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他看見一大幫嬪妃,大概十來個人的樣子,加上伺候著的宮人,竟是浩浩蕩蕩,一個個衣著輕薄哭喪著臉。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穿白狼裘大氅的周美人最為顯眼。
看她們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想必就是方才剛被傲雪懲罰的人吧!他的目光久久的,落在最前面那個女子身上,確切的說,是落在她的衣服上!
至於那些嬪妃,一個個原本低垂著頭,也不知是誰率先看見李天祐,一句小聲驚呼「皇上來了」!
眾人忙抬頭,便看見迎面走來的一襲深紫龍袍的李天祐。他雍容華貴,如同雲端走來。
這樣的一個男子,這樣一個站在西涼金字塔頂端的男子,是她們的夫君啊!若在平時,她們一定會貪婪將目光久久停留在李天祐身上,而此刻,她們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眾人沒有一句話的約定,沒有一個手勢的提醒,便就在大家抬頭看清李天祐的瞬間,竟是不約而同的快步朝李天祐走去。17857230
「皇上……」
「皇上……」
「皇上,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走到李天祐面前,眾嬪妃齊齊跪了下去,額頭抵至地面。
已是深秋,又是戶外,青石的地面冰涼,眾人原本就穿得少,根本很難起到御寒的作用。人跪在上面,絲絲寒氣浸入骨肉。眾嬪妃身嬌肉貴,原本就冷得雞皮疙瘩狂冒,這會兒更是凍得牙齒都在打顫。
她們不明白,皇上為什麼不叫她們平身?按照平日裡的正常程序,她們每次見到皇上行禮後,皇上都會叫她們起來的!
今日,她們沒做錯什麼事啊!
時間一分一秒,原本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可對於這些穿得過少,冷的不得了的人嬪妃來說,卻是如同等了千萬年!甚至已有人懷疑皇上是不是已經走了……
微微抬眸,往李天祐的方向偷看。不過幾寸,立即看見深紫色龍袍邊緣有同色祥雲繁複,忙又更低的垂下頭。
原來,皇上還沒走啊!
「你這件衣服哪來的?」李天祐終於開口。
眾嬪妃皆不知道他在給誰說話,紛紛抬頭。周美人也忙著抬頭,剛看過李天祐一眼,她的小心肝就是一陣打顫。
李天祐犀利的眼神正射向她,彷彿要殺人似的!
她一個哆嗦,根本不敢對視,忙把目光收回,垂頭往地上看去。
「朕問的就是你!周美人!」李天祐厲聲,「你這件白狼大氅哪兒來的?」的來氣薄們。
說實話,白狼皮雖珍貴,但民間也不是沒有好的獵人,只要出得起價,同樣買得起侯府嫡女全文閱讀!這些嬪妃們,個個出自官宦,這樣一件白狼皮衣,任何一家都能買的。只不過——
周美人此刻身上這件,他看著是無比眼熟啊!這是他18歲那年九死一生獵下的白色頭狼!叫人按照那人身形做了大氅後,卻一直沒有機會送給那人,便一直放在王府。
後來終於娶了那人,卻是夏天,如今好不容易挨到深秋,他前幾天才獻寶似的將白狼大氅拿出來送給那人,卻不料,還沒在那人身上披過一次兩次,如今直接穿到另外一個女人身上!
看到這種情形,他如何不氣?!
「回……回皇上,是……是皇后娘娘賜給臣妾的。」周美人戰戰兢兢,話出口後,她很快意識到不妥,忙補充說明道,「不,是皇后娘娘見臣妾冷,暫借給臣妾的!」
話音剛落,周美人只見眼簾一道紫影閃過,身上一輕,寒風飛快將她身上熱氣帶走,一暖一熱間,原本暖和的身體瞬間如置冰窖。
「阿嚏!」又一個噴嚏打下,眼淚鼻涕瞬間噴射而出,那力道和速度,可比方才在椒房殿嚴重多了!
皇上……將她身上白狼大氅拿走了!
完了,她今兒個壓根就不該接受皇后的大氅啊!皇后娘娘都把她們懲罰到秋寒宮做浣衣女去了,又怎麼可能把皇上獵下的白狼大氅賜給她呢?!
她也真是的,剛才怎麼就不知道拒絕呢?!
這下可好,得罪了皇后娘娘不說,更是把皇上也得罪了!完了,以後再想翻身,那可比登天還難!
又跪了許久,她不斷反思今兒個一共做了多少錯事。
這時,跪在她右後方的丫鬟輕聲喚道:「美人娘娘,美人娘娘……」她晃過神來,然後便聽見身後丫鬟接著小聲道,「皇上他已經走了。」
走了啊?!
周美人立即抬頭,旁邊丫鬟攙扶著她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1cvtq。
遠遠的,皇上已走了好遠,依然是華貴的身形,雍容的氣質,深紫色的龍袍微漾間,一抹雪白偶有露出,正是方纔還穿在她身上的白狼大氅。
那件大氅,皇上沒有交給宮人抱著,而是……
親自挽在手臂。
「阿嚏!」又一個噴嚏打出,周美人捂著鼻子,旁邊丫鬟立即遞上一個手帕,她捂在鼻子上,將鼻涕擦乾淨。
「美人娘娘,我們走吧!其他娘娘都走了。」丫鬟提醒。
周美人往周圍看去,果然,那些和她一道的嬪妃們早已走遠。對於她這個惹惱了皇后娘娘,連累一大幫人受罰,這會兒又惹得皇上不高興的人,怕是以後所有人都避恐不及。
不過,她同樣清楚的是,今兒自己那個噴嚏,不過是皇后娘娘借題發揮的導火索。即便沒有自己那個噴嚏,怕是皇后娘娘同樣遲早會收拾她們!
想到這裡,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冰涼的紅寶石項鏈。
苦笑:項鏈還在,原本,她是想借寶石的璀璨反襯她皮膚的白希,胸部的澎湃,卻不料,就方才李天祐的關注點而言,竟絲毫沒看見似的!
當然,也不止是她,就方才跪在這裡的一眾女人們,哪個不是精心打扮,狂露身材!
是了,從很大程度上講,李天祐純粹是對她們沒興趣總裁大人,輕一點!
李天祐走得很快,彷彿心裡壓著一股氣,大步流星的往椒房殿方向走去。
他的身後,跟著的一眾宮人大氣也不敢出,他們就不明白,方才從太和殿出來的時候,當皇上聽到皇后娘娘懲治嬪妃,他都還很開心的樣子,怎麼忽然為了一件白狼大氅就生氣了。
「皇后娘娘呢?」大步跨進椒房殿前院,李天祐開口就問迎上來的宮人。
「娘娘在長廊上逗鸚鵡。」宮人畢恭畢敬回答,等李天祐快步往長廊方向走去,宮人立即將目光投向李天祐身後的太監。
太監無奈搖頭。眾人忙恭腰謹慎跟上。
屋簷下,一個金色的鳥架隨風微擺,上面站著一隻色彩斑斕的鸚鵡,腳上一根細緻的銀鏈鎖在架子上。
沒錯,正是之前的皇后娘娘,也就是李胤駿的母后養的那隻。
當日,李天祐血洗皇宮,無論是皇上,還是后妃,亦或者親信全部一刀斃命,倒是專門囑人留下這只鸚鵡。再後來,椒房殿竣工,他便叫人把這只鸚鵡架子搬到椒房殿來了。
傲雪站在鸚鵡架子旁邊,一襲深紅鳳袍長長的逶迤在地上,因得鸚鵡架子頗高,她的下巴微揚,白希的脖子顯得更為纖長,弧度極美。
她的手上拿著根細長的鎏金抽絲小勺,從旁邊小蝶手上銀碟裡舀出幾顆小麥,再遞到鸚鵡旁邊。
李天祐過來的角度,恰看見傲雪完整的側面,睫毛捲翹,沒了從正面看時的魅惑,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天真。鼻樑高挑,將整個臉頰的輪廓襯得更好。嘴唇一張一合,紅潤的唇讓他有種迫不及待想品嚐的衝動。
他壓了壓自己不純潔想法,繼續往傲雪那邊走去。
又近了幾步,他已能聽見傲雪和鸚鵡的互動。
「乖,叫我皇后娘娘。」傲雪教它說話。
「小雪子,小雪子!」鸚鵡哪管傲雪教導,只根據自己從前經驗,快速喊著。
畢竟是鳥類的叫聲,比不得人說話,那聲音尖而銳利。
李天祐聽得清楚,便是這句「小雪子」,讓他身形頓了一頓。光是這個稱呼,連他都會想起從前,更何況傲雪。這只鸚鵡,當時真不該留下!
他站在原地,隔著十多步的距離,靜靜的看著傲雪的反應,只見傲雪笑著,用鎏金勺點了點鸚鵡紅嘴唇:「我現在已經是皇后娘娘了,不許叫我小雪子!」
她笑得極為爽朗,彷彿半分也沒受到「小雪子」這個詞的影響,拿在手上的勺子飛快讓後面一讓,繼續和鸚鵡討價還價:「乖,快叫我皇后娘娘,否則不給你吃麥子!」
鸚鵡伸長了脖子,一方面不願意把「小雪子」喊成「皇后娘娘」,一方便又極想吃勺子裡的麥子,它撲騰著翅膀,伸長了脖子朝勺子啄去。
剛啄了幾下,它彷彿忽然發現什麼,收起翅膀轉過頭,一個哆嗦後,朝著李天祐的方向,一個勁兒的拚命喊著:「壞人來啦,壞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