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推開病房的門進去的時候,宋曉念正好端著水杯俯身在問床上的曉蘇,「要喝水麼?」
曉蘇並沒有出聲,聶峻瑋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關上了房門,眼角的餘光掃過床上的人,大概是搖了搖頭,只見宋曉念努了努嘴將水杯放在了床頭櫃上,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在了床沿邊,低聲安慰她,「曉蘇,你暫時別想那麼多了,身體重要。我其實也不是太懂,不過我以前就聽老人說過,女人流產……流產也跟生孩子似的,你最起碼要好好休養一個禮拜,否則以後也會落下病根子的。」
曉蘇一聽流產兩個字,眼淚更是洶湧地落下來。
曉蘇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宋曉念看了一眼臉色同樣不太好的聶峻瑋,她們都還不知道這中間的彎彎曲曲,想著現在自己一直守在這裡也確實不太合適,就點了點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先離開了。
聶峻瑋整個人都隱在黑暗裡,他一動也沒有動,長時間的沉默,可是寂靜的空間裡,卻還是有著屬於他的強大氣場,曉蘇閉著眼睛都可以感覺到。她只覺得倦意沉重,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她忍了又忍,以為忍到了最後,以後再不用忍耐——
他曾經對自己做過多少天理難容的事情?他曾經那樣肆無忌憚的傷害過自己,她對這個男人人怎麼還可以有念想?她只是身體對於他的觸碰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而已,她的心還是自由的,更何況他還是鴻勳的哥哥,她不想要再繼續深陷在這個泥潭裡了,她一定要跳出來,她再也不想和任何姓聶的人糾纏不清。
「聶峻瑋?放開我?放開?」他將她抱得更緊,這個才是聶峻瑋,他就是這樣,從來都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到了此時此刻,還是要這樣折磨她麼?
可是不行……
她也不想知道聶峻瑋到底是怎麼想的,更不想去窺探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她已經絕望。
當他生平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的時候,卻是在這個女人的身上,可是既然是他聶峻瑋想要的,他從來都沒有放手一手,再難,他都要?
和聶家的兩個男人的噩夢,終於可以醒了,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關係,終於可以一清二楚。
她聽到他說:「對不起。」
她捶他的背,可是因為剛剛動過手術根本就沒有什麼力氣,打在他的悲背上如同是撓癢。聶峻瑋忍不住一把扣住了她的後頸,不由分說就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嘴唇微涼,而她的臉頰滾燙,她的腦中一片昏昏沉沉,心裡頭有個念頭是想要推開,可是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深深沉溺在這個吻裡,只願永不再想,過去的一切,將來的一切,如果可以永遠忘記,那麼該多好。
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瞬間變得惱火,眼眶也跟著一紅,「聶峻瑋,你不能這樣?你憑什麼還不肯放開我?我還欠你什麼?」
她有些急躁起來,他依舊是紋絲不動,好半響他終於出聲,沒有盛氣凌人的感覺,卻是帶著不容人抗拒的威嚴,「我不會放開你。」
她終於反應過來,重新開始掙扎,每一下企圖推開他的力道都是那樣的用力,彷彿是使上了吃奶的勁,卻是依舊推不開他,聶峻瑋彷彿是也用盡了力氣想要抱住她,她的臉也在閃躲,他就伸手將她的臉扳過來,狠狠地吻她,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吻她,將她死死地箍住,那樣緊,如果可以,彷彿想要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去。rbhy。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剛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都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我欠了你們聶家的,所以我只是在償債,不管你以前對我做過多少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我都已經不想再計較了。如果鴻勳離開了你們五年,那麼那些我失去的一切,就當時我還給你們聶家的,我已經不欠你聶峻瑋任何了。至於這個孩子……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是鴻勳推了我一把,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讓我懷著你的孩子,不能怪他,是我們對不起他,現在孩子沒有了,我也輕鬆了,就當是我還給了他的。」
其實她誰都不想要見,聶家的人,她一個人都不想要見。
病房裡一時間就剩下了兩個人,透著一種詭異的寂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緩的嗓音很是平靜地說:「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你也可以安心了,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鴻勳他不會再來找我了,你也不要再糾纏我,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請你遵守你的承諾,放我自由。」
她還是閉著眼睛側著身子,所以從他的這個角度只可以看到她的一邊側臉,她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像是秋天早晨湖邊的灌木,有一層淡淡的霧靄。他想起她的瞳仁應該是很深的琥珀色,有一種松脂般的奇異溫軟,像是沒有凝固,可是卻難以自拔,在瞬間就湮滅一切,有種近乎痛楚的恍惚。
這個孩子的失去,其實真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他,雖然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像他那種高高在上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和自己說對不起三個字?
她說完,伸手想要推開他,可是聶峻瑋的雙臂卻彷彿是鐵鉗一樣,緊緊地抱著她,就是不肯鬆懈絲毫。
可是偏偏有這樣的意外,她想她真的夠了,如果真的是她欠了聶鴻勳的,那麼她也拿了自己的孩子償還了所有的一切。
聶峻瑋仍舊隱在黑暗裡,並沒有動彈,也沒有做聲。只是那格外深沉的眼眸卻是藉著床頭那微弱的昏暗燈光,看著床上的她。
這是她今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乾澀的嗓音,聲帶彷彿是破碎了一般,可是一字一句,卻是無比的堅定。她仍舊是閉著眼睛的,只是先前一直都在兇猛而出的眼淚卻已經停止。
不行,不可以……
曉蘇當然知道宋曉念已經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醫院,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這裡就只有聶峻瑋,不見了聶鴻勳。
他整個身子猛然一顫,貼在她唇上的雙唇也頓了頓,卻是沒有完全撤離,雙手依舊是緊緊地禁錮著她的臉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麼,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是泛著彷彿是喝醉了酒一般的猩紅,最後他才出生,同樣是咬牙切齒,「放開你?誰來放開我?中了毒的人何止是鴻勳?鬼迷心竅的人何止是他?我也不想,可是你為什麼不先放開我??」
「不要說了?」她猛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那語氣幾乎是驚慌失措,彷彿是什麼可怕的東西,那是她一直都不敢面對的,這個時候好似就要被這個男人狠心地揭開,她不想面對,她必須要阻止,「不要再說了?你說的話我都不會相信,聶峻瑋,你忘記你對我做過多少讓人不齒的事情了麼?你曾經怎樣傷害我的?你不要自作多情以為我捨不得這個孩子是因為你,絕對不是,你放開我……放開我?」
「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這裡交給我就行。」聶峻瑋突然上前插話,他眸光沉沉地看著床上無聲落淚的女人,話卻是對宋曉念說的。
宋曉念一見就急了,「唉,你別哭了,你這麼哭對眼睛不好……」
淚是鹹的,吻是苦的,血是澀的,所有一切的滋味糾纏在舌齒,她幾乎無法呼吸,肺裡的空氣全都被擠了出去,而他那樣急迫、貪戀,只是因為捨不得,真的捨不得放手。
殘留的意識告訴她,不可以的,她怎麼可以和聶峻瑋這樣?
她好像咬破了自己的唇,他卻渾然未覺。
曉蘇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抗拒,聶峻瑋卻是更加用力地抱著她,薄唇貼著她的耳廓,那低沉的嗓音像是帶著濃烈的痛楚,慢慢地傾吐出三個字,卻是震撼住了曉蘇所有的動作。
聶峻瑋竟然也會說對不起,還是和她宋曉蘇說的對不起。
他終於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去,最後站定在床頭邊,然後慢慢地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修長的指尖剛剛碰到的瞬間,他就感覺到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就是意料之中的避開,他卻是不肯放棄,索姓坐在了床邊,伸手就將她整個人抱起來擁入了懷中——
「你沒欠我什麼。」這一次,他很快地接話,因為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所以她只能夠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卻是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不會看到,一貫都是無堅不摧的男人,此刻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那雙銳利的黑眸卻是透著一絲紅,「可是我不想放開你。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麼?我也沒有想要讓你打掉這個孩子,當我還知道你懷孕的時候,我也很開心,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難過,我也有多難過……」
是對不起,她聽得一清二楚,雖然根本就不敢置信,可是他說的真的對不起。
她咬著牙用力捶打他:「我恨你?你放開我?你一定要逼死我麼?你混蛋,放開我?放開我?我恨死你了,恨你……」
「聶峻瑋,我不想見你,你走。」
——
放說只沉。這算是表白了?
今天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