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漢軍的大營雖然還在五里之外,可遼軍自從發現宋軍在朝著鎮州城運輸糧食之後,其游騎斥候的任務已從最開始的探查變成了騷擾和打擊宋軍的糧道。
耶律斜軫將手下的兩千騎兵分成數批,日夜不間斷的出動,範圍從鎮州城附近擴大到下屬各縣。
宋軍人數少的運糧隊伍被遼軍騎兵直接衝殺,糧食被焚燬;人數多的運糧隊伍,遼軍隔著遠遠的發揮騎射的優勢,不斷的騷擾,宋軍不死也得脫層皮,能最後安全運入城內的補給十之二、三。
為此,韓旭讓劉三率領的一千騎兵加入護送補給的隊伍。
這是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
數日來,遼軍騎兵竟然打出了游擊戰的精髓,憑借騎兵的強大機動性,神出鬼沒,搞得宋軍是疲憊不堪。大戰沒有,小衝突不斷,宋軍時刻繃緊的神經,到了快崩潰的邊緣。
鎮州州府衙門,一屋子人愁眉不展。
對於遼軍這種猥瑣的打法,韓旭也是毫無對策。糧食不運不行,有糧在手人心才安,一個城池能堅守多久,城內的糧食是個決定性的因數。當年南唐壽州守將劉仁贍之所以能在後周大軍的圍城之下堅持一年之久,靠的就是城內儲備的大量糧食,而當糧食斷絕、援兵不至之時,壽州城才告城破。
彈盡糧絕的那種絕境是韓旭絕不願看到的,趁著遼大軍未到,能搶運多少是多少。是以,一個騷擾,一個護送,兩軍的騎兵相遇數十次,大戰沒有,小戰不斷,每日都有傷亡。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劉三和何一鳴的哈哈大笑聲。
何一鳴率領的丐幫弟子和劉三的騎軍是護送糧食的主力,這幾日兩人一直是長吁短歎,而為何今日卻如此的高興?
未待韓旭多想,只見兩人已跨入大堂。
劉三咧著嘴巴,跟吃了蜜蜂屎一樣,大笑道:「旭哥兒,從今日起咱就不用再去護送運糧隊了!」
不用護送運糧隊?
韓旭心中一凜,突然狂喜道:「你是說朝廷的支援到了?」
劉三一手端著碗大口喝水,另一隻手抓著饅頭塞了滿嘴,「嗚嗚嗚」的搖手示意完全沒空餘的功夫回答韓旭的問話。
見狀,何一鳴苦笑著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說道:「幫主,的確是朝廷支援的糧食和兵器已經進了城。」
韓旭大喜過望,等的就是這一天。於是,連忙帶人去倉庫巡視。
眾人來到州府倉庫,只見周圍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韓慶朝興奮的帶領百姓們從那一倆倆驢車、騾車上卸載糧食和兵器。
韓旭的到來,迎來鎮州百姓的一片歡呼。
和韓令坤一樣,韓慶朝早已將自己當成了鎮州人,韓旭為鎮州百姓所做的一切,他都銘記在心。只見他快步趕來,當即朝著韓旭跪下,語帶哽咽道:「韓王爺,末將代表鎮州城百姓向您磕頭了!」
瞬間,所有的百姓跪了一地,真心實意的感謝韓大王爺給他們帶來的希望。
「好,好,都起來吧!」韓旭心裡頗為得意。想了想,招來韓慶朝認真的說道:「這裡的護衛來不得半點鬆懈,給我重兵把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末將醒的,末將會親自帶人日夜堅守。」韓慶朝當然明白這倉庫的重要性,這是鎮州城內不能守下去的關鍵。
「僅僅是重兵還不夠!」韓旭轉身朝著何一鳴吩咐道:「從丐幫中選幾個高手,換上普通士卒的服飾,留在這倉庫守護。」
何一鳴略一沉吟,連忙點頭去辦。
望著那長長得運糧車隊,韓旭突然想到了什麼,皺眉道:「對了,你們今日沒有遇到遼軍的騎兵嗎?」
何一鳴微微一愣,皺眉道:「這也正是屬下奇怪的地方,今日一早我們向南出發,直到遇到從大名府而來的運糧隊。隨後我們一路護送,可直到進入鎮州城,一路上都沒遇到半個遼人游騎。」
如此龐大的運糧隊,怎麼會不被遼軍發現?
還是說遼軍偷懶了,今日沒有派出騎兵騷擾?這不合常理啊,至少和幾日前遼人那馬不停蹄的騷擾形成強烈的對比。
事出反常必有妖!耶律斜軫到底想幹什麼?在場的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韓旭和吳師道突然抬起了頭,兩人相視而亡,滿臉的驚駭不已。他們想到了一起去了,遼人今日沒有派出騎兵只有一個可能。
「報……」「報……」
「啟稟王爺,城外大批遼軍圍城……」
果然如此,耶律休哥的遼軍主力終於來了。
……
……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草原人特有的號角,發出沉悶的集結聲。
又是一個黃昏,沉悶的聲音顯得天空特別的陰沉。
北門外,無數的遼軍騎兵如洪水般湧了過來,在離城門千步遠的距離處一分為二。繞過城門,沿著城牆飛奔,一路向西,一路向東,鎮州城再一次被來勢洶洶的遼軍圍困。
數萬戰馬奔騰的氣勢不是耶律斜軫的一萬先鋒能比擬的,這是真正的遼人主力,是整個大遼國南院大王的中軍主力。
戰旗飛揚,彎刀指天,遼軍以他們那一往無前的勇氣震懾著城牆上的每一名宋軍。
「旭哥兒,你啥時候才能讓我率領這樣的騎兵衝鋒吶!」劉三呆若木雞,和遼軍萬馬奔騰的騎兵相比,他手下那緊緊一千多名的騎兵簡直是小兒科,完全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
他相信自己倘若率領那一千騎兵衝過去,很快將會被遼人的鐵騎所淹沒。就好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掉入大海中,連個泡都翻不起來。
「是啊,這才是騎兵吶!」韓旭感慨不已,草原人天生的優勢。
老天對任何人群族都是公平的,給了遼人塞外風雪的殘酷,但也賜予了他們無比強大的騎兵和戰馬;給漢人花花的江山,卻沒收了大片的養馬地。
漢人可以統治塞外草原人,而草原人同樣可以統治漢人,關鍵看哪個群族更有進取心。不思進取的群族終究會被滅亡。所以又有塞外的草原人換了一波又一波,而中原的漢人歷經磨難卻延續了千年。
「嗚……嗚嗚嗚嗚……」號角更響了。
正中間的遼人自動讓開一條道路,數名鮮衣怒馬的遼軍將領簇擁著一位身材極為高大的身影緩緩上前。
韓旭功聚雙眼,極目遠望。
只見中間那人身穿鎖子甲,頭戴鷹羽帽,猩紅的披風幾乎連人帶馬都蓋住。
一張歷經塞外風霜卻異常堅毅的面容,高聳的鼻樑,精短的鬍鬚,如鷹般的雙眼散發著懾人的光芒。
和耶律斜軫的英俊不同,在此人的身上,韓旭感覺到的是塞外人天生的那種狂野和豪情。他是天生的領袖、大英雄,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心折的魅力。
若所料不差,此人定然是大遼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在他身邊的耶律斜軫、蕭燕燕、劉思漢一甘人等一字排開。
韓旭在看耶律休哥,同樣的耶律休哥也在看他。
千步之遠,在兩人的眼裡卻近在咫尺。同一時間,兩人相視一笑,點頭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