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還是和四年前一樣,木槿是挨著石巖坐的,唯一不同的是,石巖的另外一邊坐的已經不是林晨晞,而是石磊了。
而林晨晞卻已經坐在了他們的對面,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心理原因,木槿總覺得林晨晞在看著她,而且是用一種極度幽怨的眼神。
不過每當她抬起頭來時,又發覺林晨晞並沒看這邊,而是在和白婷婷低聲的討論著什麼菜好吃,什麼湯好喝,完全是一副根本不關注她和石巖的樣子。
「木丫頭,你吃這個,」劉琴用筷子指了一下桌子中間的那一整只燒豬,「這可是荔枝木的金牌燒豬,那豬皮又嫩又脆的,很好吃。
木槿不由得朝那只燒豬望了一眼,說實在的,她覺得那燒豬看上去油膩膩的,而她喜歡清淡的東西,所以並沒有動筷子靦。
劉琴則誤以為她是客氣,於是趕緊示意石巖給木槿夾一些過去,眼神裡明顯的傳來,既然想把人追回來,就得主動點知道不?
其實石巖知道木槿不怎麼愛吃油膩的東西,可奶奶在那一個勁的使眼色,他要再裝作沒看見,估計全餐桌的人都該盯著他看了。
於是他即刻起身,伸長手幫木槿夾了兩塊燒豬皮過來放她碗裡,低聲的道:「你嘗嘗看,這個看上去油油的,其實沾了白糖吃,也還成,不是很油膩。揍」
木槿只覺得不好意思,略微抬頭,這才發現全餐桌的人貌似都在看著她,她只覺得很囧,不由得用筷子夾了塊燒豬皮沾了點石巖端到跟前來的白糖往嘴裡送。
南方人有什麼事情最講究的就是上一隻燒豬,以前參加過一些宴會也曾見到過這種燒豬,而她總覺得那東西油膩,所以從來都不動過筷子。
這是她第一次吃燒豬這種東西,倒是沒有預想中的那麼難吃,不過依然還是能感覺到油膩,只是那皮的確很酥很脆,到也勉強能接受。
好在石巖知道她的口味,沒有再給她夾那燒豬皮,而是迅速的給她夾了點上湯豆苗過來,這才勉強把嘴裡那點油膩給沖淡了去。
雖然是白慧容的生日,不過木槿卻沒有像四年前那樣再給她送什麼禮物,就連石巖也沒有給她送,而白慧容貌似也沒有露出不高興的神色來。
晚飯後木槿就想回去了,偏偏被谷雪給拉著了:「安姐姐,我們這幾年沒見面了,怎麼著也得打上兩圈不是?來來來,三缺一呢,你怎麼能走呢?」
「我我不怎麼會搓麻,」木槿實話實說,她原本對這些東西就不愛好,以前和方逸塵結婚後陪他出席了幾次飯局,陪他客戶的老婆打過幾次麻將,不過她一般都是輸得一塌糊塗的那一個。
不會是一回事,另外她身上還沒什麼現金是另外一回事,在醫院這麼多天,現金花得差不多了,現在五百塊錢估計都拿不出來,怎麼敢往牌桌上坐?
「哎呀,誰要你會啊,我們要的就是你不會啊,」谷雪不由分說把木槿拉到牌桌邊坐下,然後笑著說:「你要太會了,我找誰贏錢去啊?」
木槿大囧,於是又趕緊聲明:「我身上也沒帶錢,下次吧,我明天還上班呢,下次好不好?」
「這幾年才抓住你一次,哪裡還能等下次?」谷雪當然不肯放過她,一邊按了下麻將桌的洗牌按鈕一邊說:「賭資的問題,你愁什麼,我表哥的錢多得你輸都輸不完。」
「對對對,」石磊在另外一邊接過話來,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哥那人可精了,平時贏我們不少錢呢,今兒個好不容易這安姐姐過來了,我們得趁機打劫一把才行。」
「打劫,你打劫誰啊?」石巖從樓上下來,剛好聽見石磊那句話,於是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這不還沒開始嘛,誰輸誰贏還沒準呢?」
「還是你來吧,」木槿趕緊站起身來,要把位置讓給石巖:「我真的不會,」
「不會沒事,我旁邊指點你一下就成了,」石巖沒放在心上,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坐下,跟他們打幾把,把他們的錢都贏過來,看他們能囂張到哪裡去?」
木槿依然搖頭,低聲的道:「我明天真要上班,何況我媽又在醫院,我明天一早還想在上班前去看我媽,今天時間不早了,要不你陪他們打吧,我出去攔出租車」
「那我送你,」石巖不再勉強她,於是又對白婷婷喊了聲:「婷婷,你過來陪他們打牌。」
「哦,」原本正在不遠處陪林晨晞說話的白婷婷起身走過來,坐下時卻說了句:「表哥,頂替你打牌可以啊,不過送晨晞的事情那就只能麻煩你了,晨晞今天下午是跟我一起來的,沒開車,剛好你要送安小姐,順路也把晨晞送回去吧。」
「那你還是不要頂替我打牌的好,」石巖即刻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就把她給拉開了,然後又對谷雪和石磊道:「改天再打牌了,都跟我回去,明天不用上班的啊?」
倆人相互對視一眼,又不由而同的看向他,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們這不是在想辦法幫他把木槿給留下來麼?
打牌嘛,這一打上勁了,肯定就得到凌晨去了,那時木槿也困了,也不可能堅持回去了,最終不得乖乖跟他上樓去啊?
石巖懶得理會這倆人的『好意』,直接拉了木槿的手朝自己的奶奶和白慧容走去,至於林晨晞麼,那跟他沒有半點關係,她愛怎麼回去都成。
林晨晞沒想到石巖居然連個順風車都不肯讓她坐,只覺得萬分的委屈,好歹她和他也有過那麼多年的感情,怎麼也比他和安木槿的感情要多幾年多吧?
為何他就那樣全心全意的護著安木槿?對她就如此的無情呢?她那點不如那安木槿了?
木槿的手被石巖強行抓著,略微有些不自在,走到劉琴和白慧容跟前,她強裝笑臉的跟她們道別,只盼著早點離開這裡。
「木丫頭,記得常來哦,」劉琴把她送到院門口,然後又對她說:「我這孫子是屬鼓的,要多敲打,你可不要手軟,他如果敢在外邊搞亂七八糟的,你就給我狠狠的收拾他。」
「奶奶,」石巖忍不住低聲的喊著:「你這胳膊肘朝哪裡拐呢?」
劉琴狠狠的瞪他一眼:「你管我朝哪裡拐?你要是爭氣的,也不至於都三十四了還沒娶上老婆,人家隔壁劉大爺家的大劉,才三十三,兒子都五六歲了。」
石巖即刻不吱聲了,奶奶盼曾孫已經盼好幾年了,而四年前他找木槿結婚,當時也是因為奶奶一心想要抱曾孫。
「好了,媽,你看木槿的臉都紅了,」白慧容在一邊勸著劉琴,然後又面帶微笑的對木槿道:「不過,木槿啊,說實在的啊,你有空的來走走,就算你和石巖不是夫妻了,可我們都很喜歡你的,不是有那麼句話麼,做不了夫妻還可以做朋友嘛。」
木槿點點頭,白慧容這人說話向來深奧,她也不明白她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於是只是淡淡的道:「那石老夫人,石夫人,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這句,即刻轉身朝石巖的車邊走去,石巖則又被劉琴狠狠的說了幾句,不外乎是教訓他不把婚事放在心上什麼的。
他們剛坐上車,就看見白婷婷和林晨曦出來了,白婷婷瞪了石巖一眼,對他不順便帶林晨曦走非常的不滿,很顯然她不想單獨跑一趟送林晨曦。
石巖完全無視白婷婷的眼神,直接啟動車開走,木槿則連窗外都沒有看一眼,反正她跟她們那些人都不熟,以後也很難見面,根本不需要打招呼。
回去的路上倒是暢通無阻,早就不塞車了,可石巖的車速卻並不快,只是不疾不徐的開著。
倆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石巖就連車載cd都沒有看,車廂裡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終於,他把車停下來,不過卻不是安家小區的門外,而是一處幽靜的林蔭街道,街道兩邊種滿了黃花槐,正是十月,黃花槐盛放的季節,在路燈的照耀下,好似整條街道都鋪上了一片金色。
木槿對他突然停車略微有些意外,側臉過去看他,恰好他也側臉過來,倆人的目光就在在空中相遇了。
「啊木,」石巖喊著她的名字,漆黑幽深的眼眸凝視著她,半響才低聲的道:「我們再結婚好不好?」
木槿雖然知道石巖整天在她跟前晃的目的,也知道他早晚會對她說這句話,可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依然還是有些惶恐。
再結婚好不好?
四年前他曾向她求婚,用了一枚情比金堅的戒指,那時在那樣的環境,她幾乎是被他給逼得沒有退路了才答應的。
而今,時隔四年之久,他再給她求婚,已經沒有了西蘭花沒有了那情比金堅的戒指,更沒有那多的人圍觀。
只有他們倆人,安靜的坐在他的車裡,而他的車,停在開滿黃花槐的樹下,滿地的金色,他就這樣平靜的跟她開口求婚。
她望著他,他幽深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的清亮,那眼神裡寫滿了真誠和真摯,就好似他剛剛這句話是經過深思熟慮一般。
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手機裡卻有短信提醒,她稍微一愣,然後不由得掏出手機來按開。
短信來自陌生的號碼,只有簡單的兩句話:你不屬於我們這個圈子的人,雖然你非常的優秀,但是有些圈子並不是優秀就可以走進來的,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木槿當即在心裡咯登了一下,雖然這號碼非常的陌生,不過她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發短信給她的人是誰了。
估計,今晚石巖帶她去石家大院已經讓某些人恐慌了,擔心她會再次嫁給石巖,於是就發這樣一條短信來提醒她,目的不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她望著這條短信笑了一下,那人估計對她的性格不太瞭解,其實她這人向來就是迎難而上的,從來就還沒有知難而退過。
原本她也沒打算答應石巖的,至少不會這麼快就答應他,因為她總覺得時機還不成熟,她和他之間,還應該多增加一些瞭解才對。
可既然有人如此心慌了,那她是不是得讓她再心慌一點點才是?她倒要看看,她們的圈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圈子,憑什麼她就走不進去。
只是短短的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她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了,待她再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有了隱隱約約的笑意。
「我不是不答應你,但是我不想被人罵做是小三,」木槿看著對面的石巖,淡淡的提醒著他:「你和林小姐分手並不久,如果」
「那我們就先訂婚,」石巖迅速的接過她的話去,又急急忙忙的道:「放心好了,我肯定把這些個事情打理好的,而且我會讓林晨晞自己比我們先訂婚的,這樣,外界的人就不會再說什麼了。」
「你讓林晨曦比我們先訂婚?」木槿瞪大眼睛盯著石巖,不由得疑惑的問:「林晨晞這麼多年來愛的人不是你麼?難不成她還愛了別人?」
石巖笑了一下,用手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阿木,我先送你回去,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答應,我肯定不會讓你再被人罵做小三的。」
木槿當即就默了,心裡隱隱約約的有些後悔,她這剛剛都說了什麼話?這不是間接的答應了石巖,願意和他復婚麼?
所謂訂婚,那不就是結婚的前奏麼?再說了,她和他四年前是夫妻離了婚,現在居然還弄個訂婚出來,豈不是讓人笑話他們炒回鍋肉麼?
「訂婚還是算了吧,」她權衡再三,側臉看著他淡淡的道:「只不過結婚麼?這是終身大事,我也已經不再是年輕的女孩子了,而且這都是三婚了,我怎麼著也得多加考慮,而且也還得回去跟我母親商量一下。」
石巖並沒有再緊逼她,只是伸手過來,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緊緊的攥著,半響才低聲的道:「我等你,只是,別讓我等太久,因為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
回去的路上,倆人沒有再說話了,石巖直接把木槿送到安家樓下,直到她上了樓,在樓下望見她家窗戶上亮了燈才開車離開的。
木槿第二天一早是先去骨科醫院看了邵敏之再去上班的,李阿姨的確不錯,邵敏之也挺滿意的,於是讓木槿安心的上班,說不用每天一早一晚都過來,早上忙著去上班,下午下班後過來一下就成了。
她趕到公司時,穆楓已經先她一步到了,即刻把她介紹給公司的新同事,當知道她就是首席設計師安木槿時,大家都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木槿和大家先認識了一下,又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然後就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公司雖然不大,不過卻有兩間獨立的辦公室,一間是她的,一間是木槿的。
穆楓把那家公司對機場的要求和他們選址的實際拍攝圖片以及周邊的說明備註都都給她送了過來,然後讓她在最近兩天把主體的草圖勾畫出來。
木槿覺得自己去英國三年最大的收穫不是拿了一本碩士證書,而是讓自己的英語達到了一流的水平,現在的她不僅擁有一口流利的英語口語,而且英語書面也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看任何英語文件都不需要再查英漢詞典了。
因為穆楓說這個案子有些趕,所以她中午都沒下樓去吃飯,直接叫的快餐,一直工作到下午,好不容易才勾勒出了一個粗粗的輪廓出來。
木槿原本想開車去骨科醫院看望母親邵敏之,哪想到還沒有走出公司大門,手機就響了,雖然來電顯示是一組數字,可她依然還是看出來了,這是林長風的助理打來的。
她皺緊眉頭,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接聽,穆楓走出來了,看她拿著手機猶豫的樣子,即刻知道是哪裡打來的,於是趕緊說:「王助理讓我趕緊去一趟三醫院,好像林長風找到適合的骨髓了還是怎麼的,總之王助理也說沒說清楚。」
木槿即刻把來電給掐斷了,一邊和穆楓一起朝電梯走一邊略微有些煩躁的道:「林長風也是的,他找到合適的骨髓就找到唄,關我們什麼事?打電/話給我們幹嘛?」
「移植術是一項風險很大的手術,據說要所有的家屬簽字才行,」穆楓側臉看著她,低聲的道:「估計,是想讓我們過去簽字什麼的。」
木槿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剛好電梯來了,倆人一起走進電梯,木槿這才說:「穆楓,我就不過去了,我不是他的家屬,我要去骨科醫院看我媽,你如果要去三醫院,那坐我的順風車唄,三醫院距離骨科醫院也不遠,在一個方向。」
「順風車?」穆楓看她一眼,「你買車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嗯,國慶放假去買的,」木槿應了一聲,剛好電梯到一樓,很多人出去,而她的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他們倆又坐到負一樓才出的電梯。
「哪輛是你的車啊?」穆楓跟木槿一起走出電梯,望著地下停車場一大片的車問。
「那輛,白色的,」木槿用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的白色轎車,同時用車鑰匙按下了車鎖。
穆楓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輛車,不由得疑惑的問了句:「安,你這車買多少錢啊?很貴的吧?」
「哪裡貴啊,我買的二手的,」木槿沒在意的回答,走到車邊示意穆楓上車,隨即還補充了句:「二手車能有多貴啊。」
「你這車成色很新的啊,二手得也得一百五十萬以上吧?」穆楓並沒有著急著上車,而是圍著她的車轉了一圈。
「一百五十萬以上?」木槿聽了這話嚇了一大跳,然後疑惑的看著他問:「穆楓,你這次看走眼了吧?我這國產二手車啊。」
「誰告訴你這是國產車啊?」穆楓白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又趕緊追問道:「對了,你這車究竟多少錢買的啊?」
「十萬,」木槿小心翼翼的回答,心裡已經隱隱約約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哈哈哈,」穆楓一下子笑出聲來,笑夠了才又問她:「是石巖陪你去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