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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結局(十) 文 / abbyahy

    長髮如流水洩落,鋪散在白骨堆砌的長椅上,襯托得那側臥砸上方的身材修長。他眼眸輕合,長睫如蝶翼,紅唇如凝,單手托腮似在閉目養神,可地宮裡四處流動的散靈魂卻知道,這位忘川河邊唯一的魔君,早在不久前以陷入深睡接受漫長的封印。

    黑色長袍鋪開在身側,上面的金色地湧金番蓮在偷偷舒展枝椏,那些花苞也徐徐綻開,趁著主人場面而藉機恣意怒放。

    地湧金番蓮的蔓籐爬滿了整個地宮,那幽暗的長廊,那頭蓋骨堆砌的柱子,人骨切成的牆都被這些象徵著罪惡的花所掩蓋。

    不管是地宮的惡靈,那些囂張的金番蓮,還是那守在地宮入口的兩位使者都以為,這樣的日子將會持續下去。

    可突然的地宮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鎖鏈聲,那聲音很小,可在死寂一般的地宮裡卻顯得格外突兀。

    這聲音很小,卻如驚雷平底乍起,兩位使者警惕的相互對視,周圍正在肆意張開花瓣的金番蓮也如被施了詛咒般停止不動。

    偶爾,那聲音似乎消失了,一切又歸於平靜。

    死靈魂依然狂舞,金番蓮恣意盛開。

    「許是聽錯了。」

    其中一個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撫了一下額頭。

    方纔,嚇得連髮根都豎了起來。

    另外一個也點點頭。

    「嘩啦啦啦……」

    聲音再次響起,卻不是方纔那樣恍惚飄渺,而是清晰刺耳。

    兩個使者慌忙回頭,已看到地宮長廊出口,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來。

    他步子緩慢卻十分的優雅,被覆長鏈的雙手,一手負與身後,一手托著一隻鑲嵌了黑耀石的骷髏頭。他就那樣緩緩走來,每走一步,他腳下那些來不及躲避的西番蓮就化作煙塵在消失,而其他驚覺的地湧金番蓮見主人甦醒慌忙躲入縫隙之中。

    空中飛舞的死靈魂見他走來,紛紛避開,自覺的退他身後,流動的光芒照亮了這個被瘴氣繚繞的絕色男子,讓他那張本就顛倒眾生的容顏更加華麗妖魅。

    看著就這麼出現的蓮絳。

    兩個使者驚呆在原地,待反應過來時,已看到他徐步走向忘川河邊。

    「尊主,您要去哪裡?」

    兩個人趕緊攔住。

    蓮絳抬起漂亮的下顎,懶懶道,「才睡醒,想去忘川渡口看看風景。」

    「但是……」

    「但是什麼?」蓮絳抬起手,他手腕上被鏈子勒住但是傷口還在,深可見骨,「本宮如今被這鬼鏈子套住,難不能還逃得走?」

    「我們並非擔心尊者離開。只是尊主已經離了地宮深處,若再離開這地宮範圍,噬魔鏈就會對尊者本體施以束縛,到時候不可避免的會傷到尊者貴體。」

    「身體的傷害算得了什麼?你們可知道本宮心頭的傷?」

    兩個使者一愣,茫然的看著蓮絳,卻見蓮絳摀住胸口,哀歎一聲,「你們不知道那地宮深處多冷,冷不說了吧,還冷清,這一冷清了吧,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了吧,就難以靜下心來修行。不修行吧,我就煩躁,一煩躁了,我就想鬧事兒。」他頓了頓,「我就是想去渡口邊和我老朋友聊聊,向他訴說一下內心的苦悶。」

    兩個使者嘴角無意的抽了抽。

    將他封印在地宮就是要讓他無情無慾,讓他無所求,無所欲,只有這樣,他才會停止殺戮,避免讓其禍患人間。

    結果,他還要去找人談心。

    看到兩個使者神色糾結而猶豫。

    蓮絳甩了甩手,「你們既不要我出去,那也行啊,將那船夫喊來陪我聊會兒。」

    那船夫,當然指的是忘川河邊的擺渡人。

    這擺渡人與蓮絳相識千年,蓮絳成魔之後,就每日守在渡口不曾離開。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

    只是最近人界戰事又起,來冥界的靈魂頗多,若這擺渡的人走了,那些靈魂就無法轉世。

    兩個使者無奈的歎口氣。

    這不是在為難他們嘛。

    「你們兩個隨我來吧。」

    蓮絳不再理會他們,直徑朝忘川河邊走去。

    兩個使者對視一眼,還是決定跟上。

    使者提著魂燈跟隨其後,週身瘴氣與死靈魂交織,他目光平靜的直視前方,薄唇抿成一條細線,可神色卻不如方纔那般輕鬆。

    如使者所說,他自離開地宮的界地之後,身上的鏈子就越來越沉,似隨時要將他拽入那幽深不見光的地獄。

    鏈子摩擦著骨頭的細微聲響,更像是詛咒一樣壓制著他,讓他覺得隨時都會魂飛魄散。

    可是,蓮絳清楚,他要往前。

    不是因為什麼,只是因為深眠中,那一聲如夢幻般的呼喚,「蓮啊……」

    是十五的聲音。

    他覺得那不是夢,那是她真實的呼喚,如此清楚,如在耳邊,如此無奈,他似乎看到她絕望的立在紛飛的雪中。

    因為在鏡像中看到她不再需要他,因此將自己長眠深睡。

    但是,因為她一句呼喚,哪怕是幻聽,他也馬上醒來。

    等他艱難的站在忘川渡口時,手腕腳踝上的血液已將袖子和長袍打濕,而忘川河內的惡靈聞到他的血腥味,感受到了他的虛弱立馬從水裡咆哮掙脫出來,欲將他吞噬。

    剎那間,整個忘川之水竟蕩起滔天巨浪。

    看到這個情景,兩個使者飛快上前,結出一張強大的結界護在蓮絳周圍。

    弱小的惡靈剛出忘川成了燃燒的火焰,另外一些貪婪的強大惡靈則不顧一切的撲向蓮絳,卻在撞在結界的瞬間,變成華麗的煙火。

    看到久未出現的蓮絳,擺渡人也是微微一驚,俯身行禮,「尊主。」

    蓮絳抬了抬下顎,以示回應。恰此時引魂使者帶著一群新的逝人過來。蓮絳凝目而視,目光一一審視過過來的那群剛死的人。

    第一個過來的是滿身是血的男子,是一個商人,被強盜殺。

    第二個,是一個年輕渾身濕漉漉女子,是投井自盡。

    第四是一個面色蠟黃中年男子,因得了疾病不治而亡。

    他們的過往如走馬觀花在蓮絳視線中閃過,但是卻沒有蓮絳想要找的人。

    難道說,真是他想多了……

    第十九個跟著來的也是一個滿身鮮血的男子,他似高處落下,整個頭顱都摔成了兩半,掛在脖子上,骨折的手也搖搖晃晃的在身側。他路過蓮絳的身側,蓮絳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一道傷口。

    傷口如一條細線,甚至沒有留下一點血。

    可這傷口,卻切斷了此人的咽喉,讓他魂歸黃泉。

    傷口光滑平整至極,顯然是非常鋒利的刀刃留下,不,應該是,用武器之人出手非常非常快,才會留下這不留痕的傷口。

    蓮絳馬上斂神,探視此人的過往。

    這是一個職業殺手,十一歲就進入訓練營各種暗殺,經過他手中的怨靈已不計其數。蓮絳目光微寒,唇角抿成一條線,不是因為此人殺戮太多,而是因為,他專屬於角麗姬。

    而殺手的最後記憶停留在了前天晚上。

    聖都的雪凌厲飛舞,他腰間是他最常用飛鏢,背上背著一個熟睡的孩子在暗夜中等待著命令。和他一樣,旁邊還有十幾同伴都背著孩子,而目光的遠處,無數個黑影已攀附在牆上。

    一個人站在樓台高處,做了一個手勢。

    這是提醒他們該上了。

    他丹田運氣,抓著一根結實的繩索飛快往上爬,雖然背上背著一個幾歲的兒童,但是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負擔。腳下生風,他速度非常快,很快超越了其他同伴,成為衝在最前面的人。

    今晚他們的任務的將這十幾個孩子送到最高處。

    可就在此時,耳邊突然吹來一陣刺骨寒冷的風,他下意識的側首,卻見一個黑影從十丈之外的地方一躍而來。

    那一瞬,他還來不及拔飛鏢,對方卻已閃到面前揚起了一把普通但是寒意森森的劍。

    死亡逼迫而來,可心中的恐懼卻被驚駭和震驚所取代。

    那個黑影明明在十丈之外,不過眨眼……是鬼嗎?是魅?怎麼會如此之快。

    而這個黑影所掠過的地方,那些繩索一一而斷,下方的同伴全部都跌在地上摔個粉碎。

    手中繩索在對方劍影下斷裂,他整個人之下往下墜,下墜的那刻,他想他一定會像同伴一樣感受到頭顱與地面碰撞然後痛苦死去。

    背上的孩童的手露了出來。

    那個黑影飛快反應過來,竟然展開雙手飛身撲下來對方撲來逼近的瞬間,他看到一張乾淨而年輕的臉,面容有幾分青澀甚至幾分稚氣,可她雙瞳卻明亮如黑耀石眉目間還透出常人所沒有的冷酷和平靜。

    是個女子!她伸手抓住孩子,眼中透出震怒之色,然後持劍的手腕一揚!

    脖子上一寒,蝕骨寒意從傷口瞬間席捲全身,將他靈魂停格在她殺氣凌然的雙目之中。

    她殺了他!

    他的記憶停留在蓮絳再也熟悉不過的臉上。

    那張臉,如離別那樣一樣,清秀美麗。

    是十五,他的十五啊。

    他忍不住抬手,伸向那個死人,可在碰觸到那人靈魂的瞬間,對方發出淒厲而痛苦的聲音。

    「尊主。」身側的使者忙將那人靈魂拉開,才避免其魂飛魄散,化為煙塵。

    「哦。」蓮絳收回手,道,「我看此人雙手沾血,不知道欠下了多少人命,這種人,怕只能轉為牲畜吧。」

    兩位使者,哪怕是引魂者和擺渡人都沒有靈力看到靈魂的過往,自然不知道它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聽得蓮絳這麼說,引魂者便道,「若殺戮過多,的確只能進入牲畜。」

    蓮絳點點頭,側首看向說話的引魂者,「我發現,你們上工越來越怠慢了。」

    蓮絳語聲慵懶,可幾位引魂者卻分明聽出了指責之意,「還請尊主指出。」

    蓮絳打了個哈欠,指著方纔那殺手的靈魂,「這人分明都死了三天,你們怎麼今天才將它帶回來啊。要知道,人類死了,靈魂理應馬上回歸黃泉,超過時限,就可能變成幽魂或者孤魂,甚至變成惡鬼。你看此人還滿身血淋淋,若你們再晚些帶回來,別說惡鬼,可能還會變成吃人的厲鬼。」

    那個幾個引魂者一聽,嚇得臉色蒼白。

    「是屬下失職。」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他們早就前去尋找這些靈魂,但是蓮絳所指的這幾個人,靈魂散落,很難找到,而且似乎有人有意控制了他們的魂魄,花了整整三日才找回來這麼一個。

    「一定是你們貪玩。」蓮絳坐在渡口的亭子上,托腮靠在欄杆上,指著幾個引魂者,「我隨未和冥君見過面,但是好歹鄰居了這麼多年。為了和睦相處,本宮以後就在這兒監督你們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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