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疼痛自小腹隱隱的傳來彷彿拉扯著什麼由最初的不適到後來頻繁的抽痛。()忽然一陣揪心的疼將我的意識瞬間喚醒。
我以為睜開眼睛的瞬間迎接我的會是白色的牆壁嘀嘀作響的儀器聲以及御風舒緩放鬆的笑顏然而——
入目所及卻是屋頂幾根粗木的橫樑以及簡陋的牆壁。我試著側頭想要看清楚這個房間。
「姑娘你醒了?」陌生的嗓音想起不是京調兒的口音。
我困難的側身尋找聲音的來源小腹卻悶悶的牽痛著只能不住的蜷著身體想要減輕疼痛的感覺。
一個年約五十歲的老婦正一臉關切的看著我略顯蒼老的容顏卻有著溫暖的眼眸令人心安。
深色的衣袍膝蓋的部位早已磨舊泛著淺淺的白痕有些地方甚至打著補丁。我不禁緊緊的蹙眉疑惑的看著她。
我還在清朝?我沒有死?
難道康熙放了我?
可是這裡又是哪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中迅的想著卻被襲來的劇烈疼痛打斷了思緒。
「啊——」
難以自抑的呻吟聲自口中逸出身體一陣痙攣腿間頓時感到一陣濕濡粘稠的液體沾著皮膚冰涼絲絲滲進皮膚。
一個念頭猶如晴天霹靂般霎時閃入腦海我迅的坐起身強忍著疼痛一把掀開了泛舊的薄被。
不知何時我的外衫早已褪去僅著中衣鮮紅的血液在白色的襯衣下格外的乍眼似是一朵艷麗的雪蓮花奪目的綻放。
我頓時驚呆陣陣冰涼自腳下迅的蔓延竄到頭頂而我只能張著嘴卻吐不出一個字顫抖的指尖抓緊了略薄的床鋪。
「姑娘你這是——」驚訝的呼聲在耳畔響起。
「快去找大夫快啊!」我猛地轉頭衝著她大吼心底卻早已炸開慌亂得不知所措。
該死我竟然以為……我竟然不知道……
這是我的孩子流著我的骨血會有著我的性格或外貌也是這個世上與我最親密的人。可是我卻……
他會不會有事?
握成拳的右手緊緊的塞在口中堵住來不及呼出的疼痛聲顫抖的牙齒不住的摩擦著手背。我沉沉的凝視著那片血紅眼中漸漸迷濛胤禎淒然的目光卻瞬間自腦中閃過溢滿痛苦的眼神似刀割般劃過心口。
「以後不要讓別人看到你的眼淚好不好?」
他低啞的嗓音透著絲絲哀求澄亮的眼眸中閃著我當時不願瞭解的光芒。
……
「你的事情有哪件是我不知道的?」
得意的眼眸雖然累極卻仍然泛著幸福的光亮。
……
「你就像一把劍狠狠的刺入這裡拔不出來而我也不會讓它出來!」
……
「我不在乎別人怎樣說我我只在乎你怎樣看我!」
……
「月兒我可以放棄所有卻不能沒有你!」
……
「月兒不要離開我……我會瘋掉的我真的會……」
……
撕裂的吼聲彷彿在耳邊不斷的喚著低泣而哀傷像是失去了伴侶的孤雁一般哀鳴著攪蕩著腦汁。
胤禎對不起對不起!
那裡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不能永久的躲在你背後看著你去掃平前面的障礙。夾在我們之間的你面對如此複雜的局面要如何的應對?一邊是愛你、寵你的額娘和敬愛的皇阿瑪一邊卻是我堅定如初的堅持。
況且時光似箭我卻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能夠撐到幾個五年!
對不起或許沒有我的你才可能真正的過上瀟灑的生活吧?
頭頂錐錐的疼著耳邊儘是嗡嗡的聲音腦中似是有人在攪和著什麼一般暈暈的不住的翻騰。
我捂著小腹祈禱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卻感覺身體的力量一點一點的剝離刺眼的光芒自大敞的門扉攝入。
光與影交錯投注在屋內不平的黃色土地上。
剎那黑暗襲來……
「姑娘姑娘?」輕柔的低喚聲在耳畔響起淡淡的飯菜香味勾起了陣陣的食慾胃中一陣翻滾。
「你是……」虛弱的睜開眼睛望著近在眼前的關切面孔。
「姑娘你叫我王婆就好了。來先吃些粥墊墊底兒吧瞧瞧你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
她微微墊高我的上身小心的將吹涼的肉粥餵給我。或許真的是餓了太久吧我竟然食慾大開一碗粥不一會兒就見了底。
「還要麼?」
我搖頭唇角微動。繼而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捂著肚子驚慌的看著她。
肚子不疼了是不是孩子也……
「你放心孩子很好兩個月大了。大夫剛才來過說你只是受了顛簸身體過於虛弱才會生輕微的滑胎跡象。吃幾副安胎藥小心將養些日子就沒事了。」王婆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笑著告訴我。
聽她這樣一說我才驀然放心唇角不禁掛起了舒緩的笑意手掌輕輕的貼在小腹上不自覺的微笑。
「姑娘看你的樣子和衣著不像我們這裡的人。可是你又怎麼會……」王婆頗為擔心的瞧著我眼眸裡掛著隱隱的擔憂。
「婆婆這裡是哪裡?還有您是怎麼現我的?」
現在還是先弄清楚自己的狀況比較好我惟一可以確定的便是這裡不是京城也不是塞外!
「這兒啊是山東的地界邊兒上。今兒個一大早我才開門便現你躺在門口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旁邊還放了一袋銀子而門邊卻一個人也沒有!」王嫂邊說邊遞給我一個黑色的錢袋「我一個孤老婆子夫家去的早惟一的兒子又在南方做買賣已經好久沒有聯絡過了。我看你怪可憐的也沒有人在身邊便留下了你想著可以和我做個伴兒。這是銀子給你看病時買了些藥材。」
「婆婆銀子您拿著便好。」蠕動的嘴唇囁嚅了很久卻不知能說些什麼。
環顧這間可以說簡單到極致的房間我不禁開始臆測康熙到底打得什麼主意:如果想要我死大可以賜毒酒可是又何必弄暈我又將我送到如此清苦的人家?
還是說他想要看到被生活打擊到無法過活的我還能有怎樣的堅持?他在等的是我屈服於生活屈服於他?
如果真是這樣他可能要永遠失望了!
「這怎麼行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以後還要養活孩子正需要用銀子呢!唉別說那麼多了先把藥喝了你再休息會兒把身體養好了。」
「婆婆可不可以不要對外面說起我的事情?」
「當然了你放心我這裡偏僻沒什麼人走動的。」她笑了笑臉上的皺紋瞇成了條條紋線。
既然她說我只是一個人在門口那麼一定是康熙秘密行動所為。而以康熙不服輸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放我一個人自在的在外面逍遙暗中一定有他的人在監視著直到我屈服了一切時才是他真正得意的時候吧?!
腦中不住的揣測著我摸著腹部嘴角慢慢彎起眼中卻燃滿了鬥志。民間的生活又怎會打倒我?
寶寶即使離開了京城離開了胤禎媽媽也不會讓你過貧窮清苦的日子的你要相信我!
自信的笑容在看到王婆端來的黑色藥汁時頓時僵在了臉上。我連連吞嚥口水眼睛不住的眨著打從心眼兒裡排斥。可是掌心下傳來的陣陣溫熱卻讓我不由自主的伸手。
即使再不願意即使吐乾了心肺這些藥也不得不喝!
距離醒來那日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的身體也漸漸的康復不用終日躺在床上思考著日後如何過活。
懷中揣著部分銀兩我獨自走在小鎮的街道上一條條的街漫無目的的逛著。
或許這筆銀兩夠我省吃儉用一、兩年可是我卻不願和孩子活在那種每日都要為生計而奔波的環境中。我一定要盡可能的創造生活改變現在的境況。
由於此地在山東的邊界所以這裡常常有外省的人來做生意百姓的生活倒也富足不至於太清苦。
街邊的店舖雖然無法比擬京城的繁華可是卻也是商舖林立。我細心的留意著這裡的環境以及其他店舖的經營狀況腦中不斷的籌劃著。
如果選擇開酒樓需要花掉大筆的銀子而且以我現在的身份也很不適合經營。但是如果是小本買賣卻無法在短時間內賺取大筆的利益。
不是沒有想過離開可是這裡的地點相對較偏僻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宮裡的人都知道我對江南有一種偏執的鍾愛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找我一定會去江南。而我卻不想再被他們找到。康熙既然選擇秘密的將我送來這裡一定和我的心情一樣不希望任何人找到我。
或許我可以在這裡待產然後帶著孩子去廣東?
慢慢的走在不寬的街道上看著兩旁的行人匆匆而過而我只是凝眉想著什麼小心的護著自己的身體以免與別人生碰撞。
「姑娘!」一隻大手猛地抓住我的肩膀。
身體驀然一怔繃緊了神經許久後才握緊了拳頭遲疑的轉身。
陌生的面孔卻泛著激動的笑容急切的眼眸裡眨滿了盈亮就連拉著我的手臂都油然不知。
「姑娘你不記得我了嗎?」他回身喊著誰聲調高昂兩邊的行人不禁向我們投以注目禮。
迎著眾人的目光我瞬時拍開他的手掌退後一步陌生的看著他。
「姑娘我是江武啊!去年在揚州是你在酒樓替我們哥兒倆付了銀兩你臨走時還說有緣自會相見的!」
「姑娘在下江文揚州一別後也有一年多了吧!舍弟莽撞的地方還望你包涵。」從遠處趕來的魁梧身影有禮的朝我一拜。
同樣黝黑的皮膚卻比剛才的男人多了一分沉穩。
我緊緊的蹙眉細細的打量著他們。
酒錢?揚州一別?
「哦……你們是……」我瞬間憶起不覺抬高了聲調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
「你記起來了?我們當初在揚州找了你很久不過卻再也沒有見過你。」江武好像生怕誰搶了他的話似的著急的說。
「我也只是途徑揚州所以你自然找不到我了。」瞧著他我生疏的笑了笑隨即打算轉身離去。
「姑娘如果不嫌棄不如我們到酒樓一敘如何。」江文唇角微動指著我身後的祥瑞齋說道。
腳步微頓我瞅著他們兄弟二人仔細的凝視他們的眼眸誠摯而認真。復又瞥了眼這座鎮中最出名的酒樓欣然點頭。
「聽姑娘的口音像是北方人吧?」
酒菜陸續上桌寒暄過後我便細心的品嚐每道菜的口味加以留意。
「嗯。」我朝著江文略一點頭繼而想到了什麼腦筋微動「你們呢?上次是在揚州看到你們這次又是山東。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是做生意的吧?」
「我們兄弟兩人的老家就在前面的芙蓉鎮去年我們在家邊做了些生意而過幾天我們又要南下經商這次到這兒主要是想找個賬房的管事先生負責這一帶的生意。」江武急切的搶了話頭邊吃邊說一臉的豪爽。
我瞥了眼穩重的江文他面上毫無芥蒂之色顯然讓我知道這些並無大礙。而我在聽到他們的消息後也不由自主的心動起來。
考慮到我現在的身體再考慮到未卜的將來自己創業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是倘若只是做一個賬房先生對我來講就太容易不過了。
「不知兩位可找到了合適的人選?」放下筷子我十指交握放於桌上鄭重的看著他們。
江文歎息微微的搖頭「倒是找了一些人可是不是我們覺得不合適便是他們的掌櫃不肯放人。」
「就是啊眼看著我們就要到江南去了要是晚了就趕不上當季的貨了。可是這邊的生意也不能放下不管啊!」江武附和著。
「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兩位……」我有些躊躇的開口不確定的看著他們。畢竟對他們而言我只是一個陌生人更何況是賬房如此重要的工作?而且我是一名女子還是相當匪夷所思的。
「姑娘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務須如此的。」江文乍然一笑有禮的朝我拱手。
「如果可以可否讓我來當賬房先生?」
「你——」
「什麼?」
望著面前兩張驚訝的面孔我微微頷「請相信我我沒有其它的意思純粹只是想要找個安定的活計對於帳務我以前在家中做過完全可以應對。」
「姑娘我們相信你。如果不嫌棄可以住到我們家家裡只有我年邁的父母和管家以及幾名僕人。」江文沉思了片刻猛地開口。
我微怔瞅了他很久指尖沿著杯沿慢慢的摩挲著「不用了如果方便晚些可以帶我去買個院子嗎?」
「姑娘不相信我們嗎?」
我搖頭輕笑「我姓夏你們叫我盈盈便好。」起身朝著他們微微彎身「我只是習慣一個人住而已而且由於個人的原因我暫時不想讓別人現我的行蹤不知你們可否保密。」
或許對兩個陌生人談這些純粹多餘但是這時的我還能考慮那麼多嗎?況且他們的眼睛告訴我可以完全的放心。
世上並非沒有好人的!
「你放心吧我們豈是多嘴之人。至於你說的院子你可以到我家的別院去住那裡常年空著地方不大但是很僻靜。」他們微愣片刻也起身抱拳說道。
我凝眉思量許久後輕輕的點頭「等我安排好後我會盡快去芙蓉鎮找你們的。」
「婆婆這是盤纏前幾天保全哥不是來信讓您去揚州找他嗎?」
保全是王婆的兒子前幾天來信說是在揚州攢足了銀子也買了住處要接她到揚州去享福。但是她顧慮到我所以一直拖著沒有動身。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姑娘家的又——」
「婆婆我不是和您說了嗎我已經找到了活計就在芙蓉鎮的江家。我在那裡做賬房而且我也會找個丫鬟照顧自己的。」望著她擔憂的眼眸我親暱的喚著她將我的去路說清楚要不然她一定不會放心。
雖然我們只相處了一個多月可是這段時間她對我卻是十足的關心從調理身體到生活中需要注意的細節面面俱到就像對親生女兒一般。
「哦?江家可是江文、江武兩兄弟家?」她眼裡有著不確定直到我確定的點頭後她才放心的笑了。
「那我就放心了江家可是這一帶有名的善心人家啊!」
「婆婆如果有一天有人向你問起我的事情您便說我在和您一起去揚州的路上——死了。」想了很久我才猶豫不定的說出來。
或許我的此番作為只是多此一舉不過我只希望斷了一切的可能可以平靜的生活。至於那些暗處的人我也會想辦法找出來的。
「這……」王婆不解的說隨即眼神卻漸漸明瞭「我知道了!」
「謝謝您這段日子的照顧。」
「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有空記得來揚州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