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是主權問題,夏侯奕是她的未婚夫,他們兩個約會,她居然被一個莫名其妙的陌生女人定義為「新寵」!
可不等夏侯奕開口,女子冷如寒霜的眼神落在了她氣呼呼的臉上:「不用介紹,我知道你是誰。」
尼瑪!問題是老娘不知道你是誰!明琅忍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
夏侯奕無奈地勾了勾唇角:「她是……」
「是跟小奕同生死共患難,不離不棄的人。所以,沐軒,我不同意你們的親事。」神殿跟沐府兩不對盤,作為大祭司的他怎麼能迎娶沐家女?
明琅火大了,但因三、兩句挑撥就氣得跟夏侯奕翻臉顯然不明智,也不是她的作風,她這人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長公主她都不怕,還會怕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小三?她只在乎夏侯奕的態度。
她看向夏侯奕,正色道:「今天,咱們索性把話給說開!你的前任找來了,我給你機會退親!但如果你不退,聽好了,我的條件是:不納妾,不出軌,不逛青樓,一輩子只能進我的房!你娶,還是不娶?」
「娶!」毫不猶豫地,夏侯奕給了她回復。
明琅一怔,雖然說和做是兩碼事,但在眼下這個敏感的節骨眼兒上夏侯奕完美地維護了她的尊嚴,這倒是令她稍稍側目了。
女子冷了臉:「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答應過你不愛上沐家人,但她是我的明琅!
夏侯奕走到明琅身側,緊握住她的手,看向女子說道:「清瀾,忙完你該做的事直接去三皇子府,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找人?找什麼人?明琅疑惑地蹙了蹙眉。
不容拒絕的語氣,是清瀾從未感受過的,不管他對別人如何,但和她在一起,他始終是溫柔,甚至帶了一絲依戀的。無數個夜晚,他們坐在雪山之巔,他凝視著她的臉,彷彿一輩子也看不夠似的……
他什麼時候變了呢?
這樣的疏離令清瀾難以接受,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眼神一閃,不再言辭了。
明琅深深地看了清瀾一眼,總覺得她這模樣有些熟悉,彷彿在哪兒見過。很快,她自嘲一笑,她這麼像前世的自己,自己當然覺得熟悉了。
這一頓飯自然是不歡而散,明琅猜得出夏侯奕是個秘密特別多的男人,但他不說她倒也不是特別好奇,之前對夏侯奕提的苛刻條件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就是個氣話,她可沒指望三言兩語便能讓一個古代的男人為她守身如玉的,但論及兩個人心理上的關係,或許,他們目前勉強能稱作普通朋友。既然如此,她管那麼寬做什麼?
可這種看似信任實則無所謂的態度讓夏侯奕心裡寒涼一片,明琅啊明琅,前世今生,要得到你的心真就這麼難?
馬車內,二人靜坐無言。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在離他們大約三米處堪堪停住,隨即明琅聽到有太監笑呵呵的聲音:「二皇子,前面是夏侯世子的馬車,咱們要打個招呼嗎?」
二皇子上午才被禁足,下午就能在大街上晃蕩了?朝令夕改,太不像宇文曌的作風了。且聽這名太監的口氣,二皇子根本不知道這是夏侯奕的馬車,他大可揚長而去,太監卻故意讓他知曉,難不成要一個皇子主動跟一個世子打招呼?太不成體統了吧!明琅的瞳仁一縮,太監到底有什麼企圖?
夏侯奕微睜著眼:「想見他嗎?」
明琅不想見,可她也不願給他樹敵,她點頭:「見見吧。」
夏侯奕摸了摸她小小腦袋,對車伕吩咐道:「不必停留,直接走!」
呃……他會讀心術嗎?
車伕得了夏侯奕的令,揚起馬鞭狠狠落下,驅動了馬車。
「喂——怎麼可以這樣?世子了不起啊!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太沒禮數了!都說北涼是禮儀之邦,依我看,你們也不過如此!哼!」一名紫衣女子跳下地,直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能呆在二皇子馬車裡的女人,想必是有些來頭的,車伕勒緊了韁繩:「世子,你看……」
夏侯奕挑開簾子,唇角勾起似有還無的弧度:「雅公主,別來無恙。」
「夏侯世子你還記得我啊!」雅公主拍了拍手,不含半分笑意地看著他。
雅公主?明琅微怔,秦國的使臣據說後天才會抵達京都——
似乎明白明琅心底的疑惑,夏侯奕扭過頭,柔聲道:「雅公主快馬加鞭,提前入京了。」至於提前入京做什麼,看宇文靖還是看二皇子,他沒點破。
所以,宇文曌才朝令夕改,同意二皇子去迎接她?如此明顯的和親態度,明琅開始懷疑,一,宇文靖的傷勢極不樂觀;二,秦國此次派來的使者背景尤為雄厚。如果是後者倒也罷了,前者的話——
明琅擔心宇文靖,那個開口叫她朋友的人。
二皇子也下了馬車,站在雅公主身旁,有意還是無意,留了一絲距離,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冷芒,隨即和顏悅色地笑道:「真是巧啊。」
巧嗎?明琅不覺得,夏侯奕也不覺得,夏侯奕雲卷雲舒地一笑:「歡迎雅公主來北涼,我相信二皇子會好好地盡地主之誼,帶雅公主領略北涼京都的極致風光的。」
語畢,正要放下簾幕,雅公主卻是上前一步,頗為挑釁地問道:「怎麼?一個是北涼皇子,一個是秦國公主,沐四小姐是沒臉見人,還是認為我們不配受你一禮呢?」
夏侯奕的眸光一涼,殺氣頃刻間迸發了出來!
一個風塵僕僕從外邦來的公主居然知道她在夏侯奕的馬車裡,明琅把上午在宮裡發生的事細細回憶了一遍,便不由地多看了那名太監一眼,爾後按住夏侯奕的手,示意他別衝動,她很大度的,逞口舌之快這種事她懶得去做,再者,著了別人的道可就得不償失的。
明琅下了馬車,給二皇子行了一禮:「臣女沐軒給二皇子請安。」
至於雅公主,你非我北涼人士,禮就免了。
雅公主看向明琅,眼底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絲驚艷,好漂亮的女人!比她妹妹秦麗還要美上三分!隨後她側過臉看了看神色極為複雜的二皇子,素手慕地握緊了。
雅公主打量明琅時,明琅也落落大方地看了她,雅公主穿著一套類似於韓服的裙衫,亮黃色短上衣,玫紅色長裙,華貴高雅,嫻靜婉約,頭上簪一朵寶藍色花鈿,墨發如古裝韓劇中的美人一樣束於腦後,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只是她濃眉大眼,紅唇緊抿,難掩骨子裡的桀驁和……臭脾氣!
而這臭脾氣,似乎有點兒地爭對她!
二皇子看著明琅從夏侯奕的馬車裡出來,心裡不知是何種滋味兒,他酸溜溜地道:「平身,你昨天受過傷,今天怎麼就跑出來玩了?」
夏侯奕你是怎麼照顧她的?
夏侯奕下車牽起明琅的小手,明琅莞爾一笑:「陛下召見,皇后娘娘召見,我順便也散散心。」
真正不管她傷勢的人是帝后,干夏侯奕什麼事?
夏侯奕看向二皇子和雅公主,目光瞬間透出了絲絲凌厲:「秦雅你私自離開使者團,你遠在秦國的父皇知道嗎?」
雅公主的心砰然一震,垂下了眸子以掩飾一閃而過的慌亂,父皇怎麼可能知道?他知道了還不打死她?
「告辭。」冷冷說完,夏侯奕拉著將明琅上了馬車。
二皇子的心一陣絞痛,還伴隨著濃濃的後悔,他剛得到消息,宸妃住進父皇的華龍宮了,北涼開國以來,她是頭一個住進皇帝寢宮的女人。她還在宮裡放了話,今後誰敢不經她允許主動勾引父皇的,她一律杖殺。也就是說,宸妃復寵了,不,這個女人什麼時候失過寵?但可以肯定的是,父皇再也不會對沐軒有別樣的心思了。
如果那晚,他堅持攔下父皇的轎子,現在和沐軒依偎同行的會否就是他,而不是夏侯奕了呢?
馬車與他們擦肩而過時,明琅挑開簾子,對雅公主笑著道:「晚上我宴請了幾位世家千金,不知雅公主有沒興趣來沐府一聚呢?」
夏侯奕心想,你什麼時候請了世家千金?
雅公主挽住二皇子的胳膊,傲慢地看向明琅:「輝哥哥,你會陪我的吧?」
二皇子抿唇不語。
明琅淡然一笑:「我二哥也在,二皇子……你該不會是心虛了吧?」
心虛?難道沐軒看穿他和沐長恩勾結栽贓沐文獻的事了?二皇子硬著頭皮,擠出一個寬容的笑,道:「雅公主去哪兒,我自然都是要奉陪的。」
但雅公主明顯感覺到了二皇子的僵硬,她看向明朗的眸光又多了幾絲憤恨!
明琅笑了笑,放下簾子,馬車駛離大街,回往了沐府。
臨下車前,夏侯奕強忍住將明琅按進懷裡好好親吻一番的衝動,非常紳士地替她打了簾子,明琅卻是在跨出車廂的那一刻,以飛快的速度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獎勵你這麼老實!」說完,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府裡。
果然,這個女人還是那麼喜歡掌握主動權。夏侯奕摸著被她輕吻過的地方,邪魅雙瞳流轉起妖冶的波光。
當天下午,京兆府撤銷了對刑部的指控,為保皇室顏面,宇文曌當然不會允許二皇子是罪魁禍首的消息外傳,刑部隨便推了個人曾經跟沐文昊在政見上有過分歧的人出來頂罪,這件事就此揭過。
而另一方面,假的九公主在審訊過程中突然暴斃,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她死期交代了九公主的下落,刑部的人立即按照她所說的地址尋到了京城以西三十里的一座破廟,在那兒尋回了骨瘦如柴的九公主。
九公主回宮後,先是被宮女們帶去好生梳洗了一番,半年不洗澡,她的頭髮裡長滿了虱子,也打滿了死結,皇后來探望過後,不忍地撇過了臉,吩咐道:「剃光了重長吧,還小,幾年就又是滿頭青絲了。」
入夜時分,九公主總算被「收拾」妥當,香噴噴的,乾乾淨淨的,戴了帽子,在宮女的帶領下去往華龍宮覲見。
宇文曌顯然有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命太醫院的人輪番檢查了,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她沒戴人品面具後,又和她滴血認親,待到二人血液徹底融合,宇文曌才終於將這個瘦得像只獼猴的孩子抱入懷中。
「叫父皇。」宇文曌輕聲道。
九公主怯生生的,一句話不說,只摟緊宇文曌。
皇后咳嗽了一陣,道:「陛下,九公主大概許久沒與人說話,不大習慣。」
宸妃勉力符合道:「是啊,讓人多教教九公主,想必過段時日就好了,陛下你不要太擔心。」
宇文曌聽到宸妃口裡的關切之詞,心裡像抹了蜜似的甜,他笑道:「箐兒說的極是。」
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宇文曌的厚此薄彼。
宇文曌打算把九公主放下來,九公主卻死死地抱著他的脖子,像受了驚的小獸,瑟瑟發抖。
皇后又道:「九公主不愧跟你血脈相連,知道黏糊您。」
時隔半年,九公主似乎誰也不記得了,唯獨記得他,不得不說,這種感覺讓宇文曌有些歡喜,他便任她抱著了,只是她似乎有些冷,他也沒命人給她多拿件衣衫。
皇后和宸妃分別端坐於他兩側,其它上得了檯面的妃嬪則在一旁恭敬地站著,皇子公主們立於妃嬪們對面,都對這個失而復得的九公主表示出了極大的同情和喜愛。
寧西公主拿著一個撥浪鼓走向九公主,溫柔地笑道:「九妹妹,給你。」
她搖了搖,撥浪鼓的聲音悅耳動聽。
九公主卻渾身一顫,將頭埋進了宇文曌的懷裡,顯然,她非但不喜歡,還有些怕。
寧西公主有些尷尬。
宇文曌看向寧西,眼神和語氣都較為柔和,所有公主裡面,屬寧西最受寵了:「你小時候淘氣,就指望誰都跟你一樣?得找個人管管你啊,朕把給你寵壞了,也不知道誰真的敢娶你。」
「父皇!」寧西紅了臉。
殿內,妃嬪們和皇嗣們都笑開了,同時,心裡對這個沒了母妃照拂的公主有了新的認識,陛下對她一如既往地好呢。
二皇子因為陪雅公主去了沐府,是以,他不在,而三皇子宇文溯因腿腳不便也來晚了先些,這不,大家絮絮叨叨說會兒話,他才被侍衛推來。
誰料,九公主一看見他便像殺豬似的鬼哭狼嚎:「啊——走開——走開——」
會說話的麼?全場震驚。
宇文溯淡淡地掀開珠簾般濃密的睫羽,不能站立,他便坐著福了福身子:「給父皇、母后、母妃請安。」
「走開——走開——」九公主無比驚恐地叫著,冷靜如宇文曌也不禁皺了皺眉,「小九,你怎麼了?跟父皇說說。」
「走開——走開——」九公主一邊死死地摀住自己的腿,一邊淒厲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梁太醫瞧出了幾絲端倪,他走上前:「陛下,讓微臣給九公主診治一下吧。」
「也好。」宇文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把九公主給宮女抱了下去,九公主不想離開宇文曌,弱不禁風的她為了留下竟是把宇文曌的龍袍都給撕破了。
宇文曌沉著臉,但也沒打算跟一個六歲的孩子計較。
宸妃狐疑地望著九公主的背影,心底閃過一絲強烈的不安。
宇文溯也深深地看了九公主一眼,感覺不妙,可更多的,他關心自己母妃的身子。他知道母妃不愛宇文曌,不過是為了他每個月續命的解藥,苟延殘喘地活著。今天他來,是要告訴母妃,他們很快就能解脫了,因為清瀾說,她可以醫治他體內的毒!
不多時,梁太醫滿頭大汗地回到了殿內,他的神色不大好,宇文曌動了動大手指,沉聲道:「除了皇后和宸妃,其他人退下。」
宸妃知道兒子有話對她說,她起身:「陛下,臣妾先送溯兒出去,好不好?」
宇文曌點頭,宸妃推著宇文溯走出華龍宮內殿,在僻靜的水池旁,宇文溯一臉笑意地看著她:「母妃,再等十天,我體內的毒酒能解了,到時候,我帶你離開皇宮。」
宸妃先是一怔,繼而大喜:「真的嗎?」
喜的是兒子的毒總算要解了,可離開皇宮……一想到宇文琦,她頓時沒了逃脫的勇氣。
她握了握兒子的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府,再有三天便是你大哥的生日,如果……」
她的神色暗了暗,「如果他來找你,你攔住他,別讓他進宮。」
她記得宇文琦被逐出京城時曾對她說,「等我,五年後我一定會來找你。」
五年,一晃就到了啊。但不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結局都不會有絲毫改變,宇文曌不會放過她。
宇文溯點頭,他有種預感,北涼的天要變了,秦國攝政王,南詔大祭司,宇文琦,這些跺跺腳便能讓山河為之顫抖的人,陸陸續續地進駐京都,彷彿約好了似的,但宇文溯可以肯定他們之間並無交集。那麼,這會是巧合嗎?
他抬眸,望向天上的明月,或許,這是一次毀滅;也或許,這是一次重生。
宸妃告別了宇文溯,抹了淚,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往了大殿,她剛一跨進門檻,便聽得到了梁太醫和皇后的對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陛下,微臣和宮裡的嬤嬤仔細驗過了九公主的身子,她……她被人玷污了!而且,是很多很多次……。」
「陛下!陛下,你要給小九做主啊!她才六歲!才六歲就被人這般糟蹋!太喪心病狂了!」皇后哭得幾欲昏厥,「梁太醫,九公主還說了什麼沒有?」
「就是一直喊『三哥,走開』。」
------題外話------
感覺寫這章的時候,手都在抖……
可憐的九公主,被人xx了半年……
好罪過的感覺。
矛頭一路刺過去,原來是對準了咱們的宇文溯,唉唉唉!有米有猜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