他一步一個踉蹌,幾次跌倒,又幾次掙扎著起身。因為沒有了雙手,他只得用嘴咬著火把,艱難的靠近冰宮,試圖點燃那些枯萎的花草。
他拖著殘缺的身體終於推開了冰宮的大門,然後如失了魂魄一樣大殿內,神色痛苦的望著殿上。
最終,似下了艱難的決定,他將火把舉向四周垂下來的紗幔。
「你真的要一把火燒了冰宮嗎?」尚秋水裹著黑色袍子跟著走了進來,盯著那用嘴咬著火把的男子,「沐色,難道你想把你最愛的人也燒死在裡面嗎?」
沐色渾身一顫,將火把靠近紗幔。
「你瘋了!」
一條蔓籐飛了過來,纏住沐色的手,拽著他狠狠一甩,將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尚秋水上前,抓著他頭髮,指著殿上。
殿上是一方豎起的冰棺,裡面躺著一個身著雙手抱劍,身穿紅色紗衣面容冷艷無雙的年輕女子。冰棺四周放著四盞聚魂燈,而前方還用擺放著十顆發光的光球。
那正是先前奪來的神獸靈源。
「你燒了這裡,也等同於將她燒死。」尚秋水厲聲,「你忘記了她是誰?她是胭脂濃,是有一絲魂魄的胭脂濃,只要那個女人出現,她就會活過來!你不是心心唸唸想著你的胭脂濃活過來嗎?哈哈我馬上讓你看著她如何醒來。」
說著,拖著沐色朝門口奔去。
此處能俯瞰皇宮下方,剛好看到十五駕著火鳳趕了過來。
「看到了嗎?」尚秋水指著沐色,「她來了。」
她話未說完,一道殺氣騰空而來,她拉住沐色飛快避開,抬頭看到蓮初站在火中盯著自己。
尚秋水震驚的看著蓮初,見對方再一次舉起鐮刀,向自己斬了過來,「你不是中了我的蠱?」
對方的眼瞳依然泛著冰藍色,這說明,的確是中了她的蠱。
蓮初騰空而立,冷笑著看著尚秋水,然後扯掉了左眼的眼罩。
眼罩下面,露出一隻妖冶的碧色雙瞳,霎時間,另外那只先前泛著藍光的眼瞳也變成了同樣的碧色。
尚秋水驚駭的看著蓮初的雙瞳,聽得他道,「你忘記了,我是惡魔之子,身體裡流淌著魔鬼的鮮血。你那小小的蠱怎麼能控制得了我。更何況,來之前十五就提醒過我,要小心你給我的食物。」
不僅如此,蓮初藉著去尋找十五,在城門去與十五打鬥,偷偷告訴了她她身上的氣味引起了尚秋水的警覺,同時告訴她尚秋水意圖毀掉城門機關。
「雜-種,你們竟然聯合起來騙我。」
尚秋水氣得發抖,看著進入皇宮的十五,「那又怎樣,你們橫豎都是死。」
看著越來越
近的十五,沐色慌忙對蓮初道,「阻止她過來,阻止她!」
蓮初先是一愣,隨後召喚出所有幾百隻鬼鳥同時攻向尚秋水,自己則反身飛向十五。
在途中趕來的十五,一下就看到了蓮初。
「阿初,找到沐色了嗎?」十五焦急的問。
「找到了,是爹爹用火燒了皇宮。」阿初道。
「那他人呢?在哪裡?」
「爹爹很安全,說你不用擔心她,讓你先去開啟城門。」阿初咬了咬牙,「我會帶爹爹在城門處與你匯合。你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十五點點頭,「城門處有角珠,她讓我去找一下角麗姬,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她們被關在了後山。」
「你一定要帶著沐色去城門處。尚秋水去了哪裡?」
「她體內有蔓蛇,非常怕火和高溫,怕是也去了後山躲避了。」
「我剛好去找她。」十五駕著火鳳朝後山方向飛去,看到她離開,阿初這才飛回冰宮。
火鳳非常熟悉地形,很快將十五帶到了後山。往昔的後山滿山花海,如今卻是蒼茫淒涼一片,門口的後衛目光呆滯的立在遠處,感受到生人的氣息,當即猙獰著血噴大口。
這些竟全都是變異了的屍人。
劍氣如分花拂柳,十五踏過這些屍人慢慢的進入後山,在一片最為荒蕪石屋處找到了早已瘋瘋癲癲的角麗姬。
她頭髮凌亂的披在肩頭,雙手雙腳束著鏈子坐在地上,面容滄桑,不復昔日的靚麗色彩。
「阿月,下雪了,我們今天還去靈鷲宮上早課嗎?」
石屋裡處,有一台冰雕檯子,上面放著月夕的屍體。
十五走過去,雙膝跪在月夕身前,捧著他枯槁的手,心中悲痛難以。
看到有生人前來,角麗姬掙扎著過來,將十五一把推開,伸手要去抱月夕。
可她身上的鏈子卻扯著她,長度恰到好處的讓她夠不到月夕的屍體。
所愛之人就在眼前,日夜相見,卻偏生碰觸不到。角麗姬嘶聲大喊,可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鏈子無法靠近月夕,只能無助的發出哭喊,「阿月,你是不是又生氣了?是不是衛舞華給你說了什麼?你不要相信她?」
「阿月,你不要不理我?你和我說說話好嗎?」
「二十年,二十年你都不看我一眼,不和說一句嗎?」
看著角麗姬掙扎的樣子,十五想到尚秋水說的那句,求不得!
雖然角麗姬作惡多端,不值得同情,卻不想一個如此輝煌的人物終究為情愛落得這般地步,十五心中怎能不噓唏。而她已瘋癲,尚秋水還用這種法子折磨她。
這種方式,遠比柔體的折磨更讓人痛苦。
在情愛面前,或許角麗姬沒有錯吧。
十五起身,手中劍朝著角麗姬手腳上的鏈子斬了下去,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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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了石屋,竟又看到阿初神色匆匆的過來,拉著她就騎上火鳳,直接朝皇宮下方走。
「阿初,沐色呢?」
阿初背對著十五,道,「爹爹已經下山了,讓我上來尋你。」
「這麼快?」十五疑惑,突然看到發現阿初渾身在顫抖,她抓起他的手,發現他肉呼呼的手心全是血肉,忙心疼的拿出絲絹藥為他包紮。
就在半路,一個聲音遠遠傳來,「胭脂濃,你不是為了沐色而來,怎麼就獨自逃了!」
「是尚秋水!」
十五回頭,那聲音從皇宮深處傳來。
蓮初卻一聲不吭,而是命令火鳳飛速離開。
「阿初,你從來不說謊的!」十五掰過阿初的身子,這才發現他滿臉淚痕,「沐色在哪裡?」
阿初搖頭不說話。
十五盯著阿初,「沐色還在尚秋水手裡!」
蓮初一把抱住十五,「娘,我們走吧。」
方才離開時,沐色爹爹說,如果他不將十五帶走,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甚至為了逼迫自己離開,沐色爹爹還……要喝下那變成毒屍的毒藥。
變成毒屍之後,他就會成為一個沒有思想,沒有記憶的怪物。
沐色爹爹說,阿初,我寧願想念著你母親死在尚秋水手中。也不願意成為一個沒有記憶的毒屍,忘記你和你母親。
「娘。」阿初跪在十五身前,仰頭看著她,「我們走吧。」
那一聲娘,如刀子絞在十五心頭。
「你知道了?」
「沐色爹爹都告訴了我。」
為了救沐色,阿初假裝被尚秋水控制,可尚秋水疑心非常重,根本不給阿初任何單獨的機會靠近沐色。
而期間,尚秋水自己也說出了十五是阿初親生母親的秘密,恰好當時角珠帶人來皇宮,阿初藉機給犯人餵藥時,從沐色身邊走過,沐色悄然傳音了他真相。怕的就是阿初會真的傷了十五。
沐色還讓阿初去找十五,並告訴他們如何防範毒屍的毒氣。
十五將阿初抱在懷裡,溫柔的親吻著他眉心,低聲,「若棄沐色生死不顧,我何苦來這一趟?」
============女巫的貓==============
皇宮燒成一片,冰宮是最近尚秋水感到天氣轉溫,為控制自己體內蔓蛇反噬所命人用冰塊重建的大殿,可面對滔天火勢,外層的冰塊已經開始慢慢融化。
十五站在冰宮的門口,背後熱浪滔天,面前寒氣撲面,冰火兩個世界。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沐色要逼走她和阿初的用意了。這場皇宮的大火至少要少個七天七夜,尚秋水怕火,根本不敢離開,若大火能將冰宮吞噬,她和沐色就會同歸於盡此處。若不能,七天時間,十五和蓮初早就離開聖都,早已脫離了危險。
不管哪種結果,卻都是將棄沐色生死不顧。
十五抬起腳,漆黑的殿內猛然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
那聲音,滿是哀切,無助而絕望,如同六年前那樣。
十五腳依然跨了進去,聽得裡面傳來鎖鏈的聲響。
「尚秋水,我來了。」
殿內漆黑,四周更是用黑紗的紗幔罩住,看上去,如一個封閉的屋子。
被黑色袍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尚秋水掀開紗幔的一角,走出來,目光狠毒的盯著十五,「這麼久才來,我原以為你真放棄他了。」
十五雙手緊握在身側,控制住心中的憤怒,「沐色在哪裡?」
「嘻嘻。」尚秋水掩嘴一笑,指著前方,「他就在簾子後面,當然,如果你怕有什麼機關,完全不用去。」
「你無需激將我。」十五淡淡看了一眼尚秋水,盯著前面的紗幔,
那黑色紗幔後面亮起一盞夜明珠燈,將一個殘破的身影倒映在紗幔上。
甚至,依稀可以看到,栓在他身上的鎖鏈。
十五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跨步走了過去。
「不,不要過來。」
那聲音依然在哀求。
十五伸手撩開紗幔,看到五尺之外,放著一個鐵籠。早被折磨得看不出人形的沐色被禁錮在裡面,看到十五過來,他卻下意識的往後退,聲音陡然凌厲,「滾,不要你來救我。」
可卻害怕十五看出自己的痛苦,他將頭深深埋在胸前。
十五望著他,雙目乾澀刺痛,卻一時說出話來,連他名字都喊不出來。
「讓你滾。」
見十五慢慢走近,籠子裡的沐色像瘋了一樣,頭顱狠狠撞向鐵鏈。
霎時間,鮮血從他傷口湧出,他目露凶光的盯著十五,「你不滾,我就撞死在這裡。」
十五被他的舉動嚇住,離他僅一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可就在那瞬間,十五渾猛然一震耳鳴,似一把千金重錘落在胸口,震得她七暈八素。
「快走啊!」
沐色看到十五身形一晃,淒聲高喊。
「嗡!」
十五呼吸被那一錘敲得賭在胸口,一個踉蹌,這才發現沐色的身後立這一具冰棺,裡面女子黑衣紅髮,竟然是當年自己的模樣。
就在她接近沐色籠子的瞬間,那棺木四周的四盞魂燈突然亮起,霎時間,十五如置身烈火,體內的魂魄正被人無情的絲絲縷縷的抽出來。
「唔。」
她忍住口中的鮮血腥甜和昏沉,踉蹌後退一步,那魂燈變為十分微弱。
十五終於明白尚秋水引她來的目的
那冰棺中是另外一個自己,對方身側的四盞聚魂燈和十顆靈源聚集在一起,一旦她進入結界內,魂魄就會抽離而亡。
恍然間,十五突然想起,才踏入北冥境地時,她就有過此感覺,當時只因自己水土不服頭暈目眩。
直到蓮絳將她魂魄封印。
看樣子,蓮絳早感應到有人要奪取自己的魂魄。然而,戰爭開始,為了使用龍骨枴杖,她體內靈力又強行衝破了蓮絳落下的封印。
十五飛快往後退,聽到沐色高喊,「小心身後。」
她神智有些恍惚,六感不如先前那般敏銳,根本沒有察覺到尚秋水的偷襲。
然後聽到沐色提醒,她幾乎本能的拔出背後的長劍,一個凌空後轉。
劍帶起一道雪亮的光,照得滿室光華,偷襲來的尚秋水被瞬間劈成兩半。
十五這一招也用盡了全身力氣,握著劍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尚秋水的屍體躺在地上,雙目還保持偷襲十五的那種瘋狂和興奮,可很快,則被劈成兩半的屍體竟然再次合在了一起。
雖然知道蔓蛇是邪物,但是看到這一幕,十五也忍不住噁心。
那尚秋水則爬起來,頭髮一甩,變成了一條發出惡臭味的巨蟒,猙獰著血噴大口衝向十五。
速度之快,猶如閃電。
十五眼睜睜的看著她衝過來,將自己一撞,飛出了十尺。
「哇!」
手裡的劍飛了出去,十五眼前一黑,只覺得鮮血從喉嚨汩汩的湧出,渾身使不上力氣。尚秋水站在原地,蛇尾帶著凌厲殺氣再甩了過來。
這一擊,十五必死無疑。
地上的十五顧不得頭暈目眩,咬牙爬起來,瘋了似的往外面跑。
眼看到她就要衝到外面,尚秋水尖叫,乾脆整個蛇身一下撲向門口,欲將十五卷回來。
可就在此時,跑到門口的十五突然往左側一閃,然後折身回來。
這變化太快,撲來的尚秋水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注意到十五在錯身的瞬間,恍惚聽到她再說,
「再也不見!」那聲音冷酷殘忍。
再也不見?
尚秋水下意識的抬頭,看到房頂上有一雙陰森冷酷的碧色雙瞳。
「蓮初……」
她來不及喊出口,滾燙的瀝青將她淋了個通透,還沒有從劇痛中嘶聲尖叫傳來,又是一陣滾燙的油傾倒下來。
在她張嘴的瞬間,瀝青混著油灌入他體內。
「點火!」
退到屋子裡的十五高喊。
「不……不……不要……」
滾燙的瀝青和油包裹的瞬間,因為極致的高溫,體內的蔓蛇突然盛開,一朵朵陰邪妖冶的花衝破尚秋水的皮膚,在她手臂,胸腔,脖子,甚至鑽出她的頭顱,恣意綻放。
看到這麼一幕,退到屋子裡的十五高喊,「點火!」
尚秋水是魅,不生不滅,但是她卻會被蔓蛇吞噬,反噬。
蔓蛇從她頭頂鑽出,徹底將她反噬,花開頹靡,帶來的只有死亡。
「不……不……不要……」
房頂上的蓮初駕著火鳳飛到半空,火鳳張開巨口,對著尚秋水噴出一條長達十幾米的火舌。
尚秋水整個變成巨大的火焰,加之混合著戰鬼家族特製藥水的瀝青,再燃燒的瞬間,尚秋水週身開始爆炸,巨大的火球炸開,頭上房頂瞬間被掀開。
十五和蓮初都沒有想到威力如此大,爆炸的瞬間,湧動的熱浪將十五和阿初同時震開,阿初和火鳳直接飛向空中摔了下來,而靠得最近的十五直接退向了沐色身後。
籠子裡的沐色撲過來,試圖抓住十五。
然而籠子將他困住,他掙脫不開,只得無助的深處白骨森森的手,卻如何也觸摸不到十五。
十五仰躺在地板上,看到四盞魂燈驟然亮起,同時十枚靈源彙集成巨大的光芒,與四戰魂燈交織成幽藍色的光芒如一道無形的罩子將自己罩住。
魂魄向抽絲撥繭一樣從體內溢出來,巨大耳鳴傳來,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胸口和腦海傳來重錘般的劇痛。
身體像陷入泥沼,不斷下沉,但是,動彈不得。
死亡的感覺就那樣突然湧了過來。
殷紅的血從眼眶,鼻腔,耳,嘴裡滾用出來,她如一個犯了逆天大罪的人被釘在原地,承受著蝕骨懲罰。
前世過往歷歷在目,她看到那個青澀的少女手持長劍在槐花樹下習劍。
她看到那個滿身紅衣的女子手持長劍龍門荒漠,神色驕傲。
她看到那個女子滿身鮮血跪在地上,滿是絕望。
她看到那個女子摀住空洞洞的胸腔,從棺木中爬出,雙目充斥著蝕骨仇恨。
她看著那女子身懷六甲,在懸崖邊掙扎。
她看著那個女子白髮蒼蒼,倒在那男子懷中,滿眼是淚。
她看到的,不過是一個求生的女子,一個不甘屈服與命運,想要爭取幸福的女子。
不,我要活著……
我要活著!
「十五!」
籠子裡的沐色,第一次,喊著這個名字,絕望而悲滄。
「阿初,快來救救她……阿初……」
沐色的聲音像如一陣清音一樣穿入十五耳裡,她吃力的睜開眼,看到籠子裡掙扎的少年,那個昔日喜歡咱在院中看紫籐花的角色少年。
她還看到,一個漂亮的男孩兒跌跌撞撞的從門口奔。
那是,她的孩子啊。
不,還有她的夫君,那個說了馬上要從忘川河邊來尋她的夫君。
蓮啊……我曾答應披荊斬棘要為你而來,我怎麼能死呢。
阿初還沒有靠近,頭頂突然落下巨大的柱子,將他攔住。
眼看十五最後一縷魂就要被抽走,籠子裡的沐色仰頭發出絕望的嘶吼,如困境中的野獸。
阿初震驚的看著沐色身體開始變大,絕美的容顏不復存在,栗色的卷髮開始消失,取代的一個巨型,全身長滿了毒瘤樣貌醜陋不堪的巨型毒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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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萬字更新,今天不管結局如何,這是當初開文就設定,其實算不上悲劇。
接下來還有一萬多字,待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