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是中午下班時接到吳教授電話的,當時她正準備去洗了手回來吃自己帶來的午餐。
今天是週五,是她和石巖鬧僵後第五天帶飯菜來吃。
當然,飯菜都是石巖做的,因為她切到手指了,石巖罵她笨,切肉都不會,於是這麼笨的人被他趕出了廚房,由他那個聰明的人取而代之。
手機響起時,她以為又是橙子那丫打來的,於是看都沒看就按下接聽鍵,不等對方開口就說:「喂,橙子,我這周沒空」
「橙子是誰?」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中年婦女聲音傳來:「我不是橙子,我是柚子。猵」
柚子?木槿稍微一愣才反應過來,然後略微有些驚喜的喊道:「吳教授?怎麼會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吳悠的聲音帶著輕快的笑意傳來,接著又道:「木頭,楞著幹什麼呢?我柚子來了,還不趕緊出來請客?難不成等我請你?」
「當然是我請你了,」木槿趕緊反應過來,顧不得自己的飯菜,一邊拿著外套朝門外走一邊對著手機道:「吳教授,你在哪裡啊?我馬上就過來嘯」
「我在」吳教授很快就把自己所在的地方說了出來,然後又叮囑她慢點,別著急,她有的是時間。
木槿怎能不著急?自己最好的教授來了,而且還打電話讓她過去請客,她這個當學生的怎麼可能不著急呢?
木槿風風火火的跑進電梯,這才發現穆楓也在,正面帶微笑的看著她,她臉略微一紅,低聲的道:「我趕時間。」
「我也是,」穆楓笑了起來,然後又問了句:「是不是柚子教授打電話給你了?」
「你你怎麼知道?」木槿只覺得奇怪,她這剛掛了手機一分鐘,穆楓就知道吳教授打電話給她了。
不對,他說的是柚子教授,而吳教授本名吳悠,在學校裡學生們給她取了個外號叫柚子教授,意思性格脾氣都特別怪。
「我們是先後校友啊,」穆楓笑著看她:「吳教授是你的教授,也曾是我的教授啊,她剛剛也打了電話給我,讓我過去請她吃飯呢。」
「噗」木槿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和穆楓一起走出電梯,她感歎一聲道:「吳教授每次都這樣,嘴裡嚷著要人家請客,最終買單的可都是她自己。」
「她那是心痛我們小輩,吳教授是我見過最好的教授,」穆楓一邊朝自己的車走一邊問:「對了,我們倆是開一輛車去還是開兩輛車去啊?」
「開一輛吧,」木槿想了想說:「反正等會兒還要回來上班的,就吃個飯而已,能少排放點廢氣就少排放點吧,咱們拼車。」
「那就開我的車吧,」穆楓說話間幫木槿拉開了副駕駛室車門,接著又戲謔的道:「你那車太招風了,等下吳教授還以為你發大財了呢。」
「有幾個知道我那車值錢啊?」木槿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打趣的道:「沒準吳教授也以為是帕沙特呢。」
穆楓笑笑啟動車,對木槿的話不置可否,她以為人人都像她那麼木?把輝騰當帕沙特開還自得其樂?
吳悠在上島咖啡廳等他們,當他們倆開車到的時候,吳悠已經替他們點了兩杯咖啡了。
「穆楓的皇家奶茶,木頭的卡布奇洛,」吳悠面帶微笑的看著在自己對面坐下來的兩位學生,然後笑著說:「我可不是要崇洋媚外啊,我是覺得咖啡廳裡環境稍微安靜一些,適合咱們坐著聊天的。」
木槿趕緊打趣的說:「吳教授,我又沒說你崇洋媚外,你這是故意解釋給我聽的吧?」
吳悠就笑,五十多歲的女人,或許因為心態好的緣故,看上去並不顯老,也就四十五歲的樣子,風韻猶存。
「我真沒想到你們居然還能成為同事,」吳悠望著穆楓和木槿感歎著:「你們可是我最得意的兩名學生啊,想當年,木槿這丫頭可硬是放棄了公派留學的機會啊,可惜了。」
「沒有去海裡游一遭,我不後悔,」木槿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對自己的老師說:「而且,我不認為土鱉就一定比海龜差,中國建築博大精深,對稱美和參差美各有所長,誰又敢說故宮比不上白宮呢?」
吳悠就笑,然後對穆楓道:「怎麼樣,我沒跟你吹牛吧?這丫頭在別的地方忒不開竅得厲害,不過在建築方面那還真是難得的人才,總是能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吳教授,人家哪裡不開竅了?」木槿趕緊反駁著自己的老師,聲音無比委屈的道:「其實,人家真的不喜歡去美國嘛,主要是人家英語一般般,又吃不慣西餐,怕過去了各種不適應。」
木槿在畢業前有過一個公派留學的機會,學校兩個名額,其中一個就是她,然而她自己放棄了,說不想出國,不喜歡崇洋媚外。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的,因為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父親的頭疼病前幾年特別嚴重,醫生說隨時有走的可能,所以她想要留在國內,畢業後回到自己父母身邊,不想遠離父母。
一餐飯吃的其樂融融,木槿依然沒有點西餐,說實在的,牛排牛扒她都吃不慣,主要是用不慣刀叉,所以她點的中餐,西紅柿炒雞蛋。
穆楓是吳教授的得意門生,當年也是公派留學出去的,吳教授說他們倆的性格很像,在大學裡都特別的刻苦,別的同學上網聊天玩遊戲談戀愛喝酒打架混社會,而他們都在努力讀書,努力的畫圖和製作模型。
說起當年,穆楓就不由得感歎一聲道:「我的人生是一棟正在修建的高樓,我不允許它有一厘米的差錯,因為,我輸不起!」
「你沒有輸,你一直都沒有輸,」吳悠非常滿意的道:「你是我最最得意的弟子,在國外拿了那麼多的大獎,我真替你高興。」
木槿就低著頭,一臉委屈的道:「對不起哦,吳教授,我辜負你的期望,沒有去國外,又沒什麼作為,現在是碌碌無為。」
「哈哈哈,」吳教授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對穆楓說:「看看,她就是塊木頭,我覺得你們倆倒是挺配的」
「吳教授我結婚了,」木槿趕緊打斷吳教授的話,然後又低低的說:「這樣的玩笑可不能亂開的。」
「哦,看看,我就說吧,你在某些方面也還是挺開竅的,」吳悠依然打趣著她,然後又一本正經的問:「對了,你在大學都沒有談過戀愛,也不跟任何男生走近,我那時還想,這塊木頭估計不懂得談戀愛呢,那你跟誰結婚的啊?」
「冤枉啊,吳教授,人家16就開始戀愛了,」木槿趕緊喊冤,然後看了看身邊的穆楓一眼,才低聲的道:「我是典型的早戀啊,早戀,」
吳悠睜大了眼睛看著木槿,有些驚訝的道:「木頭,還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早戀的那一群,你就不怕那麼早談戀愛會影響到你的人生規劃?」
「我的人生原本就沒什麼規劃啊?」木槿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人生和穆楓的人生不一樣,他的是一棟早就畫出設計藍圖正在修建的高樓大廈,所有不能出現一厘米的差錯;而我的就是一間很隨意的西南山區的石板瓦房,柱子有點歪,但不至於倒,橫樑有點彎,不過也還是把兩邊給拉扯上了,石板大小不一,沒有砂漿和水泥,就那樣一塊一塊的硬砌上去,縫隙大的大來小的小,屋頂的瓦片還稀稀少少,每一個地方都出現了不止一厘米的誤差,可到底這瓦房子在竹林裡風吹雨打也依然不倒,只是偶爾有些瓦礫會隨風飄落,屋頂會漏雨,但是修修補補也能住個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哈哈哈」吳悠和穆楓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吳悠搖著頭道:「你啊,也真是的,把自己的人生形容得那樣的詩情畫意做什麼?」
「這很詩情畫意麼?」木槿木訥的看著吳悠,然後悶悶的道:「我以為很破敗,跟穆楓的高樓大廈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錯了,丫頭,」吳悠即刻給她糾正著:「其實真正不堪一擊的是高樓大廈,正如穆楓所說,高樓不能有一厘米的差錯,而你說的那種石板瓦房,別說是一厘米的誤差,就是柱子偏差了十厘米,也可以用橫樑把它給拉過來,所以,你的人生看似隨意,卻更為寫意,這樣的人生才精彩。」
「看似隨意,更為寫意,」木槿重複著吳悠的話,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的道:「吳教授,我們三都是理科生,這樣文縐縐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寫狗血網絡小說的文科生呢。」
「切」吳悠在木槿的頭上象徵性的敲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罵道:「你個理科生,沒事看什麼網絡狗血小說,要看也得看博大精深的《中國建築史》不是?」
「就是,」穆楓在一邊附和著吳悠的話,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安,我從國外帶了本《
基於能量平衡的建築結構抗震設計》回來,給你看看怎樣?」
「原版的我看不太懂,」木槿趕緊聲明:「英語有些爛,主要是最近三年我都沒怎麼和英語接觸了,生疏了,估計要看的話身邊還得放本專用的英漢詞典才行。」
「這不挺好,還順便幫你又鞏固了英語知識,」吳悠接過話來,然後對穆楓道:「借給她,並且以上司的身份命令她,在一個月內必須看完,不得有誤。」
穆楓笑著點頭,「是,聽吳教授的安排,明天就把書給她。」
木槿卻哭喪在一張臉,望望吳悠又望望穆楓:「求求你們了,饒了我吧,我把英語都還給英語老師去了。」
「哈哈哈」吳悠和穆楓見木槿那苦逼著一張臉的樣子,忍不住都笑出聲來。
一餐飯,在師徒三人又說有笑中結束,吃得高興,聊得開心。
三人吃了飯走出上島咖啡廳,因為吳悠說下午想出去轉轉,讓木槿陪她,於是穆楓就一個人打車回公司上班,把車留給她們倆代步。
「吳教授,我帶你去世界之窗看看好不好?」木槿一邊開車一邊問自己的老師。
她想著自己的老師是專門研究建築這一塊的,而世界之窗裡全都是濃縮的世界各地的名建築,或許適合自己的老師去轉轉。
「不去了,」吳教授輕歎一聲道:「搞了一輩子的建築,畫了一輩子的圖,對那些東西有些厭倦了,對了,濱城什麼地兒的東西比較上檔次,帶我轉轉去,我想買點東西。」
「那就去萬象城吧,」木槿在紅綠燈路口停下來,然後不好意思的側臉看著吳悠,撓撓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地方的東西是不是上檔次,只知道那地方進口貨多,而且東西都特別貴,貴的東西或許都上檔次吧?要不地攤貨怎麼就那麼便宜呢?」
「你呀,」吳悠笑著搖搖頭,又感歎道:「木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不好高騖遠,也不妄自菲薄,活得真實,活得踏實,你老公娶到你這樣的女子是福氣。」
木槿聽了吳教授的話只覺得難受,她想吳教授到底是個女人,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和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就是不一樣的。
她如果真有吳教授說的那麼好,方逸塵也不至於背叛他們的婚姻,石巖也不至於把她當成一個替身。
她的生活,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一團糟!
木槿陪著吳教授逛萬象城,吳悠也沒說要買什麼,倆人就閒逛著,這看看那看看的,隨便閒聊幾句衣服鞋子方面的問題。
這些問題木槿不怎麼懂,好在吳悠自己精通,她也非常的有主見,木槿只是在一邊幫她看看是否合身或者是否襯托她的皮膚等皮毛問題。
「我還得去一趟精品區,」吳悠看著幫自己提著購物袋的木槿說:「我得去給我兒媳婦挑選份見面禮,不知道挑選什麼樣的好。」
「你兒媳婦?」木槿只覺得吃驚,在她的記憶中,吳悠好像是未婚的吧?大學裡一直盛傳吳悠是獨生主義者呢。
「很吃驚是嗎?」吳悠微笑著說;「我曾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不到五年,當時孩子跟了他爸,而我也一直沒有再婚,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有個兒子。」
「哦,原來是這樣,」木槿看著自己吳悠,輕聲的問:「你兒子在濱城嗎?」
「是啊,我都二十幾年沒有來過濱城了,」吳悠感歎著說:「記憶中的濱城,還是一座海邊的小漁村,一晃眼,現在居然是跟國際接軌的大城市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那你兒媳婦平時喜歡什麼呢?」木槿陪著吳悠朝精品店走去,只是很隨意的問。
「我不知道啊,我都沒見過她,」吳悠笑著說,「我兒子上個月給我打電話說他結婚了,還說要帶他老婆來看我,結果我在g市等了一天,他放我鴿子。」
木槿忍不住笑了起來,吳悠說到這裡也笑了,然後搖搖頭說:「那小子小時候調皮著呢,也去國外鍍一層金回來,對了,我去年到g市的大學來任教了,就是想離他近點兒,想著他有空能開車來看看我什麼的,結婚了,以後想抱抱孫也方便一些。」
吳悠問木槿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一般喜歡什麼樣的禮物,是一個玉鐲還是一塊吊墜?
木槿說她也不知道,不過吊墜的話估計要人家喜歡戴項鏈的人才會喜歡,而玉鐲呢,當然,也要喜歡戴手鐲的人才會喜歡。
最終吳悠在服務員的推薦下選了個玉鐲,說戴玉鐲使人顯得高雅清純之類的,而且中國自古就有婆婆給兒媳送玉鐲的習俗。
吳悠和她的兒子媳婦約在南邊一餐廳見面,吳悠原本說自己坐出租車過去的,可木槿又怎麼好意思讓自己的老師去坐出租車,所以就還是開車送吳教授過去。
路上有些塞車,因為她們從萬象城出來就非常不巧的遇上前面有兩輛車追尾了,然後倆司機都不肯讓步,在那等警察來。
木槿的車夾在中間,前進不了也退不了,沒有辦法,只能等前面追尾的車解決了再走,而這一等,居然就是半個小時後了。
而正是因為耽誤了這半個小時,她們的車開上大道就遇上了下班高峰期,木槿苦笑著對吳悠搖搖頭道:「濱城的車越來越多了,我看再過幾年走路都比開出快了。」
吳悠就說g市也一樣,她平時沒事出門都坐地鐵,懶得開車,不過週六週日地鐵人也多,總之,中國的各大城市人滿為患。
車行緩慢,吳悠拿出她買的玉鐲對著光在看,然後又自言自語的道:「也不知道我那兒媳婦是不是就喜歡這個滿綠翡翠的玉鐲呢?」
「心意盡到就行了,」木槿開導著她:「再說了,當兒媳婦哪個又敢嫌棄自己婆婆娘給的禮物不好呢?」
「那倒也是,」吳悠說到這裡就笑起來,一邊把玉鐲收起來一邊又說:「我那兒子眼光高,他能看上的女子肯定差不了,想必」
吳教授的話還沒有說完,手機倒是響了,她趕緊拿出來,然後笑著對木槿道:「我兒子,估計催我呢。」
木槿點點頭,認真的開車,只聽吳悠在說:「嗯,現在路上了,塞車呢,估計還要十多分鐘吧?你在門口等著就成了」
吳悠掛了電話,然後對木槿道:「現在的年輕人做什麼都講究速度,我這兒子和他老婆好像是閃婚來著,據說認識沒多久就結婚了,哪像我們當年,戀愛都要談好幾年。」
木槿聽了這話笑笑,現在大城市閃婚的比較多,主要是大齡青年越來越多,大家相親都是奔著結婚的目的去的,一般相親沒什麼意見,大約一兩個月就結婚了,何況現在的人工作忙,也沒那麼多時間來談戀愛啊?
再說了,就算真談了幾年戀愛,結婚後未必就能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啊?
就好像她和方逸塵,戀愛談了那麼久,最終,不也是以離婚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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