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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滾開,本宮只劫財》第四卷 ◆傾天下 【046】大結局(上)+本文視頻相關 文 / 惑亂江山

    正當百里驚鴻於陣外,抱著南宮錦在思慮下一步應當如何做之時,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轉頭一看。一個淡紫色宮裝的女子踏步而來,緊接著,一道清亮而滿懷純真的女聲響起,語中帶著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驚悚,眼神看著那一片血網:「是噬魂大陣?」

    百里驚鴻淡漠的眼掃向她,不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故而沉寂之中,也沒有開口。

    但君紫陌看了看他們二人,卻沒有自己心心唸唸的那個人,臉色驟然白了:「冷,冷子寒呢?」

    「在裡面。」三個冷冷清清的字吐出,帶著千斤重般的壓沉。他想,若是錦兒醒過來,是不會原諒自己的自私的,可,噬魂大陣有記憶功能,只要出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進去。那個血網,會毫不留情的將從裡頭逃出來之後的人彈開!

    冷子寒那一揮,是將他們都推到了生的位置上,卻也是推到了內疚一生的位置上!

    這個答案一出,君紫陌整個人都傻了!她呆愣著看了那血網數秒,忽然狠狠的咬了咬唇,而後,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一頭便對著那血網狠狠的撞了過去!

    百里驚鴻看著這一幕,有了一瞬間的微怔,於他來說,衝擊力真的不小。這個女子,一直都跟著錦兒,縱使自己沒有關注過她,卻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膽小去怯懦,但是今日,她竟然有這樣的勇氣?這樣的驚訝,讓他忘記了伸出手去攔,也便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入了陣中!

    而整個噬魂大陣,也因為她這莫名的闖入,微微的向四面擴張了一下。

    君紫陌破入血網,只需一眼,便看見了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他軟倒在地,點漆般的眼眸不復昔日之銳利。但那唇角,卻還是勾著一抹笑,俊美邪肆,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美到令人窒息,只一眼,就覺得整個人的魂魄都被吸了去。

    冷子寒雖然已經在陣法的壓制之下,身受重傷,而沒有了行動的能力,但,他的意識還維持著基本的清明。抬眸,看著那個貿然闖入的女子,他的眼中找不到一絲情感,但卻裝滿了震驚:「你,咳……咳咳,你進來做什麼?」

    而此刻,四面的血網,還在慢慢的向四面擴張。但是知曉噬魂大陣的人,都明白,等這網擴張到一定的程度之後,便會慢慢的收攏進來,直到完完全全的飲盡至少一個人的鮮血為止!

    他這一問,讓君紫陌咬了咬下唇,幾乎不敢去看他那雙攝魂的眼,她微微偏頭,開口道:「我在邵陽,見你們這麼多天都沒有回來,不放心,就偷偷的溜了出來,在原煬嶺外面等著你們。但是忽然看到一陣沖天的霞光,心中擔心,所以我就衝進來了!」

    「嗯,那你出去!我沒事,一會兒就好!」聲線狂傲邪肆如舊,眼神中帶著對面前這個女人的輕蔑,好似是很瞧不起這樣的女人。

    但,君紫陌卻不為他的眼神所動,輕笑道:「你別想騙我了,我皇兄在的時候,我翻過他的書,裡面就有噬魂大陣!噬魂大陣若是還加上了心頭血,便一定要以命抵命。而若不是有了施陣之人的心頭血,百里驚鴻絕對不會在外面為難的看著這裡!」

    她只是單純,並不是傻!冷子寒不過是想將她趕出去,不想牽累她。

    「那又如何?」他強撐起最後一絲力道,坐起身,點漆般的眸中滿是冰涼之色,「出去,本尊不想看到你!我的事,也不必比來管!」

    君紫陌笑笑,忽然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幽幽的開口:「冷……冷公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冷子寒挑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身上的重傷已經讓他筋疲力盡,幾乎是說不出多餘的話來,但是聽君紫陌此問,他還是搖了搖頭,他只知道自己是認識這個女人的,而且不日前,這個女人對自己表白,他拒絕了,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但至於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他還真的沒什麼印象。

    看他搖頭,君紫陌笑了笑,自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記得了。我這樣無用的人,怎麼可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你的眼裡只有錦姐姐一個人。你喜歡她,皇兄也喜歡她,她是那樣獨一無二的女子,配得上這世間所有優秀的男子,所以你喜歡她,不喜歡我,都是正常的!」

    看著這樣的君紫陌,冷子寒有了一瞬間的皺眉。這個女子經常會有意無意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或是送上一杯茶水,或是別的什麼東西,他很少會去碰,但她卻仍舊樂此不疲。久而久之,他也懶得再去管她。但以自己對她微薄的瞭解,她這即便是平日對自己說兩句話也會臉紅的性子,今日為何會有膽子闖入這裡?還對他說出這許多話。

    看他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自己,君紫陌笑了笑,如同紫鳶花一般美好,卻是一種帶著易碎、易折的淒美。「你從來未曾正眼看過我,除了今日。我很開心,真的。你能這樣定定的看著我,而不是看著錦姐姐,只是我。為此,哪怕要我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你……咳……咳咳……」冷子寒想說句什麼,卻被自己哽在喉間的血嗆住,嗆咳了幾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別說話,聽我說就好了!」君紫陌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讓它一點一點的鋪展在地上,如同一朵紫羅蘭盛開,於風中搖曳,也展出她修長而美麗的身型,「你看,其實,我是不是也很美?」

    她笑看著冷子寒,眼中閃過一絲晶茫。四目相對,他的眼中,滿是沉寂和困惑,卻也在此刻露出一絲驚艷,但很快的,歸於沉寂,冷子寒並非貪戀美色之人,而且君紫陌也算不得絕色。「是啊,我雖然也美,但再美也不過是庸脂俗粉。怎麼也比不過錦姐姐,她是那樣特別,那樣善良,儘管她經常都說,她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好人,她是!」

    「其實,我是怨恨過她的。若是沒有她,我皇兄,就不會死。他還會對著我笑,摸著我的頭叫我『傻丫頭』,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定然會幫我謀過來。那樣一心一意的疼著我,勝過對待任何人。我一直記得那天晚上,皇兄召見了我,說了很多我不懂的話,再後來,他就走了。我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我皇兄還在,我看上你了,他是不是會想盡辦法幫我奪來,也好過我一個人這樣苦苦的奮鬥,也只能傻傻的跟在你的後頭,即便是想得你正眼相看,也是那樣難。」君紫陌說著怨恨的話,眼中卻沒有半絲怨恨的情緒在。

    冷子寒咳嗽了數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絲氣力,他艱難的開口道:「這不是小錦的錯,生於死,是你皇兄的抉擇。」

    「呵呵……瞧你,到了現下,撐著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要為她說話。你放心,我不會真正的怨恨她,後來,知道你喜歡的是她的時候,我也妒忌過。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皇兄對我的教誨。他說,我是北冥最尊貴的公主,是他的掌中花,心中寶,自然也當是最純淨的公主。」

    「他說,他這一生,原本是想幹乾淨淨來,乾乾淨淨的走。最終,即便是血染重樓,也洗刷不去他一身的污濁。我那時還小,不懂他說那話的意思,只記得,皇兄希望我能完成他的願望,乾乾淨淨的,不要有怨恨,不要有妒忌,不要有這世上任何不好的東西,保持著來到這個世間之時的純真。所以,只有心中有了一絲絲不舒服,我就會將它扼殺。因為我知道,皇兄一直都在我身邊,他會一直一直看著我,所以,我一定一定不會叫他失望。」她說著,笑了笑,忽然將手伸進胸口,把一塊五彩的玉墜拿了出來,而後,將它取下。

    起身,緩步向前,大著膽子,將它放進冷子寒胸口的衣襟內。冷子寒抬了抬手,想要拒絕,但卻無能為力,甚至牽動了內傷,險些又嘔出了一口鮮血。

    「這塊玉墜,是我皇兄在我十五歲的及竿禮上,送給我的。它是我最珍視的東西,即便是你不想要,我也希望你幫我好好保管它,只有你幫我保管著,我才開心!」君紫陌在笑,她的笑,在這血網之中尤其美,像是漫天的血光污濁之下,一朵白荷綻放,純淨而美好。

    恍惚間,甚至讓冷子寒看到了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至純至善的男子,天下第一琴師,凌遠山。

    君紫陌坐在他的跟前,兩人挨得是那樣近,她幾乎都能聽到他的淺淡的呼吸,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閉著眼感受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你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上我的。因為我不僅僅比不上錦姐姐,就連洛念熙也比不上,你怎麼會看上我呢?但心中卻一直有幻想,我想,是不是就這樣一直跟在你的身邊,跟在你的身後,終有一日,你會發現我的好?」

    「我想,是不是可以期待,只要我肯努力,哪怕自己是最平凡的女子,也一樣有可能得到心愛之人的青睞?即便明知自己配不上,即便那人起初都不願看你一眼。其實,到了現在,我還是這樣期待著,我記得皇兄告訴過我,不論是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只有抓住那一絲光亮,才有可能捲土重來,重獲新生。我雖不懂,但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吧?只可惜,我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她說著,靠近了冷子寒,伸出手從他的腋下穿過去,試圖架起他的身子。

    冷子寒剎那間便明白了她進來是想做什麼,他不動如山,強撐起自己的意志力道:「君紫陌,我從前便是拒絕了你,即便是你為我而死,我心中都不會有你的半點位置!我勸你不要做無謂之事,而且我冷子寒有自己的驕傲,絕對不能讓一個女人來救!」

    君紫陌的手鬆軟了一下,整個人都險些被他這無情而冷酷的話語傷的幾乎跌倒,她慘淡一笑,面色蒼白透明的像是一張白紙,咬著唇開口:「你總是這樣絕情,從來都不吝嗇於給人絕望。就如同我上次對你表白之時,你的那一句,喜歡是我的事,與你沒有關係。可是,我都決定為了而死了,以後你心中還有沒有我的位置,還有什麼要緊?最好是沒有,最好是將我忘得乾乾淨淨。這樣你的心中就不會有陰影,也許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和錦姐姐一樣優秀的人,打動你的心,然後我就可以看著你幸福。」

    冷子寒死死的瞪著她,眼中含著狂風暴雨,還有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真的不像是君紫陌!膽大,而且固執!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大膽,一點都不像是從前的我?」君紫陌淺笑,又接著開口,「是的,我膽子很小,即便是一隻老鼠也會將我嚇哭。但是,你這樣強大的人是不知道的,愛情能夠使人勇敢,變得什麼都不怕,生死無懼。即便是我這樣膽小的人,也會受它的驅使。我曾經還無數次大膽的幻想,自己會不會成為你的妻,即便不是妻,是妾也行。這樣的美夢,即便是明知不可能,我也會常常從夢中笑醒,但這樣的願望,我永遠都不能完成了。」

    冷子寒聞言,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天下,愛慕他的女子何其多,甘心為他而死的,亦不在少數,但像君紫陌這樣膽小,到了這一步卻堅強至此的女子,當真是一個都沒有。他想,他永遠都不會愛上這樣的女子,但她卻一定會在他的心中留下一絲不易抹去的印記。

    眼看因為她的闖入,而慢慢擴展的血網,又慢慢的聚攏進來,收緊,彷彿下一瞬就要將所有的人包裹其間。君紫陌這才回過神來,她用力的將他的身子架了起來,無視他凌厲而反對的眼神,用盡了全力將他往外推。但,冷子寒是何等心智,他堅定的站在原地不肯走,那便不論是她如何用力,都是無用。

    君紫陌仰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開口:「不必為我難過,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君家人的身上,背負著一個詛咒。君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只要愛上,便是甘願傾盡所有,萬劫不復。但,因為先祖皇帝,得罪了當年的一個當世高人,從此被背負上了一個詛咒,那邊是……君家的人,只要愛上,便一定會為愛而死,而且終其一生,也將不得所愛,這個傳說雖然只是個傳說,很多人都不信,但好似這幾百年來,都一一應驗了。我會死,也不會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不該愛上,不該觸犯這個詛咒。」

    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詛咒?冷子寒有了一瞬間的失神,但,也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讓君紫陌抓住了,她趁這個機會,用盡了全力,將他往外一推!

    而他點漆般的瞳孔忽的瞪大,眸中滿是不敢置信,卻還是被這一推,慢慢的離開了那張血網,須臾間,他看見那純潔美好的女子對他輕笑:「你知道嗎,今天是皇兄死後,我最開心的一天,真的,因為能得你正眼相看。你從來不曾喜歡我,愛慕你的女子也那麼多。所以,請你一定要忘記我,也請你一定要幸福!」

    語畢,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一身黑衣狂肆的人影,俯仰之間,都只有一張巨大猙獰到讓人膽寒的血網,對著她覆來,一點一點的將她包裹起來,而後,那網慢慢的收緊,將要奪去她所有的呼吸。

    「我喜歡你。」

    「我知道了。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不必告訴我。」

    「多麼,多麼殘酷的一個人。但是,我還是想成為你的妻……」她淺笑,終而,那笑被卡在喉間,再也笑不出來。她狠狠的咳嗽了幾聲,喉間的鮮血湧出,那血線像是山泉一般四濺開來。

    仰頭,透過那血網,看著朗朗乾坤。白雲飄揚……

    恍惚間,她看見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立於雲間。他狹長的丹鳳眼含笑,眉間一點硃砂妖嬈,緩緩的對著她勾起了唇角:「紫陌,皇兄來接你了。」

    而迷濛之中,她看見天邊有一個自己,對著皇兄砰砰跳跳而去。「皇兄,皇兄……」

    「有皇兄在,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了!」

    她勾唇,看著天邊那兩人走遠,喃喃道:「皇兄,紫陌沒有讓你失望對不對……」

    漫天的紅楓飄灑,飄灑到地上,還有那紫衣女子的身上。

    她就像是睡著了,安靜的躺在那裡,長長的睫毛捲翹,上面有晶瑩的水珠,仿若童話裡的夢公主。

    而那漫天的血網,也消失不見,只餘下陣外的三人,和陣中的一人。

    倒在血網旁邊的冷子寒,愣愣的看著那個靜靜的躺在地上的女人,那姿態,如同秋葉一般靜美。她死了,她卻說,今天是她最開心的一天,最開心的一天?

    一旁的百里驚鴻見此,看了君紫陌一眼,又複雜的看了冷子寒一眼,摟緊了昏迷中的南宮錦。

    他知道,在她的心中,冷子寒有著很重要的位置,是生死之交。而君紫陌,是君臨淵臨死之前托付給她的,這兩人,哪一個去世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尤其這種時候,她暈著,而自己這個保持著清醒的人,卻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做不了。她,會怪他吧?

    就這樣想著。一人失神,一人害怕,一直在山林之中坐了良久,良久。

    直到南嶽的士兵來尋他們,才將重傷的冷子寒和已經沒了氣息的君紫陌帶了回去。而百里驚鴻,則抱著南宮錦,跟著他們一起。

    等到南宮錦幽幽轉醒,已經是幾個時辰之後。

    她一睜開眼,便覺得這場景十分的熟悉,第一反應,便是她又動了胎氣。但,慢慢的感到自己的後頸一陣鎮痛,是在提醒她剛才所發現的一切!冷子寒將她打昏了,然後呢?想著,她驚慌失措的起身,四面看了看。軒轅以陌聽到屋內的響動,猜測她已經醒了,便飛快的進來開口:「主子,你好些了嗎?」

    南宮錦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又往四面看了看,頓時更加驚慌了。「他呢?」

    按理說,她若是暈倒了,他一定會在她身邊才是。但是現下他不在,會不會……

    「皇上和冷公子受的傷都不輕,帶著您回來之後,就先後暈倒了。尤其冷公子傷的非常嚴重,剛剛才脫險,御醫說要好好的休養一陣。您是被冷公子打傷的,所以並無大礙!」軒轅以陌站在她的身畔恭敬的開口。

    南宮錦點頭,已然是放下心來。但是很快的,她便發現了以陌的神色有些吞吞吐吐,好似還瞞著她什麼事,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

    軒轅以陌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告訴她。因為這件事情根本就瞞不住,她遲疑著開口:「主子,君紫陌……去了。」

    「什麼意思?她去哪裡了?什麼叫她去了?」南宮錦有些嗔怪的看著她,這丫頭說的這是什麼話?

    「主子,她是為了救冷子寒。噬魂大陣,原本就是要以命抵命,冷子寒將你和皇上推了出來,他若是想出來,必然是要人進去換的。君紫陌就那麼闖進去了……」軒轅以陌越說聲音越小,原本保護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責任,但是她不在便罷了,就連事後趕過去也慢了很多,最後累及了君紫陌這個近乎無辜的人。

    南宮錦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說的去了,是指……」

    軒轅以陌咬唇,點了點頭,不敢再看南宮錦的臉。

    「怎麼會?」她有些失神的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床榻上。

    軒轅以陌趕緊上去扶著她,開口:「主子,你別這樣,你肚子裡面還有孩子,紫陌她,應該是很高興的,她是帶著笑的。」

    說著,即便是外熱內冷如軒轅以陌,竟然也落下了幾滴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和君紫陌相處了這麼久,沒事的時候便談天說地說笑一番,那個丫頭雖然是養在皇室的嬌貴公主,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架子,還膽小如鼠,但到底是心地善良,所以她們兩人也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現下見她就這麼去了,自然是難過。

    而南宮錦,也慢慢的感到一陣暈眩!她自然知道以陌是在安慰她,而她心中的難過也更甚了。當初在北冥皇宮,她待自己那麼好,幫了自己好幾次,而那個如君子蘭般高貴的男子,也於臨死前將紫陌托付給她,可是她做了什麼?

    上官渃汐死了,君紫陌也死了!她一個都救不了,無能為力。「紫陌,已經確定沒救了嗎?」

    她幽幽的開口問著,幾乎已經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軒轅以陌沉吟了片刻,看著她的臉色開口:「主子,若她不是已經沒了氣,噬魂大陣是破不了的!」

    「哦,我知道了!」南宮錦說著,忽然龜縮了起來,往床上一倒,抱著被子背對著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這樣的南宮錦,是軒轅以陌從未見過的!她一直就像是一個戰神,無往不利,現下卻這麼頹然,她驚訝的開口:「主子,你不去看看她嗎?」怎麼,也該去送她一程的。

    「等,等百里驚鴻醒了,我與他一起去!」南宮錦說著,竟然忍不住打起了寒顫,整個人都有些發抖。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軒轅以陌看著她這樣子,心下擔憂,卻也不好說什麼,歎了一口氣,退出去了。

    而側臥床榻的南宮錦,在她出去之後,也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上官渃汐走的時候,她沒哭,因為她要教驚瀾學會堅強,可是君紫陌,那個善良的丫頭,即便是嫉妒過自己,也沒有起過壞心眼的丫頭,就這麼走了,她頓時感覺心都落空了一般。

    「吱呀!」一聲,推門聲響起。隨之,便是一陣腳步聲,緩緩過來,而這腳步聲,有一絲虛浮,顯然來者是受了不輕的傷。

    同時,也有一股淡淡的雪蓮香飄了進來,她便也猜到了是誰來了。她頭也不回的開口:「紫陌死了!」

    「我知道。」他是親眼看見君紫陌衝進去的,也是親眼看見那個姑娘安靜的躺在林間的,他如何會不知?

    冷子寒為了救他們,獨身留在陣中。而君紫陌,為了冷子寒,衝了進去。說到底,這件事情的根源在他們。

    他緩步走到她的床邊,伸出手,觸了觸她的臉,一手的淚水。果然是哭了,他頓了一會兒,方才開口:「你怪我嗎?」

    「怪你?怪你什麼?」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淚,轉過身看著他。

    白皙修長的指拂過她的發間,淡淡的道:「怪我自私,若是一開始,我便決定我留下,讓你和冷子寒走,也就不會被冷子寒暗算,推出陣外。君紫陌自然也不會死,你也不必心懷愧疚。」只是,他不想離開她,不想,所以才猶豫了。

    他知道,君紫陌的死,不僅僅是其本身給她的打擊,還加上對君臨淵的那一份愧疚。

    她聞言,抬頭看著他的眼,輕輕的開口:「你錯了!我不會怪你,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偉大,縱使看起來我比紫陌要堅強,比她懂得要多,但在愛情面前,我同樣也是一個可以為情瘋狂的人!我也很自私,我不希望你有事,我情願死的人是我,是紫陌,甚至是任何人,我都不會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你!」

    她從來都明白,這個人,在她的生命中,占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沒有任何人能比他的位置更重。

    這恐怕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對他表達她的在乎。也是在告訴他,他在她心中是與眾不同的。「我很重情義,甚至勝於重自己的性命。但情義再重,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

    他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也於同時,將一隻手指放在她的唇邊,冷冷清清的聲線緩緩的想起:「好了,別說了,想哭就哭。」

    她之所以這麼說,也許是真的這麼想,但更多的,不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也算是一種自我安慰。在心中慶幸,幸好有事的不是他,方能在紫陌的死之中得到半絲寬慰。更也許,只是為了說給門口的那個人聽!

    他這話一說,南宮錦刻意做出的那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模樣,瞬間崩塌,揪著他胸口的衣襟,毫無形象的哭了起來。

    而門口,冷子寒捂著自己的胸口,忍著咳嗽之聲,聽著他們的對話。點漆般的眸中滿是絕望與複雜,即便是送他們二人出陣,獨自站在死亡面前,他都沒有如此絕望過。小錦的意思,是自己的安危,比她的性命重要,但卻遠遠不及百里驚鴻在她心中的份量麼?

    他從前便知道,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和那個男人所佔的位置是不一樣的。但他也一直自欺欺人,以為他們的位置,是等量的,只是地位不同。今日,聽著她如此清晰的說出來,還有什麼是不能明瞭的呢?

    原本以為已經從此了無波痕的,痛到麻木心臟,又蹙的疼了起來。絕望,滿心的絕望,幾乎壓得叫他喘不過氣,他倒退了幾步,頹然的轉身走了……

    而他走後,南宮錦也從百里驚鴻的懷中出來,呆呆的看著門口。

    他輕撫著她的面頰,開口:「方纔的話,是為了說給冷子寒聽吧?」他聽得出那語氣中的一絲刻意,否則也不會還強調一句「情義再重,也不及你在我心中之重」。奇怪的是,分明就知道她是說給冷子寒聽的,他卻覺得好似是真的對自己說的,而且,心中高興的情愫是那般明顯。

    南宮錦點頭,開口:「確實是說給他聽的,只希望他能早點解脫出來,才有可能得到幸福,也不會辜負了紫陌的犧牲!」

    「冷子寒,是何等聰明。」他低低的開口感歎,也許這一瞬間,冷子寒是被她的話迷惑了,但是等他冷靜下來,自然也明白了個中緣由。

    「但他也會明白,他得到解脫,是我的願望!」冷子寒,也是願意為了她付出所有的,若是她的願望,他一定會努力去達成,她想要他放過自己的心,他便一定會放過。就當是她利用他對自己的感情吧。

    這話一出,百里驚鴻自然就不再開口了。

    又是半晌的沉寂之後,她淡淡的開口:「陪我去送紫陌一程吧!」

    若只是她一個人,她沒有勇氣去。

    百里驚鴻點了點頭,將她扶了起來。緩步往大堂而去,還沒到大堂的門口,便看見有冥紙從屋內飄了出來,零零散散的,雪花一般,飄飛的,除了生人的寄托,還有凌亂而細碎的記憶。

    南宮錦也回憶起了當初在西武,她們三個女人互相扶持著行走,好不容易才站住了腳,從一無所有,到位極人臣。一起渡過了君臨淵去世之後,最為難熬的日子,一起走過了一個流年。從看桃花開,到看梅花落,可如今,三個人,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腦中留下的……

    有上官渃汐的隱忍堅強,也有慕千千的賢惠得體。

    有君紫陌的頑皮單純,還有雲皎兮的壓抑沉穩。

    除了記憶,也只有記憶了。

    回憶了半晌之後,她頹然的搖了搖頭。不論是什麼,終她一生,也再不可能看到了。那些遺失在流年的光與歡笑,都彷彿隨著這些飄飄灑灑的冥紙飄遠,看著看著,南宮錦禁不住伸出手,伸向虛空,是想要抓住些什麼,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飄向更遠的地方,一手揮過,不僅什麼都沒有抓住,反而打碎了一些虛擬的夢境,讓她徹底的回歸到現實。

    緊接著,便是一陣痛入骨髓的失落……

    百里驚鴻緊緊的攥了一下她的手,清冷如月的聲線在她的耳畔響起:「你還有我。」

    南宮錦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原本毫無依托的心,也慢慢的沉澱了下來,點了點頭,抬步進去,卻見冷子寒站在君紫陌的棺木前,靜靜的看著還沒有合上的蓋子,看見躺在棺木之中,女子唇邊含笑的容顏,而整個人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南宮錦他們進來了,他才慢慢的收回了眼神。

    四面寂靜,軒轅以陌在火盆錢燒著冥紙,一邊燒一邊掉淚,而破站在她的身後,手忙腳亂的不斷的伸手,用帕子給她擦淚。

    南宮錦緩步過去,看了一眼棺木中那帶著一絲甜美的笑,彷彿只是睡著了的女子,還有她那略顯蒼白,表示她在陣中她身上的血已經散了七七八八的面色。恍惚之中,好似是看見了當初在北冥,考女德女戒之時,這古靈精怪的丫頭教她作弊的情形,還總是偏執的叫她皇嫂,自己怎麼說她都不聽。

    那時候,無論是她還是自己,都不會想到有今天吧?

    伸出手,觸上她的面頰,喃喃道:「紫陌,你該見到你皇兄了吧?對不起,錦姐姐沒有保護好你,到了那邊,有你皇兄在,不會有人再欺負你的!」

    她相信,君臨淵那樣的人,不論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都會是絕對的王者。

    冷子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緩緩的出門而去。一路到了城牆之上,方才停下了腳步。而他的胸口還放著那丫頭強放在自己身上的玉墜,灼灼發燙,火一般的燒灼。點漆般的眼眸,看向虛空,絲絲雲彩,遮住了太陽,就如同他陰霾的心。

    他情願,是自己死在陣中。也不是讓那麼一個弱女子拼了命來救自己,現下,他要怎麼辦?一輩子活在對她的虧欠之中?

    耳邊,還能聽到她清晰而含笑的話語。今天是我最開心一天,我想做你的妻,哪怕是妾也好……

    閉上雙眸,即便是只觀那優雅的側顏,也仍舊是英俊到足以攝人心魂,可他整個人卻於今日顯得有些落魄。一直站立著,足足有一刻鐘之後,他方才睜開了雙眼。也於同時,做下了一個決定……

    南宮錦蹲著身子,和軒轅以陌一起燒著冥紙。君紫陌在這裡認識的人並不多,所以來送她的人也沒有多少,而魔教的眾人,竟然都在破的帶領之下,一齊走到棺木的正前方,彎腰鞠了三個躬!

    是這個女子救了他們的教主,所以,也擔得起他們整個魔教的敬意。

    而他們鞠躬完畢之後,冷子寒也進來了。他對著南宮錦淡淡的開口:「小錦,她有遺願,我想幫她完成!」

    南宮錦抬頭看著他,不明所以。

    冷子寒又接著開口:「便是將她葬到西武。」

    南宮錦點了點頭,雖不明白紫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但冷子寒應當是不會騙人。於是便又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我也跟著一起去,我想送她最後一程!」

    冷子寒點頭,不置可否。而軒轅以陌則對著蹲在棺木邊上的南宮錦開口勸慰道:「主子,你先起來吧,你現下有孕在身,不宜太過傷神!」

    南宮錦點頭,起身,頓時感覺一陣暈眩。百里驚鴻趕緊上前扶著她:「怎麼了?」

    「沒事。」南宮錦虛弱了笑了笑,便被百里驚鴻扶著進屋了……

    當天晚上,這一行人就悄悄的出了邵陽城,邵陽之外,就是西武的地盤。而冷子寒的目的地,顯然是西武的京城。

    這一路上,他們喬裝打扮前行,百里驚鴻原本是想跟著,但被大臣們聯名上書留下了,因為現下東陵和西武隨時都有可能進攻,皇上和皇后都走了,一個當家人都沒有,很難守住。而南宮錦也讓他留下查查噬魂大陣是誰擺的,於是他便聽話的沒有跟上。卻也還是千里送夫一般,將南宮錦送出了十里才回去。

    一行人剛剛越過了邵陽,便被卡在了西武的一個關口。他們全部都穿著一身孝服,滅上前一步,對著城門口看守的那些官兵開口道:「軍爺,我們原本是西武人,到南嶽去做生意,但是小妹前些日子不幸染病暴斃了,想回到自己的故鄉安葬,希望軍爺能夠通融一下!」

    說著,便在袖子下頭偷偷的將一塊金元寶遞了過去。

    那守門的士兵看了看自己手上金子的成色,又掂了掂重量,露出了滿意的笑,先是將之收好,而後開口:「打開棺木看看!」

    「這,官爺,死者為大,你就通融一下吧!」白虎上前開口,那個女人是為了教主而死的,他們怎麼能讓她死了都不得安寧。

    南宮錦大聲開口:「他們想看便讓他們看吧,兮兮這孩子也是命苦,竟然染上了天花,唉,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了這些軍爺!」

    這話一出,那剛剛準備開棺看看是不是屍體的軍官頓住了,他看著南宮錦開口道:「你說她是怎麼死的?因為天花?」

    「是啊,您不信?可以打開看看啊!」南宮錦十分真誠的建議。

    那軍官嫌惡的揮了揮衣袖,道了一句:「晦氣!走吧,走吧!」要是天花,自己看一眼被傳染了還有活路嗎?他們是敬業沒錯,但是還沒有敬業到不要性命的地步!

    這話一出,南宮錦等人自然是千恩萬謝的進去了,裝的十分的像模像樣。而唯有冷子寒,始終一言不發,點漆般的眸中藏著十分厚重的情緒,叫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緊接著,他們用同樣的法子,就這麼依葫蘆畫瓢的一路到了西武的皇城,僅僅是趕路就花了七天的時間,一路上金錢開道,再加上「天花」的威懾力,倒是沒有遇見什麼強烈阻攔,所以這一路上相對而言,還是比較順利的。

    西武皇城,對南宮錦來說,是很熟悉的地方,也是很多人都熟悉她的地方!所以進城之後,她一直都低著頭,唯恐被人認出來,但冷子寒那張揚的性子,卻是低頭都不曾,將自己那張狂傲邪肆的面孔,毫不掩飾的展現在眾人的面前,一點都不顧及他這個王爺先前是西武的通緝犯,而且慕容千秋,到現在也沒有撤銷關於慕容千烈的通緝命令。

    這樣一個送葬的隊伍,還有漫天的冥紙在拋灑,旁人自然都是能避則避,免得沾染了晦氣。卻只有一個酒樓之上,一起飲酒的三個男子中,有一紅衣男子不經意的看向窗口,誰知這一看,讓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眸,復又認真的往下面看了看,那送葬的隊伍中,有一人看起來是那樣的熟悉,那張臉,午夜夢迴之間常常可以看見!那是……燕驚鴻?!

    「魅丞相,你在看什麼?」孟皓然看他眼神向外,納悶的開口詢問。燕驚鴻走了之後,魅文夜當之無愧的成為了少壯派之首,也成為了繼燕驚鴻之後的第二位少年美相。但他雖有才,功績卻不如燕驚鴻卓越,是以名氣沒有到當初的燕驚鴻、上官謹睿一般大。

    魅文夜斂下了自己的眼神,原本是想說自己看見燕驚鴻了,但是自己面前這兩個人,冷雨殘和孟皓然,一個是國戚,一個是愚忠於慕容千秋的人,貿然的告訴他們,反而對燕驚鴻的安全不利,所以他哽住了,只是隨意的笑笑,不正經的開口道:「瞧你這問題問的,我這樣的人還能看什麼?自然是看美女了!」話說的隨意,但眼角一直追隨著那隊人馬離開的方向。

    「看美女?」冷雨殘冷哼了一聲,顯然不信,這傢伙已經有多久沒有注意過美女了?前幾個月還聽說他去了小倌館找刺激,最終還是敗興而歸,為的是什麼,旁人不知,他和孟皓然這兩個好友,還是猜得出一二的。從前燕驚鴻在西武的時候,他便總是有些不正常,他和孟皓然就猜到了一些。

    而後來,靈兒從南嶽遠嫁而來,也坦然告知了自己燕驚鴻的真實身份,只是因著對方是自己的恩人,成全了靈兒和自己的這一樁好事,所以這件事情他一直謹守則秘密,沒有告訴任何人,連自己的這兩個至交好友也沒有告訴。所以魅文夜,也一直都不知道外面的傳聞,說南嶽皇后就是當年的燕驚鴻,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他這半年的魂不守舍,怎麼會瞞得過自己和孟皓然這兩人?

    想必去小倌館,也是因為燕驚鴻當初是個男的,所以想想自己是不是變了口味吧?現下會有興致去看什麼女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然!」魅文夜卻似乎對他的懷疑渾然不覺,搖了幾下手上的扇子,眼神一派真誠,他剛剛看的,也確實是美女。穿著一身孝服,用孝服那尖尖的帽子蓋住腦袋,但卻無法遮擋住她的美貌,若是自己沒有看錯,那絕對就是燕驚鴻無疑,因為那張臉,近乎是一模一樣!面上淡然,心下卻是驚濤駭浪!若那個人真的就是燕驚鴻,那南宮錦就是燕驚鴻傳聞就是真的了!那,她現下潛回西武是想做什麼?

    孟皓然皺起眉頭,顯然也是不相信!什麼女人能讓他看得這麼興致勃勃?想著沿著他的視線剛要看過去,卻被魅文夜「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並且好死不死的擋住了他的視線,沒讓他看到下面的一行人,孟皓然不悅的抬頭,魅文夜卻開口笑道:「別看,那是爺看上的人。若是你也看上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可不想為了一件衣服跟你打架!」

    「這話倒是沒說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冷雨殘笑著點頭。既然魅文夜想揭過去,那便揭過去,一直糾纏也沒有什麼意思。

    而孟皓然看了魅文夜一眼,總覺得這傢伙好似有些不對,似乎是在刻意隱瞞什麼,但他收回了折扇之後,自己再低頭去看,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有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什麼異樣,更沒有那所謂可以破壞了他們兄弟情的姑娘。笑了笑:「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們喝酒!」

    他這話音一落,也就這會兒,一道不冷不熱的女聲傳來:「是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這聲音一傳來,冷雨殘頓時感覺自己的身後冷汗如瀑,回頭一看,便是自己那大著肚子,即將臨盆的娘子靈兒。訕訕的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四面看了看客棧中人那「又是如此」的竊笑表情,心下也是苦逼不已,強撐起笑意開口道:「娘子,你怎麼來了?」

    他這唯唯諾諾的態度,讓四面又是一陣竊笑一聲,整個西武都知道,定遠侯懼內。而這個從南嶽嫁來的娉婷群主,更是囂張跋扈的可以,原先那總是想與她作對的老侯爺及侯府的老夫人,現下也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而現下西武和南嶽雖然開戰,整個西武貴族卻沒有一個人敢因此給這位來自南嶽的郡主臉色看,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女人是有皇上撐腰的!

    「我說了多少次了,讓你不要喝酒,整個侯府都被你熏的難聞到了極點!你不為自己的身子考慮,你就不能多為我考慮嗎?要是熏到了孩子可怎麼辦!」靈兒咬牙切齒的道。

    冷雨殘嚥了一下口水,開口道:「娘子,為夫已經很努力的在改了,但是我的酒癮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說了,豪門貴族,有幾個人是不喝酒的?我這都喝了這麼多年了,你忽然要我該……這勉強的控制一下已經是極限,若是真的滴酒不沾,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嗎?而且自從有了娘子,我再也沒有去過青樓了,不信你問他們!」

    說著伸出一隻手指了指魅文夜和孟皓然那兩人,然後狗腿的跑到靈兒的跟前,一臉諂媚狀。靈兒冷哼了一聲,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那你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什麼意思?」

    冷雨殘趕緊開口道:「哎呀!這意思還不簡單嗎?這人沒了手足,那還活得好好的,要是沒了衣服,豈不是要出去裸奔嗎?這說明衣服是何其的重要!」

    魅文夜和孟皓然同時偏過頭,已經不忍心在看自己因為成婚而變得慘不忍睹的至交好友,他現下的形象和狀態,簡直就是讓人不忍直視!所以他們兩人要吸取教訓,萬萬不可娶親!

    靈兒這次滿意了一些,冷哼了一聲,揪著他的耳朵就往外拖:「跟老娘回家去,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在外頭喝酒,我便回南嶽住上個一年半載!」

    這話一出,冷雨殘嚇得臉都白了:「不敢了!放心,我不敢了!」

    走到門口之後,靈兒忽然回過頭,看著魅文夜和孟皓然二人,眼神十分森冷,讓兩人齊齊一抖。魅文夜開口道:「不知嫂夫人有何指教?」腦後也是冷汗漣漣,這女人是冷雨殘的夫人,也不好不給面子。

    「你們這些狐朋狗友,若是再拖著這不成器的出來喝酒,老娘有你們好看的!」說完,囂張的拖著人走了。

    冷雨殘苦逼的看著她十足囂張跋扈的背影,實在不明白初見時那個冷若冰霜,高傲孤潔的女子到哪裡去了,難道是婚姻使人凶狠?

    而冷雨殘的那兩個「狐朋狗友」,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他們是招誰惹誰了?分明是冷雨殘拖著他們出來的。

    孟皓然看了一眼這一桌子的酒菜,頓時也覺得沒了胃口,於是開口道:「我先回去了,還有些政事沒有處理!」皇上領兵出征,政務自然都交給了三公九卿。

    「嗯!」魅文夜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待確定他走遠,方才起身,往自己方才看見燕驚鴻的那個方向追去……

    冷子寒和南宮錦等人,帶著棺木沿著路途走了良久,終於到了東郊的一片紫竹林。冷子寒一揮手,後面的人便都將君紫陌的棺木擱下,他緩步走到棺木邊上,將她從裡面抱出來。已經冰涼的身軀,抱著只覺得叫人驚心的冷。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而南宮錦等人,都跟在他的身後。走了良久,終於到了一片空地,而空地之中,有一座孤墳,上面寫著狂草書下的幾個大字:冷先然之墓!

    冷子寒站在墓前,深深的鞠了幾個躬,而後對面露不解之色的南宮錦開口解釋道:「這是我舅舅的墳墓。我有兩個舅舅,一個便是幫我脫困的那一個,而另外一個則是力挺皇兄的,也就是冷雨殘之父!」

    於是,南宮錦便明瞭,這個墳墓,當是冷子寒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個將他從皇宮偷渡出去,又為了隱匿他的下落,而被慕容千秋趕盡殺絕的母舅,難怪他見到對方的墓碑,便如此敬重,還要先行禮再說。

    他點漆般的眼眸,往一旁看了一眼,白虎、青龍當即會意,馬上便動手開始在一旁的空地上挖了起來,足足挖了半個時辰,才挖出了一個足夠埋葬人的大坑。將棺木抬進去放著,而冷子寒亦親手將君紫陌放入其中,自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塊暖玉,放在她的手上握著。

    而一旁的青龍等人,看著那塊暖玉,眼神都不自覺的凝了一下。

    等他放好之後,親自封棺。而後,揚手一揮,一陣強大的罡風揚起,將那些泥土全部蓋了上去,但也因為不日前受過不輕的傷,使他此刻有些咳嗽。墳墓堆起,一塊墓碑被扶了上去,上面空蕩蕩的,一個字都沒有。

    冷子寒自袖口將自己的斷刃拿了出來,揚手一揮,只見白色的刀光劍影一閃,而後那上面,暮然出現了幾個大字:冷子寒之妻君氏紫陌!

    這幾個字一出,不僅是青龍、白虎禁不住愣了一下,就連南宮錦也有些驚愕!她看著他優雅的側顏,開口道:「你,愛上紫陌了?」

    「怎麼可能?」他反問一句,而後偏頭看著南宮錦,似是在責備她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點燃三炷香,插在君紫陌的墳前,而後,那狂傲邪肆的聲線響起,在整片紫竹林之中迴盪,「她予我一條命,我予她一個名份!」

    冷子寒,其實也是重情重義之人!他記得,君紫陌說想要成為他的妻,即便是妾也可以。而小錦已經切斷了他所有的可能,一個名分,還有什麼不能給的呢?

    這話一出,魔教的其他人當即深深的低下了頭,對著君紫陌的墳墓,一起恭敬的彎腰鞠躬道:「教主夫人!」

    而後,一個挨著一個,上前去上香。

    而南宮錦,看著這一幕,卻沒覺得高興,反而是淚灑白衫。這是紫陌追求了很久的東西,可惜,生前卻沒能完成,若是她活著,看著這一幕,看著魔教這些沒有規矩,對教主都總是愛搭不搭的下屬,如此恭敬的態度,恐怕會幸福到哭出來。但,她卻也知道,若是君紫陌還活著,冷子寒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殊榮……

    她予我一條命,我予她一個名份!以命換情?

    而冷子寒,此刻就站在邊上,長風吹起他的衣擺,墨發也被撩起,擋住了他的眼眸,也遮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緒。他的身姿,仍然是偉岸而挺拔,他的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是狂放不羈。但,他負在身後的手,卻是雙拳緊握……

    這是他冷子寒這一生欠下的最大的人情,而且對方就連還人情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只是給她一個名份,夠麼?「小錦,替她報仇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對方的噬魂大陣,原本就是衝著百里驚鴻和小錦來的,所以他們必然會去找出是誰動的手,並將之剷除。故而這件事情不必他再插手。

    南宮錦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這件事情,即便是冷子寒不說,她也會去做。

    「她,是否還有什麼牽掛?」冷子寒狂傲邪肆的聲線復又響起,他的眼中沒有哪怕是半絲情感,有的,只是對君紫陌的虧欠,也只有虧欠。

    牽掛?

    南宮錦仰頭想了想,也將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逼了回去,開口道:「若是有什麼牽掛,那怕就是驚瀾了!畢竟,現下驚瀾是她唯一的親人。」

    「那好!我去北冥。」冷子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也許,只有這樣,他心中的歉疚才能少一些。那丫頭為他捨了命,他除了這個一個名份,就連半分感情都給不了,所以除了這樣,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還這一份情!

    南宮錦一怔,便知道他是要去找驚瀾。將自己胸口的一塊五彩琉璃玉拿了出來,遞給他:「拿著這個,北冥的丞相就會信任你!」

    「嗯!」冷子寒點頭,將那玉珮接了過來。看了一眼那孤墳,復又看著南宮錦,聲線已經沙啞暗沉了幾許:「小錦,你記著我給你的墨竹哨。若是要幫忙,記得叫我!」

    南宮錦聽了他這話,沒有立即點頭,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將墨竹哨自袖口拿了出來,將它交給冷子寒:「你拿著它吧,將它放在驚瀾的身上,那孩子不僅是紫陌的牽掛,也是我的牽掛,只要他安全,我便無後顧之憂!」

    冷子寒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這個墨竹哨,自己親手交給了她好幾次,最終卻都被她送了回來,甚至還有一次是被她扔了。他的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自嘲和無力感,伸手將那墨竹哨接了過來,低笑一聲:「也是,現下你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但是冷子寒,你永遠都是南宮錦看來,重於性命的生死之交,不然我也不放心讓你去接近驚瀾!於我來說,保護驚瀾比保護我自己,重要得多!」南宮錦見他失落,直視著他的眼,直言不諱。

    冷子寒驟然笑了,點頭表示明白,有一句話,到了喉間想出,最終卻憋下了,換成了另外一句話:「看來那個孩子,在你心中的地位還不低!」

    「那是我兒子!」南宮錦堅定的道。

    冷子寒笑著點頭,狂傲邪肆如舊:「那好,我走了,你保重!可要我送你出西武?」

    「不必,我還有事要做!」南宮錦目露冷光,那寒芒,像是刀子一般銳利,帶著一股子蝕骨的仇恨。

    冷子寒也沒有多問,只是開口囑咐:「那你注意安全!」

    「嗯!」南宮錦點頭。

    而後,冷子寒便帶著魔教的眾人走了,墨袍翻飛,在空中劃出張狂的弧度。而南宮錦,卻有了一瞬間的恍惚,總覺得,以後再想見他,便是多年以後了。

    一直到目送著他們離去,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南宮錦才緩緩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破,卻一直猶猶豫豫的看著軒轅以陌沒有走,心中不甚甘願,因為他深知自己這次跟著教主走了,再想見著這丫頭就難了。軒轅以陌也是一副不捨的模樣,南宮錦看了他們一眼,開口笑道:「以陌,你跟著破走吧!」

    「啊?!」軒轅以陌驚了一下,她跟著破走?那主子怎麼辦?

    「反正你那恨嫁的心我也看出來了,破,記住了!你得給這丫頭一個像樣的婚禮,不然我可是不依的!」南宮錦強撐出笑意,對著破開口。

    破點頭,對著南宮錦深深的鞠了一躬,開口:「多謝南嶽皇后成全!」

    軒轅以陌卻矯情起來了:「主子,我不想走,我想跟在你和皇上的身邊!」

    「好了,別口是心非了!趕緊滾,過你們的神仙日子去,接下來北冥會是最太平的一國,你們在那邊也安全,我也放心。只是你們的婚禮,我怕是沒有時間去參加了。」因為她有身孕,加上如今局勢緊張,也實在不便於長途顛簸。

    軒轅以陌聽她這麼一說,才明白了過來,當即眼眶就紅了:「主子,你是因為覺得紫陌是被你們連累而死,所以才要我走的對不對?」說到底,也就是為她的安全著想,她若是離開了南嶽,就等於離開了這場天下之爭的戰場。也就等於,站到了安全的地段!

    她這一語,是說中了南宮錦的心事,但南宮錦卻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是,只是覺得不該再拖著你們了,靈兒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們再不加把勁,就完全趕不上了,到時候怨恨我這個主子,那我可就鬱悶了!」

    這死不正經的話,逗得軒轅以陌哭下不得。而南宮錦無視了軒轅以陌,自顧的轉過頭對著破出言交代:「好好待以陌,有時間把聘禮給老娘送過來,記得要多送一點,你覺得以陌值多少,就送多少!」

    這話說的就狠了,若是送的不多,以陌第一次就饒不了他!

    破卻沒有因此而面露不忿,而是當即彎腰,十分恭敬的開口:「一定!」

    說罷,拉著軒轅以陌的手便走,這一次抓穩了,便再也不放了!

    而以陌卻不斷的回頭看南宮錦,南宮錦只是笑著對著她招手,直到他們的身影走遠,她才停了手。以陌,在這個時候被她推出了戰場,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吧?

    戰爭,原本就是殘酷,今日君紫陌的死,也許只是一個開始。

    她看見那麼多士兵死亡,從來就沒有過太深的情感,只覺得,戰場之上,死傷再所難免。但是當她失去了自己身邊重要的人的時候,她才知道,失去朋友和親人的感覺有多疼。而那些將士們的親人,在再也看不到他們活生生的回去,回到自己的面前之後,會有多麼難過。也只在這時,她的心中才有了一絲悲天憫人的情愫。

    所以,像是冰心、以陌這些人,最好是別跟著她,都別跟著她,至少……安全!

    紫竹林中,只剩下一聲白色喪服的南宮錦,和藏在暗處的殞,她忽然開口:「殞!」

    「娘娘!」殞跳了出來,單膝跪地。

    南宮錦看了看他一派恭謹的模樣,開口道:「不必緊張,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所以你也該尋個機會娶親了。若是遇見合適的姑娘,便娶了吧,以後也不必跟著我風裡來雨裡去!」

    這話一出,殞的面色當即煞白,他跪下開口:「主子,屬下竟然認了您當主子,您就是屬下一輩子的主子!若是您要趕屬下走,屬下願意死在這裡!」

    看他如此激動,南宮錦頓時覺得有點怪怪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鳳眸中帶著些探尋,這眼神看得殞幾乎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而他掩藏了幾年的秘密,也幾乎就要被看透!想起皇上的話,他清楚的很,若是皇后娘娘看出了自己對她的心思,那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條,頓時連冷汗都流了出來!

    但,好在南宮錦看了一會兒之後,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不甚在意的開口:「隨便你吧!」

    說完,揚手一扯。喪服便從身上掉了下去,而她已經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象,雙手背在自己的身後,往竹林之外而去。

    這噬魂大陣,到底的誰幹的好事,她一定要查出來!

    無憂老人幫過他們,所以應當不會是他,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人。而這個陣,是在原煬嶺擺下的,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慕容千秋了。畢竟那裡離兩軍的交戰點很近,但她沒有證據,也不能貿然下定論。

    即便是百里驚鴻,到了今日也沒查出來幕後之人是誰,所以下手之人,也是用心良苦,將自己隱藏得極好。而有這麼大的本事隱藏的,這天下也只有這麼寥寥數人,既然已經到了西武,便順道查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慕容千秋做的!

    剛剛出了紫竹林,卻見一紅衣男子負手於身後,背對著紫竹林,顯然是在等著她出來。她愣了一下,一見那人的背影,便猜到了對方應當是誰,只是她才剛剛進入西武境內,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發現了?

    聽著她的腳步聲,對方也轉過身來,一看見她,眼中是難掩的喜色:「丞相大人,果然是你!」

    這話一出,南宮錦的面上是一陣尷尬,而魅文夜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語。現下,他才是西武的丞相,而所謂的天下第一美相燕驚鴻,已經是經年之事了。

    「魅大人在這裡等著我,是想?」南宮錦不甚熱絡的看著他,她自然記得當初自己得罪了慕容千秋,面前的這個人卻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表示願意幫她一把。但畢竟現下時局不同了,他已經是西武高高在上的丞相,而本身也是西武人,凡事自當以西武為先。對自己這樣一個等同於是叛出西武的人,會有什麼樣的態度,確實未可知。

    而暗處的殞,已經不動聲色的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劍,準備好若是此人不是他們這邊的,便將之就此斬殺在地!

    「你不信任我?」魅文夜騷包的笑容隱下,眼底有了一絲受傷。

    南宮錦頓了片刻,十分誠實的開口道:「若是半年前,我會毫不猶豫的信任你!」

    可是如今……

    魅文夜點頭,也只是點頭,她有這樣的想法,原本就是可以理解的。自己身為西武的丞相,現下南嶽和西武開戰,若是將南嶽皇后留在此處,於自己、於西武有多大的好處,自然不必言說,莫說是她不信任自己了,就是換了個角度,她是自己,他也未必能信任。

    沉吟片刻,斟酌著開口:「在你看來,我們如今身份地位,都有諸多不一樣,但在我看來,僅僅是半年,兄弟情分絲毫不變!」

    南宮錦聞言,也沒有接話,只是用自己那雙流光瀲灩的鳳眸審視著他,審視著他這話的真實性。但,在對方的眼中,除了坦誠,什麼都沒看見。慢慢的,心中的懷疑也去了一些,卻只是歎息著開口:「你這又是何苦,若是讓人知道文夜兄現下和我在一起,莫說是你的前程毀了,就是身家性命都不知道能否保住!」

    「士為知己者死!」魅文夜笑得肆意,只是還隱下了一句話沒說……士為知己者死,心慕紅顏而生!這話說出來,也只是朋友都做不成而已。

    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句,是南宮錦前世在無數此書籍之中看見過的,竟不曾想,有朝一日,也有人對自己說這麼一句話,知己……暮然的,她就想起了那個人。心也軟化了幾尺,看著自己面前的男子,開口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是朋友見面,便一起去吃頓飯吧!」

    這話一出,魅文夜的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因為這表示對方已經信任他了,他「啪!」的一聲,打開了自己的扇子,調侃道:「那酒樓就由燕兄來挑,也免得裡面有埋伏,對燕兄的安危不利!」

    這下南宮錦的面上就浮現出些尷尬,明顯魅文夜這貨是在諷刺自己小人之心!自己挑就自己挑:「就我所知,西武最近有一家間蓬客居的酒樓,生意尤為紅火。燕窩、魚翅、鮑魚乃至各種山珍海味都是應有盡有,不若我們就到那裡去吃吧!」正好也去視察一下她的店舖。

    魅文夜無奈的在心中搖頭,這蓬客居不僅僅是應有盡有,而且還都是上等珍品。比如這世上的燕窩,便宜的一兩銀子都不到,但是貴的可以賣到十金,而蓬客居這樣的地方,便全部都是那十金的燕窩!可謂是貴族酒樓中的貴族酒樓!即便是皇孫貴胄,尋常也不會去那裡吃,其一,實在是太過奢華,讓龍椅上的那位知道了,難免有不妥。其二,尋常人也受不得如此大補。

    但,若這西武第一富的魅文夜都吃不起,整個西武就沒有人能吃得起了。魅文夜點了點頭:「燕兄真是神通廣大,遠在南嶽也能知道西武京城的酒樓發展成了何種狀態,本官自歎弗如!走吧!」

    說著,便率先往前走。而南宮錦則不動聲色的皺了一下眉。魅文夜的這句話,意思可就多了,看來自己再說話就要留個心,不然這蓬客居幕後老闆是她的事情,就要暴漏了!

    感覺到自己身後的氣氛凝重了起來,魅文夜感到了一絲無奈,轉過頭看著她:「燕兄不要多心,在下只是提醒你說話注意些而已,若是讓人知道你在西武京城安插了眼線,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拔除!」

    見他面上一片赤誠,南宮錦這才笑了起來:「是我太過草木皆兵了!」說著,便跟上了他的步伐。

    而魅文夜卻不這麼認為,那雙桃花眸輕輕的掃了她一眼,深知這些日子她過的日子一定十分緊張,所以才會如此草木皆兵,隱隱也有了一絲歎息。當年在西武,他們這四兄弟是何等的肆意!想著便開口道:「既然朋友相見,便放鬆一些吧!」

    「嗯!」南宮錦點了點頭,開口說笑以轉移話題,「這蓬客居的老闆,也真是有意思,開了這麼一家土豪店!」狀似不經意,實則是為了在魅文夜的跟前洗脫自己和蓬客居的關係。

    魅文夜一愣,不甚明白的開口:「土豪是何物?」

    「土豪,就是有錢人!當然,是一種極為特別的有錢人!」南宮錦頓時笑得十分淫蕩,又開口補充道,「一般的有錢人,去吃飯,都是點自己喜歡的食物,不在乎價錢多少,這一類人,便被稱為富人。而還有一類人有錢人,他們進入店中之後,便高呼一聲,將所有最值錢的飯菜都送上來的,那便是土豪!」

    魅文夜點頭輕笑,也算是明白了,這富人和土豪的區別,也無非是花錢是否理智罷了。仔細的想了想南宮錦的話,他點頭讚許道:「這老闆的心思也確實是巧妙!」

    在外面吃一頓飯,最貴的,都不會超過十金,但蓬客居既然已經是貴族中的貴族客棧,即便是抬價抬到毫無道理,超出了物件原本價值的幾倍,也不會有人去說是非,反而那些有錢又好面子的人,都會趨之若鶩,覺得自己在裡面吃飯,就高貴了許多。連客人的這般心理都能這般捉摸到,這個老闆若是能為他們魅家所用……

    「文夜兄是起了納賢之心吧?」同為商人,一看他的表情,南宮錦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魅文夜目露尷尬,俊美的面孔上浮起一絲不自在,沒想到自己自詡城府頗深,卻叫對方輕而易舉的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確實,其實早前便有了這樣的想法。起初蓬客居新建,我並不以為意,父親更是笑此客棧的老闆傻,我們常年與貴族大交道,自然是明白。很多貴族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骨子裡面摳門的很,一文錢都總要計算的清清楚楚,若是開了這麼一家店,恐怕是門可羅雀,過不了幾日就要關門大吉。但對方卻將生意做得有聲有色,雖然客人不多,但每到一個客人,都是獲利頗豐,可以抵得上我們魅家旗下的十座酒樓了!只賺富人的錢,果真是好心思!」

    聽著魅文夜越說對蓬客居的興趣越大,南宮錦的咯登了一下,在心中暗自高興幸好自己今日來了。魅家是西武的商業龍頭,家底雄厚,若是讓魅家將矛頭對準了自己的酒樓,那她在西武留下的這麼多產業,最後都要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泡沫了!但是她既然來了,自然就大不一樣了!

    「文夜兄,我有一句話相勸!」南宮錦笑看著他。

    這笑容十分的明艷,堪稱是魅文夜生所僅見,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這艷麗得過分的笑,他有種自己即將被算計的感覺!「燕兄請說!」

    「凡事,都不要做得太好,也不要做得太過。要知道這天下之財,是斂不完的,這蓬客居,即便是盛極一時,抑或是盛極一世又如何?區區一個蓬客居,跟商界第一龍頭的魅家,有可爭性?更匡侖魅家現下還是皇商,掌控著整個西武的鹽路,更出了一個少年美相。魅家的風頭已經夠盛了,要是再甚,就要驚動龍椅上的那位了!」

    南宮錦雖然是有私心,但是這些話也確實是為了魅文夜好,魅家的樹已經夠大,足以招起很多風來,若不是因為魅家是士農工商之中地位最低的商人,並沒有強大的政治力量做後盾,而是完完全全的商人起家,很多自命不凡的貴族都不屑也不擔心商人世家出來的人,那西武魅家,就要變成第二個南嶽雲家了!

    所以,若是魅文夜採納了自己的建議,無疑是對兩方都好,也算是一場公平交易。只是最先獲利的人是南宮錦,而論其深遠的影響,魅文夜方是獲利最大之人。

    這話一出,魅文夜也陷入了短暫了沉思之中,再看南宮錦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欽佩:「你從前為相之時,便多番強調,要講求朝堂之上的平衡,也只有保持平衡,才能保證雙方的安全,卻沒想到這一點在商業之道上也如此重要!你說得對,我魅家現下是藏富於天下,眾人都知道魅家有錢,卻不知道有錢在哪裡,這恐怕也是他們久久沒有打我們主意的原因,若是高調的將蓬客居收入囊中,接下來的麻煩,可就大了!」

    南宮錦點頭,在心中道孺子可教!魅文夜算是青年才俊之中傑出的人才,若是放在現代,那絕對是富甲一方。若是生在資本主義國家,說不定還能混個總統當一當,但這裡是古代,政治和經濟的牽扯很大,而這大牽扯之下,皇家才是佔了優勢的人,因為他們有軍隊。而商人面對皇家的人,是還擊的餘地都沒有,所以若是皇家的那些人起了歪心思……

    「你知道就好!我原本以為整個西武,除了慕容千秋和靈兒,是沒有人願意見我出現在這裡的,沒想到還有你。要是我下次來的時候,某人已經因為太有錢被砍了,那我就只剩下一聲歎息了!」南宮錦搖頭晃腦的感歎!

    這話逗得魅文夜輕笑出聲:「你是擔心下次沒有人為你買單了吧?還有,若是我沒有料錯,這蓬客居的老闆,跟你也應該有不淺的交情!」

    「呃,為什麼這樣說?」她表現出來的緊張有那麼明顯嗎?

    「若非如此,你怎肯告訴我這些?我魅文夜還有些自知之明的!」魅文夜笑著搖頭,眼中卻帶了一絲自嘲,若非是如此,恐怕自己身陷囹圄,她也懶得跟自己講吧?而且,作為商人,便需得有獨到的眼光,眸光也定要犀利,更要深知人情世故,若是南宮錦的這點想法都看不出來,魅家也不會在他的手上穩坐商業龍頭這麼多年了。

    南宮錦先是點點頭,又是搖搖頭,而後拍著他的肩膀道:「你說的不錯,蓬客居的老闆是我的好哥們,就和你一樣!都是兄弟,但也別把我想的那麼殘酷,雖然你這個朋友沒有什麼用,但是你翹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如此慷慨的人給我蹭飯了,其實你也算是一個土豪,能和土豪做朋友,我非常的高興,所以我對你的生死也是非常的在意,因為你的生死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還關係著我的腰包!」

    這深沉而凝重的模樣,直直的逗得魅文夜哈哈大笑,看著她如當初一般,毫不避諱的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瀲灩眸中的笑意又多了一分:「既然那人是你的兄弟,而我魅文夜也是你的兄弟,那我不僅不能動蓬客居,還好好好幫襯著才是了!」

    「呃,這倒不必!」這樣她會有一種欠了人情的感覺啊!

    魅文夜搖頭,輕笑道:「這可不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們魅家!這蓬客居,現下可是整個京城風頭最盛的酒樓,若是有魅家在後面撐著,只要魅家不倒,它將長盛不衰!那麼,所有人的眼光,自然也都放在這第一酒樓的身上,魅家這棵大樹,也不會那麼張揚了!而蓬客居,就是做的再好,也不過就是那麼一間客棧,威脅還沒有大到要讓皇上下手剷除的地步,這樣算來,豈不是很好?魅家淡了出來,而蓬客居沒有殺身之禍,也能在某種程度上保證安全,豈非雙贏?」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南宮錦聽著卻還是覺得牽強!魅家家大業大,豈是區區一個蓬客居,就能將他的風頭奪走的?這無非是面前的這個人變著花樣想要幫自己罷了!見對方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南宮錦苦笑著道:「文夜兄真是用心良苦!」

    這話,似是在說魅文夜方才談及的那件事,而兩人都聽得出來,其實是在說他變著花樣出手相助。魅文夜不甚在意的笑笑:「能讓燕兄廢了這麼大口舌幫著說話的地方,跟燕兄絕對是交情匪淺,既然燕兄也認我魅文夜是兄弟,我做些兄弟該做的事,自然也是應當的!」

    這下南宮錦要是再推脫,就是不想認他這個兄弟了!南宮錦點了點頭,開口道謝:「那就多謝文夜兄給我這個面子了!」

    一路說笑著,到了街上,南宮錦站在街口,猶豫了好一會兒,選了一件成衣店進去。讓魅文夜在外頭等著她。

    不多時,她便出來了,換了一身女裝,整個京城見過燕驚鴻的人太多,若穿著男裝就那樣招搖過市,很有可能被人發現,連累了魅文夜。

    而魅文夜看著她從內間出來,呼吸竟然不自覺的凝了一下,腦中竟然暮的想起了那一日在青樓,自己將她擱在床上之時那一瞬間的心動,同時也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厲害,非常厲害,幾乎要從自己的胸腔裡頭跳出來,這是從來就沒有過的感覺,他閱美無數,比南宮錦美的,也不是沒有,但,他卻從來沒有哪一日如今日一般激動過。

    南宮錦走到他跟前,看他灼熱的眼神,皺了皺眉頭,納悶的開口:「你盯著我做什麼?還不付錢!」就算不想付錢,也不用那樣看著她吧?

    這一吼,吼回了魅文夜的神智,這覺得是他這麼多年以來,最為丟臉的一次,看女人看到失神,要是傳出去了,冷雨殘和孟皓然那兩貨指不定要怎麼嘲笑他!而且這還是一個毫無女人味可言的女人,趕緊自袖口將銀子掏了出來,付了。而後往外走。

    成衣店的小二嚥了一下口水,看著那出去的兩人,開口道:「我若是沒看錯,那是我們西武第一紈褲子,丞相大人吧?」

    「砰!」的一聲,老闆一巴掌甩上了他的頭,「丞相大人是你能夠隨便議論嗎?一百個腦袋都不夠你砍!還不閉嘴,好好做生意!」西武第一紈褲子是沒錯,但即便是達官貴人也只敢私下議論,誰敢不要命的拿出來說?

    而老闆的話是這樣在說,但是整個人卻有半邊身子都從櫃檯裡頭伸出來了,拉長了自己的脖頸向外看。丞相大人的花心風流是天下皆知的,還從沒見他對那個女子如此和顏悅色過,而且那女子剛才還衝他嘶吼來著。

    那小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老闆,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女子有些眼熟?」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

    老闆又是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腦門上:「眼熟個屁!做你的事!我看見大街上的美女,個個都眼熟,但是人家看你,眼生的很!」

    小二摸了摸腦袋,不敢再多想……

    ……

    「我倒不曾想,燕兄穿了女裝,竟是如此……不一般!」魅文夜斟酌著字句開口。

    南宮錦不甚在意,她挑選的不是當下女子穿的襦裙,而是極為輕便,利於行走江湖的衣物。隨意扯了一下衣擺,自我讚美道:「是否尤其英姿颯爽,奪人心魄?」

    「噗……哈哈哈……」這麼久了,這個人還是臭屁的德行未改。

    談笑間,就已經進了蓬客居,門口的掌櫃看見南宮錦,嚇了一跳,但並未表露出什麼,只裝作不認識,讓他們進去了。倒是一個小二嚥了一下口水,在心中偷偷道,要是讓皇上知道皇后在這兒和其他的男子吃飯,不知道會怎麼樣……

    進了雅間,南宮錦一屁股坐下,拿起菜單便大刺刺的點了起來。看她這樣子,魅文夜笑道:「還是如當初一般,半點女人味也無!」舉止粗魯,比男子更甚。

    南宮錦抬眸,白了他一眼:「跟你在一起吃飯,我若是當自己是個女人就不會來了!」所謂兄弟,自然也要把自己也看成一個男人才是。

    魅文夜搖頭大笑,不置可否。

    點完了菜,屋內便是一片寂靜,而魅文夜四面看了看,這房間的隔音效果也不差,是以小聲開口道:「我可否問一句,你來西武是為了做什麼?」

    「葬一位朋友,查一件事情!所以這頓飯吃罷,我們就就此別過了,將來有機會,還可以再見面!」選擇跟他一起來吃飯,一是為了自己的客棧,二是原本也到了吃飯的時辰,既然老友相會,聚聚也無妨。也算是難得閒暇的時光。

    魅文夜點頭,復又開口問:「查什麼事?我興許能幫得上忙!」

    這話一出,南宮錦犀利的眼眸掃到了他的身上,眸色十分冷冽。這眼神一掃,魅文夜輕笑了一聲,趕緊搖頭道:「好!好!我不問!」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低聲下氣又小心翼翼的一天。

    「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只是不想讓你為難。我的朋友被人害死了,但是現下,不知道是西武動的手,還是東陵動的手!但,不論是那邊,這一次我都要手刃仇人!」說著,她重重的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險些因為過於用力而將之捏碎。

    回到西武的京城,尤其懷念和紫陌、渃汐一起在這裡的時光,現下她們一個都不在了,而若不是因為有人想對著自己和百里驚鴻動手,也決計不會連累了紫陌,這仇,她焉能不報?國家之戰,拖起來就是打上十年都有可能,她不介意現下暗殺了哪一個國家首腦,對南嶽有利,也可以給紫陌報仇。

    魅文夜沉寂了下來,按照這個說法,那她的仇人,不是皇上,就該是東陵皇了!「可有頭緒?」

    「南嶽那邊探查的消息已經過來了,有人曾經看到一群神秘人經過,但是尋著蹤跡去找,卻只找到了一條密道,等我們的人下去看的時候,那密道已經轟塌,不知道是通向何方!但隱隱是指向西武這邊。」既然對方的目的是為了自己和百里驚鴻,若是南嶽皇和南嶽皇后死了,絕對會引起南嶽人滔天的憤恨,屆時南嶽奮起而擊,就會便宜了其他的一國。所以毀屍滅跡或是禍水東引,在這個時候,都是極容易發生的。

    這下,魅文夜感覺自己的嗓子都乾啞了,深深的覺得這個問題自己是不該問的。現下問了,他也無法坐視不理了,但是他作為西武的丞相,又是一個有著愛國之心的西武人,真是……「那你打算怎麼查?」

    「自然是去黔州查!」黔州之後,便是邵陽。所以黔州現下是慕容千秋駐紮的地方。

    「這可不行!」魅文夜不認同的站起身,「這樣太危險了,若是被人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而且一路上關卡重重,軍營重地更有重軍把手,即便這件事情真的是西武的人做的,也該只有位高權重的幾個人知道,不會透漏給外人知道。你去查,又能查出什麼?」

    南宮錦搖頭:「但這一次,死的是我的朋友,我無法坐視不理!」這幾日,她幾乎是難以安寢,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那個單純的姑娘叫她「錦姐姐」,還有,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眸中的祈求,求她幫忙照顧好那個丫頭。可是最後,卻是自己連累了她!

    這不用於江山之鬥,這只是個人私怨,所以她不想冤枉了誰,但兇手,也一定要付出代價!

    可是魅文夜聽著,還是覺得一陣心慌。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冒險,就這樣過去,就是有再高深的武功,幾十萬雙眼睛的監視之下,也難以潛入,更匡侖還要全身而退!他沉吟了半晌之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抬眸,十分凝重的開口:「我幫你!」

    「你幫我?」南宮錦倒被他驚了一下,若是讓人知道他們兩個有勾結,那出事的就不是魅文夜一個人,還要牽連他的全家,他們兩個的交情還沒有到這個份上吧?

    「嗯!我幫你,不然你一個人別說是到軍營了,就是到黔州也難說!」畢竟現下戰亂,為了防止奸細混進來,每個地方都盤查的很嚴,南宮錦他們進來的時候,若不是有一口棺材,也不可能輕易進來。

    但南宮錦卻覺得自己不能欠下這麼大的人情,魅文夜看出了她要拒絕,便趕在她拒絕之前開口:「我說過,士為知己者死!而且我也做不了什麼,不過就是借公務去找皇上親稟之名,帶著你這隨從的小廝一起去就行了!所以你可一定要平安,不然我也要被你連累!」他倒還有心情說笑。

    而南宮錦的心情卻沉重了下來,她只是覺得,他們似乎還沒有到可以生死交託的地步,對方絕對沒有理由為她做到這一步,只是幫助自己的產業在西武站住腳,就已經是給了自己很大的恩惠了!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心下卻有了決定,等他回去拿東西,自己就先走了吧。

    初步達成了一致,便一起吃飯,並且吃的有聲有色,心情頗愉。魅文夜買單完畢,便回去收拾東西,讓南宮錦在此地等著他。並寫下書信一封,給了自己的老師,當朝的楊大學士,告知對方自己的下落。然而到等到他再趕回蓬客居的時候,桌上就只餘下信件一封了。

    「文夜兄,得此等至交好友,是我之幸,但我豈可因個人私怨而連累於你?你有錦繡前程,斷不該因我斷送。但汝之心意,我將銘感五內,永記於心。珍重!」

    薄薄的一張紙,被魅文夜拿在手中,想笑卻笑不出來。他終究還是不夠瞭解她,原本以為她素來說一不二,所以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於是便放心的回去了。卻不知她不願意連累別人,即便是說謊她也說得出。他不過是想幫她而已,她卻拒他於千里之外,終究還是自己奢求了!

    但,那日復一日,他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思念又是為哪般?一年相交,她走了,他們的日子也過得索然無味,而被困住了卻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她從來都不在乎。

    走到窗口,負手向下看,就連一個影子都沒看見,顯然她走了很久了。魅文夜也只感覺自己的心中悵然若失……

    良久,一個小二進來,看著那公子的背影,開口道:「丞相大人,剛剛那位姑娘走之前說了,以後有機會,還要來西武找您蹭飯的!」

    這話一出,魅文夜心中的陰霾這才一掃而空,原來自己還是被她記掛的,就如同她當日所說:「尋常人想我找他蹭飯,我還不答應呢,這是你的榮幸!」當初只覺得是她信口胡謅,自我吹噓,並未放在心上,到了今日才知,真是如此。

    也罷,搖了搖扇子,風騷一笑,去找樂子……

    ……

    南宮錦一路疾馳,整個西武四處都是她的產業,想安然的過去也並非難事,反而跟魅文夜一起來才是百般不便。

    可,還未到黔州,正在黔州之前的孟昭大街上,便看見一隊人馬從自己的跟前經過,他們身穿軍裝,顯然都是從黔州而來,而去的方向,也該是京城。

    中間有一輛馬車,那馬車十分龐大,足足佔了一半的大道面積,四面的百姓也都迴避。南宮錦亦皺眉看著那個馬車,現下幾國的局勢如此緊張,慕容千秋卻讓人這麼大張旗鼓的運送一件物品,想必這東西一定非同小可!這樣,就更要知道是什麼了!

    車隊到了她的跟前,她趕緊牽著馬站到一邊去,低下頭,以免被人認出來。

    而等車隊過去之後,她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捅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人,開口:「你知不知道那裡面裝的是什麼?那麼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什麼好寶貝?」

    旁邊被南宮錦捅了一下的那人,原本是不想說的,但一看他那好奇的模樣,而四面的人也都十分納悶,都是很好奇的樣子,他頓時覺得大家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會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於是,他哈哈笑著將自己知道的說了:「確實是件好寶貝,這可是我聽我那在軍中從軍的侄兒說的,說是這幾日皇上發現了一隻白狐,聽說可機靈了,皇上一見就大為喜愛,親自帶著兩萬人馬四出祁山,才將這東西抓到!」

    祁山是黔州的一座山脈,地勢險要,幾進幾出,絕非幾日之功。那按照這麼說,噬魂陣就應該不是慕容千秋擺的了,因為他根本不可能騰出時間,南宮錦正想著,那人又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官兵之後,才悄悄的開口:「嘿嘿,我還知道一點,其實這白狐,是皇上為人抓的!」

    人類都是喜歡八卦的動物,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尤其像慕容千秋這樣上位者的緋聞,大家自然是更加感興趣。於是都豎起耳朵,看著那人,等著他接著開口。

    「我那侄兒也是跟著一起去祁山抓白狐的,抓到了之後,聽皇上問了內侍監大人一句,原話是『燕卿當年在賞荷宴上,說十分喜歡白狐,朕可有記錯?』內侍監大人說是的,皇上便讓人將這東西半點損傷都沒有的送到京城……」

    後面的話,南宮錦就有點聽不下去了。這件事情她當然記得,在賞荷宴上,慕容千秋得了一隻極品的海東青,翅膀之上圍了一圈金色的羽毛,看起來十分金貴。他便問自己要不要,原本她是想要的,因為一定可以賣不少錢,但他這話一問了之後,四面的大臣都用嫉恨的眼光看著她,當時她在朝堂之上還沒有站穩腳跟,所以不敢貿然得罪了滿朝文武,便拒絕了。

    並隨口說了一句,她喜歡的動物是白狐。白狐極為珍貴,與純白的雪狐不同,在這一塊大陸上是與沐月琪當初射殺的那只蔚藍色的貂,還有那只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海東青一樣稀有的物種,所以她也只是隨口提了一下。而慕容千秋卻說:「有機會,朕定要為燕卿捉一隻來。」而後便命人將那只極品的海東青烤著吃來,還說什麼燕卿不喜歡,也便沒有存在的價值。

    至於給她捉白狐的事情,一直以來,她也只當對方是隨便說說,卻不知,他們兩人到了這般境地,他還記得這件事。

    很快的,又有人問了一句:「可是,可是丞相大人不是已經……不,是前任丞相,他不是已經失蹤了嗎?還有傳言說南嶽的皇后……」

    「噓!這等話是我們可以隨便說的嗎?皇上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燕丞相也是有福氣,當年皇上便對他那樣好,如今走了皇上還記掛著他,也不知道燕丞相是在想什麼,為什麼要離開西武……聽說皇上為了不傷到這只白狐,還受了點傷……」

    南宮錦聽著,牽著自己的馬轉身走了。既然慕容千秋去抓白狐了,那噬魂大陣的事情就該是皇甫懷寒那狗皇帝做的好事了!她也不必再冒險去黔州。

    身後傳來百姓們的唏噓之聲,無非都是不理解皇上為何要對丞相大人這樣好云云,言語間還有些嘲諷燕驚鴻不識好歹。

    他們是不理解慕容千秋的行為,但是南宮錦卻是理解的,慕容千秋這人,喜歡的時候,便會將你捧上天。讓你覺得這世上一切皆為幻象,皆為你的背景,而只有你一個人才是主角,但等到他厭倦了,這些榮寵就會被頃刻收回,並且半點情分都不會再留下。

    若不是太知道他的性格,南宮錦還要以為這個人是有多麼喜歡自己。只是,他對自己的興趣持續的時間真的是太長了一點,長得近乎是過分,也許是因為沒有得到的原因吧。

    懷著複雜的心情,策馬往南嶽而去。冰心不放心,親自出來護航,知道了南宮錦來此是為了埋葬君紫陌,夢沉夕和鳳歌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們和君紫陌並不相熟,但印象中卻都記得那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姑娘,故而也忍不住傷心落淚。

    一路將南宮錦送到了西武的境外,還走了好一段路,冰心等人才停了下來:「主子,現下局勢緊張,戰事一觸即發,你千萬要注意安全!」

    南宮錦自嘲的笑笑,對她們三人開口:「冰心,你沒發現嗎?好人往往是不長命的,凌遠山如此,蓉兒如此,紫陌也是如此。還有我的淺憶,他們都是善良的人,所以不容於濁世。禍害自然都是可以貽害千年的,就比如皇甫懷寒,比如我。所以我是不會有事的,你們大可以放心!」

    「主子,你是好人!」夢沉夕堅定的開口!

    鳳歌和冰心也一起點頭,也許南宮錦是貪財,是自私,也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情懷,但是她們都知道,她們的主子,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堅守的東西。她是一個好人!

    南宮錦笑著搖頭:「我剛剛才說了好人不長命,你們三個現在就說我是好人,難道是在詛咒我不成?記住了,這一戰,若是南嶽勝了最好,若是最後南嶽敗了,你們就好好的在西武做生意,就當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以後若是有難,魅文夜和靈兒都會幫你們的!」

    這也是她當初下的一步暗棋,將靈兒嫁過來,一來是為了成全她的婚事,二來是定遠侯府在西武舉足輕重,自己不在西武,她也可以幫襯著些。

    冰心皺眉,不甚認同的看著她:「主子,我冰心素來重義氣,有福我們同享了,有難怎麼能你一個人當!若是你一定要這樣說,那我們就跟著你一起去南嶽罷!」

    南宮錦聞言,看了她半晌,見她滿面堅定,語氣也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而柔柔弱弱的夢沉夕和鳳歌也是十分堅定的神態,終而沒有再多說,點了點頭。「那好,你們也要注意安全,我的身家可有一半在你們的手上!」

    「主子放心!」冰心淡淡的笑了笑,衝著南宮錦點了點頭。

    南宮錦交代完了,也不再停留,翻身上馬,往南嶽而去。策馬奔騰,一陣輕沙在她的身後狂舞,天水之間,獨那一色,墨發飛揚,青絲狂舞……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主子這一去,要再見她,就難了!」夢沉夕看著南宮錦的背影,迷迷濛濛的開口。

    冰心聞言,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有時候我真想建議主子……」

    「冰心姐,你說什麼?」鳳歌沒聽清。

    冰心搖了搖頭,好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慌忙開口:「沒什麼!我們回去吧!」要不是憑借在西武的人脈,她們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將南宮錦送出來。

    夢沉夕和鳳歌都點了點頭,跟著冰心走了。

    而只有冰心才知道,她想說的那句話,有時候,她真的想建議主子捨棄了這些紛擾的十分,獨自一人遠走天涯,當初在西武的時候,主子雖然經常會思念百里驚鴻,但畢竟那時候,卻是真心快樂,可現下的主子,是快樂的嗎?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正當南宮錦趕回南嶽的路上,東陵和西武的大軍,也對南嶽展開了又一次大規模的進攻。

    而這一次,是實打實的血戰。他們也都遇到了南嶽大軍的拚死抵抗,兩相交戰,按照原理來說,該是南嶽展現出劣勢,但夜幕山莊畢竟不容小覷,而且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讓皇甫懷寒十分頭痛的事情!

    上官謹睿失蹤了,而原先上官謹睿的舊部,也就是南宮王朝的余臣,找不到上官謹睿,群龍無首,正好他們當年發展的地方乃是東陵,於是便決定推翻了東陵,重建南宮王朝!而這些人的勢力也不小,最讓皇甫懷寒頭痛的是,他們總是出現一陣,就忽然消失了,全部都藏在百姓圈中,怎麼都找不到。

    於是就玩著你追我躲的遊戲,直直的讓皇甫懷寒煩不勝煩!派了皇甫宇去鎮壓,也沒找到個所以然,反而每次他們只有一出現,對方就跑到沒影,這樣的情形維持了一段時間之後,也讓皇甫懷寒十分不安!

    「砰!」的一聲巨響,響徹大殿!緊接著,便是皇甫懷寒的怒罵聲響起,「飯桶,都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小林子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了,帝王之威,可不是他承受得住的。

    而皇甫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見皇甫懷寒如此震怒,妖嬈邪魅的聲線緩緩的響起:「皇兄息怒,臣弟認為只要上官謹睿不在,這些人就掀不起大浪!」

    這個道理,皇甫懷寒如何不知道?只是:「你又怎知這不是上官謹睿在幕後指揮?而且,只要上官謹睿一日不死,這些人的賊心就不會死,想要光復南宮王朝的美夢也不會覺醒!」

    想要光復南宮王朝,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因為南宮王朝在百姓之中並無口碑,單單是憑借那些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民心所向,大勢所趨。可是他們的力量畢竟也不容小覷,真正的鬧起來,對東陵的打擊力度也不可謂不大。尤其是上官謹睿那個聰明得過分,還在東陵蒙蔽了自己不少時日的左相,就是他們的首領,這樣的一支隊伍,讓他如何能不憂心?

    「那,皇兄,你的意思是……」

    這話音一落,一雙暗紫色的寒眸便掃到了他的身上,眼中滿是冷意與冰寒,所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甫夜心下一驚,皺眉開口:「皇兄,你的意思是除掉上官謹睿?可,我們的人幾乎翻遍了原煬嶺,也沒有找到他,南嶽那邊也說上官謹睿已經死了。」

    「死了?哼!你太不瞭解南宮錦了!」皇甫懷寒冷哼了一聲,薄唇勾起,即便是笑容,也是冷得讓人心驚。

    不瞭解南宮錦?

    皇甫夜怔了一下,腦中忽然想起當年在東陵皇宮,淺憶在水中被人打撈起來,那時她激動的反應。他霎時明白了過來,是的,小錦錦非常重義氣,那一次可是為了淺憶連命都不要,也要去報仇。而這次,上官謹睿若是真的死了,她也一定會瘋了一樣去找西武報仇。但是她沒有,那就說明……

    見他不說話,皇甫懷寒冷冷的勾唇,自然也知道他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夜,只有上官謹睿死了,朕才能安心,你明白麼?」

    只有上官謹睿死了,即便南宮王朝的餘孽鬧翻了天,他皇甫懷寒也不放在心上。發現一個殺一個便是!

    皇甫夜咬了咬牙,點頭:「皇兄,臣弟明白了!臣弟會派人去查,一定會將他找出來!只是皇兄,你有沒有覺得奇怪?」

    皇甫懷寒挑眉,等著他說下去。

    「上官謹睿,姓上官,跟南宮王朝能有什麼關係?還有就是,小錦錦原本是蘇錦屏,而到了南嶽之後卻自稱上官錦,最後卻變成了南宮錦,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這個問題皇甫夜已經懷疑很久了。

    這話,顯然也讓皇甫懷寒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當初那女人還在東陵的時候,他便發現上官謹睿對她很不一般。想起當年蘇念華的話,說南宮錦不是他的女兒,難道……「莫非南宮王朝當年那位沒有找到屍首的公主,活下來了?」

    「這不可能!」皇甫夜慌忙擺頭,這怎麼可能,若真是如此,那小錦錦和百里驚鴻,和自己都該是殺父仇人的關係。她斷不可能再拿自己當朋友,也不該嫁給百里驚鴻。

    最重要的是,若是讓皇兄確定了小錦錦和南宮王朝的關係,找不到上官謹睿,他定然會轉移目標!

    皇甫懷寒搖了搖頭,也覺得不可能。任誰都不可能嫁給自己的殺父仇人之子為妻,還為之生兒育女,南宮錦尤其不像是那樣的性格,但想起南宮錦,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什麼,以至於他愣愣的深思了一會兒。

    「皇兄,逸的毒,越來越嚴重了!」皇甫夜忽然開口,這些年的侵蝕,原本他們都以為只要將毒克制住了,慢慢的逸身體就會好,卻不知慢慢的卻日漸一日的嚴重,現下已然是形容枯槁,再也看不出無塵公子的風采。

    這也是皇甫懷寒的一塊心病!若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怕就是當初的換婚,毀了小九的親事,即便那目的是為了保住小九,不讓他被蘇念華牽連,但那一日,小九的話,一直到如今,還猶言在耳。「為自己想要的去任性一次,哪怕失去一切,哪怕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日婚禮之上,也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他開心的笑,而到了如今,他甚至連自己這個皇兄也不肯認。「這件事情查了這麼多年,也沒有頭緒?」

    「頭緒自然是有的,只是……」皇甫夜卻頓住了,顯然下手的人,也是個不好出手處置的人。

    皇甫懷寒挑眉,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是誰?」還有人能讓他這般為難?

    「五皇弟!」皇甫夜歎了一口氣,在皇甫懷寒的冷冽的眼神之下,還是將之說了出來,皇甫家是四國皇室之中,子息最為繁盛的一國。但是這繁盛,帶來的大多是禍端,而非益處。兩年前皇甫嵐聯合蘇念華謀反,而如今又被查出來皇甫清對皇甫逸下手!

    這三個字一出,皇甫懷寒的面色瞬間鐵青,一張俊逸無雙的面孔上滿是不敢置信和失望!他素來就知道他們兄弟之間不合,卻沒想到皇甫清竟然能狠毒至此,當初皇甫嵐背叛自己,還能理解為對方是為了皇位,利益當前,也無可厚非,但是關於逸的這件事情可就只是單純的謀害了!

    「你確定?」皇甫懷寒仍然覺得不敢置信,並非是不相信皇甫夜,而是不相信皇甫清真的會喪心病狂至此。

    皇甫夜邪魅的桃花眼微挑,妖嬈的聲線緩緩的響起:「皇兄,臣弟那裡有證據,而且人證物證俱全!證人已經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那東西裡面混合的是南疆的桑麻,所以我們的御醫一時間才診斷不出。而桑麻乃是南疆的皇室才會用的東西,一般人也拿不到。而臣弟花了不小的功夫,才從南疆王堂弟的口中套出了是誰找他要了這東西。」

    這麼說來,就是證據確鑿了!皇甫懷寒徒然沉默了,而整張臉都是清白交加,簡直難看到了極點,半晌之後,他方才沉聲開口:「此事,不可姑息!」

    「那……是要將五皇弟交給大理寺處理?」皇甫夜開口問著皇甫懷寒的意見。

    皇甫懷寒面色微冷:「私下處理了就是了,若是拿到大理寺,就輪到其他三國來看我們的笑話了。」

    皇甫夜點頭,已經料到了是這個結果。

    而皇甫懷寒說完這件事情時候,忽然歎了一口氣,而後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夜,你說,親兄弟都尚且如此,若不是親兄弟又當如何呢?」

    這話一出,皇甫夜的心頭忽然跳了一下,覺得他這話說的有些不一般,但看著他的面色,卻十分平淡,而且眼底還滿是失望,而這失望,應當不是對他,而是對皇甫嵐和皇甫清二人。他遲疑了片刻,斟酌著開口:「皇兄,如何行為,並非是否親兄弟決定的。不知皇兄為何會有此感慨?」

    「沒什麼,朕只是覺得心寒!這天下,與朕最親近的,自然就是你們這幾個兄弟了。但,先是皇甫嵐,又是皇甫清,就連親兄弟都如此,外人還能相信嗎?」皇甫懷寒說著,還歎了一口氣,狀似十分頭痛。

    皇甫夜劍眉擰起,勾唇淺笑:「皇兄,不必太杞人憂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兄心中有數便可!天色不早了,臣弟先下去了!」

    「嗯,去吧!」皇甫懷寒像是累了,坐在龍椅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待皇甫夜轉身之後,皇甫懷寒的眼神卻徒然放在他火紅色妖嬈的背上,暗紫色的眸中含著隱晦的情緒。直到皇甫夜的身影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他才低低的開口,像是喃喃自語:「親兄弟都不能相信,那若不是親生的呢?」

    小林子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斗膽問道:「皇上,您在說什麼?」

    「沒什麼!擺駕,養心殿!」皇甫懷寒說著便起身,上次的噬魂大陣,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卻沒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也總該想點別的法子了。一味的血戰,不是辦法啊!

    ……

    待到南宮錦到了邵陽,遠遠的,便有人來接她。

    翻身下馬,百里驚鴻很自覺的伸出手將馬韁接了過去,而後遞給自己身後的下人。

    今日的他,還是那般風華無雙,但整個人都有些陰沉的味道。南宮錦看著他精美絕倫的臉,也覺得有點怪怪的,納悶的問:「你怎麼了?」

    是戰爭不順麼?一路上並未聽說啊!

    他一把抓著她的手,淡淡開口:「回京城。」

    「回京城?」南宮錦挑眉,這是什麼意思?皇甫懷寒這次雖然沒有御駕親征,但是邵陽之外,便是虎視眈眈的慕容千秋,他們都不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就算是有火藥和rpk機關鎗,也未必能贏。

    百里驚鴻看了她一會兒,淡淡的開口:「嗯,回京城,我送你回去。」

    「為什麼?」好好的,為什麼要她回去?

    四面的人看著這兩人情況好似有點不對,瞬間便認識到了自己的多餘,正要各自閃人,卻見他們偉大的皇上已經一把將皇后娘娘抱了起來,並且無視她的百般掙扎,抱著她便進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

    「喂,你到底是怎麼了?」南宮錦心懷不滿,一直以來,不論是她做什麼,他都不會干涉,故而每每想起這一點,她就總覺得選擇了他是正確的,因為能有相對的自由。但是這一次,他完全沒有一點要問她意見的意思。

    「葬了君紫陌之後,你去哪兒了?」冷冷清清的語調吐出,沒有帶責問的成分,反而有些可憐兮兮。月輝般的眼底含著盈盈水光,方纔那一瞬間的陰沉也彷彿是南宮錦的幻覺,只在剎那之間,便消失不見。

    呃,去哪兒了?「遇見了魅文夜,一起吃了一個飯。想去查查噬魂大陣是不是慕容千秋干的,就去了黔州,但看樣子是皇甫懷寒做的,所以還沒見到他我便直接回來了。」

    南宮錦說的十分順暢,她自認為沒有什麼問題!

    「當初你在西武答應過我什麼?」他淡淡的看著她,很快的,整個馬車裡頭都是酸酸的感覺,像是誰家的罈子裡頭開了一瓶陳年老醋,直直的幾里之外都是酸意曼延。

    答應……答應以後不會單獨出去和魅文夜等人喝酒?

    這個諾言一想起來,南宮錦頓時感覺腦後有冷汗唰唰而落,自己確實是答應過他這個的,於是瞬間就有點訕訕的,但她還是強迫自己硬氣了起來,對著他狡辯道:「那不是因為你不在西武嗎?我並非有意背著你……不,是丟下你一起出去喝酒。」

    差點說成了背著,背著不就是偷情嗎?

    心下暗罵,是哪個多嘴多舌的混賬出賣了自己!

    「原是你讓我留在南嶽是。」他淡漠的臉色忽然史無前例的陰沉了下來。

    南宮錦的腦後便出現了一滴巨大的冷汗!要是這樣說起來,這件事情就可以被註解為自己讓對方留下,然後自己一人跑去西武私會舊友!故作不在意的道:「你分明知道我跟他不過是普通朋友,而且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剛剛戀愛的少男少女,還玩什麼吃醋的戲碼!」

    這話一出,他眼底的神色更加難看了。偏頭不看她,良久都沒有說話。

    但馬車已經開始前行了,看他這是生氣了,南宮錦也有點生氣。難道女人結婚了之後連男性朋友都不能見了嗎?她又不是古代那些個三從四德,只知道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子,她也應該有自己的朋友圈。可他卻如此霸道的剝奪,現下還要將她送回京城,這是不想看見她了?

    這麼一想,頓時感覺火氣沖天!若不是她執意跟在他在一起,就不會被攪入這麼多是非之中,她不後悔自己選擇了他,卻常常因為自己的選擇連累了別人而心懷愧疚。紫陌才走了沒幾天,他現下就為了一些微末小事給自己臉色看,任誰心中都不舒服。想著,她惱怒的起身,就要下車。

    卻被一隻長臂攔住,他抬眸,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掃著她,淡薄的語氣不染世俗:「若是我,現下與其他女子在酒樓吃飯飲酒,你作何感想?」

    這話一出,南宮錦的腳步就頓住了!這樣的場景別說是發生了,她就是想都不願想,只要稍稍的想一下就覺得渾身不適!

    「你若無法理解,便因你愛我不夠多。我從來便寧願自己更在乎你一些,這般你便不會有失落抑或傷心之感,但似乎現下,我過多的在乎,對於你來說,只是累贅。」他原本就知道,感情這種事情,給彼此**十分的在意,才是最好,若是做到一百,對方反而會厭倦,會膩。但他卻總是忍不住給出一百一十分來,傾注自己全部的精力,甚至於給出能給的一切。

    「我不會猜忌,因為我信任你。但我會嫉妒,會吃醋,我不是聖人,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如果我的行為使你生氣,那麼我向你道歉,也請你,不要走。」這一次,他甚至用出了一個「請」字。

    這一番話,是無論如何,南宮錦也未曾想過自己竟然能從他的口中聽到的。一字一句,都極為認真,而顯然他是以為她生氣了,想要離開他,所以才會有了最後那一句。原本以為他開口,是想責問自己,卻不曾想自己為了求自己留下?

    這下,南宮錦滿腔的怒火,都轉變為了滿滿的內疚。她偏頭看著他,竟見他的眼中滿是歉意和祈求,霎時感覺心中一痛,像是被一根細小的針紮了一下。鳳眸掃在他精緻的面孔上,開口道:「你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卑微,你遠可以更自信一些,你要相信,這個世上除去你,無人能使我停駐,更無人能使我為之放棄自由。即便離了你,我也不會到別人身邊去。與其你這樣卑微的求我留下,我倒喜歡你用霸道一點的法子!」

    話音一落,他揚手一扯,她便落入他的懷中。頭頂傳來他清冷孤傲仿若天籟般動聽的嗓音:「那好,我說不准走,你便不能走。若你一定要走,即便是折了你的雙腿,也要將你留在我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毫不掩飾的吐露自己的心聲,也是他毫不掩飾的體現他的骨子裡的霸道。他這話一出,便感覺到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他低低開口詢問:「怕了?」

    南宮錦嚥了一下口水,硬著頭皮道:「不怕!」嘴上是不怕,心中卻是真的有些怕,虧得自己是喜歡上他了,不然不是……她已經想像到了自己被折斷了雙腿,還加上一個鐵鏈子牷在脖子上的樣子了。

    「你可記得,當初我送你出東陵皇宮的時候,說過什麼?」他淡淡的語調響起,整個人已然不若那超脫世俗之外的謫仙,而像是隱在黑暗之中的一團迷霧。

    說過什麼。

    說,「我只問你,若是我百里驚鴻,並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我,你,可還願跟我?」

    其實他的真面目,一直都在暴露。只是都被淡漠的性格掩蓋,故而在他忽然講出那樣一句話,南宮錦才會驟然覺得心慌。

    但,他們兩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她曾十分堅決的對他說過……願意!

    半晌之後,南宮錦方才認命一般的笑了一聲:「果真是誤上賊船!那,不知道你這次是打算怎麼對付我?」

    估摸著自己方才要是堅持要走,他怎麼樣都留不住的話,一定是先禮後兵!

    對付?這個詞讓他不太贊同,但他很是淡淡的開口:「不是對付,是懲罰。既然你一出來,便容易和別的男子一起出去吃飯,我便將你鎖在皇宮,叫你哪裡也去不得。」

    「如果你不在皇宮,我想出去,易如反掌!」南宮錦笑得自得,言語中還帶著一種頑皮的挑釁。

    「所以我將陪著你回去養胎。」他倒也乾脆,將自己的主意盡數托出。

    南宮錦皺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東陵和西武的人打過來,你卻不在,我們輸了怎麼辦?」

    「只要你安好,我便沒有輸。」說著,圈緊了她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發間,淡淡的香氣,讓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

    這話,自然是觸動了南宮錦。只要她安好,他便沒有輸?他的江山,便只是她麼?

    聽著他越發粗重的呼吸,她淺笑著開口:「憋著!」

    「嗯。」很乖的一個字,卻夾雜著無盡的委屈。從她懷孕,他已經憋了兩個多月了,但似乎也是無可奈何。

    馬車之內的氣氛緩和了下來,而南宮錦的面色卻慢慢的沉寂了下去:「其實我不想走,不想回京城。紫陌的死,那個噬魂大陣,一定是皇甫懷寒幹的好事。不報仇,我心有不甘!」

    他自然知道不報仇,她定然是不甘心的。但慕容千秋大費周章的抓了白狐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所以也怎麼也不願再將她留在邵陽,給慕容千秋任何機會。想起這件事情,他又是一陣上火:「我從前都只知你喜歡金子、銀子,若說是喜歡什麼動物,自然就是狼王。怎麼喜歡白狐,卻從來沒聽你說起?」

    於是這獻慇勤的機會,就留給了別人,這叫他的心中怎能不鬱悶?

    南宮錦的腦後也是一滴大汗,十分無語的開口:「其實我並不喜歡白狐,當年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白狐何其珍貴,原以為慕容千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看見,哪裡知道……」

    越說南宮錦的聲音越小了,當初在西武,那個陰涼殘戾的男人就沒有薄待過她。那一年,她看見了不少不肯順從他的人,最終都被他殘忍而毫不留情的踩斷了錚錚傲骨,臣服在他的腳下。而唯獨對自己,沒有採取任何強硬的手段,百般輕縱,她走了之後,還記著她的一句戲言,甚至不惜為此受傷,她素來便自詡瞭解慕容千秋,但是到了如今,她還能說自己瞭解他麼?

    「日後,若是喜歡什麼,便跟我說。不要告訴外人。」他十分小心翼翼小肚雞腸又萬分謹慎的說道,生怕被旁人藉機獻媚了去。

    最後一句話,讓南宮錦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幾下,還不要告訴外人,這傢伙!無語的開口:「知道了!」

    正說著,聽見外頭傳來傳來一聲嬌喝,南宮錦趕緊叫了一聲:「停下!」又自百里驚鴻的懷中出來,掀開窗簾,往外看去。

    心愛之人離開懷中,自然是好一陣失落。百里驚鴻不悅的眼神也隨著看了出去……

    不遠處,城牆之下,竟是墨畫站在原地,而出乎南宮錦意料的,竟然是風站在她的面前。墨畫一張嬌俏的面孔上滿是不屑,指著風的鼻子開口道:「我墨畫即便不再是西武的公主,也是堂堂的墨家矩子,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暗衛,竟然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要迎娶我?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話不僅是說的風面色煞白,就連一旁的修臉色都很是不好看。南宮錦頓時覺得事情有點大條,看了百里驚鴻一眼,示意下去看看,他也未曾反對,兩人便下了馬車。

    風原本滿腔的熱血瞬間被她這一盆子冷水澆滅!原先他是最瞧不上這個將眼睛放在腦袋上的女人的,這女人一天一天得意萬分,好似自己是一隻孔雀,但上次出北冥之後,看著這個女人在戰場之上大殺四方,頓時顛覆了自己對她的認知,那一瞬間,不僅僅是消弭了從前對她這個人過於張狂的意見,也讓他覺得對方是有這樣高傲的資本!

    而最讓他覺得無法理解的是,這些日子他總是忍不住想起這可謂是巾幗英雄,在戰場上揮斥方遒的畫面,還有當日在西武,她沐浴,自己誤闖的情形,甚至每每想起,就感到自己的面上一陣燒灼,幾經猶豫之下,便來表白了。而且當初在西武和這個女人拜堂的人,也是自己,這不就是一種緣分?

    這一切,都讓他有了表白的勇氣和氣力,終而鼓起了勇氣,大著膽子前來,卻不曾想竟使自己受了這麼大的侮辱!他幾乎都能聽見周圍的竊之聲!頓時也上了火氣,冷笑了一聲道:「算我今日被豬油蒙了心,竟然看上了你這麼個勢利的女人!」

    這話,也算是對墨畫的一種侮辱了,她素來高傲,如何受得了這種氣?待風一說完,她便毫不猶豫的一巴掌對著他的臉揮了過去!

    而風原本是想躲,但卻忍住了沒有躲!

    「啪!」的一聲,清脆而響亮!

    修在一旁已經忍不住拔刀而起,刀劍離開劍鞘的聲音十分刺耳!他們跟了皇上這麼多年,即便是他們的主子也沒有給過這樣的羞辱,這墨畫未免太放肆了一些!

    而風,卻頭也不回的按住了修要拔劍的手,一雙俊秀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女人,臉上的一個鮮紅的巴掌印猶為刺目,甚至於唇邊還綻出了一絲鮮血,他冷哼了一聲,開口道:「終有一日,你會後悔你的有眼無珠!」

    墨畫這一巴掌在大庭廣眾之下揮了下去,原本心中是有些後悔,卻聽得風說了這麼一句,她登時冷笑了一聲:「有眼無珠?我倒想看看,你要怎麼證明給我看!」

    百里驚鴻和南宮錦遠遠的看著,眉頭都有些微皺。這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搞成這樣,實在是不太明智,南宮錦幾個大步過去,開口勸道:「好了,這麼多人都看著,你們也都是有身份的人,這樣鬧下去成何體統!」

    這話既是責備,也是給這二人一個台階下。風微微偏過頭,便見自己的主子略帶深思的看著自己,頓時感覺心中尷尬,自己今日受了這個女人的侮辱,損了自己的顏面是小,丟了主子的顏面是大。而且作為夜幕山莊的人,他表白之前都沒有獲得皇上的准許,想來想去他也覺得自己今日的行為真是要被拖去慎行司打上千百棍子,方能挽回。

    好在百里驚鴻看他面色略顯尷尬,便偏頭沒有再看他,只是再看墨畫的眼神,便滿是不悅了。原先在西武就不喜歡這個妄圖和自己爭奪錦兒的女人,是人都是護短的,現下自己手下的得力愛將被人這樣侮辱,也無異於在帝王的臉上煽了幾巴掌,是以整個氣氛都沉悶了下來。

    墨畫面帶歉意的對著南宮錦開口:「是我行為太過了一些!」雖然是認錯,但也只是對著南宮錦,顯然是在給南宮錦面子,而非給風面子。

    風也懶得再看她,只覺得今日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一日!上次被這個女人侮辱了還不夠,今日還來自找羞辱,但除了滿心的憤怒,他的心中還有些微疼,那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疼痛之後,便是堅硬如鐵,意欲將之徹底封閉。轉身對著百里驚鴻開口:「皇上,屬下請旨為將,為我南嶽抵禦外敵!」

    這話一出,莫說是修面色大變,就是百里驚鴻的美如清輝的眸中也染上了濃濃的興味,夜幕山莊素來不正面插手朝堂官場之事,而風今日受了刺激,竟然主動來請要為將,這樣的做法,的確值得深思。

    而墨畫的眸中卻瞬間充滿了嘲諷,在她看來,暗衛便是狗,一個只知道保護主人,只知道看門的狗,即便他的主子是皇帝,也改變不了他只有那麼一些價值的事實,見對方竟然自不量力到要請兵為將,墨畫自然也斷定他是自取其辱。

    而百里驚鴻思慮了片刻之後,竟然答應了:「你雖是朕的人,帶畢竟軍中有軍中的規矩,若是你去了軍中,便也只能為征北將軍,官拜五品,你可甘願?」

    風現下屬於夜幕山莊的第三把交椅,這樣的官位對於他來說,確實是給的太低了一些,但他很快的便領會了主子的用意,開口道:「屬下甘願!」

    「那便去領官印,與朕一同往葉洲。」百里驚鴻淡淡的開口。

    這話一出,南宮錦眼睛一亮,偏頭看著他,那會兒他不是說回京城嗎?葉洲正是東陵大軍和南嶽大軍對戰之地,顯然自己剛剛說的話起到了效果,而他也不打算再一意孤行要帶她回京城。

    「是!」風大聲應答,鏗鏘有力!說罷踏步而去,不再看墨畫,轉身便走。

    百里驚鴻冷冷的看了墨畫一眼,眼中盡顯不悅。即便是他再好的脾氣,帝王的威嚴也不容她如此挑釁。

    帝王之怒,豈是墨畫能承受的,只是這一眼,就讓她覺得自己的背脊有些發涼,甚至牙齒都有些打顫了起來,倒是南宮錦開口調解:「墨畫的想法也沒有什麼不對,她只是求一個門當戶對而已,堂堂的墨家矩子嫁給一個暗衛,墨家的人是定然不會答應的,所以她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

    這話,讓修的臉色有些難看!門當戶對?沒想到皇后娘娘還有這樣的偏見,那她怎麼不說自己當初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而皇上當年可是貴為南嶽三皇子。

    看修的臉色不愉,南宮錦復又開口道:「你也不必這樣看著我,我相信墨畫本身不是嫌貧愛富之人,只是她的婚事,要給墨家的眾人一個交代,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婚姻!假設當初本宮不是雲家的表小姐,想做南嶽的皇后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這話倒是事實,自然也讓修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墨畫聽了南宮錦這一席話,彷彿是得了知己,抓著她的手開口道:「我的父親就是墨家的上一代矩子,深愛我的娘親,可惜她只是江南一家青樓的一個當紅花魁所出,生父不詳。墨家的長老便覺得這等出身的當家主母是辱沒了墨家,父親愛機關成癡,常常一閉關就是很久,而那時候母親要生產,卻沒人告訴父親,長老們就設計使我母親誕下我之後,難產而死。父親知道之後悲痛欲絕,一生都未再娶。若是我嫁給一個暗衛,我如何且不說,他自己的安全也是無法保證,而且我並不喜歡他,為何要為了他冒著和長老們翻臉的危險,與之成婚?」

    墨畫這一席話,乃是發自肺腑,將墨家不為人知的辛秘都說了出來,想來也是十分信任南宮錦的緣故。

    「嗯!做你自己想做的時候,不要去管別人怎麼看,你覺得是對的,就做下去!」南宮錦對著她點了點頭,眼中滿是鼓勵。

    墨畫頓了片刻,對著南宮錦開口道:「這件事情是我的家事,常言道家醜不外揚,我希望你們不要說出去!我還有些事,就先下去了!」

    「好!」南宮錦點了點頭,目送著她離開。

    百里驚鴻眼底的神色也漸漸平緩了下來,若是這般,墨畫的做法也情有可原,只是這一巴掌,她打的有點越俎代庖了!

    修還是有些不忿,看著她的背影想說什麼。卻被南宮錦的一個眼神壓了下來,這讓他看南宮錦的眼神也不太恭敬了起來。

    南宮錦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必這樣看著我,想說什麼你就說直說吧!」

    修原本就是暗衛裡頭膽子最大也最沒有規矩的,幾個大步上前,對著南宮錦開口道:「皇后娘娘,屬下知道自己和風上次在北冥的皇宮胡說八道,詆毀您,所以得罪了您。故而您現下偏向墨畫,但是我們畢竟都是皇上的人,即便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是您卻偏幫一個外人,這是何道理!」

    他這話一出,就感覺到一道冷冽的光芒灑到了他的身上,而且這光芒還明顯的是百里驚鴻的眼中散發出來的。這讓他渾身一抖,幾乎不敢抬頭。

    「原來在你心中,我一直為了那些微末小事而耿耿於懷!」南宮錦摸著自己的下巴,別有深意的說道。

    嘎?

    修抬頭看著她,眼神是十足的不可思議。難道不是嗎?皇后娘娘有仇必報的個性,他們近乎是無人不知。

    看他冷酷的面上一片木然,南宮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這麼一點小事,還不值得我與你計較。我沒有偏幫誰,而只是就事論事,誠然,也許在你的心中墨畫是嫌貧愛富的,她的行為是無法得到你的認同的。但是你要清楚,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權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和是非觀,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剝奪的自由。因為你一個人那樣想,你就要全天下的人都跟你想法一樣,你不覺得太過可笑了嗎?」所謂道德的底線,到底在哪裡,根本就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是非也只是世人心中的一把尺子而已。

    這話讓修有些微怔,怔了半天之後,終於明白了過來對方說的話雖然不容於世俗,但也確實是有道理。可是:「即便如此,她大可以說一個溫和一些的理由,何必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風,還打了他一巴掌?」

    「打了他一巴掌,這是墨畫的脾氣使然,若是有人在我面前罵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給他一巴掌。至於你說的,給一個溫和些的理由,是的,若是一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如墨畫一般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但是你可有想過,如果她違心的說出一個理由,現下你是不是又要罵她偽善?」南宮錦直面修的目光,一字一句直刺心窩。

    修頓了半晌,終於頹然的低下了頭,他知道,若是爭辯,他是絕對爭不過皇后娘娘的,繼續說下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但他還是不服氣,低聲開口:「難道娘娘認為墨畫是對的嗎?」

    「我從來沒有說我認為她是對的!人都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堅持自己認為應該堅持的,這無所謂對錯,只要自己無愧於心便已經足以。而作為旁觀者的你,與其去長舌婦一般探討墨畫和風誰錯誰對,不如去做你自己該做的事,生命何其可貴,永遠都不要把你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說人是非、議人長短之上,這樣不僅僅浪費你的生命,也是在扭曲你的人性。」南宮錦好脾氣的教導。

    這一番話,讓修久久都無法反應過來。原來皇后娘娘和他爭辯了這麼半天,不是為了給墨畫說話,而是在教他不要妄圖以自己的是非觀和價值觀去左右旁人,也是在教自己為人處世之道?

    修的腦中閃過一絲明悟,低頭開口:「屬下明白了,多謝皇后娘娘教導!」沒錯,就連風都知道要請命為將,讓那個眼高於頂的女人認識到自己的有眼無珠,而自己這個旁觀者,竟然在這裡議論一個女人的是非,尤其自己還是個男人!

    這樣的認知讓他頓時羞得滿面通紅。

    「下去領罰吧。」五個字,淡淡的從一旁飄了過來。這件事情是誰對還是誰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容忍自己的手下對自己不敬,卻不能容忍他們對她不敬。

    修低頭開口:「是!」

    「你可服氣?」南宮錦挑眉問道。

    「屬下服氣!」

    「嗯!」南宮錦滿意的應了一聲,方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往馬車上而去。百里驚鴻警告性的看了修一眼,跟上了她的步伐。

    上了馬車之後,他方才踏入,便聽得南宮錦笑著開口:「風和墨畫的事情,若是你我幫著推動一把,興許能成!」

    他一頓,旋即輕笑,寡薄的唇畔勾起,緩緩開口:「方纔聽你那樣疾言厲色的教訓修,卻沒想到心中還是在為風盤算。」風和修都是他的人,他自然是希望她偏心風和修一些的,這樣也就說明她偏心於自己一些。

    南宮錦不雅的翹起二郎腿,卻又覺得這樣坐著有點累,直接往他的身上一倒,幸福的靠著,而後接著開口:「我教訓他,是因為不希望我的身邊有喜歡議人長短的長舌婦,他要是個女人,我尚可理解,可若是個男人,我只要想像一下,便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舒坦的!」

    這話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直直的笑得胸腔都有些震動。他發現,她總有些稀奇古怪的論調,女人議人長短可以理解,男人則不行,這是什麼道理?

    「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總感覺自己心裡有點空空的!」南宮錦趴在他的懷中,狀似十分委屈的開口道。

    他一怔,好看的眉頭微蹙,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是的!」南宮錦認真的點頭,並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彷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模樣,讓他的心都跟著抽痛了一下,雖然心中也知道她是做戲的成分居多,但他還是低聲開口問道:「怎麼了?」語氣淡泊如水,飄渺若雲,卻帶著絲絲關懷,極為明顯。

    「我最近感覺十分難受,心中總是有個疙瘩放著,格外不舒服,彷彿天氣也不明媚了,心情也鬱悶了,胃口也不見了,喝茶吃飯都沒有心情了!」南宮錦長篇大論的描述著她有多麼難受。

    這話說得他的面色漸漸的黑了:「難道是因為冷子寒走了?」若是這樣,她是真的需要自己給點教訓了。

    這話一出,南宮錦的臉色便黑了一圈兒:「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在說……在說……」

    說著她又扭捏了起來。

    他看著她越發猥瑣的表情,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這表情,他並不陌生,曾經在東陵皇宮也看見過。於是,便也拿腔拿調了起來,故作不解而又十分溫情的詢問:「在說什麼?」

    「呃……在說……」南宮錦嚥了一下口水,不知道為毛居然會有點不好意思,她有沒有一點像那傳說中的周扒皮、黃世仁啊?汗!

    「嗯?」語調更加溫柔了。

    南宮錦低下頭,半晌之後,終於是鼓起了勇氣,開口道:「在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沒有交給我?」

    這話一出,他故作不知的道:「我還有什麼東西沒有交給你?」

    看他還是不懂,南宮錦的臉色就有點難看了,十分陰狠的看著他:「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這一看,便看見了他眼底那極為明顯的笑意,嘴角一抽,頓時明白自己被耍了。

    「恐怕不能交給你。」這倒是他第一次逆了她的意,而且並非是在逗她,而是說真的。

    「為什麼?你不是說了財產應該上交給娘子嗎?你現在反悔了?」南宮錦的表情立即苦大仇深了起來。

    百里驚鴻頓了片刻,十分認真的道:「我是實在擔心將錢交給你之後,你又要我將什麼私房錢交出來,屆時我到何處去找?」

    私房錢的事情,南宮錦自然是印象深刻,聽他這麼一說,當即咬牙切齒起來:「你還有臉提私房錢,當初你怎麼都不肯……」

    「那錢是找上官兄借的。」無奈的開口打斷了她。

    嘎?

    南宮錦的面上有了一瞬間的恍惚,找睿哥哥借的?呃,那,難道……莫非……不是吧?

    「還不是你定要我將私房錢交出來,還閉門不納。我實在沒有,便找上官兄去借了,前些日子才還給他。」每每說起這件事情,他便覺得一陣面紅耳赤。

    他這一生從未缺過錢,尤其作為一國皇帝。但那次竟然還找人借了錢,若是一個不小心,怕是還寫了欠條。

    「不是吧?」南宮錦感覺有點不敢置信!第一,自己的判斷居然會失誤?第二,以這貨的性格,竟然會去找人借錢?這可能麼?

    「上官兄還在原煬嶺的崖底,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問。」這件事情可是將他憋屈很久了,也感覺冤枉的很,所以找到機會了一定要為自己申辯。

    南宮錦的嘴角抽了幾下,很快的擺了擺頭:「但是這跟你將錢交給我沒有關聯!」

    夜幕山莊的錢和今天國庫的稅收都上來了,這貨上次在北冥誘惑了她之後,就一直沒提這個事兒,她就只能自己提了。

    「若是你日後,又硬要我交私房錢,而上官兄也隱居了,我找誰去借?」他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淡淡的掃著她,帶著一絲埋怨,好似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南宮錦也知道那件事情好像是自己對不住他,但是現下更重要的事情不是?「矮油,這個問題,我可以保證以後不會發生的!因為這次你上交銀子,我將親自去視察,這樣就不擔心你私藏了!」

    「……」他怎麼發現這說著,對自己更不利了?

    ……

    馬車往葉洲而去,南宮錦一路上軟磨硬泡,用盡了法子,卻還是什麼用處都沒有。他這次是鐵了心了不將錢交給她,這讓南宮錦的心情十分惡劣。

    而邵陽留給了齊國公和雲逸防守,風和墨畫都跟著他們兩人到了葉洲。

    剛剛下了馬車,遠遠的,南宮錦便看見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見百里驚鴻下車,當即從遠處飛奔而來,尖細的嗓音十分激動的開口:「皇上,您終於來了,奴才可想死你了!」

    定睛一看,那正是現下應該在皇宮裡頭執掌內務大事的總管小苗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能夠坐上內務府總管的位置,小苗子自然是十分善於察言觀色,一看百里驚鴻的臉色,頓時就明白了過來,自行開口解釋道:「皇上,奴才實在是太過想念您了,一聽說您要來葉洲,奴才就斗膽來了。奴才是為了能夠近身伺候您,您可一定要體諒奴才的一片忠心啊!」

    說著,還對著百里驚鴻拋了一個媚眼。

    這媚眼,讓百里驚鴻通體一怔,嘴角微抽,腦後還有一滴冷汗。這奴才,素來便是神經兮兮的,但是自己念及他忠心,而且善於籠絡人心,所以也沒有撤銷他的職位,豈不知他竟然如此……

    南宮錦看著這貨,也是一陣眼抽筋,每次看見這個小苗子,她就有一種渾身上下都怪怪的感覺!

    百里驚鴻沒有理他,逕自進去了。南宮錦也撅著自己因為對方沒有將錢交出來,而十分不高興的嘴,跟在他的後頭。小苗子也趕緊跟上,整個人都是笑瞇瞇的,標準的見牙不見眼,彷彿在百里驚鴻的身後走路,是他人生中最為幸福得意的事情!

    而南宮錦眼角的餘光,還能看見那貨在他們的身後用袖子遮著臉,悄悄的擦著脂粉,這讓她又是一陣惡寒。

    ……

    剛剛在葉洲立下腳,城外便是一陣廝殺之聲。百里驚鴻和南宮錦上城牆之上看了看,已然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但兩方人馬也是勢均力敵。

    南嶽的將士們看見皇上和皇后出現在此處,頓時虎軀一震!殺得更加起勁了,一個一個都像是破空而出的利箭激射,氣勢若虹,誓要在皇上的面前展現他們的勇猛!而看著南嶽的這些好男兒,百里驚鴻的眸中也漸漸的有了驕傲的顏色。

    風幾個大步上前,單膝跪地,對著百里驚鴻開口:「皇上,臣請戰支援!」

    百里驚鴻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開口:「你還是先看看吧。」

    「皇上?!」風有些不解,抬頭看向他,卻見對方已經見自己的眼神放到了別處,沒有再看他。

    這樣的情景讓風的心中十分納悶,南宮錦回頭看了風一眼,心中卻是明悟百里驚鴻的想法,故而也沒有開口幫襯。反而對著墨畫開口道:「墨畫,你可願為我殺出一條血路?」

    這話,說的很有藝術性,不是為百里驚鴻,更不是為南嶽,而是為了南宮錦一人。

    墨畫點頭:「願意!」語畢,直接便從城樓上飛了下去,手中的長戟毫不留情的揮灑,取了一個又一個東陵將士的性命!

    南宮錦看著她的眼神,也逐漸變得讚賞,墨畫這樣的女子,絕對算得上是巾幗英雄,中國古代的花木蘭也不過如此了!而墨畫下去之後,風的眼神也明顯的急躁了起來,但他並不是常常不知分寸與尊卑的修。所以儘管急躁,也只是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看著下頭,他認為皇上不讓他下去,一定是有皇上的用意,所以他沒有大著膽子去悖逆。

    皇帝親臨,自然是讓這場仗偏向了南嶽這邊,東陵那邊打著打著,慢慢的顯露了敗象。南宮老將軍也是當世的名將,見此也並不戀戰,一揮手,便示意鳴金收兵,帶著自己的軍隊回去了。

    南宮錦淡淡的看著下頭,緩緩的開口道:「皇甫懷寒沒來!」語中是明顯的失望,她原本是希望自己能在這一戰之中滅了對方。

    百里驚鴻沉默了一會兒,說出了一個事實:「想要殺他,絕非易事。」

    皇甫懷寒心思縝密,在戰場之上想要他的性命,東陵不滅,那根本是難如登天。而他既然擺下了噬魂大陣,定然心中也有數,知道他們這邊是一定會回擊的,自然也會更加重視自己的安全,想要刺殺他也很難。

    這話,讓南宮錦沉默了下來,是的,想殺皇甫懷寒絕非易事,但她卻不能因為這個便放棄給紫陌報仇。

    見她不說話,他伸手攬住她的腰,淡淡的開口:「要有耐心。」

    「嗯!」她當然有耐心,不僅僅是這件事情要有耐心,還有他沒有交給自己的銀子這件事情,她也會非常有耐心。

    ……

    是夜,東陵軍隊奇襲。

    而葉洲的守將也早有準備,沒有讓對方討到半點好去。但南嶽的每一個人的心情都並不輕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現下是西武還沒有全力出手,一旦西武全力進攻,南嶽也必將處於劣勢。

    戰火四起,中原除了北冥和南疆,剩下的三國都不寧靜,而就在這樣的時刻,西武也終於按耐不住出兵了。這一次,西武皇拋出了一個條件,說是南嶽皇欠了他一樣東西,只要對方歸還,他便立即撤軍回去。

    這個消息一出,便是不脛而走,短短幾日,整個天下之間近乎已經是無人不知。百里驚鴻和南宮錦自然也明白,這所謂欠他的東西是指什麼。現下戰場還未徹底的拉開,所以他才這樣曖昧的說著,而若等到南嶽徹底處於劣勢,南嶽的人都焦頭爛額之後,他便會提出將那「東西」是什麼說出來,到時候一定會有貪生怕死的大臣和百姓諫言,將南宮錦交出去。

    南宮錦甚至已經可以預見,一個不察,說不準她就跟當年的楊玉環一般,被那群不知所謂的大臣逼著自盡!想著,她頓時對慕容千秋恨得咬牙切齒,虧她前些日子還因為白狐的事情對他有所感懷,那個人,果然是沒有真心。

    但慢慢的,她心中的怒氣也斂了下來。沒有真心也好,也免得自己總覺得欠他很多。

    外面的征戰越發的激烈,而風,也在此刻對著百里驚鴻進行了第二次請戰。但,奇怪的是,他的這一次請戰,百里驚鴻仍然沒有答應。

    這讓風的心中鬱悶不已,直直的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也開始懷疑皇上對自己是否信任了。

    而這一再的請戰,卻一再未果之後,風終於放棄了,老老實實的跟在百里驚鴻的身後,再不主動請戰,只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看著其他的將軍們是如何的領兵作戰。可就在他放棄了主動請戰之後,百里驚鴻卻又忽然開口吩咐,讓他領兵迎戰。

    這樣的命令讓他足足呆愣了一刻鐘,都沒有回過神來。旋即便是一陣欣喜若狂,十分愉悅的對著百里驚鴻開口:「末將領命!」

    語罷,便帶著軍隊衝了出去。

    百里驚鴻和南宮錦二人,看了看他這激動的樣子,先是相視一笑,隨即便跟著一起出去。都在城樓上看著,只見風於戰場之上十分勇猛,但卻也記得穩穩的守住自己的安全,並不過分的急功近利。南宮錦見此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著百里驚鴻開口笑道:「你之所以不同意他請戰,也就是擔心他急功近利,反而不能顧全大局吧?」

    這塊大陸上,軍功都是按照殺人的數目來算,達到了一個數目,便可以晉陞,而升到了一定的等級之後,便又由戰功來晉陞。風急於向墨畫證明自己的實力,來爭回這一口氣,必然極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所以百里驚鴻此舉,也是為了他好。

    百里驚鴻點頭,目露笑意,這狀態,自然是讓她明白自己猜對了。南宮錦又仔細的看了風一會兒,終而點頭開口:「假以時日,他定當是一員猛將!」

    這樣說著,她頓時也感覺一陣好笑,這樣的評語應當是久經戰場的老元帥們說出來的,看來自己在古代待了這麼久,還真的是長了見識了,都能這樣看人了。

    百里驚鴻也深以為然,他手下的人,自然是不會差。若是修出戰,會過於莽撞,而風相對於修,比較圓滑,雖然沒有毀一般心思縝密,但成為一員猛將,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兩人是伉儷情深的在此談天說地,而那遠遠地看著他們的小苗子,心情就沒有這麼好了。下面的廝殺不關他的事,什麼風還是雨的將軍跟他也沒有什麼關聯,他這一輩子唯一的願望就是跟著皇上,看著皇上,可是皇上的身邊這麼會忽然出現一個皇后呢!?

    想著他頓時淚流滿面,還狠狠地剁了一下自己的腳,以表示他滿心的憂傷。他身後的小太監們也是十分無語的看著他,總管大人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尤其皇后娘娘出現之後,他便經常這樣不正常,擦脂粉和攬鏡自照的頻率也越來越高,怕是心中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性別了。

    正在他們在心中胡思亂想的當口,外面的戰爭已經慢慢的歇了。東陵軍隊夜襲失敗,自然是灰溜溜的回去。

    百里驚鴻和南宮錦對視了一眼,便轉身準備回去,而一回頭,就看見了表情悲壯的小苗子,還有他身後的那一群無語的少監,兩人的嘴角都有些微抽。而小苗子見他們轉過頭來,當即哀怨的看了百里驚鴻一眼,旋即便羞澀的紅霞滿天,飛快的偏過頭去……

    於是,百里驚鴻和南宮錦抽完了嘴角之後,眼角又抽了一下。其實有這樣的一個小太監在身邊,是很喜感的,其實這樣的喜感,他們也是並不太反感的,可是他這矯揉造作的模樣,還有甚至已經搞不清自己性別的行為,是否太噁心了一些些?

    兩人咳嗽了一聲,但並不多話,回去歇息了。小苗子則一步三扭的跟在他們的後頭,期間不斷的用怨毒的眼神謀殺南宮錦。

    到了房中,南宮錦忽然有些沉悶的開口道:「東陵的態度很奇怪!」

    確實是很奇怪,因為四國的皇帝之中,最想要一統天下的人,就是皇甫懷寒無疑。可是他的盟友慕容千秋都親自出來了。他卻久久都沒有動靜,只是派了自己手下的將軍出來進攻,而這一次好似是不準備御駕親征了,他不親自出來,對南嶽來說自然是好事,但卻也讓南宮錦感到不安,總覺得對方似乎是在盤算著什麼陰謀。

    而東陵的現狀,也是百里驚鴻奇怪了很久的問題,只是現下最讓他煩憂的是慕容千秋提出的自己欠了他的東西,他雖然是裝聾作啞,佯作不知,但不少文臣武將總是時不時的來打探,明裡暗裡想套到一些話,甚至在暗示自己將慕容千秋要的東西還給他,解決了和西武的敵對之況。而他又不好戳破慕容千秋要的是什麼,若是戳破了,勢必將錦兒送到風尖浪口、紅顏禍水的千古罵名之上,所以近些日子,他的心情都不太好。對皇甫懷寒打著什麼主意,也放在了次等的位置上。

    聽南宮錦這樣一說,他沉吟著開口:「南宮王朝的舊部最近不太平,也當是攪得皇甫懷寒煩不勝煩,按理說他應當是在處理這件事情。但我卻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因為一個群龍無首的隊伍,是不可能讓皇甫懷寒煩憂至此的!

    這話也讓南宮錦的眼神凝了一下,這狗寒一動不動的,一定沒打什麼好心思,要萬分防備著才是。「不管他是在打什麼主意,我們都要小心著些,可別又讓他鑽了空子!」

    「嗯。」百里驚鴻點頭,表示明白。即便是南宮錦不說,他也早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防備,決計不可能讓其故技重施。

    ……

    大半個月後,戰爭還在持續著,而南宮錦也懷胎也已經過了前三個月,孩子已經穩住了。這一轉眼,便到了中秋節了,上個月月圓,她還在漠北草原,看著滿月,思念著他。現下就在他的身邊,是別樣的安定,也不知道澹台明月和赫連亭雨這兩人怎麼樣了。

    正想著,聽見一陣腳步聲自自己的身後傳來,她回過頭一看,半點都不意外的看見了百里驚鴻,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月餅,那月餅看起來十分眼熟,走到她的身邊之後,伸手將它遞給南宮錦。

    而南宮錦看了他手上的月餅半晌,竟然落了一滴淚到他的手上。他一驚,有些不解,當初在東陵的皇宮,她曾經給了他一塊月餅,也是那塊月餅的關懷真真切切的打動了他,所以他也還清晰的記得那月餅的模樣,今日才做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給她,卻不知為何,竟然惹得她落淚。

    南宮錦伸手接過,開口道:「當初的那個月餅,是淺憶做的。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但,是你給我的。」是她給的,便是她的心意,和誰做的有什麼關係?

    南宮錦淺淺一笑,沒有開口,輕輕的撫著月餅上的痕跡,好似看見了當年那個小丫頭做給自己的月餅,開口讚賞道:「做的很像!」

    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上頭不完美的瑕疵都塑造的十分相像。這一句讚賞的話,卻讓他有些後悔,今日是不該做這個的,怕是又引起她的傷心事了。見他沉默而面露愧色,她開口:「沒什麼,淺憶已經不怪我了,而且我也幫她報仇了!」

    君臨夢和整個南嶽鎮國公府,都為淺憶的死陪葬了。而他們上次下揚州,也遇見了天顯異相。

    「其實在北冥的時候,我一直懷疑那件事情,君臨淵也插手了!」這一直都是南宮錦放在心中的一個結,是因為無法解開,所以一直都鬱結難書。

    君臨淵對自己那兩個妹妹的怨恨,她是知道的。想要她們死,並不奇怪,而當時她起了疑心,也就是在知道了他的過去之後。還有他走的前一天,似乎是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最終卻隱下了,他留下的遺書之中,也說了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她。這些都指向了有這麼一件事,但她一直沒敢去問,擔心問了,彼此之中會有裂痕。

    百里驚鴻聞言,眉梢微挑,其實這件事情他也懷疑過。因為那件事情的矛頭,不排除是指向君臨夢的,而想要君臨夢死的,似乎也只有君臨淵一個人。但因為沒有證據,而且君臨淵對她有恩,所以他未敢提起。

    「如果君臨淵插手了呢,你會原諒他嗎?」百里驚鴻淡淡的開口詢問。

    南宮錦頓了片刻,看著天空的明月星希,十分誠實的開口:「我也不知道。」是的,是不知道,所以當年不敢問。

    君臨淵對她,有救命之恩,有傳業之恩,而當時,她也知道對方已然重病。所以她根本沒敢去問,因為她不知道若答案是她想的那樣,她該如何應對。這也許是她人生唯一退卻的一次,但到了如今,她想起那一次退卻,卻只覺得慶幸。「不知道也好,他在我心中,就一直都是最重要的知己,無人可以取代。」

    若是知道了,有些東西,恐怕就要變味了。現下,只是一個懷疑,而這個懷疑,永遠都沒有辦法去求證,豈不是很好?

    他聞言,不置可否,卻忽然有點嫉妒起那個人來了。

    「別多想,知己就是知己。」南宮錦偏頭淺笑,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不待他回話,她便飛快的爬上樹靠著,十足的愜意暢快。而東陵的士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是中秋節,故而沒來進攻,外面也是十分安靜。

    百里驚鴻也跟著她躍了上去,良久無話。

    某女吃完了自己手上的月餅,偏頭瞅了瞅旁邊的絕色男子,忽然玩心大起,百無聊賴的開口:「不知帥哥芳齡幾何?」

    閉上眼,不語。嘴角卻有些微抽,這個問題她不知道麼?

    再接再厲:「不知美男身長几許?」

    寡薄的唇微動,仍是不語。眼角也有點微微的抽動,這個問題,她似乎也應該知道吧?

    又是這無趣的死德性,問什麼都不說,南宮錦癟了癟嘴,黑著臉吐槽「我說您這淡漠的性子,是不是別人找你打劫,您都直接把錢交出去了。」

    出乎意料的,他倒是開口了,美如清輝的眼眸微瞇,淡淡開口:「那要看是誰。」

    某女飛快的把腦袋湊到他的面前:「如果是我呢?」矮油,她要發財了嗎?新一年的稅收加上夜幕山莊的錢,算一算,一定有很多!想著她的眼中滿是激動的色彩,看著百里驚鴻就像是看著自己的親人!不過話說他們好似本來就是親人欸!

    看著她如此激動,他的眼中隱隱有濃濃的笑意閃過,一把將她抓了過來,寡薄的唇畔於她的耳邊吐出了四個字:「我願獻色……」

    南宮錦瞳孔瞪大,深深的明白自己今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預備趕緊逃跑,卻被他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而且對方略帶冰涼的手指已經伸入了她的衣襟之內,南宮錦破口大罵:「尼瑪,放開,放開!老娘只劫財不劫色!放開!你這黑心的王八蛋……」

    但是對方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淡淡的道:「今日是中秋,原本便該花好月圓人團圓的日子,即便是被你劫色,我也是甘願的。」

    「但是我不甘願!」南宮錦大聲嘶吼!好些日子沒被禽獸折騰了,她都還沒高興完呢,這丫的又來了。還有,為什麼他忽然變得這麼黑心肝。

    見她反對如此激烈,他卻置若罔聞,扯著她的衣帶,做著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喂,難道你不知道我懷孕了嗎?要是傷到孩子怎麼辦,有你這麼做爹的人嗎?」南宮錦頂著滿頭的冷汗,拿出自己的殺手鑭。只希望這貨不知道孩子三個月之後便可以行房事。

    但現實永遠是殘酷的,和「希望」也往往是有差距的。只聽他淡淡開口:「我已經問過了,懷孕之後的三個月到六個月,是可以的……」

    「臥槽!你居然問人如此齷齪的問題!」南宮錦無比鄙視!

    這話一出,他頓時不說話了,卻有長指長驅而入,動作也不太溫柔,明顯的是在告訴她他被她方纔的話激怒了,而且這怒氣,他預備在她身上討回來。這陰森恐怖的氣息,讓南宮錦的背脊一陣發麻……

    ……

    翌日,城主府裡頭有很多傳言,有的說昨天晚上鬧鬼了。有的說是女人的尖叫聲,總之是持續了大半夜,嚇得人都不敢出去走動。

    而作為偷窺了一下,便哭得死去活來而沒有再看第二眼的總管太監小苗子,捂著自己的臉回去嚎了整整一夜。

    南宮錦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時候被他抱回房裡去的,只知道自己一醒來,就光溜溜的躺在他的懷中。而她一醒,他的眼中又燃起了慾火,終於是考慮到了她有孕在身,所有沒有狠下心再折騰。

    到了下午,南宮錦方才扶著自己的老腰,從床上爬了起來,而某人竟然還隱隱有慾求不滿之態。某女淚眼朦朧的看了一眼窗外,感歎道:「你若是不舉就好了!」

    「嗯?」一個字,帶著無盡的威脅之感。

    她通體一顫,乖乖的閉上嘴不再開口。

    ……

    是夜,一個傳令的小兵入了葉洲城,帶來了邵陽緊急軍情。

    慕容千秋全力進攻,齊國公快頂不住了,請百里驚鴻增派援軍。但百里驚鴻深知,增派援軍是不管用的,唯有他親自坐陣,邵陽方可無憂,南宮錦受了半夜的折騰,自然是希望他快點滾蛋。於是,百里驚鴻就在極不受待見的情況下,帶著兵馬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三個月之後,偏生的昨天沒有控制住,讓她對自己起了防備之心,今日死活也不肯同行,得不償失!

    深感自己虧了的陛下,今日很是憂愁。

    百里驚鴻滾蛋了之後,天色已經黑了,而東陵的軍隊又組織了一次奇襲。南宮錦自城牆之上觀戰,這一次,墨畫和風都在戰場之上,戰爭還是打得那般如火如荼。

    激戰之中,一支長箭對著墨畫激射而來,墨畫側身躲過,然而躲過了這一次,卻沒躲過背後的那一支,咬了咬下唇,已經是等死了,南宮錦抽出魚腸,正要扔過去,風已經先她一步出手了,一劍挑開了那支箭!

    墨畫一驚,與之四目相對,看著他面上的殺伐之氣,還有在戰場之上沾染的鮮血,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正要說些什麼,對方卻已經回過頭去,繼續砍殺,但墨畫卻沒有錯過他回過頭之前,唇邊那抹譏誚的笑。

    是在笑她的無能,笑她的盲目自大,笑她先前的有眼無珠,侮辱了他,現下卻反要他來救。這樣的認知,讓墨畫的一張俏臉霎時就白了,白的找不到一絲血色。

    南宮錦在城牆上看著,無奈的搖了搖頭,風骨子裡頭,自尊心強的很,墨畫給他的侮辱,定然在他心中留下的難以磨滅的痕跡,現下有這樣的反應,也實屬正常。這兩人想要走到一起,怕是前路還有些長。能做的,她和百里驚鴻已經幫忙做了,以後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

    在這樣一個風雲詭譎的夜晚,東陵的皇城,來了一個神秘的人物。

    而此刻,這個神秘人物的對面,正坐著名動天下的東陵夜王,皇甫夜。

    皇甫夜邪魅的桃花眼挑起,強壓下了心中的那一絲震驚和不自然,看著自己對面那和自己長得近乎是一模一樣的男子,輕笑著開口:「不知漠北皇深夜找本王,有何貴幹?若是有事,還望閣下盡快說,天色已晚,家中有美人等著!」

    澹台明月聞言,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慌亂的痕跡,或是故作鎮定的神態,可惜的是,他什麼都沒找到。不遠萬里而來,好不容易才知道了對方今日在此處,可對方卻半點與他相認的意思都沒有,他豈會甘心這樣的結果?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緩緩的開口道:「王兄,你真的不肯認我?」

    這話一出,皇甫夜通身一震,旋即「啪!」的一聲,打開了自己手上的鎏金扇,扇得一派風流而萬分優雅,風流華麗的聲線緩緩的響起:「恕本王愚鈍,當真不明白漠北皇此言何意。本王是東陵的親王,如何擔得起閣下的王兄二字!」

    「王兄,這天下不會有兩個人長得那麼像!除了你,絕對不會是別人!」澹台明月的語氣很是篤定,一雙和皇甫夜相若的桃花眼,定定的看著他。

    皇甫夜聞言,又搖了幾下扇子,不甚在意的開口:「若是漠北皇看見本王的九皇弟,也就不會這麼說了!」皇甫逸和他們長得也很像!

    這話,直直的將澹台明月刺激的站起身,十分不悅的開口:「但是這天下淡紫色眼眸的,只有你一個!」語氣已經帶上了不少尖銳的味道,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們明明是親兄弟,可是王兄為何就是不認!

    「漠北皇,你何必如此執著?」皇甫夜劍眉微皺,看著他的眼神已經染上了些許無奈。

    「因為你是朕唯一的兄長,是朕一母同胞的王兄!也是這天底下唯一一個肯為了朕,以自己童稚之軀去擋著毒蛇的人!」他記得清清楚楚,小時候他們在御花園中玩耍,遇見了一條毒蛇,母妃只是嚇得驚叫連連,王兄卻站在他的跟前,說「弟弟別怕,哥哥保護你。」

    自那之後,王兄便開始跟人學著養蛇,說是以後見了蛇就不怕了,也再沒有人能用蛇傷到自己了。其實,他們明明是一般大,而王兄只比他大上半個時辰而已,可王兄卻那樣護著他。他怎能不執著?

    這樣的往事,讓皇甫夜也有些動容,他唇角動了動,淡淡的開口:「沒想到漠北皇和您的王兄感情如此深厚,叫本王好生羨慕!」說著,便想起身。

    澹台明月怎肯放他離開,他大聲開口:「澹台明日,你若堅持說自己不是朕的王兄,就給朕看看你的腰間是否有太陽形的印記!」

    「這個問題,本王已經回答過漠北皇,本王堂堂東陵夜王,在人前寬衣解帶是何道理!」皇甫夜頭也不回的回話。

    見不論自己如何說,他的語氣都是這般冷硬,澹台明月亦冷笑了一聲:「那好,王兄既然不願承認,朕也不勉強,只是朕是漠北之皇,此次前來東陵,並未遞交國書,夜王殿下既然是東陵的親王,也該為東陵做些事,將朕抓起來不是麼?」

    這話讓皇甫夜眉頭微蹙,一時間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應答,想起當日在漠北之事,強自狡辯道:「當初本王去了漠北,漠北皇也沒有為難本王,所以今日,亦不過是本王還漠北皇一個人情,你又何須如此介懷?」

    「在漠北,朕讓你走,是因為朕才是漠北的王,整個漠北是朕說了算。可現下夜王要放朕走,可曾想過,東陵皇知道之後,是何感想,他可會答應你如此行為?」澹台明月今日是鐵了心了要他承認,字字句句都是誅心之言。

    這話一出,皇甫夜沉默了,足足半晌都是無言以對。

    澹台明月見他的態度似有軟化,當即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再接再厲的開口道:「王兄,我找了你二十年了,你就當真如此絕情?還是,你有什麼苦衷?」

    「漠北皇實在是想太多了,本王說了自己不是你的王兄,便不是。多說無益,本王先行回府了!」皇甫夜說著,便抬步要走。

    「王兄,夜王府伺候你沐浴的下人,已經交代了你腰間有一個印記。我這次來,也不過是要你親自承認而已。」見他都走了門口,澹台明月深知自己若是再不說,以後想要他承認就更難了。

    這話,果然讓皇甫夜停下了步子不再往前了,背對著他沉默了半晌,苦笑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麼?」

    「自然是要你親口承認!王兄,我當真不明白,我們既然是親兄弟,而你自己也知道,你為何不回漠北與我相認?」澹台明月的語中帶著一絲難掩的沉痛。

    皇甫夜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也不再躲避,更知道自己躲避也是無用,淡淡開口:「我也只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原本只是查到了漠北皇室,直到看見了你,我才確定。只是你我現下的立場不同,相認,也未必是好!」

    澹台明月卻不這樣想,既然是親兄弟,他認為他麼沒有任何理由要不相認。頓了片刻之後,對著皇甫夜開口:「王兄,你跟我回漠北吧?」

    皇甫夜苦笑了一聲,似乎早就知道了對方一定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也是他一直逃避,不肯相認的原因。「我是東陵的夜王,便一直都是東陵的夜王,我不可能回漠北。」

    「為什麼?難道漠北就不能給你同樣尊貴的身份?王兄,你要知道,草原才屬於你,你是漠北的男兒,你的身上流著漠北王室的血。若你是因為王位而忌憚我,我願意讓出王位!」澹台明月的語氣十分誠懇而灑脫,他明月清風一般的面容上滿是認真之色。

    皇甫夜聞言,先是一笑,隨即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忽然面色一凝,澹台明月也皺起了眉頭,兩人一齊看著門口,而門也於同時打開,一聲冷喝從門口響起,帶著勃發的怒氣和冷意:「當真是兄弟情深!」

    話音一落,侍衛們魚貫而入,將他們包圍起來,門口站著一人,容色冷肅,正是皇甫懷寒無疑。他暗紫色眸中滿含著失望,定定的看著皇甫夜,這樣的眼神,讓皇甫夜有些心驚,甚至不敢與他對視,是愧。

    澹台明月也沒想到皇甫懷寒竟然有埋伏等著他,顯然不僅僅是他知道了這件事,皇甫懷寒也知道了!

    「漠北皇,別來無恙!」皇甫懷寒冷冷的打著招呼,澹台明月和南嶽簽了新的合約,從而撕毀了原先和他們的合約,這件事情,他皇甫懷寒是一定不會忘的。

    澹台明月苦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有些無措的皇甫夜,而後對著皇甫懷寒淡淡開口:「別來無恙!」

    ……

    葉洲,南宮錦正愜意的享受著難得的寧靜,殞卻忽然進來稟報:「主子,最新消息。東陵夜王被查出真實身份,乃是漠北皇的王兄澹台明日,皇甫懷寒知曉之後震怒,不日就要將皇甫夜處斬!」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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