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巖在回家路上收到了溫浩的電話,說有事要找他。重巖沒說什麼就掛了電話,反正他說什麼也沒用,這些人哪個會聽他的話呢。他把李承運從家裡攆走的事估計溫浩也知道了,這狗腿子不是來跟他講道理的,就是來說和的。偏這兩樣兒重巖都沒興趣。
重巖拎著一兜子試卷書本回到「山水灣」的時候,溫浩已經等在樓下了,腳邊還放著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盒子。看見重巖回來,老遠就笑瞇瞇地跟他打招呼,「回來了?喲,買書去了,重巖真刻苦。」
重巖覺得這馬屁拍的一點兒水平都沒有,懶得理他,自顧自地上樓,開門進屋。溫浩吭哧吭哧地抱著箱子跟了進來,顧不得換鞋,先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玄關處的矮櫃旁邊。
重巖也不理他,自己上樓洗澡換衣服。再下樓的時候,溫浩坐在餐桌邊擺弄一套青花茶具,見重巖下來,笑著說:「重巖吶,這套茶具可是大哥最得意的藏品,多少人惦記著呢,他都沒捨得給,還是你有福。」
重巖在他對面坐下,捏起一隻茶杯對著光看了看,「真的假的?」
溫浩微怒,「你爹還能弄套假的來哄弄你?!」
重巖對這些古董什麼的真沒什麼太重的執念,他本來就是底層出身,兩塊錢的杯子、兩百塊錢的杯子、兩百萬的杯子在他看來,喝起茶水來並沒什麼區別。不過李承運上次被他攆走,倆人不歡而散,這還不到半個月呢,又打發溫浩來送東西。這人有毛病嗎?
「爹不爹的,你就別亂說了。」重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事兒別瞎攀親戚。」
「你這小子,壞就壞在這臭脾氣上了。」溫浩搖搖頭,眼裡露出惋惜的神色,「你知道老爺子為什麼接你回來麼?」
重巖頭也不抬地說:「不是為了認祖歸宗?」
溫浩,「……」
重巖掃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絲冷笑,「你也少拿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話來晃點我,老狐狸不就是想給你家兩位少爺樹一個活靶子麼。」
溫浩早知道重巖心思通透,見他這樣說也不反駁,忍著一肚子氣耐心地勸他,「雖然是這麼說,但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重巖才不會領這個人情,「上戰場當炮灰的機會?我謝謝你全家,這麼好的機會你們自己玩去吧,老子不奉陪。」
溫浩拿他沒辦法,搖搖頭說:「你也不用跟我置氣,如今這好機會你想搶都不一定搶的走了。我都替你可惜。」
重巖假作不知,「好機會被誰搶走了?」
溫浩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給他看。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個比較正式的場合,李老爺子走在當中,身旁一位清秀少年扶著他的胳膊,西裝領結,襯得一張小臉精緻可愛。重巖忍不住笑了一下,心說果然人靠衣裝,前些天海青天發來的照片上李彥清還沒這麼光鮮呢。也不知他那個聰明的過了頭的老娘看到他這個樣子,會不會高興的哭起來。
溫浩有些惋惜地說:「老爺子現在到哪兒都帶著他。看見沒有,這才叫做認祖歸宗呢。」
「認吧,」重巖笑的開心,「求仁得仁麼。」
溫浩倒有些詫異了,「你不介意?」
重巖反問他,「介意什麼?」
溫浩含蓄地說:「李家的產業可不止面上那點兒東西。」
重巖上輩子當了一頭笨驢,給李家拉了那麼多年的磨,李家的產業哪裡還用別人提醒。聽見溫浩這種挑撥離間的話也不在意,「我現在又不是吃不上飯,用得著跑去看誰的臉色嗎?再說你家老狐狸不是正在抬舉照片上那位?我幹嗎去吃力不討好?」他又不傻,好不容易讓李家兩位少爺跟李彥清攪和到一起去,他巴不得站在一邊看熱鬧呢,傻了才會往前湊。
溫浩被他堵的也沒詞了,重巖不貪圖李家的金錢權勢,對李承運表現出來的所謂父子感情也全然不在意,所謂無慾則剛,溫浩還真不知道該拿什麼來誘惑他,最後只得口不對心地說了句,「不管以後做什麼,總要有家族支持才好啊。」
重巖不接這話茬。
溫浩歎了口氣,轉而問起他和李承運吵架的事情來,「到底咋回事兒?大哥本來說好來你這裡的,結果去我那裡躲了幾天。」
重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有賊心沒賊膽。既然怕老婆,何必出去嫖?」
溫浩沉默片刻,用詭異的眼神看著重巖,「……你覺得他怕老婆?」
重巖沒理他,自顧自地洗了茶具,又從茶几下面翻出一盒銀針,開始燒水泡茶。
溫浩試圖挽救一下李承運的形象,「你爹這人在家說一不二,夫人有事也會先徵求他的意見。他們倆……」
重巖不耐煩地擺手,「別跟我說這個。」
溫浩早知道重巖的性子刀槍不入,不禁有點兒發愁,「李家的事情你現在不想攙和,再想攙和就晚了。你以後可怎麼辦?」時間久了,他受李承運的影響,對重巖的態度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同,這幾句話可以說是難得的真心話了。
「唸書、工作,」重巖一絲不苟地燒水燙杯,眼瞼微垂,略顯鋒銳的眉眼透出一股難得的寧靜,「別人怎麼活,我就怎麼活。」
溫浩搖搖頭,他不是富貴人家出身,偏偏又被養在富貴窩裡,對於金錢權勢的殷切比起旁人來更強烈許多。重巖這種話在他聽來簡直就是胸無大志。但重巖跟他的關係並不親近,很多話他說了也是白說,重巖壓根是不會領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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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重巖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別光琢磨怎麼坑人了,來,喝茶。」
溫浩,「……」
重巖沉默地品茶,腦子裡卻有些走神。這套青花茶具他以前住在李家老宅的時候也見過,確實是李承運的心愛之物,李延麟跟他要過幾次,他也從沒鬆口。重巖也沒想到他會真的把這套東西給他。
溫浩淺淺抿了抿茶水,搖搖頭,「茶葉要是好一些,就更好了。」
重巖心說這挑三揀四的毛病倒是跟李承運一模一樣。
溫浩喝了半盞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放在了桌面上。
重巖挑眉,「茶錢?」
「你這破茶還好意思收茶錢?!」溫浩沒好氣地瞪他,「這是大哥讓我給你的,零花錢。」
重巖的表情有點兒微妙。
溫浩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歎了口氣,「重巖,要讓我說,做人不能太矯情。他是你父親,不管你樂不樂意認他,就是把你們拉到法院去,法官也得判他掏錢養活你。再者說,血緣關係是你不想認就不存在的嗎?」
重巖沉默不語。
「拿著吧。」相比於溫浩一貫的尖酸刻薄,這一次,他的態度算是很溫和的了,「李彥清被老爺子認回李家,收了不少長輩給的禮物,一輛車就不止兩百萬了。都是兒子,都在他眼皮底下,差別太大他心裡也不好過。」
重巖忽然覺得,最後這句話大概是實話。前一世重巖被李老爺子認回李宅,李承運背地裡給李彥清母子補貼了不少——這還是李彥清母子倆後來自己跳出來說的。而今他們倆的位置剛好顛倒,重巖無聲無息地縮在一角,李彥清卻光明正大地站在李老爺子身邊出盡風頭,於是,李承運莫名其妙地發作了慈父病,又關注起重巖這個倒霉的兒子來了。
重巖真是理解不了李承運這是什麼毛病,以前十來年對他不聞不問,見了面也沒對自己表現的怎麼熱絡。如今自己跟他大鬧一場,他卻趕著給自己送錢來……
重巖搖搖頭,這到底是什麼心理?
溫浩放下茶杯,挺感慨地歎了口氣,「其實他對你還是挺在意的……」看了看重巖臉色,搖搖頭,「我這也算完成任務了,剩下的事兒你們爺倆自己看著辦吧。」
溫浩撂下這句話就走了,重巖也沒再說什麼,他不願意聽溫浩說他矯情。很多事就是這樣,你覺得自己是在堅持某種形而上的東西,落在別人眼裡卻成了矯情。越是說的多,反而越是說不清。
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重巖擺弄了一會兒李承運送來的青花茶具,洗洗擦擦又收回了箱子裡,塞到了壁櫥不起眼的角落。這東西雖然不錯,但是現階段還不適合這麼光明正大的擺出來現眼。
低調總是沒有錯的。
重巖把李承運給的錢都投進了期貨市場,老天爺給他的作弊機會,他怎麼能輕易放過。再者說,用一百塊掙足一百萬不易,但要用一百萬去掙另一個一百萬卻不很很難。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他還沒成年,就算自己操盤,很多事情也要通過代理去做。還好這個代理是他上一世接觸過的人,嘴巴嚴,人品也比較靠得住。
重巖經濟上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收益,覺得順利的話,年底的時候就能把李承運這兩百萬還回去了。這可是標準的借雞生蛋。重巖這樣一想,竟然覺得格外的舒心。
好心情持續了好幾天,連秦東安都看出來了,一個勁兒追問重巖到底遇見什麼好事兒了,難道交了女朋友?或者……呃,男朋友?
重巖懶得搭理這種不靠譜的猜測。
秦東安又碰碰重巖的胳膊,示意他看教室前排的女生,「看見黃玲沒?現在班裡人都知道她帶了校外的人跑來打自己班的同學,好多人都不理她了。」
「班裡人怎麼知道的?」重巖掃了一眼那個女生,她正低著頭看筆記,坐在她旁邊的女生轉身跟後面的男生小聲說話,也不知是不是重巖的錯覺,她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精神的樣子。
秦東安理直氣壯地答道:「我傳的。」
重巖,「……」
秦東安留意他的表情,「你不會想替她求情吧?」
重巖失笑,「我幹嗎要給她求情?吃飽撐的?我沒揍她就算客氣的了。」他對女生,尤其這種莫名其妙就能把別人推出去給自己做人情的女生那是一丁點兒好感也沒有的。再說他也不喜歡蠢貨,這女生一看腦筋就不好使。李延麟是那麼容易就攀上的嗎?也不看看他屁股後面跟著多少「女朋友」。黃玲這樣的,只怕都還沒擠進這個隊伍裡去呢。
秦東安放心了,「這種吃裡扒外的貨,就該給點兒教訓。」
「不說她了。」重巖問秦東安,「你知道哪裡有教散打的?」
「你想學這個?」秦東安瞪大眼睛看看他,「真的假的?」
重巖伸了個懶腰,「當然是真的,一天到晚連體育課都沒有,骨頭都要酥了。想找個好一點兒的教練。」
「找我哥啊,」秦東安想都沒想便說:「還有誰比我哥厲害啊。」
「我可惹不起你哥那尊大神。」重巖連連搖頭,「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秦東安無奈了,「別算了啊,我幫你打聽打聽吧。要是真有好的,咱倆一起去,我也跟著鍛煉鍛煉身體,省得我哥那個賤人每次回家都罵我。」
重巖本來
還想問他為啥不找他哥教,聽見他嘴裡冒出「賤人」兩個人,頓時笑噴。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