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懸崖邊的羊腸小道,橫屍遍野,觸目驚心,乍一看去,分不清是血還是綾羅紅妝,空氣裡,殘留著刺鼻的腥鹹,濃稠得令人作嘔。
刺客的手段殘忍至極,每一具屍體都被砍得支離破碎,就連頭顱都沒有一顆完好的!
明琅一眼便瞧見了那閃動著血光的、只剩碎片的銀色盔甲,心口猛烈一震,瘋了似的墜下馬:「父親!」
「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們?」她瘋狂地叫著,心一抽一抽地痛,彷彿有人用手生生撕裂了一般。她撿起碎裂的血肉和肢體,一點一點拼湊,直到弄得滿手血污和腦漿,也拼不出那昔日對她嚴厲的模樣。
「今晚陪我下盤棋。」
「沒空!」
「就一會會兒,不耽誤你太久。」
「要下棋,找你的倪汐晗去!」
沒機會了啊……
她也等不到了啊……
沐文獻總算是追上了,當他看到這滿目瘡痍的場景和那坐在一堆碎得連胳膊腿都辨認不清的屍骸中的瘦小身軀時,心彷彿被針給紮了一下,微微刺痛。
回府當晚,他已經明白自己被那人李代桃僵了多日,不是沒想過對她解釋,可多事之秋,這些似乎都無足輕重了。
他翻身下馬,走到她身旁,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以為她會掙扎,她卻安靜得像只呆愣的小兔,他越發心疼了,失去記憶後,是她陪他渡過了最茫然的日子,或許悄無聲息間,什麼東西已在心底發了芽,他吻去她臉頰的淚痕,輕聲道:「想哭,就哭出聲來。」
明琅一怔,彷彿突然從深海裡浮出了水面一般,幽若明淵的眼眸裡射出了冰雪般冷厲的光,哭?殺父仇人還活得風生水起,過得紙醉金迷,她有什麼資格哭?
從來沒有這麼恨過!即便前世被最信任的好友開膛破肚,她也沒有這麼怨恨過!
為什麼太后要出爾反爾?
為什麼那個搶了她娘親的男人,還要來謀殺她父親?
皇帝就可以奪人所愛?皇帝就能夠草菅人命?
他戎馬一生,戰功無數,沒有他,何來江山穩固?何來山河壯麗?何來你宇文家千秋萬代?
可他得到了什麼?愛情淪喪!帝王猜忌!一世孤苦!死無全屍!
太不公平了!太令人髮指了!
明琅揪住胸口發燙的玉珮,眸色漸漸陰冷,讓他難過,誰也別想好過!所有算計過他的人,你們等著,我明琅就算化身地獄修羅也要將你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分不清誰是誰的屍體,明琅只得跟沐文獻將所有斷肢碎肉一起埋葬。整個過程,她沒說一句話,也沒再流一滴淚。
就在沐文獻以為她快要情緒崩潰時,她忽而仰頭,染了血跡的小臉莞爾一笑,像一朵泣血的罌粟,妖邪得令人心悸:「我們回京,你不想我難過,我便不難過;你不願我愧疚,我便不愧疚,我會好好活著,連同你那份一起,好好地活著。」
沐文獻抱著她上馬,和她同乘一騎,柔聲道:「好,我們回京。」
明琅窩在他溫暖的懷裡,抬手摸了摸他俊美的臉:「陪在我身邊,不要有事。」
沐文獻唇瓣微勾,一手摟住她,一手拽進韁繩:「嗯,這輩子,都會在你身邊。」
明琅闔上眼眸,不再言辭。
雪龍打了幾個呼呼,馱著二人在墓地緩緩走了一圈,落下兩滴豆大的淚,墜入碧草青青處,宛若旭日下的露珠,愴然淒美。
明琅俯身,臉頰貼著它頭顱,低聲道:「不哭,我們回去報仇!」
雪龍仰天悲鳴,猛抬前蹄,閃電般地馳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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