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風,金陵城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從清早到黃昏,漫天飛雪一直沒有停歇,天地間一片純白,給這千年古城增添了一份詩情與畫意。
秦淮河早已成冰,原先徜徉在河中的畫舫,紛紛靠了岸。冰封的河面,船隻寸步難行。
岸邊一艘雕樑畫棟的畫舫,此時被白雪覆蓋,遠遠望去彷彿某個山谷中的一間小屋。小屋打開了一扇小窗戶,窗戶邊隱隱約約一名年輕女子凝望窗外,猶似等待遠行的情郎歸來。
「吱嘎……」
房門被人推了開來,來人哆嗦著手腳,一見窗邊的女子,大驚道:「阿喲喂,我的小祖宗,你咋還開這窗戶吶。這麼冷的天,可別凍壞了你的身子骨。惹上個風寒啥的,你讓媽媽怎麼辦喏!」說著,來人扭著那磨盤大的屁股,哼哧哼哧的上前,一把將窗戶關了起來。
「王媽媽,你說他怎麼就不來看我呢?」聲如黃鶯夜啼,但語氣說不出的哀怨和無奈。洛歆站立窗邊,無神的目光看著關閉的窗戶,彷彿能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景色似的。
老鴇王媽媽上前給洛歆緊了緊身上那件純白無一絲雜毛的裘皮大氅,沒好氣的說道:「別提那個死沒娘心的。這大半個月來,媽媽我替你不知送了多少帖子,可那傢伙就是不來蘭桂坊,我就差點去烏衣巷給他磕頭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家的歆歆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段有身段,琴棋書畫洋洋精通,不知比那些大家小姐強多少。」
洛歆知道王媽媽這是在安慰自己,搖了搖頭,回身來到了火盆邊坐下。隨即,望著盆中的炭火怔怔的出神,低歎一聲,道:「興許他嫌棄我的出身吧!」
青樓女子地位低下,即使是花魁,即使賣藝不賣身,但說到底,終於還是個青樓女子。這可不比後世那些光鮮的明星,住的是豪宅,吃的是山珍,人前光鮮賣賣藝,背後轉身賣賣肉。即便這樣,還有一群所謂的腦殘粉絲,將其奉若神明。
聽著洛歆無奈的低語,王媽媽面色一變,激動道:「出身咋了?我們一不偷而不搶,憑自己的本事吃飯。在媽媽心裡,就是皇宮裡的公主,都比不上我家的歆歆……至於說那韓旭嫌棄青樓女子?就更是荒謬了……這大半個月來,韓旭幾乎天天混跡河邊的青樓勾欄,日日宴請朝廷的官員,凡是秦淮河能算得上號的樓子,他幾乎都去過,可偏偏就是不到我們蘭桂坊來。這倒也奇了怪了!他到底是啥意思?難不成要老娘我倒貼?」
「噗嗤……」
洛歆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事實上她也暗自好奇,韓旭請南唐官員吃飯聽曲,一天一個地方,走遍了秦淮河兩岸的青樓,可就是偏偏不來秦淮河中最出名的蘭桂坊。
而且經過這大半個月後,因他天天混跡於青樓,「浪蕩節度使」之名現在是人人皆知,連金陵城內三歲小孩都學會了「浪蕩節度使」這五個大字。
「行了,不說這些了。依我看這大雪還得下幾天,這天寒地凍的也不會有人來這裡,你也早點休息吧,就當這幾日蘭桂坊修業。」王媽媽呵呵一笑。
休息?若這事放在以往,以王媽媽出了名的吝嗇,絕對會指天大罵「賊老天」。如今,蘭桂坊僅僅前段日子的收入,就比以往一年還多。此時的王媽媽,自然也不在乎這兩天的收入,乾脆準備關門好好的休息幾日。
……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王媽媽不耐煩的朝著門口叫道。
「王媽媽是我。」門被推了開來,正是蘭桂坊的龜公。此刻見了王媽媽,他急忙躬身道:「王媽媽,船頭來了兩人,非要敲門進來。」
「娘的,你沒告訴他們今個蘭桂坊修業啊?」王媽媽呵斥道。
龜公哭喪道:「說了啊,可他們就是不聽。」
「娘的,這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褲襠,就這麼幾日都憋不住。」王媽媽低聲罵了句,隨即不耐道:「行了,來者也是客。你安排青青,春花陪他們下,讓他們趕緊辦事,辦完了趕緊滾蛋。」
說著,見龜公依舊哆哆嗦嗦的不走,不由罵道:「咋了,還不去?」
「王媽媽,那兩人指名道姓的要見洛大家,這……」
「啥?你沒說咱家歆歆賣藝不賣身啊?」
「說了啊,可他倆就非得要見洛大家……。」
王媽媽這回火了,大罵道:「娘的,老娘倒要看看倒地是哪個天殺的,還非得要歆歆陪客。」
話音剛落,一聲懶懶散散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我說你個死老鴇,連老子都讓進門,你活的不耐煩了你?」
門口處,韓旭的身影轉了進來,後面還帶著個一臉猥瑣的老道士。
「阿喲喂,奴家當時誰吶,原來是韓公子哩……」王媽媽變臉比翻書還快,一見韓旭立馬換上一副媚笑。絲質手絹往肩膀上風情萬種的一甩,趕緊膩了過來。
說實話,換了絲巾的王媽媽,比拿小圓扇更加的媚俗。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那天群架將人家王媽媽的小圓扇給毀了呢。
火盆旁的那副纖纖身影,此刻早已站了起來,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韓旭,臉色的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王媽媽來到韓旭身邊,伸手拍了拍韓旭肩膀上遺留的幾片雪花,媚笑道:「韓大人,今個又是風,又是雪的,奴家真沒想到您老能大駕光臨蘭桂坊吶。」
「又是風又是雪的怎麼了?」韓旭不耐煩的拍掉王媽媽的肥豬蹄,沒好氣道:「老子頂風冒雪來嫖j,不行啊?」
此言一出,場內頓時鴉雀無聲。
……
「噗嗤……」洛歆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一笑頓如風雪中綻放的梅花,清靈而幽然。
看得韓旭心中一凸,看得吳師道是口水直流。
「韓大人真會說笑。」王媽媽笑嘻嘻的說道:「韓大人您和歆歆聊,奴家這就給你們準備酒菜去。」
韓旭從衣袖裡摸出一錠金子,隨手拋給王媽媽。
「這,奴家咋還能要您的金子呢,使不得,使不得。」
「別廢話,給你你就拿著,管你夠不夠,老子就這麼多。」韓旭不耐煩的說道:「也別準備酒菜了,這些日子大魚大肉的吃得老子想吐,給老子上壺好茶就行。」說著扭頭指著吳師道,朝王媽媽說道:「給本官這位兄弟找三個小娘,要嫩一點的。」
「呃,這……」王媽媽和龜公看著一身道士服的吳師道,不明白韓旭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年頭難道道長都還俗,入樓子了?
自打進了門,兩眼一直直勾勾的望著洛歆的吳師道,一聽韓旭這話,不幹了。連忙不爽道:「啥意思啊?旭哥兒,你不是說帶貧道來見洛大家的嗎,咋能隨便找兩個小娘呢?你這是不講誠信知道不?不講誠信吶!」
「啥不講誠信?這人不是帶你見了嗎?你還想咋樣?」韓旭嘿嘿一笑,指著王媽媽,正色道:「要麼讓老鴇給你找三個小娘,要麼我讓老鴇親自伺候你。你自己選一個……」
一聽這話,王媽媽抖著兩百斤肉連連後退,彷彿在躲避瘟神似的。
吳師道見狀,不為不爽,怎麼說他現在也是腰纏萬貫,雖說這些錢都是韓旭的,但畢竟是他管著的吶。一個小小的老鴇,竟然看不起自己,那還了得。這斷日子,混跡秦淮河各大青樓,什麼樣的小娘沒上過,而且一上都是三個,要不然韓旭也不會張口就叫三個。
於是,賭氣似的說道:「貧道也不要其他人了,就要這個老鴇!」
「啥?」眾人大驚。
吳老道難道是嫩的小娘吃多了,想換換口味?可這口味似乎太重了點吧!
韓旭看了看吳師道,又轉頭看了看一臉驚駭的王媽媽,這修道人的品味到底是與眾不同吶。
「不行,奴家早就從良了。不行,不行……」王媽媽連連搖頭。
韓旭正想像著王媽媽那兩百來斤壓在吳師道竹竿似的身材上的情形,嘴角不由微微上翹。此刻聽到王媽媽不從,這不是攪亂了他的好事嘛。於是,面色一變,威脅道:「難得本官的兄弟看上你,你敢不從?你信不信本官燒了你的蘭桂坊?」說著,見王媽媽面色大變,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由長吁口氣,歎道:「王媽媽不是本官說你,這從不從良不就是一句話嘛,這麼著,今個你陪本官的道兄,明個你再從良好了!」
這也行?
王媽媽簡直無語。在韓旭的逼迫下,王媽媽最終還是接受了兩人的無理要求。蘭桂坊再牛b,比起國子監,城衛軍,屁都不是。韓旭既然敢對國子監,城衛軍動手,難道還在乎她這個蘭桂坊。
吳師道恨恨的拽著王媽媽,在龜公的帶領下,入了三樓的其他房間。
……
「小娘子,現在可就咱們兩個人了,這長夜漫漫的,你說咱麼能幹些啥呢?」韓旭轉身拴上屋門,搓著雙手,猥瑣的向洛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