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西王韓旭親啟……我大遼數萬鐵騎南下,一日之內連破雄、霸二州,兵鋒直指鎮州城。本以為破鎮州,克大名,飲馬黃河指日可待。不曾料韓王爺天降雄兵,以火箭之威固守城池,使我遼漢聯軍折戟沉沙……」吳師道展開書信大聲念著。
眾人聽得是樂不可支,蕭無極的馬屁功夫還真不差,一上來就是一頓狂捧。
韓旭眉開眼笑,得意的看了蕭燕燕一眼,嘿嘿笑道:「接著念。」
「咳咳……」吳師道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然,兩軍對壘,應光明正大擺開陣勢。各憑本事,勝負由天,生死由命。本座想不到韓王爺竟然學行宵小之事,派人夜襲我營,重傷我徒休哥,擄走小徒燕燕……」
念到此,韓旭偷偷的朝著蕭燕燕看去,只見蕭燕燕正對著他怒目而視。
什麼從東瀛人手上將她買了下來?完全是韓旭憑空捏造,她根本就是韓旭派人抓來的!
當然,對於這樣的事,韓旭打死也不會承認,故露不屑道:「啥玩意,還一國國師呢,竟滿嘴噴糞,完全一派胡言。」
「王爺,那……還念不念?」吳師道心裡大樂。
韓旭微微一愣,旋即瞪大眼珠子,正氣凜然道:「念,憑啥不念,本王倒要聽聽蕭禿驢的一面之詞。」
「哼……」
隨著這一聲冷哼,蕭燕燕原本心中對韓旭的最後一絲好感全部煙消雲散。對於韓旭的威脅恐嚇,蕭燕燕當然是記恨在心裡,可畢竟是韓旭從東瀛人手中將她買了回來。先不管韓旭的目的,但至少此舉放在平日倒也是個善舉。
蕭燕燕當然不笨,只是原本一直都是局中人。現在聽蕭無極的這一推論,她瞬間就想通了一切。打傷耶律休哥,擄走她,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韓旭的宋軍。
想到此,蕭燕燕看向韓旭的眼神,頓時充滿恨意,那種恨之入骨,恨不得挫骨揚灰的恨意。
吳師道忍不住的打了個寒磣,戰戰兢兢的繼續念道:「雖然韓王爺的人品本座相當的不屑,可對韓王爺百戰百勝的戰績佩服之至。是以,本座明日午時在大營設宴,恭請大宋平西王一聚……大遼國師蕭無極敬上!」
人品?敢跟老子談人品?蕭禿驢是唸經念糊塗了吧?
韓旭心底樂翻了天,可他想不明白的事,蕭無極這葫蘆裡賣的倒地是什麼藥?請他去遼軍大營赴宴,這不是異想天開嘛。他可不認為自己是關二爺,有他娘的勇氣來個單刀赴會。
然而他還未發話,一旁的程淮秀面露擔憂之色,趕緊說道:「旭哥兒,千萬別去,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不錯,去了分明就是羊入虎口。」吳師道小眼微瞇,捋著下巴上的山羊鬍連連點頭。
「一群膽小鬼。」
蕭燕燕鄙夷看了眼韓旭,傲然道:「我師父乃堂堂大遼國師,根本就不屑做那些偷雞摸狗之事。我看韓王爺分明就是不敢赴宴吧?」
韓旭懶得和蕭燕燕鬥氣,他的心思全在蕭無極這封信上。
去?還是不去?
這當然不是問題,因為他壓根就沒想過去赴宴,也沒膽量真的去赴宴。在他看來,那種單刀赴會就是腦子秀逗的人幹的事。他所尋思的蕭無極這封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難道蕭無極真的會認為有人會去他的大營裡赴宴?
沉思半晌後,韓旭終究還是沒想明白,於是乾脆指著吳師道說道:「老道,回信,就八個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
「君子不立圍牆之下」
「哈哈哈哈……好,好,好。」
遼軍大營,當蕭無極展開韓旭的回信,簡簡單單的八個字,頓時引來他大聲稱讚。
耶律斜軫不明所以,他不明白蕭無極回營後為何要立刻寫信邀請韓旭赴宴。在他看來,韓旭肯定是不會來的,沒有將領會傻到大大咧咧的去數萬人敵軍營地赴宴。更讓他奇怪的是,蕭無極收到韓旭這明顯拒絕的信件,反而大聲稱讚。
同樣的,耶律賢也是一臉疑惑的望著蕭無極。
三人中,唯有韓德讓若有所思。
「德讓,你來說說。」蕭無極很是欣賞自己這位三弟子,不然他也不會不顧韓德讓漢人的身份而親自收為弟子,即便韓德讓的父親韓匡嗣、祖父韓知古均是當年大遼皇帝信任的漢人臣子。
韓德讓沉吟片刻,朝著蕭無極拱手道:「師父,若是徒兒猜得不錯的話,師父邀請韓旭赴宴,並不在乎韓旭會不會前來,而是想知道韓旭的反應?一件很小的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從韓旭這回信來看,此人恐怕很難對付。」
說著,他見耶律賢似乎若有所悟,而耶律斜軫依舊是一臉的茫然,不由解釋道:「倘若韓旭前來赴約,說明此人膽大有本事,而且相當的自負,但這樣的人不足為懼,因為他武功再高,恐怕也不是師父的對手;倘若韓旭提議換一個地方,比如讓師父前去鎮州城赴約,說明他小心謹慎,且又愛好面子,乃一般常人行為,同樣不足畏懼……」
蕭無極滿意的點了點頭,接道:「可問題是韓旭此人卻偏偏堂而皇之的回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八個字倒不是說他是君子,反而說明此人是徹徹底底的小人。他不以君子為傲,也不已小人為恥,一切以自身利益為先。」
耶律斜軫終於明白了過來,可他很快又不明白了,茫然道:「師父,那韓旭這樣的小人為何總會百戰百勝,就連大師兄……」
蕭無極扭頭看了眼身後的簾帳處,那裡面正躺著他最得意的徒弟,大遼的第一猛將耶律休哥。一個無敵勇猛的戰士卻偏偏受制於對手的利器,和那神出鬼沒的刺殺,似乎老天也不公吶!
他皺著眉頭深深一歎道:「正是這樣一切以利益為先,完全不顧個人榮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鎮州城不是那麼好攻下的……」說著,蕭無極和耶律賢相視一眼,喃喃道:「而且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耶律斜軫沒有在意那「時間不多了」幾個字,腦中全是蕭無極對韓旭的評價,一個以利益為先的將領,才能做到百戰百勝。
然而,一直鎮定自若的韓德讓,當聽到蕭無極那最後彷彿喃喃自語的幾個字後,雙眼爆發出懾人的光芒,但這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隨後他再次回復了平靜,只不過兩眼在蕭無極和耶律賢身上來回徘徊,臉上若有所思。
片刻後,蕭無極突然微微一笑,一字一頓道:「既然本座說過要請他赴宴,那他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
此言一出,不僅耶律斜軫和耶律賢楞在當場,就連韓德讓都皺起了眉頭。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簾帳被掀起,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耶律休哥手捂著胸口走了出來:「師父,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