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降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接過風盡盛滿鮮血的碗,那瑩白的指尖有一朵藍色的花蕾,如女子在指甲上描得花鈿,有一份難言的妖嬈。
「我們行程如何隱秘,卻也被盯上了,難道你不覺得蹊蹺?」
碧眸泛著碎冰似的光,上馬車之後,他瞳色稍淡,可週身戾氣不減,溫熱的血滑入喉嚨,一直躁動的蔓蛇王終於在飲到雌性蔓蛇滋養過的鮮血後,饜足的停留在了心臟。
可指尖那朵花蕾卻並沒有因為它的安靜而消失,似乎永遠潛伏在了那裡,隨時等待綻放。
「你覺得有內鬼?」蓮降低啞的聲音有著一絲冷嘲辶。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人出現的太是時候了,卻又恰到好處的出事。」
風盡的話很明顯,他直指沐色,沐色出現本就詭異,而且那麼巧合在長安遇到十五,更巧和的是,這五日的行程是他們周密計劃,卻突然出事耽誤。
他向來知道蓮降討厭自作聰明,注意到蓮降看著自己的目光有幾分審視,他將頭扭到一邊,用極為不屑的口氣道,「當然,五輛馬車這麼明顯,遲早會被盯著,而且還有兩個孕婦,一路向西,根本不可行。澌」
五輛馬車,的確是夠顯眼的。()
但是就算分開,所有馬車都必須經過長坡。
他閉上眼睛,「讓所有暗人攔截追擊。」
過了長坡就有新的暗人接應,而長安出來就是怕打草驚蛇,他們隨行的暗人不過多,看樣子只有全部撤走。
「那你要指派誰去?」
「冷。」
風盡瞭然,他當然知道必須是冷,「可冷在保護十五。」
話沒有說完,暗處的人突然睜開眼,碧色的眸子折射出狠決和厭惡,「一個要死的女人,還需要人保護?」
風盡將其神色盡收眼底,看著他眼底那種憎惡,繼續道,「我雖封了她經脈,可這女人詭計多端,如今暗人都被你調走,又沒有冷的看護,她一定會想著法子帶著沐色逃跑。」
「不是還有一個流水?」
「是,我這就去安排。」
風盡點頭,眼底滑過一絲狡黠且滿意的笑容。
是的,就該讓流水去守住十五。
「以後別和本宮提到她!」
低聲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似乎隨時都會狂躁,就連那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碧色雙瞳亦隱隱佈滿了血絲。
風盡默然,心中卻不由驚訝:原來,已經恨到這個地步了。
可是……蓮降,既然都這麼恨了,剛才為何不親手殺了。
卻要吩咐暗人對十五動手,這裡哪個不知道,他先前寵溺十五,恨不得捧在手裡,藏在懷裡,誰敢動手?
恨到這個地步,還捨不得殺麼?
馬車在中途停了一下,旋即飛快在密林中前行,快到子時,兩個妃子幾乎要暈過,他們的馬車才到了安排好的居所。
十五也終於在這種顛簸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車裡的小榻上,而沐色已經醒了,正坐在旁邊怔怔的望著自己。
那眼神,有些無助,有些迷茫,有些探究。
竟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沐色?」十五坐起來,卻看到沐色突然伸出手,輕輕的撫過他眉眼。
十五伸手抱著沐色,「我就是十五。過去的事情就忘記了。不要再想了,我們還活著。」
他脫離十五的懷抱,手再度狠狠的撕扯著自己頭髮,頭皮傳來的劇烈痛楚放能讓他清醒,方能讓他從那混沌的記憶力找到那個紅色身影。
可是,他就是看不清她的臉。
那才是他的生命。
那才是他活著的意義。
他怎麼能忘記!
而自己的胸口,好空。
五臟六腑的傷彙集起來都不如胸口那種空曠的痛,他有些絕望的看著十五,用乞求的口吻,「你一定記得,告訴我,好不好?」
看著面青姿容絕色的清美少年,十五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十五握住沐色的手,輕聲道,「沐色,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說著,不等沐色反應,她開始唱了起來。
「芳華怕孤單,林花兒也謝了,心也葬了。」
-----------女巫ソ貓-----------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十五一邊握住沐色的手一邊清唱,另外一隻手卻不由撩起窗戶簾子看向外面。
剩餘四輛馬車紛紛停在了門口,兩位妃子由人攙扶著進了院子,最後一輛馬車下來了兩人。
看到第二個下車的人,對方穿著黑色袍子,黑紗遮面,十五胸口頓時一沉,似乎撕裂開來,連聲音都梗在喉嚨。
那是蓮降。
四輛馬車都停在了門口,而唯獨自己這輛遠遠隔開,不得進去。
沐色終於疲倦的她膝蓋上睡著了,十五歎了一口氣,看到簾子突然被掀開,流水手裡端著一個碗立在門口。
那看著自己的眼底,沒有往日那種懼怕和恭敬,更多的不屑和厭惡。
十五漠然的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沐色。
哪知,流水將碗用力的放在十五身邊的小几上,頓時,滾燙的湯汁一下濺起,滴落在十五手背上。
十五渾身無力,自然無法躲開,而手背,被燙得一片通紅。
「殿下說了,處死之前,你不能餓死。」
還是雞湯,應該是剛煲好的,但是上面卻浮了一層油。
「殿下?」十五冷眼看著流水,「長生樓的人,可沒有資格喊蓮降殿下。」
殿下,那是對他回樓世子身份,以及西岐少族長身份的尊稱,而長生樓的人,只能恭敬的喊一聲祭司大人。
「十五,你如今只是長生樓將死的犯人。」
流水竭力的保持著冷靜,卻是將死字加重了語調來提醒十五。
「流水很希望我死?」
十五目光審視的看著流水,對方被她這麼一看,面上出現了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