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遼軍二千鐵騎被煙塵籠罩的時候,當宋軍的千餘騎兵衝入那團煙塵的時候,劉思漢嘴角露出不自禁的一絲苦笑:「撤吧,遼軍完了。()」
「王爺,這不好吧,萬一耶律斜軫戰死,我們如何向遼人交代?」一名北漢將領小聲說道。
「交代?」劉思漢冷冷的盯著這名下屬,沉聲道:「有本王在,還輪不到你們去向遼人交代!」
眼瞅著遼軍陷入包圍,作為同盟的北漢軍不僅不去救援,反而要撤退,這怎麼也有點說不過去。然而,劉思漢不是傻子,當見識到宋軍那震天動地的大殺器之後,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放棄救援的打算。
騎兵都無法突過去的強弩,北漢軍的步卒完全就是送死,或許還沒衝到宋軍的面前就已經全軍覆沒了。更何況,他們何成見過這樣的東西,能不被嚇得逃跑就已經算不錯了,何談衝鋒之說。
被劉思漢那冰冷的眼神一瞪,那名將軍直感覺後備發涼,冷汗直冒,連連告罪後,小聲道:「楊將軍那邊的攻城……」
「嗯??」劉思漢沒有說話,但那精光四射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手下的將領會意,趕忙應道:「末將這就去辦。」
一座城防幾乎被打爛的城池,即便攻下來又能怎樣?在宋軍的大殺器面前,北漢軍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的。進入鎮州城,如今看來就是自己往口袋裡鑽,劉思漢還沒傻到自投羅網的地步。
聞鼓而進兵,聞金而退兵。
北漢軍鳴金收兵,已經攻上城頭的北漢軍將士開始陸陸續續往下退去。所幸的是,此時的鎮州成德軍早已是強弩之末,沒有一絲追擊的意思。在北漢軍退卻的那一刻,他們一個個因力竭而癱倒在城頭。
「父親……北漢軍退了,我們守住了鎮州城。」韓慶朝仰天嘶吼。
此刻,他懷中那具消瘦卻異常偉岸的身軀漸漸變得冰冷。大宋朝的首任侍衛司都指揮使韓令坤,在抱病堅守鎮州城數日後,耗盡了身體最後一絲生機,油盡燈枯而死。
「父親……」,「大帥……」
鎮州城頭哭聲一片。
……
騎兵對騎兵,本是硬碰硬的衝撞,可遼軍如今早已被炸得暈頭轉向,在煙塵中不分敵我。原本訓練有素的戰馬,此刻受驚得很難再控制住,嘶叫著到處亂躥,上百名遼軍無端被戰馬掀翻在地,踩踏而死。
「殺」,「殺」,「殺」
劉三一馬當先,衝入遼軍騎兵陣中。
他的面前就是遼軍,無需辨認,見人就砍,見人就殺。
沒了陣型和速度的遼軍騎兵在宋軍的砍殺下瞬間死傷大半。
「將軍,將軍……」親衛終於尋找到耶律斜軫。
很不幸的是,耶律斜軫還未輪到和宋軍騎兵對陣,就已經在先前的那輪轟炸中被氣浪連人帶馬掀翻在地,被強烈的衝擊波震暈了過去。然而,他又是幸運的,在混亂的戰場竟然沒被戰馬踩踏到,僅僅只是暈了過去。
親衛見大勢已去,保護主將為主。於是,幾人二話不說,將耶律斜軫抱上戰馬,狂突而出。
當煙塵漸漸散去,所有人終於看清了戰場。
四處亂躥,完全不成陣行的是遼軍;而他們的身後跟隨的是追殺而來的宋軍騎兵,同樣的不成隊形。這簡直成了貓捉老鼠的遊戲,而貓走不走直線,完全取決於老鼠的逃跑方向。
劉三殺得興起,只知道猛衝猛砍,當他抬起頭時才發現週身數丈之內沒有一個站立著的敵人。突然間,劉三大吼一聲,好不懊惱。因為他發現遼軍的主將竟然被親衛護送著逃離了戰場。
進入戰場,劉三隻顧著自己痛快,竟然忘了第一時間去捉拿遼軍主將。
此刻,要想再追擊已然快逃入北漢軍營的遼軍主將顯然是來不及了。於是,劉三見好就收,立即下令收攏隊伍。北漢軍的大寨完整無缺,守衛森嚴,他還沒傻到用一千不到的騎兵去衝擊人家的山寨。
……
蕭燕燕領著遼軍第一批潰退的士兵抵達北漢營寨門口之時,劉思漢倒是顯示了大氣的一面,大大方方的將遼軍收攏進寨。
然而,失敗的契丹人在面對北漢軍時,一改先前面對宋軍轟炸時的懦弱,指著劉思漢的鼻子破口大罵:「漢狗,你們見死不救,耶律將軍率領的騎兵被宋軍包圍,你們怎麼不去救援?」
憤怒的情緒瞬間感染了周圍的契丹人,此時的他們就像是一堆澆了油的乾柴,一點就燃。幾名遼將拔出腰間的彎刀,怒氣沖沖的圍住劉思漢。
見狀,楊繼業上前一步,手中長槍橫於胸前,大喝道:「誰再對王爺無禮,莫怪本將軍槍下無情。」
這一聲大吼,頓時將幾名契丹人嚇了一跳。
原本他們就是因害怕而喪失了更隨耶律斜軫衝擊宋軍陣地的勇氣,此時被楊繼業這麼一吼,頓時因羞愧而變得更加憤怒。領先一人忍受不住北漢軍鄙夷的表情,手中的彎刀朝著楊繼業頭頂當頭劈下。
「當……」
楊繼業橫槍格擋,金屬的交接聲伴隨著四射的火星。
隨即,只聽「砰」的一聲,這名遼將頓時被楊繼業一腳踢飛,如死狗般再也扒不起來。
遼軍頓時群情激憤,紛紛拔刀怒吼著朝楊繼業衝去。
見了數天血的北漢軍同樣是殺氣騰騰,尤其是楊繼業的手下親衛,迅速的靠了上去。
兩軍對峙。
「都給我住手……」
兩聲大喝,幾乎同時發出。
劉思漢微微一愣,因為其中一聲是他叫出來的,而另一聲卻是契丹人那邊的哪位女子。
剛剛那位女子走在第一位,一進門就將北漢軍的目光給吸引住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塞外還有如此的絕色,即便是和王爺的養女柳青青想比,也毫不遜色。而且這名女子身上還帶著漢人女子沒有的那種異域風情。
蕭燕燕看了劉思漢一眼,隨即眉頭微皺,朝著遼軍諸將訓斥道:「還不快退下,嫌丟人丟得還不夠嗎?」
雖然蕭燕燕並沒有軍職,但遼軍知道蕭燕燕的身份,大遼親王耶律賢的未婚妻。
而且,蕭燕燕和此次遼軍的前鋒將軍耶律斜軫以及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小師妹。
如此的身份,高貴得令所有人艷羨。
是以,在耶律斜軫不在情況,蕭燕燕一發話竟無人敢反駁。
只見蕭燕燕上前一步,朝著劉思漢行了個漢人拱手禮,說道:「在下蕭綽,見過劉王爺。」
這一句話,不卑不亢,既未把契丹人放在高人一等的地步,同時又未因戰敗而委曲求全。
望著眼前這名果敢的女子,劉思漢不禁暗自點了點頭,瀟灑自若道:「呵呵,本王見過蕭姑娘。」
蕭燕燕接著說道:「我軍的戰況,想必劉王爺已經看到了。宋軍那不知名的火箭威力巨大,不知道劉王爺可有應對之策。」
事實上,遼軍前來北漢軍營,說句不好聽的話,那是逃亡而來請求保護的。可蕭燕燕一句話,不僅規避了這點,而且更是將遼軍的戰敗歸結到了宋軍不知名的火箭上!以遼軍的勇猛鐵騎,怎麼可能輸給遠道而來疲憊不堪的宋軍手上?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那雷鳴般的落地火箭。
同時,這問話還有更深層的意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看遼軍輸給了宋軍,但對付北漢軍那還是錯錯有餘的。
劉思漢雙手負於身後,面帶微笑的看著蕭燕燕,說道:「宋軍的火箭,確實威力巨大,本王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到對付的辦法。」
「這麼說劉王爺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宋軍前來攻您的營寨了?」蕭燕燕微愕,若是劉思漢沒有辦法,那他為什麼不跑?難道他就不怕宋軍依葫蘆畫瓢照著轟擊遼軍營寨的辦法,對北漢軍的營寨再來一遍?
「眼睜睜倒不至於,可一時間也不能自亂陣腳,亂軍撤退,倘若被宋軍騎兵追著後面趕,那撤退會變成一場不可挽回的大潰敗。」劉思漢正色道:「宋軍的火箭應該是床子弩射出的,這東西移動不變,射出的距離也有限。只要保持在他們床子弩的射程之外,也並不是太可怕。」
韓旭只是短短的轟擊了兩輪床子弩,就被劉思漢看出了其中的弱點,可見劉思漢觀察之細微。
聞聽此話,蕭燕燕雙眼大亮,同時卻也為耶律斜軫衝擊宋軍陣營的舉動而感到莽撞。面前的這位北漢王爺,一副瀟灑自若的樣子,果然是一個老謀深算之輩。
耶律斜軫年輕,勇猛有頭腦,但和劉思漢一比,卻顯得幼稚了一些。或許只有契丹人的驕傲,他們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才能和劉思漢一較高下。
劉思漢接著說道:「蕭姑娘,趁著天黑,本王建議我軍後撤五里安營紮寨。這裡還請蕭姑娘安排貴軍殿後。」
「殿後,讓我們大遼的勇士替你們斷後?」
「怪不得你們不撤退,原來是想等我們來給你們斷後!」
此言一出,周圍的遼將頓時義憤填膺,大罵劉思漢無恥。
……
「耶律將軍回來了,耶律將軍回來了。」
幾名親衛抬著耶律斜軫走入帳內。
蕭燕燕和帳內的遼將連忙迎了上去。
原本昏迷的耶律斜軫突然睜開了雙眼,緊張的四處尋找著什麼,待得看到劉思漢後,這才鬆了口氣,道:「諸位將軍聽著,剛剛劉王爺的話就是本將軍的命令,我們遼軍殿後,護送北漢軍一起後撤。」
「將軍……」
低下的遼將還想再說什麼,但被耶律斜軫狠狠的瞪得閉上了嘴。
劉思漢微瞇著雙眼,想不到耶律斜軫還有此等魄力,這倒與那幫鼻孔朝天的契丹人有很大差別。
夜幕落下,北漢軍趁著夜色拔營後撤,遼軍在蕭燕燕的指揮下,收攏了僅有的兩千殘兵敗將,游弋在隊伍的最後面,時刻提防著宋軍的靠近。以嚴防死守的氣勢,最少將宋軍隔在床子弩的射程之外。
論機動性,床子弩拍馬也趕不上遼軍騎兵啊。
夜黑,再加上遼軍還有兩千的騎兵,韓旭怎麼也不敢追上去。即便追上去,床子弩也來不及擺放,遼軍的騎兵就會衝殺過來,他們根本就無法抵擋遼軍那僅有的兩千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