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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揮軍荊楚 第328章 不成功便成仁 文 / 草稿

    是夜,宋軍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數百名親衛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帥帳包的嚴嚴實實。

    大軍在外,緊張對峙,即便一點風吹草動都很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為防擾亂軍心,慕容延釗身受重傷,生死不明的消息被韓旭嚴令封鎖。無關人等一律禁止靠近帥帳三百步。

    然而,有心人還是感覺到了不一般的壓抑氣氛。從周圍親衛軍那一張張憤怒的面孔來看,今晚一定發生了大事。

    兩個多時辰過去了,再過一會天就該亮了,自從隨軍大夫進入大帳後,就一直未出來過。

    「彭……」

    韓旭蓄怒的一擊,將帥桌打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咬牙切齒的吼道:「慕容龍城……」

    一拳將黃花梨的帥桌擊打得粉身碎骨,帳內的宋軍將領頓時大駭,他們沒想到一向文文弱弱的監軍大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實力。可此刻,他們也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自從大帥抬進了後帳,這個年輕的監軍大人就一直陰著臉不發一言,通紅的雙眼彷彿欲吃人一般。

    程淮秀脫去了頭盔,如雲的秀髮散了開來,緩緩的上前將地面上散亂的碎木一塊塊的撿起。動作如此的輕柔,猶如正在打掃自己的閨房。

    都知道宋軍水師的統領是名女子,但真當這名女子脫去頭盔,露出那清麗的容顏之時,滿場的將領目光依舊一滯。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此時他們不得不再心裡加上一句:「上得了戰場。」

    王凳子和劉三趕緊上前幫忙,三人在眾人的注視下,清理完了碎木塊。

    看著韓旭那茫然的眼神,程淮秀輕聲安慰道:「監軍大人,你傷勢未癒,不宜動怒。」說罷,緩緩坐回自己的座位。

    帳內恢復了平靜,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程淮秀自然的動作,輕柔的聲音,猶如一縷清泉將韓旭從頭淋到腳,將陷入自責無法自拔他拖回了現實。

    慕容延釗身受重傷,是為保護他韓旭而受的傷。在這裡怨天尤人?在這裡自暴自棄?在這裡一遍遍的自責內疚?這是他現在應該做的嗎?內心的掙扎和自責是人之常情,可慕容延長釗受傷昏迷不醒,這裡卻還有數萬的宋軍,身為監軍他自己就不能先亂,否則不用對面來攻,宋軍都有可能自己炸營。

    想到此,韓旭深深的吸了口氣,默運大柔術吐納之法,緩緩的修復被慕容龍城擊傷的經脈。

    程淮秀坐下後,目光一直留意著韓旭的舉動,當看到韓旭雙眼依舊猩紅,但卻漸漸恢復了清明之時,她終於鬆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幾位面色蒼白的隨軍大夫終於從後帳走了出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忙活了大半夜,隨軍大夫一個個面色疲憊。

    「姚太醫,大帥怎麼樣了?」一時之間,眾位將領瞬間湧了上來。

    姚太醫正是這些隨軍大夫的頭領,這些是趙匡胤特意從太醫院裡抽調的幾名醫術精湛的太醫隨軍。趙匡胤相當重視這點,數萬人的士兵長期集中在一起,外界條件又惡劣,最怕的就是大規模的爆發出瘧疾等流行性病症。一旦如此,大軍將不攻自破。

    「姚太醫,慕容老哥醒了沒有?」韓旭一躍而起,雙手排開眾人,急忙問道。

    姚太醫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呼啦……」眾將頓時群情激動,興奮異常。

    「噓,胡鬧。都小聲點,慕容大帥剛醒,身體虛弱,容不得你們大聲喧嘩。」姚太醫怒目圓瞪,低聲呵斥道。果然是太醫,一出口眾將連忙縮著腦袋閉上了嘴巴。見此,姚太醫朝著韓旭拱了拱手道:「監軍大人,大帥有話要對你說。」

    「我等也要見大帥……」眾將一聽這話,連忙嘟囔著要進去。

    「都閉嘴,大帥身體不適,只能監軍一人進去!」姚太醫吹鬍子瞪眼,惡狠狠的斥道。

    「諸位就先在外面等著,若大帥召見,本監軍自會讓你們進去。」說著,見眾將似乎頗為不滿,不由對著一旁的劉三和王凳子冷聲道:「你們倆守在這,沒有本監軍的命令,若有人膽敢私闖後帳,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短短四個字,殺氣畢露。

    眾將目瞪口呆,在見識了韓旭的身手之後,這些人又見識到了韓旭那殺伐決斷的一面。這看上去和和氣氣的監軍,心狠手辣竟然遠超慕容大帥啊!

    ……

    兩人進入後帳,姚太醫放下簾子後將韓旭拉到一邊,附耳道:「監軍大人,剛剛老夫替慕容大帥實施了針,這才將慕容大帥喚醒,此刻銀針還插在大帥的身上,大人不宜多說話。」

    「那慕容老哥傷勢如何?」現在還插著針,本以為慕容延釗醒過來問題就不大,可聽姚太醫這麼一說,韓旭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姚太醫輕聲一歎,搖了搖頭小聲說道:「傷及肺腑,神仙難救!」

    此言一出,如雷轟頂,將韓旭那僅有的一絲希望擊得粉碎。

    「大人,監軍大人……」

    ……

    「咳咳……呵呵,姚太醫你也別危言聳聽,嚇著旭哥兒。」一陣輕咳傳來,慕容延釗強制撐著身子欲起身。

    「老哥。」

    「大帥。」

    韓旭大駭,連忙衝到慕容延釗榻前,阻止慕容延釗的動作。

    「姚太醫,本帥也些話想和韓監軍單獨談談。」慕容延釗輕輕的揮了揮手示意姚太醫先行出去。

    明亮的燭火下,慕容延釗面無血色,裸露的胸口插著數十枚銀針,胸口那烏黑的拳印異常刺眼。

    「老哥……都是我害了你……」韓旭再也忍不住,眼淚直奔而出。

    「唉,這事老哥怎麼會怪你,這是老哥命中注定的。」慕容延釗扯出一絲笑容,又道:「行了,男子漢大丈夫的哭什麼哭,你這樣哪有大宋監軍的樣子。趕緊收起你那貓尿,你簡直比老夫的小孫兒還不如,咳咳咳咳……」說著,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老哥您別生氣……」韓旭一抹眼角,拿過紗布替慕容延釗擦了擦嘴角,紗布上留下一大塊殷紅的血跡。

    「呵呵,沒事,老哥的身體自己清楚,一時半會死不了。」慕容延釗強扯出一個笑容,說道:「剛剛你在外面表現得很好,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原本我以為你畢竟還年輕,鎮不住這幫驕兵悍將,這樣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韓旭張了張嘴,正欲說話,卻被慕容延釗搖頭阻止。只聽慕容延釗正色道:「記住,你是監軍,大宋征西監軍,你話就是皇上的話,若是有人敢違抗,該罰就罰,該殺就殺。統兵大帥的威信不是說出來的,而是殺人殺出來的。」

    韓旭連忙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慕容延釗的意思,殺人有殺敵軍,有也殺自己人,只不過慕容延釗沒有說出來而已。

    慕容延長欣慰的笑了笑,說道:「好了,你小子夠聰明,這些就留給你自己體會吧,也算是對你自己的考驗……老哥時日不多了,皇上交代的事還沒有完成,這是老哥最後的心願,你小子得幫老夫完成。說說吧,如何對付對面的朗州軍,你有何想法?」

    「老哥,這事前些日子我就想過,要想幹掉對面的朗州軍,正面強攻渡河成功的可能太小,即便成功了傷亡也是我們承受不起的,甚至影響到後續對朗州城的圍攻,更何況……」韓旭頓了頓,看著慕容延釗說道:「更何況如今我們知道對面的對手是何等之人,有他在,渡河強攻根本不可能。」

    慕容龍城不僅是一個恐怖的高手,更是一個驚才絕艷的統領將領。而慕容延釗身上的傷,卻正是來自對面那位將領,他的親弟弟慕容龍城。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慕容延釗眉頭緊皺。對於自己的親弟弟,他不想與之對敵,可現在的情況是,他身受重傷,手下是數萬大宋將士的性命。以他對慕容龍城的瞭解,慕容龍城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受傷的機會,攻擊宋軍。

    「唯一的辦法只能偷襲。」韓旭想了想說道。

    「偷襲?」

    韓旭點了點頭,說道:「正面迷惑住慕容龍城,而偷偷派遣一支軍隊沿灃水逆流而上,在灃水上游橫渡,從而繞到朗州軍後面偷襲。一旦成功,大軍正面渡江強攻,兩面夾擊之下,定破朗州軍。」

    事實上這個辦法慕容延釗不是沒想過,可是最大的問題是這沿灃水而上怎樣才能不被朗州軍發現。

    似乎看出來慕容延釗的一律,韓旭接著說道:「要想成功,必須不能被朗州軍發現我軍的行動,唯有夜間行船,逆流而上。」

    「夜間行船?」慕容延釗大駭。都知道夜間行船猶如走鬼門關,一個不好就是船沉人亡。

    「對,夜間行船,只有這一個辦法,不成功便成仁。」韓旭咬牙道:「事實上淮揚水軍練過夜間行船,況且灃水也不比長江的風高浪急;再從灃州城找些熟悉灃水的船夫帶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慕容延釗沒想到韓旭的淮揚軍竟然膽大得敢在大江上演練夜間行船,心下對韓旭更是刮目相看。他明白,如今對峙之勢已成,唯有出奇兵才能大獲全勝,否則就是長久的對峙和消耗。

    顯然慕容龍城的朗州軍等的就是宋軍糧盡之時,不攻自退。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繞到背後攻擊朗州軍,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夜間行船確有風險,但戰爭就是冒險,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把握。

    略一思量之後,慕容延釗咬牙贊同了韓旭辦法,問道:「你認為派誰去合適?」

    「我親自去。」韓旭想都不想,立馬說道。

    「你?不行,太危險。」慕容延釗連忙搖頭否決。

    韓旭大急,連忙解釋道:「處耘大哥不在,沒人比我更瞭解淮揚水軍;而且這偷襲是我提出來的,風險自當我來承擔,所以我必須去。」慕容延釗還欲否決,可見韓旭那一副鐵了心的樣子也只能點頭接受:「好,老哥我親自配合你演好這場戲。老哥我坐鎮中軍,絕不讓對面看出破綻……老哥戰場上小心謹慎一世,但這一次也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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