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瓜州渡口橫渡長江,即可抵達南唐潤州,潤州自古便是南北對峙時期的第一道防線,此時駐紮著南唐鎮海軍。雖說南唐對大宋稱臣,但南唐的鎮海軍依然時刻監視著大江對面的一舉一動。這也是為何淮揚水軍江面訓練,而常有南唐水軍經過的原因。
韓旭被趙匡胤任命為出使南唐,這事南唐那邊當時是知道的。昨晚韓旭就派人通報了對面的南唐鎮海軍節度使林仁肇。這不,三艘艨艟剛剛抵達長江中線附件,早已等候在列的五艘南唐巨艦,兵分兩路,迅速靠了過來。
兩艘樓船快速前行,直插淮揚軍艨艟前列,後面的三首樓船尾隨淮揚軍。兩艘樓船帶路,三艘樓船尾隨,將淮揚軍的艨艟夾在中間,浩浩蕩蕩的向西逆流而上。
韓旭並沒有選擇由瓜州橫渡長江,抵達潤州後改走陸路到金陵。而是選擇坐船,逆流而上,直抵金陵城。一來,幾十箱的回禮用馬車運送的話,很不方便;二來嘛,他實在是太懶了,再怎麼說坐船也比騎馬坐車舒服不是。
韓旭站立船頂,雙手扶著木質箭垛,極目遠望。
瞧著前面領路的那艘樓船巨艦,嘴角不由露出個弧度。
「韓旭,他們是在向我們示威呢。」程淮秀搖頭苦笑道。
艨艟就是艨艟,除了快以外,其他是又小又矮,堪堪一層樓的高度,哪有樓船那動不動就三四層的高度來得威風。夾雜在南唐巨艦中的艨艟,彷彿就像是被大人牽著手走路的一歲小孩。
「威風就威風吧,誰讓咱們的水軍不給力呢。」韓旭莞爾一笑,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正當兩人討論著南唐水軍之際,前面樓船那三層高的頂端,一群穿盔帶甲的水軍簇擁著一位身穿亮銀甲的年輕將軍走了出來。十多雙如電的目光,瞬間朝這邊望了過來。
「林仁肇?」韓旭雙眼微瞇,小聲問道。
「嗯。」程淮秀點頭應道。
「娘的,是不是水軍統領都喜歡穿個白甲啊!」韓旭點頭瞧了瞧自己那一身白衣文士裝,再看看身邊程淮秀的銀白甲,對面林仁肇的亮銀甲,和他們相比,自己也顯得忒掉價了。怎麼著昨晚也該請程淮秀再做件八卦大氅嘛!
程淮秀搖了搖頭,正色道:「當年淮南之戰,南唐一敗塗地,唯有兩人讓後周大軍吃了虧。一人就是已故的壽州節度使,壽州城守將劉仁瞻;而另一位正是對面的這位青年將軍,人稱「林虎子」的南唐猛將林仁肇。正陽橋一役,林仁肇率敢死之士四人逆風舉火焚橋,力阻周軍進擊。當時的後周駙馬,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見林仁肇身中數箭,卻直接用力撥出,大呼「猛將」,遂令後周軍退避三舍。」
「哦,這倒是個人物。」韓旭點頭贊到,心中卻不由泛起一陣後怕,自己身為淮南節度使,而僅僅一江之隔的對面卻是位南唐猛將,更甚的是,自己對林仁肇是一無所知。若是哪天這位南唐猛將腦子一渾,真的率鎮海軍渡江,恐怕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話音剛落,對面的那艘樓船上,信號旗揮動了起來。
「欺人太甚。」程淮秀氣憤道。
韓旭微微一愣,茫然道:「啥意思?」
「對方發水軍通常用的旗語……」
「說什麼?」
程淮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不過在韓旭的再三催促下,這才咬牙切齒道:「他們說『鎮海軍節度使林仁肇見過大宋『浪蕩節度使』。」
我勒了個去,韓旭頓時無語,沒想到這浪蕩節度使的名聲還真的就傳過了大江,傳到了南唐地界。不過,韓旭可不是那一氣就吐血的周公瑾,周大都督,靈機一動,嘿嘿笑道:「傳令下去,把本將軍的節度使大旗給老子升起來!」
劉三屁顛屁顛的了進去,不一會,手拿著旗子親手升了起來。
「韓」字大旗迎風招展,彷彿正呼應著對方的招呼。
「發旗語,就說大宋『浪蕩節度使』韓旭,多謝林將軍帶路。」你不是要笑嗎?老子可不在乎。韓旭心下得意,手中的折扇配合著搖晃了起來。
程淮秀一聽,搖頭苦笑不已,從令旗兵的手中接過信號旗,親自揮動起來。
林仁肇剛過而立年,正乃人生最輝煌的季節,僅僅往那一站,筆直的身軀如一桿標槍,渾身散發著凜然正氣。
他遠遠的一直在觀察艨艟上的幾個身影,雖然看不清晰,但他知道那位白衣年輕人就是淮南節度使韓旭,也正是自己將來的敵人。
當韓旭的旗語發過來之時,林仁肇微微一怔,他可不是韓旭,自然能第一時間看懂那旗語的意思。沒想到韓旭自認『浪蕩節度使』,更是大大咧咧的掛出了「韓」字大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對將軍人榮譽看得至高無上的他來說,簡直不可想像。然而,最讓他氣憤的是,對面的那位淮南節度使竟然諷刺他是帶路的狗輩。
鎮海軍的旗語是他命令發的,一來想打擊下大宋的氣焰,再者是想看下韓旭的反應。一個人的反應,在某些時候恰恰就是一個人性格的體現。林仁肇同樣對韓旭知之甚少,揚州城原本派出去的細作,重點是打探李重進。李重進派人向南唐請兵抗宋,他林仁肇興奮無比,第一個表示贊同,甚至開始了厲兵秣馬,只等李景的一道出兵淮南的旨意。然而,讓他無比失望,痛哭流涕的,卻是李景那嚴守大江,板寸不得過江的旨意。
宋軍數天之內攻下淮南之地,李重進身死,接著就換上了韓旭這位新任節度使,而這位新任節度使,聽鄭王李從善提過,似乎還是個才子,寫了好幾本書。原本,他對這些毫無興趣,此時見韓旭的表現,心下思索著回到潤州之後,得翻上一翻,先從韓旭的書中,瞭解其為人。
想到此,大手一揮,鎮海軍的旗語再次發出:
「韓將軍,小心使得萬年船,旱鴨子就該在地上,別讓大宋的精銳一個個成了下鍋的餃子。」
……
韓旭微微一笑,立即讓程淮秀旗語回復:
「林將軍多慮了,俗話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林將軍最好還是瞪大眼睛,小心駛得萬年船。」此旗語一出,南唐鎮海軍頓時熱鬧了起來,紛紛叫罵不堪。不過,宋軍可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韓旭那再次組件的一百名親衛,在劉三的帶領下,朝著鎮海軍破口大罵,什麼「娘希匹」,「格老子」,「mlgb」,全都出來了。
程淮秀秀眉微蹙,狠狠的瞪著韓旭,那意思很明顯,瞧瞧你帶的兵都是些什麼人。
然而,韓旭卻嘿嘿一笑,很是讚賞自己調教的手下,別的先不說,這大嘴皮的仗得第一個學會。
原本就是逆風行駛,深怕前面的林仁肇聽不見,韓旭更是親自手舞足蹈的指揮著親衛們齊聲大罵,那節奏感,韻律感,差點就趕上了宮廷大合唱。
鎮海軍旗語再次回復:「北蠻子,趕緊回家拍馬屁股去吧,戰船不是人人都能玩滴。」
「南蠻子,打仗的才叫男人,至於你們這些不男不女的,還是回家奶孩子去吧。」大宋水軍立馬旗語回復。
「是不是男人不是靠嘴巴說的,得拿出真玩意。」配合著旗語,鎮海軍整齊的站立一排,解開腰帶,脫下褲子就朝著大江裡,尿了起來。一邊尿,還一邊得意的放聲狂笑。
程淮秀滿臉通紅,趕緊躲到韓旭身後,將頭扭了過去,眼不見為淨。雖說這距離較遠,根本就看不清那命根之物,但那下作的動作,不用猜都知道在幹啥。
我操,這他娘的也行,韓旭和劉三面面相覷,身邊的親衛們頓時個個目的口呆。
韓旭大怒,向來只有老子無恥,老子自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林仁肇是吧,不就是尿尿嘛,誰怕誰啊!
一念即此,韓旭動手就脫褲子。不過,剛剛解開褲腰帶,一隻手就被程淮秀給緊緊抓住,那又怒又羞的樣子,看得韓旭是尷尬不已,自己咋就忘了身邊的這位水軍女統領呢。
無奈只能系回褲腰帶,想了想,還是不甘心的說道:「秀兒,回旗語,就說『蠻子就是蠻子,還未開化,淨幹些隨地大小便之事,好好的江水都被你們給毒黃了。咱大宋都是文明人,可不會幹那些『黃狗撒尿』之事。」
強忍羞意,發了半天的旗語的程淮秀,再也忍不住,將令旗一把塞入韓旭懷中,轉身跑入了艙室。
呃,韓旭拿著令旗抖了兩下,喃喃自語道:「女人還是靠不住吶,這關鍵時刻竟然撩蹄子。」說罷,隨手招來令旗兵,讓其將剛才的話發了出去。
林仁肇瞧見韓旭的旗語,呵呵一笑,再次命人發出:
「男子漢大丈夫,要死鳥朝天,不敢尿就是不敢尿,淮揚軍果然都是些沒鳥之人。」
「我操」韓旭破口大罵,老虎不發威還真當老子是個病貓呢。既然程淮秀不在,那還有啥好擔心的,說罷就欲脫褲子,可這褲子剛剛脫了半截,迎面的冷風吹來,頓時驚得命根子發抖,半點尿意也沒。
韓旭尿不出來,可不帶別人也尿不出來,幾個親衛興許是尿急,快速的脫了褲子就尿。
然而,悲催的事發生了,凜冽的北風吹來,頃刻間將他們剛剛尿出去的尿,盡數吹了回去,反倒是尿得幾位親衛一身都是。
「哈哈哈哈……」
南唐鎮海軍在林仁肇的帶領下,放聲大笑不已。
真是迎風尿十丈,逆風盡濕鞋啊!
老天爺也來和他們作對,正當宋軍垂頭喪氣之際,王凳子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偷偷將手中的物事遞給韓旭,嘿嘿笑道:「大人,用這個。」
「哈哈,哪裡來的?」韓旭接過,大喜道。
「船艙裡有,兄弟們沒事拿來玩的,我找了個最大的。」王凳子笑道。
此物不是別的,正是孩童拿來嬉戲的「水砲」,又叫「水節子」。取竹筒一節,柱結處鑽一小孔,另一端開口出用包裹了厚實的棉布堵住,做成一個簡單的活塞,推動活塞將水噴出,推動速度越快,壓力越大,噴得越遠。
「快拿去裝水……」韓旭連忙催促。
王凳子嘿嘿一笑:「早裝滿了。」
「好小子,有前途。」韓旭一拍王凳子肩膀,大笑道。
隨手,退下半截褲子,遮遮掩掩的將「水砲」放到命根子處,催出道:「發旗語,讓林仁肇好好的看看,什麼叫『腎鬥士』。」
令旗兵茫然的點了點頭,韓旭的話他可不知道什麼意思,不過,還是依言,一字一字的發了出去。
旗子剛剛放下之後,韓旭抓著筷子猛地推動活塞,一股驚天水注,頂風而出,一射好幾丈遠。水注在陽光照射下,彷彿發出七彩的光芒,猶如一道細小的彩虹,在空中劃出一道扭曲的拋物線,最後落入滾滾江水之中。
震驚,無比的震驚。林仁肇以及樓船上的鎮淮軍,頓時呆若木雞,如此霸氣十足的尿,可不是他們能夠尿出來的,而且是在頂風之下。
林仁肇遠遠的根本看不清韓旭的細微動作,而且在此情形之下,他完全沒想到韓旭的作弊方式。
為如此霸氣的一尿,宋軍鼓舞歡欣,手舞足蹈的慶祝。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林仁肇的旗語,韓旭不耐煩的命令信號兵再次發出他的旗語:
「真男兒頂風尿十丈,純爺們,不解釋。」
完了,趕緊捂著褲子,將懾懾發抖的命根子藏好,轉身瀟灑的走進船艙。若不是和林仁肇「旗罵」,他才不會在這外面吹江風呢,大冬天的誰沒事幹喝西北風吶!林仁肇呆立船頭,面紅耳赤,雙手緊緊的抓著箭垛,青筋暴起。韓旭那離去的背影,讓他回想起當年後周張永德得勝而回的情形。雖說今個只是一場罵戰,但一向不認輸的他,彷彿再次撿回了丟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