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容色一肅,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冷意。看來澹台明月是早就猜到了他們會來,所以就將門口的下人都遣散了,難怪到了本該最多人的主院,反而一個防守的人都沒有。
推開門,澹台明月果然已經在裡頭等著他們了。他穿著一襲畫著野狼圖騰的常服,猙獰的鬼面面具戴在臉上,在夜色中,在燈光的暈染下,顯得詭譎莫名。此刻他正端坐著,手上端著一個杯子輕轉,如鷹般銳利的雙眸藏著冷意,不甚友善的看著百里驚鴻和南宮錦。
「其實,朕一直想知道,你這西武的丞相,和夜幕山莊的莊主勾結在一起,是想做什麼!」澹台明月似笑非笑的說著,來之前他就已經將這人的身份探查清楚了,暮謹宸,燕驚鴻的「男寵」,夜幕山莊的莊主。可是這個燕驚鴻,卻是什麼都沒查到。其實,他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慕容千秋明明知道暮謹宸的身份,還讓他留在自己的寵臣身邊,畢竟全天下人都知道夜幕山莊是南嶽的!
南宮錦冷笑了一聲,極不客氣的自己找了一個板凳坐下,不甚友善的開口:「漠北王還是不要講這種沒有價值的話了吧,我告訴你我們有什麼關係或是企圖,你就能告訴我解掉這個印記的辦法麼?有什麼條件趕緊說,本官還要趕著回去睡覺!」
「哈哈哈……」澹台明月聞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開口稱讚道,「果然不愧是被譽為天下間最難對付的政治家的人物,燕丞相的能力和談判的本事,確實讓本王歎服。只是,閣下莫不是忘了,現在是丞相有求於朕!」
南宮錦挑眉:「錯!不是我有求於你,而是我們互相幫助,你若不是有求於我,也就不會跟我談什麼條件。你要清楚,我們現在是做生意,這種事情是你情我願,不存在是誰有求於誰!」
在談判桌上永遠都不要示弱,否則就是將主動權交到了對方的手上!若是南宮錦現下忐忑不安的跑來跟他談判,面對的,絕對只能是對方無止境的獅子大開口!
澹台明月倒是怔了一下!原本自己是站在高位俯視,但是被燕驚鴻這幾句話一說,竟然變成了平等的位置上,而且自己還真的不能反駁!他不由得在心中輕笑了一聲,看來是真的遇到對手了!
而一旁的百里驚鴻,聽聞此言,抬眸看了南宮錦一眼,眼中滿是讚賞。卻在不經意中發現,此刻的她,整個人都是鮮活的,眉宇間有著言語無法言喻的自信和傲氣,像是魚終於找到了水源,而戰士也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戰場。這樣的她,看起來是極為美麗的。於是,他也不由得在心中思索,自己就這樣迫她跟自己走,到底對是不對。
「那好,既然丞相如此乾脆,朕也不多說廢話了!朕的條件很簡單,燕丞相在玉門關可是給了朕不少癟吃,只要丞相能跪下磕三個響頭,再奉茶賠罪,朕就告訴你這印如何解,怎麼樣?」澹台明月的語氣,明顯的有些不懷好意。
原本他以為自己這話說完之後,會看見南宮錦猶豫或是憤怒的表情,豈知,那個女子只是抬頭掃了他一眼,眼中是無窮無盡的鄙視和嫌棄,開口道:「漠北王當本官是傻子嗎?」恐怕她在這裡三百個響頭,澹台明月也不會告訴她!
這話出了,百里驚鴻不愉的面色這才稍有緩和。
南宮錦的這話,反而又讓澹台明月怔了一下,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杯子,眸中也染上了不少笑意,那是看見對手的愉悅。「丞相是如何能確定,朕不會真的拿這件事情當做條件?」
「漠北王也是做皇帝的人,一國之君就算胸懷不可包羅萬象,但以閣下的脾性,也絕對是將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這麼大張旗鼓的做這件事情,花費了這麼多的功夫和氣力,只是為了出這一口氣?若真是如此,本官就要問一句,是漠北王閣下是傻子,還是漠北王在把本官當傻子?」潛台詞,我剛剛說你當我是傻子,那不過是在抬舉你,說難聽點,你他媽的就是個傻子!
澹台明月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幾下,面具下的臉上的肌肉也有點輕微的痙攣。冷哼了一聲,復又開口:「既然燕丞相這麼聰明,朕也不給你看笑話了。很簡單,朕要西武的兵布圖!」
只要拿到了兵布圖,即便是西武有再大的能耐,他澹台明月也有把握一舉踏平!
「漠北王,您不覺得這太可笑了嗎?兵布圖怎麼可能在我的手上?」這幾百年來,每一國的丞相,手上都只有財、政大權,而兵權在百年前就已經慢慢的被君王們收回了。所以即便是慕容千秋再寵信她,也不可能將那圖交給她。
「那就要看丞相大人的手段了!」澹台明月當然知道慕容千秋不可能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燕驚鴻,但是燕驚鴻這麼一個丞相來動手,比起自己不是方便多了,成功的幾率也大多了麼?更何況,有機會利用別人幫自己做事,何樂而不為呢?
「這就是閣下挑選西武合作的原因吧?」就是想藉機來見自己,然後提出自己的條件。
澹台明月頓了一下,其實他剛剛來的目的,確實只是為了好好的整治燕驚鴻一頓,但是今日在朝堂上被慕容千秋那一問,還當真將他給問住了!於是就臨時改變了自己的主意,如若不然,他又何必親自跑這一趟,直接傳個信給燕驚鴻就是了!但是對於這種說出來除了讓自己丟臉、顯得幼稚之外,沒有第二種結果的話,他果斷的選擇了隱瞞,開口贊同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相!」
南宮錦冷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而一旁沉默了半天的百里驚鴻,忽然開口:「那,若是現下,我們二人直接將你殺了呢?」語調十分的平緩,好似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隨意,但是談的內容卻是血光四濺。
「那,就要有勞燕丞相和朕在黃泉路上作伴了!」澹台明月不甚在意的開口。他敢和這兩個武功和自己都沒有太大出入的人密談,自然也早就做好了準備。暮謹宸這話,一則是威脅,二則是在試探那塊紅印最後會引發的結果是什麼。不過就是一個死,這件事情沒什麼不好說的。
南宮錦笑著聳了聳肩,狀似開玩笑一般轉頭看著百里驚鴻:「一個皇帝的命來換我的命,明顯就是我賺了,要不我們殺了他吧?」
百里驚鴻聞言,偏頭看了她一眼,面上無甚表情,只是眼神很冷,她的命,可比澹台明月貴重多了。南宮錦摸了摸鼻子,識趣的將自己的腦袋轉了回去。而澹台明月面具下的唇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他發現燕驚鴻這個人的思維模式和人類的思維模式根本就不一樣,在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他想的居然不是脫險,而是和別人換一條命划算不划算。
到了這裡,這筆生意自然算是已經談妥了。澹台明月笑了笑,開口:「丞相,記住,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偷兵布圖除了要手段,還要找機會,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不是那麼好辦的。
「知道了!」南宮錦說完,起身,大步而去。百里驚鴻自然也緊隨其後。
出去倒是比進來要容易很多,只是駕輕就熟的原路返回,而後翻越了城牆,便成功的出去了。
一路上,南宮錦卻是心事重重,低著頭往丞相府走,心下十分糾結。不管怎麼說,慕容千秋還沒有對她做過不好的事情,想殺自己是真的,但是畢竟沒有真正的出手,甚至是處處維護。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手上有不死神兵,也願意給自己時間考慮,沒有直接動手,她現在要為了自己的小命去偷了他的兵布圖?
「在想要不要按澹台明月說的做?」冷冷清清的聲音從她的耳畔響起,明顯的是看出了她心中的困頓。
南宮錦也不瞞他,很是坦誠的點頭:「慕容千秋可以說他對我沒有君臣之義,只是等價交換,各取所需。但是我卻確確實實的承了他的恩情,現下為了自己就陷他於不義,還當真有些下不去手!」
百里驚鴻聞言,不置可否,讓她自己去思考。但是他心中卻早已有了定論,若是她出於對慕容千秋的感激而不願動手,那讓他來動手就好了。慕容千秋的江山社稷,如何比得上她一條命重?
但,很快的,原本滿心困頓的南宮錦,終於為這件事情找到了一個確切的答案!離丞相府還有數百米之時,她的眼中有幽光閃過,丞相府的周圍已經被人監視了,而且人數還不少!整個西武,敢對丞相府做這種事情的,除了慕容千秋,還能有誰?
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百里驚鴻美如清輝的眼眸也閃了一下,但卻沒有開口多話。
又往門口走了幾步之後,南宮錦忽然大聲開口:「好了,好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以後生氣也不要隨便往外跑,我是會擔心的!」
這話,便算是從側面解釋了這麼晚了,他們兩人卻不在丞相府。
「哼。」百里驚鴻也很配合的冷哼了一聲,將他平日裡的那股傲嬌勁演了一個十成十。
於是這兩人就以情侶鬧了矛盾的狀態回了丞相府。而暗處的那些人,看著這兩個大男人的這種狀態,只覺得噁心、惡寒,根本就懶得懷疑!
進了府中,南宮錦便屁顛屁顛的往上官渃汐的房裡跑去,話說還真的是好幾天沒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了。百里驚鴻頓了頓,想著慕千千和君紫陌這兩人似乎都不大喜歡自己,所以就逕自回去處理政務了。
到了上官渃汐的房間,沐月琪竟然也在,她的手上拿著一件小孩子穿的棉襖,遞給上官渃汐,看樣子是自己親手做的。而上官渃汐便一邊道謝,一邊笑著接了過去,兩人看見南宮錦的時候,俱是一笑。
南宮錦也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後就把君驚瀾那個小白眼狼抱著好好的非禮了一番,在他的那張粉嘟嘟的小臉上留下了無數的口水印,因為今兒個百里驚鴻不在,所以要抓緊時間親。逗得小驚瀾咯咯的笑了好幾聲,揮舞著肉嘟嘟的爪子要推開南宮錦,方才作罷。
南宮錦偏頭看了沐月琪一眼,開口笑道:「這樣的事情,哪用你親自來做!」
「你收留我在這裡,我幫著做些事情也是應該的!」沐月琪笑著回話,其實她是可以走的,父親的舊部一直都將她當成大小姐,只要她想,她可以風風光光的去過下半輩子,再不濟,她自己一個人浪跡天涯,以她的能力,也還活得下去。但她卻選擇了在自己情敵的家中寄居,原因,不過是在這裡,可以離那個人近一些,在這裡,她好歹還有再看見那個人的機會。
「你以為我是出於同情,還是出於什麼將你留在這裡的嗎?我是把你當朋友,私心裡還把你當嫂子,你竟然說這種話!」南宮錦有些怒了。
沐月琪怔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讓南宮錦誤解了,只得開口笑道:「好了,好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是我方才說話考慮不當。不過你的嫂子這幾個字,我可當不起。」
「有什麼當不起的!你且等著看吧,最後和睿哥哥在一起的人,一定是你!」南宮錦的語氣很是篤定!上次上官謹睿收了沐月琪那件蔚藍色貂皮做的大裳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上官謹睿的心有些鬆動了。而且這兩個人都已經算是未婚大齡青年了,無比的匹配,就應該成婚才對。
沐月琪有些微窘,和南宮錦相處的時間也不短的,但是對對方那口無遮攔的習性還是沒有適應過來,這時不時的來這麼一句,確實是叫人不好意思。
上官渃汐作為一個古代女子,自然非常能夠理解沐月琪的心情,拍了拍沐月琪的手,而後對著南宮錦開口道:「好了,你也是,沐姑娘好歹也是個沒有出閣的姑娘家,總是這般口無遮攔的調侃她算是怎麼回事!」
這話一出,南宮錦也明白好似自己又不小心忽略了這裡是古代的重大問題,有些窘迫的開口:「好了,我這不是不小心嘛!再說了,咱們這都是誰跟誰的關係,也沒什麼要不好意思的吧?倒是有的人,自從當了娘親之後,就變得婆婆媽媽,說話也跟老人家似的,喜歡教訓人!」
「你這小蹄子,討打!」上官渃汐大窘,起身一巴掌就對著南宮錦招呼了過去。
南宮錦似模似樣的躲了過去,笑鬧的很開心,小驚瀾雖然看不懂大人們是在做什麼,但也還是咯咯的笑著,十分愉悅。
鬧完了之後,南宮錦便對著上官渃汐開口:「上次沒來得及說你,以後出手的時候先與我商量一番,也好讓我心裡有個底。別自己急急忙忙的擅自行動,也不想想你若是有個好歹,讓驚瀾變成孤兒嗎?」
這話自然就是說前些日子上官渃汐在金鑾殿上陷害皇貴妃的事情,上官渃汐不甚在意的一笑:「敢算計我兒子,就是賠上我的老命也定要教訓她!我當年在北冥的皇宮可不是白待的!再者說了,就是沒了我,驚瀾也還有你這麼個乾娘不是?」當初在北冥,這點小計謀,不過是家常便飯。
只是她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在慕容千秋和君臨淵這兩個人的個性完全不同,慕容千秋做事情看心情,他高興,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高興,就要將前因後果挖出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君臨淵,只看結果,不看過程。所以上官渃汐的手段,在北冥是無往不利的,在西武,就很難說了。
「嗯,反正有我這個乾娘在,那你就沒命的在外頭橫衝直撞吧,等你成功的把自己的老命賠上了,驚瀾長大了之後,我就告訴他,我才是他親娘,百里驚鴻是他親爹。跟你和君臨淵這兩個人,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南宮錦不冷不熱的說著。
「你敢!」上官渃汐柳眉橫倒,但她也知道南宮錦這貨的性子,向來就是說得出做得到。
南宮錦聳了聳肩:「你看我敢不敢!你要是不怕,儘管放心大膽的去死。」
上官渃汐深呼吸了幾口氣,虎著臉看了南宮錦半晌,伸出手一把將自己的寶貝兒子抱過來:「就沒見過你這麼黑心的!」關心人的方式都與旁人不同。
「嗯!我是黑心的,你若是不想你的兒子未來和我一樣黑心,你就好好活著!」南宮錦不知道的是,儘管上官渃汐一直都活的好好的,多年以後,君驚瀾這小子還是非常的黑心,而且那程度,別說是南宮錦這個剛剛進入黑心界的菜鳥了,就連黑心界的大神百里驚鴻都望塵莫及!
「知道了!」上官渃汐嗔怪的說著,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你今天看見紫陌了沒有?」
「呃,沒有!她又失蹤了?」今天她一直都在忙澹台明月的事情,都沒怎麼管府中的事情。
上官渃汐搖了搖頭:「這倒是沒有,但是我看見她今兒個一早就出去了,現下還不知道回來沒有,剛剛遣人過去問了!」
正說著,那過去詢問的下人也回來了,見了這一屋子的人,開口:「相爺,夫人,沐姑娘,兮夫人早就回來了,而且……」
「而且什麼?」南宮錦的心中有了點數。
而那下人也沒有讓她失望,開口道:「而且聽兮夫人院子裡的丫頭說,兮夫人回來之後,時而傻笑,時而愁眉苦臉,奇怪了整整一個下午!」這就是他猶豫了一會兒沒有說出來的原因,兮夫人是相爺的妾室,這跑出去了一趟,回來笑得跟個花癡似的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想出軌?所以他還真的是不敢多論。
「噗……我明白了,你出去吧!」果然是跑去見冷子寒了,但是不知道情節是怎麼發展的,又傻笑又愁眉苦臉,看來這小丫頭是真的陷進去了,等有機會要好好的八卦一番才是!
那下人看著相爺不但不生氣,居然還是一副憋笑的狀態,於是一瞬間更是奇怪了。
上官渃汐卻是一臉的狐疑,原本在北冥的皇宮,她是不太喜歡君紫陌的。但出了北冥,相依為命了這麼久,慢慢的,她也真的就將君紫陌那個丫頭當成了自己的妹妹,所以現下心中還是有些掛心的。「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就不多說了,你這個做嫂子的有時間自己去問問吧!我先回去了,不然有人又要生氣了!」南宮錦說著就要走。
另外兩人點頭。
上官渃汐看著她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她真的很幸福,尤其和我們相比!」
「但是她也配得上這幸福不是嗎?」沐月琪笑著回話。南宮錦,明明就知道自己起初對她是有敵意的,卻還是因著覺得自己和上官謹睿相配,就將她帶來回來,當成朋友。
南宮錦,看起來是個冷血的人,但是心地確實極為善良的。一個有著真性情的女子!
上官渃汐輕笑:「是啊,她確實值得!」
……
回了自己的屋子,裡面燃著一盞孤燈。
身著白衣的絕美男子坐在桌邊,如玉的指尖提著一支筆,在奏折之上批示。這一瞬間,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柔情,一個本該坐在龍椅之上,華屏之後的帝王,現下卻為了她,點了一盞小孤燈,在這麼一間屋子裡,毫無怨言的處理這些事。
她,當真是何德何能!
想著,走到桌邊倒了一杯熱茶,端放在他的跟前。他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她,月色般醉人的眸中還有些不解,方纔她進來就沒說話,他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吱聲,卻沒想到她會為自己倒茶?
「怎麼?不習慣?我不習慣我自己喝了!」南宮錦的臉馬上就拉了下來,好不容易她比較像個賢妻良母,想著伺候這丫的一回,這狗日的居然如此不給面子!
「不是,只是這種事情,不必你來做。」他話雖是這麼說,寡薄的唇畔卻微微的勾了起來,顯然心情不錯。
南宮錦白了他一眼,面上是大大咧咧的女漢子狀態,心中卻是頗為窘迫,惡聲惡氣的開口:「你就說你喝不喝吧!」真是的,一杯水而已,也要把她搞得這麼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了?」他抬眸看著她,語氣很淡,眼底卻有笑意。
南宮錦磨牙:「放屁!老娘很好意思!」
「從前在梨園,你主動幫我上藥的時候,也沒見你不好意思。」他好似是來了興致,非要好好的逗弄她一番不可。
這話一出,南宮錦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真是狗咬呂洞賓,我當年一片好心的幫你上藥,你現在居然還敢拿這件事情來取笑我!我告訴你,好漢不提當年勇!」
好漢不提當年勇?這詞似乎用的不是那麼恰當吧?有點想笑,但到底還是憋住了,冷冷清清的聲線響起,十分乖巧的道:「好,我不說了。」
說著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還是平日喝的那茶,他卻感覺比起從前,好喝了不少。
他雖然是不說了,但是南宮錦卻是徹底的怨念了!她算是明白了,不能對這貨太好,因為他的心中完全沒有一種感情叫「感恩之心」,只會拿來調侃她。
「生氣了?」抬眸看著她,寡薄的唇畔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沒有!」氣鼓鼓的回話。
「還沒有?」眸中的笑痕更加明顯了!
於是南宮錦瞬間暴走了!「我說沒有就沒……唔!」
媽的,就會來這招!
……
翌日,南宮錦原本是沒準備去上朝的,因為她現在是傷員,但是考慮到澹台明月說的事情,她還是去了。那個什麼兵布圖,她連在慕容千秋的手上,還是在兵部都不清楚,自然是要去打探一番的。
朝堂之上,慕容千秋那雙瑩綠色的瞳孔一直放在她的身上,眸中滿是幽光逆轉,那陰冷的光芒掃過,讓人覺得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腳腕,一股子涼意從後背竄起。冷不防的又想起了那一日冷子寒對自己說的話,慕容千秋此人,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血肉親情都可以不顧忌,自己這麼一個對他來說只是玩具般的存在的人,自然是更容易被捨棄的。
「啟稟皇上,糧草已經連夜裝好了,只等您一聲令下,就可以運至漠北!」魅文夜出列稟報,打斷了慕容千秋一直放在南宮錦身上的眼神。還真是讓人擔憂,不知道燕驚鴻這小子最近是怎麼惹上皇上了。
慕容千秋頗為滿意的點頭,開口讚賞道:「魅愛卿辦事的能力,頗有丞相之風!」
這話一出,四下皆驚!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只是單純的讚賞魅文夜辦事得力,還是有意換丞相?頗有丞相之風,那豈不是就能擔上丞相之位了嗎?
魅文夜的面色也變了一下,十分鄭重的開口:「啟稟皇上,臣有自知之明,以臣之能,與丞相大人,是萬萬不能比的!」
「魅大人太謙虛了!」這話,竟然是南宮錦說的。
這下所有人都暈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皇上想要換到丞相,而丞相也深感贊同?
但,慕容千秋和南宮錦這兩人的心中卻是如同明鏡一般!前者,是以丞相之位威脅南宮錦,而南宮錦的話,也算是表達了自己不受威脅!
慕容千秋的神色馬上就冷了下來,看向南宮錦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殺意!南宮錦心中暗道不妙,趕緊故作惱火的看了慕容千秋一眼,而後偏過頭去不看他!
這狀態一出,慕容千秋倒是淡定了下來,敢情這小東西是生氣了。所以就和自己槓上了,想著那火氣自然也消了不少,看了一眼魅文夜,不甚在意的揮手:「嗯,你確實還要多多的磨練一番,方能擔大用!」
「臣謹遵皇上教誨!」魅文夜說罷,站了回去。
於是眾大臣看了一眼貌似心情不錯的皇上,又看了一眼好像在賭氣的丞相,再回憶了一下貌似最近澹台明月來了,於是,在心中得出了一個結論:皇上與丞相的感情之中,插入了第三者!而那個第三者,就是漠北王澹台明月。所以丞相和皇上已經開始鬧彆扭了!
唉,感情這種事情啊!就是複雜!
而燕驚鴻好似還覺得現下的大臣們的心中還不夠歪歪,陰陽怪氣的對著慕容千秋開口:「不知道昨日皇上陪漠北王遊玩,是否將漠北王照顧周到了!」
這語氣,十足的就是吃醋的態度!於是,大臣們趕緊低下頭,豎起耳朵,等著皇上回話。現下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家中的那群婆娘都喜歡聽八卦了,因為八卦這種東西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皇上、丞相和漠北王的八卦!
「怎麼?燕卿吃醋了?」慕容千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下卻有些狐疑,不是這小東西讓自己去陪同漠北王的麼?怎麼現下好似是在鬧脾氣?
南宮錦冷笑了一聲:「皇上多慮了,臣有什麼好吃醋的!」
方纔,她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既然慕容千秋已經對自己起了動手的心思,那她便給慕容千秋一個假象,讓對方以為自己是吃了澹台明月的醋,在鬧脾氣,所以不肯將不死神兵交出來。這種情況下,慕容千秋就不會急著對她動手了,反而會想方設法的討好她,說不準還能問什麼就說什麼,那她拿到兵布圖的可能性自然也增大了。
這話,加上這語氣,還有這表情,說不是吃醋了,還有人相信嗎?大臣們都不約而同的嚥了一下口水,在心中想著,看這樣子,皇上的追求有望了!還要感謝漠北王的出現,成功的刺激了丞相大人!可是他們以後真的要每天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敬重的皇上,和丞相大人在他們面前發展短袖之戀嗎?
「燕卿,你這麼說,朕可就冤枉了,分明是你讓朕去陪漠北王的!」慕容千秋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裡美滋滋的,這小東西莫不是被澹台明月刺激的終於認識到自己的好了?所以……
這話一出,南宮錦的表情從冷然變成了嘲諷:「是啊,臣一說,皇上就欣然答應了!」潛台詞,你要不是本來就想陪同,你答應的那麼快做什麼?!所以你丫的從一開始就不該答應的!
這下慕容千秋算是完全得瑟了!心下頓時有了一種無比幸福而又滿足的愉悅感,好似天空都放晴了:「燕卿不說自己不高興,朕又怎麼能知道呢?所以下回,只要燕卿開口,朕定然不陪!」
「皇上,臣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能左右您的想法,您該陪還是陪,否則傳出去了,人家會說我們西武待客不周!」這話南宮錦昨天也說過,但是昨天說的時候是正氣凜然,今日就有點變了味了,只讓人覺得聽著陰陽怪氣,下頭還有無數的隱藏含義。好似是在責怪皇上為了西武的名聲而冷落於他。
於是,慕容千秋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上除了笑,已經找不到別的表情了,他陰涼殘戾的聲音難得的帶上了一抹溫柔,開口道:「燕卿,外人如何評說,那些個名聲算什麼?在朕看來,燕卿才是最重要的!朕很久以前就說過,寧失半壁江山,也不失朕之美相!」
「說得倒是好聽……」這句話是小聲說的,但是這小小的聲音卻也足以讓大殿的每個人都聽到。
冷子寒看向南宮錦的眼神也多了不少讚賞,好一個緩兵之計!
「哈哈哈……好了,退朝!」慕容千秋也不再多話,心情頗好的宣佈了退朝,看來這小東西已經有些喜歡他了,現下還是別太死纏著好,有時候欲擒故縱,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計。
他的表情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他要欲擒故縱的想法,大臣們看著他的面色,皆不約而同的嚥了一下口水,跪下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抱著自己的三觀,撿起那抖落了一地的節操,心情複雜且糾結的走了。他們這到底是來上朝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南宮錦咬了咬下唇,原本是打算接著問,在慕容千秋那裡知道兵布圖的下落的,但是這傢伙竟然完全不給自己機會了!冷不防的看見了一旁的冷子寒,在心中笑了一聲,也許這傢伙會知道!
待眾臣們全部出了金鑾殿,往皇宮的門口走去,而一雙瑩綠色的瞳孔,卻在禁宮之中,幽幽的看著南宮錦的背影。燕驚鴻,朕倒想看看,你的緩兵之計,到底意欲為何!
原本,他是打算在燕驚鴻又異動之前,直接剷除了隱患,但是今日這一役,他卻改變了主意!燕卿,想玩朕就陪你玩,只是這遊戲,可不要讓朕覺得乏味啊!他慕容千秋,向來是喜歡與危險打交道!
……
南宮錦看著前方的冷子寒,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將一個紙團遞到了她的手上。秀眉微皺,沒有及時打開。而冷子寒那狂傲邪肆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小錦,你的法子雖然還不錯,但是我皇兄不是傻子!」
也許皇兄是真的在那一會兒高興的得意忘形,失去了判斷力,但是他相信,以慕容千秋的精明,很快的就會反應過來!
南宮錦不甚在意的笑著:「我自然知道,他方才其實一點都沒信。不然也不會刻意露出要欲擒故縱的表情,但是我也知道,他的興趣已經被挑起來了!」
「看來是我多慮了,你知道分寸就好!」冷子寒點頭輕笑,而後大步往自己的王府而去。
南宮錦上了自己的馬車,車伕也驅馬前行。打開了手上的紙條,上面寫了三個字「玄機閣」,玄機閣是皇宮之中一個看似無人防守,實則暗衛、隱衛橫步的地方,周圍還有五行八卦的陣法,她當初是無意中的經過的,還禁不住多看了一眼,難道……冷子寒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麼,而這玄機閣,就是藏兵布圖的地方?
正想著,馬車忽然停下了,前面還有一陣吵鬧之聲傳來。南宮錦皺眉詢問:「怎麼了?」
門口的車伕開口:「相爺,好像是前面有人打起來了,小的去看看!」
「嗯!」南宮錦點頭,閉目養神。
不多時,車伕回來了,開口道:「相爺,是前頭有人爭道,一個是刑部尚書的公子,另外一個女子小的不認識,兩人爭搶了半天,兩不相讓,而那個女子的個性也極為潑辣,竟然在大街上派人動起手來了!」
「別管,繞道而行!」這種事情自然有京兆府尹來管,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在街上行兇的,身份一定不低,而刑部尚書和自己一向就不對盤,她為什麼要為了政敵的兒子去得罪人?她又沒毛病!
「是!」車伕也不多問,上了馬便開始驅趕馬屁繞道。
可是沒走幾步,一道飛揚跋扈的女聲響了起來:「你們這是想繞道嗎?問過了姑奶奶沒有?」那語氣極沖,聽起來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南宮錦額頭的青筋跳動了幾下,說實話,這麼多年以來,還真的沒人在她的面前自稱過姑奶奶!但是想著自己前世今生加起來,已經二十三了!所以她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就不要和小丫頭計較了,想著便開口對著自己的車伕吩咐:「別理她,走!」
「是,相爺!」車伕應了一聲,便揚了一下馬鞭,啪的一聲,抽到了馬背上。
但也在同時,響起了「啪」的一聲!而後就是車伕的慘叫一聲:「啊——」
「說了姑奶奶沒同意,你們不准繞道!」那道囂張的女聲又響了起來,明顯是她對車伕動了手!
一把怒火竄上了南宮錦的心頭,竟然敢打她的下人,完全就是他媽的活夠了!簾子一扯,就踏了出去,但是在看見對方臉的那一瞬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