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到別墅,已經是晚上十點。莫小冉沒有看到莫誠,只有吳媽在客廳看著電視。
「吳媽?我爸不在家嗎?」
「先生出差了,要等到明天下午才回來呢。」吳媽站起來,拉著她的手,笑嘻嘻道:「小姐找先生有事?要不小姐就呆在家裡等著先生好了。」
出差嗎?莫小冉的被自己的猜測弄得心神不寧,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但是這事還是當面談比較好,只好耐下性子,「不用了,我明天再來吧,今天還有點事要回去。」
她可還沒忘記和保安約好了今晚換鎖的事。
吳媽有些失望,但還是貼心道:「那好吧,開車注意點安全。」
「知道了,吳媽。您早點睡。」
莫小冉剛上了樓,保安安排的換鎖人員就緊跟著上來,她站在門口,看著那人熟練地把門鎖拆下,換上一把嶄新的鎖,最後交給她一竄鑰匙。
換鎖工臨走前還不忘叮囑道:「您這次可把鑰匙保管好,別再丟了去。你們女孩子家家的,一個人住就是不安全。」
這一次她一定會把鑰匙保管好。
莫小冉淡淡地笑了笑,朝他點點頭,「謝謝,那樣的傻事,我不會做第二次。」
送走了人,莫小冉關上門,倚在門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件又一件事壓下來,讓她累得差點喘不過氣來,這樣的情景這麼熟悉,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她把自己關在房子裡,在黑暗裡舔舐傷口,最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但是,她已經不是六年的莫小冉了,不會為了某人欲生欲死,更加成熟,更加理智,也更加無情。
玄關還留著一雙藍色的男士拖鞋,旁邊整整齊齊地放著一雙粉色的女士涼拖,大小相偎,沐浴在橘黃的燈光下,竟然帶著某種淡淡的溫情。在它們的世界裡,別有一番天地。
可惜,物是人非。
莫小冉感到一陣心煩意亂,拿起藍色的拖鞋,臉帶著粉色那雙,一起丟到了垃圾桶裡。它們靜靜地待在那裡,雖然背景雜亂不堪,卻緊緊相擁,像擁有整個世界。
不知為何,莫小冉覺得鼻頭有些發酸,最後乾脆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嚎啕大哭。這是她離開秦末之後第一次情緒失控,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瀟灑地轉身離開,可以當做一場甜蜜的夢境,夢醒無痕,隨後又各回軌道。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是就是眼前這對簡單至極拖鞋,卻輕易地讓她情緒失控。
她記得有關這雙拖鞋的每一個細節,記得當初秦末耍賴般帶著這雙拖鞋闖入她的世界,記得他穿著這雙拖鞋丈量了她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記得他曾穿著它踩過她的腳,記得她把自己的腳伸進去時秦末臉上無奈而寵溺的笑容……
那些記憶溫暖得就像頭頂的燈光,卻是無法觸及的距離,不管她如何抓住,握在手心的,只是空蕩蕩的虛無。
最後的最後,莫小冉坐在地上,紅腫著雙眼看著垃圾桶的拖鞋,嘴邊扯起一抹淡到虛無的微笑。
所以說,今天晚上,看到和在李言諾在一起的秦末,他們的親密的樣子,終究還是刺激到了她。
胡亂地擦了擦滿臉的眼淚鼻涕,顧不得一臉狼狽樣,掩起垃圾袋,拎著下了樓,毫不留戀地丟到了垃圾車裡。
看到垃圾袋隱隱露出的藍粉之色,莫小冉抿了抿嘴,轉身離開。
等到莫小冉的身影慢慢離去,垃圾車旁邊出現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垃圾的味道讓他不適地皺了皺眉頭,他似是猶豫了許久,才伸出手,挑了挑最上邊的一個袋子。輕易地,一雙藍色和粉色的拖鞋展現在他的面前。
那雙修長的手指驀然地頓住,忽而又緊緊繃起來,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中突兀起來,在一堆髒亂的垃圾中,這雙白皙漂亮的手顯得突兀而詭異,特別地格格不入。
男人轉頭,看著向六樓的窗戶,燈光明亮,片刻之後又歸為黑暗,那樣寂冷的黑,莫名地讓人覺得寒冷。
既然丟掉了拖鞋,床頭貼了秦末半裸照的維尼熊,莫小冉也不打算留。這一張還是她被人差點被人姦污之後秦末送給她哄她開心的照片。
秦末人雖然看起來清瘦,身材卻是強勁有力,每一寸肌肉都蘊含著十足的力道。這是一張浴室照,背景是朦朧的水霧,他的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的水珠,在身上一滴滴地滑落。也許是因為自拍,或者因為這張照片的目的,照片的秦末臉色有些不自然,一貫冷靜清的臉上帶著尷尬和無措,只是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因為霧氣的原因,他的臉色微紅,彆扭地移過眼,臉上卻是掛著燦爛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燦的牙齒。
那天他獻寶地把照片遞給她,還周到親手把它貼到維尼熊上,她在他背後,可以看到他隱藏在黑髮中的耳朵,紅若晚霞。
那段時間她情緒不好,所以他盡他所能地哄她開心。
莫小冉想不明白,那段日子,她和秦末,究竟算什麼?亂成了一團麻,牽扯不清的恩恩怨怨,最好不要再想。把維尼熊一把丟到櫃子裡,躺在床上發呆。
也許是黑夜太過寂靜,聽力變得格外地銳利,大門外隱隱發出些動靜,莫小冉心中一顫,光著走到玄關,聲音越來越清晰,是鑰匙與門觸碰的聲音。
透過貓眼,莫小冉看到了面無表情的秦末,他低垂著眼,薄唇輕抿,面部的線條冷硬,他的背後,是寂冷的黑幕。他手中的動作不停,像個執拗的孩子一般,不達目的誓不擺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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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門的鎖真真切切地換過,他一把過時的鑰匙,是如何也打不開的。秦末似乎終於認清了現實,悉悉索索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他的手肘撐在門上,額頭抵在手上,他的整張臉徹底隱藏在黑夜裡,明明悄無聲息,卻莫名地有種悲哀在蔓延。
最後,他抬起頭,莫小冉終於看到他一直掩藏的眼,斥滿了紅色的血絲,儘管隔著一道冰冷的鐵門,那森森的寒意和絕望卻無法阻擋。最後,他的唇角似乎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眼神卻冰冷至極,直接把手中的鑰匙丟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莫小冉摀住嘴,無聲哽咽,一串一串的淚水從眼眶裡滑落,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的心像被銳器扎過,疼痛入骨。她急忙拉開門,跑了出去,等到她追到小區門口,只看到絕塵而去的汽車。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她和秦末,真的徹底完了。
如果說他先前還抱著所剩無幾的期望,那麼從今晚開始,就會煙消雲散。
他是那麼驕傲的人。不可能再為她一個贗品般的女人低聲下氣,委曲求全。
莫小冉再次走回去,眼淚在被晚風吹乾,把臉皮繃得乾澀難受,但是她毫不在乎,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地邁上一層又一層的樓梯,在門口的時候,腳步一頓,她看到了那把被丟掉的鑰匙。
褐色的鑰匙孤零零地躺在白色的地板上,無聲無息,被黑夜一寸寸地包圍。它被丟下了,就像那段曾經的愛情。
莫小冉彎腰撿起它,握在手心裡,無聲的笑了笑,擦乾最後一滴淚水,彭的一聲,關上了厚厚的鐵門。
這一夜莫小冉睡得極其不安穩,亂七八糟的做了一大堆,醒來之後卻毫無記憶,只有隱隱作痛的腦袋和汗濕的頭髮,提醒著昨晚的不安寧。
嗓子有些乾澀難受,也許是昨晚又踢被子,著了涼。草草吃了早餐,喝了幾包沖劑又開始門頭大睡。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因為預防的及時,醒來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身體有些疲累。
想到莫誠也許已經出差回來,莫小冉也不再耽擱,再次去了別墅。
她來的湊巧,一身正裝的莫誠正要進門,看到莫小冉眼睛紅腫、一臉憔悴的樣子,他擰緊眉頭,「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上次她這副樣子回來,這次也是如此,偏偏她什麼都不肯對他說,他又不能逼她,只好干難受。他是不是該高興,在她最失落最難受的時候,還沒有忘記這個家?
莫小冉也知道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好,揉了揉額角,在客廳的沙發坐下,喝了一杯開水,才開口道:「只是有些小感冒,沒什麼大事?」
「什麼叫沒什麼大事!」莫誠臉色不好,難得帶上了怒氣,「你是不是又踢被子了?你從小到大都是這幅德行,不好好蓋被子,還貪涼開空調,你哪次不是因此而生病的?這麼大的人了,還不長教訓。」
莫小冉低著頭,靜靜地聽著他在一旁數落,心裡奇異地沒有反感,反而一股久違的暖流從心間劃過,原來這些,他都記得。
她不同以往的溫順,倒是讓莫誠說不下去了,他看著垂頭的莫小冉,深深地歎了口氣,「你還沒吃飯吧?等會吃過飯,讓醫生過來給你開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