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潛聽罷想要下來,無憂卻連忙道:「別下來,你有傷在身,還是坐著吧,我來服侍你就好了。」隨潛失笑,說道:「無憂,我不過受了些皮外傷,哪有那麼嚴重要人服侍?再者你是這百里莊的主人,哪有主人服侍客人的道理?」
「劍都穿過去了還說不嚴重?那要怎樣才算嚴重?非要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了才算嚴重嗎?」無憂聽了立刻眉皺得死緊,他一想起昨天的場景到現在還是感到後怕,倘若穿過去的不是她的肩部,而是她的胸膛,那該怎麼辦?「害你受傷的是我們百里莊,我服侍你,也是理所當然的。」說罷就去拿漱口的杯子。
「那就讓別的下人來做吧,你好歹是未出閣的大家公子,豈能讓你來服侍我?」隨潛沒法,只好退而求其次。
「讓別人做我不放心。」無憂將裝滿鹽水的杯子遞給隨潛,然後又轉身去拿接水的痰盂,等著她漱口。隨潛見狀,只能快速含了口鹽水,漱了漱吐到痰盂裡。無憂放下痰盂,又去給她絞帕子洗臉。隨潛見他拿著熱帕子過來了,只好伸手去接,豈料他躲了一下,閃開了她的手,道:「你一隻手不能動,洗臉不方便,我來幫你吧。」說著就要上前為她擦臉。
隨潛連忙閃開,皺眉道:「無憂,我自己來就好了。」
無憂看著她堅決不肯就範的模樣,精緻的臉慢慢垮了下來,眼眶泛紅,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樣道:「你什麼都拒絕我,現在我想為彌補母親的過錯盡點心都不讓,你就這麼討厭我是不是?那你根本不該來這裡,任由我被哪個阿貓阿狗贏走就好了,你也不用煩我了不是?」
隨潛看他委屈又傷心的樣子,對他的歉疚又深了些,想著不過是讓他幫自己擦擦臉,也沒什麼,忍一忍就過去了,反正自己今天就要走了,何必在乎這一點半點呢?想到這,隨潛歎了口氣,乖乖地坐到床邊,仰著臉等著無憂幫她擦臉。無憂吸了吸鼻子,走過去,輕柔地幫她擦臉。他從來沒有服侍過任何人,擦臉的力道拿捏不好,一會兒輕一會兒重,隨潛並不舒服,但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任由他搗騰。好不容易擦完了臉,無憂又說:「我已經叫人備好了早飯,我們先用早飯,早飯吃完以後就要吃藥了。大夫說那藥可以止痛消炎,對傷口很有好處的,你先等一等。」
他拍一拍手,下人們端著早飯魚貫而入。早飯是清淡的白米粥配醬菜,隨潛一聞就知道是上等的竹溪米,那過往的回憶一下子衝入腦中,她幾不可聞地擰了一下眉,甩了甩頭,將過去的回憶都甩掉。無憂正指揮著下人們做事,沒看到隨潛的異樣。他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米粥走到隨潛身邊,笑道:「這粥熬得剛剛好,來,我餵你。」
隨潛偏過頭,躲開了無憂送到嘴邊的湯匙,無奈道:「無憂,我真的只是受了點傷,你怎麼弄得我好像斷了手腳一樣?你把碗放下,小心又燙著了。粥我自己可以喝。」
無憂的眸子有些黯淡,輕輕道:「你還記得我的手燙傷過,你總是這樣,又說心中沒我,可我的事你都記得。隨潛,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要怎樣才肯接納我?」
隨潛一怔,隨後歎道:「無憂,我把你當成了好朋友,會記著這些也沒什麼奇怪的。你是個好男兒,值得讓人全心全意的對待,那是我所不到的,你實在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就是敏蕊郡主都比我好一千倍一萬倍。」
無憂的眸子暗沉地幾乎沒有了一絲光澤,他攪動著白白滑滑的粥液,靜靜地聽著隨潛說的話,她說完了,他卻輕聲一笑,緩緩道:「她們好一千倍一萬倍關我什麼事?她們又不是你。於我而言,你好得恰如其分。」無憂低著頭,不看她,語調卻是那麼清淺,那麼哀婉,「隨潛,你別擔心,我不會非要你娶我不可,不管你心中有沒有我,我都不在乎了,我心中有你就夠了。我想你也不會在百里莊停留太久,但只一點,在你養傷期間,就讓我服侍你,行嗎?」
話說到這裡,無憂算是把自己卑微到塵埃裡去了,堂堂百里莊的九公子,被一家子捧在手心上疼著呵護著的珍寶,在隨潛面前低聲下氣,懇求她讓他服侍她。隨潛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她是該斷然拒絕他,還是就順了他這一次呢?不,不行!決不能讓他看到一絲的希望!無憂,就算你恨我,我也必須這麼做。
隨潛打定主意,剛要開口,卻聽無憂哀求道:「求你,就這個,別拒絕我,好不好?」他一抬眸,蓄在眼中的淚順勢滑了下來,看得隨潛心中一陣陣酸澀愧疚。她皺緊了眉,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最終,她敗在了無憂的眼淚之下,歎息一聲,抬起右手為他擦眼淚:「我知道了,你別哭了,好不好?」
見隨潛答應了,無憂破涕為笑,點點頭,然後攪了攪粥,舀起來送到她嘴邊:「你嘗嘗,很香很滑的。」
隨潛看著他期盼的眼神,只得啟唇輕啜,將粥喝下,無憂見她喝了,更加高興,說:「是不是,我沒騙你吧?」
隨潛微微一笑,點頭:「嗯,很好喝。」
門外,牡丹幾個姐妹默默無聲地站著,心頭都很不是滋味,她們的小九,竟為了隨潛做到這種地步!
早飯過後是吃藥,吃完藥無憂就給隨潛削水果,或者跟她說說話,過不久又幫著她換藥,雖然笨手笨腳,但小心翼翼的模樣讓隨潛不由嘴角輕輕勾起。他是這樣的好,好的讓她幾乎要忍不住。隨潛這一日有無數次想告訴他,自己要走了,要離開這裡,但每次話到嘴邊,都生生吞了下去。無憂那強自明媚的笑容灼傷了她。
「隨潛,我去看藥熬好了沒有,你休息一下。」無憂笑著對她說,然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