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衛所。
趙匡胤身披戰甲,右手舉著燭台,伏在長長的書桌上。
書桌上擺放的是一副巨大而精確的汴梁城防圖,圖上趙匡胤手指之處,正式皇宮所在之地。
原本已經安睡的他,卻突然接到殿前司急報,皇城內出現了刺客。此等大事,在大周皇朝還是第一次,他哪敢怠慢,立馬帶著護衛直入皇宮殿前司衛所。
在弄清楚了狀況之後,暗道一聲僥倖,刺客的目標並非聖上或者太后,自今這兩人還安安穩穩的呆在坤寧宮內。於是,一聲令下,派人將坤寧宮團團圍住,護衛起來。禁軍兵分兩路,一路由慕容延釗帶領,出皇城,搜查整個汴梁城;另一路由石守信帶領將皇宮仔仔細細的再搜查一遍。
「唉。」
一聲歎息,趙匡胤放下燭台,回身坐回椅子上,不知不覺間,他已整整站立了一個時辰。坤寧宮那邊已經派人來了三次,詢問狀況,而直到目前為止,石守信和慕容延釗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
「趙將軍,抓到刺客沒?」韓旭拖著腳步,從後面轉了出來,右手上纏上了厚厚的白布。
「嗯?太醫不是讓你休息嗎?」趙匡胤抬起頭,見韓旭進來,皺眉問道。
韓旭見趙匡胤愁眉不展,擺了擺手,淡淡的笑道:「沒事,一點皮外傷而已。」說罷,走上前,找了張椅子坐下。
「天色快亮了,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趙匡胤搖頭道。
韓旭怔了怔,宮中出現刺客,而且竟然讓其跑了,趙匡胤這個負責宮中護衛的都點檢,將承擔巨大的失職之責。若是被有心人咬著不放,丟官削爵都是小事,搞不好還有牢獄之災。
到時候別說是造反了,能不能保命都難說。
屋子裡寂靜無聲,對於搜查追蹤刺客之事,韓旭也幫不上什麼忙,更何況現在還受了傷。
一會後。
趙普急沖沖的推門,趕了進來。
「怎麼樣?」趙匡胤雙眼一亮,連忙問道。
趙普並未答話,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隨手抹了抹嘴巴,氣喘吁吁道:「守信那邊已經將皇宮全部搜了遍,沒有發現刺客。」
「延釗那邊呢?」趙匡胤又問道。
「沒有消息,內外城的範圍太大,延釗那邊應該沒那麼快有消息。」趙普搖頭說道,想了想,又歎氣道:「以延釗現有的殿前司的人手,對內外城,根本不足以做到滴水不漏。」
「通知侍衛司了沒有?內外城,可都是由他們負責的,加上他們的人手,應該勉強能夠。」趙匡胤忙問道。
一聽這話,趙普頓時搖頭苦笑:「此次韓通比誰都積極,未待我們通知,已經帶著人馬行動了起來。高懷德的馬軍負責內城,而他自己親自帶隊外城的搜查。也許高懷德那邊,還能有點希望,至於韓通,就不要抱有太大的指望了。」
韓通這廝,都這時候了,竟然還想著如何刁難趙匡胤。不過,從他的角度來看,這次倒真得是一次,搬到趙匡胤的好機會。
想到此,韓旭不由一陣頭皮發麻,這刺客到底能躲到哪去呢?之前御街刺殺之後,他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消息靈通的丐幫和殿前司如何尋找,都未有任何蛛絲馬跡。
「不能再等了,天亮之前必須抓住刺客。」趙匡胤長身而起,拿起桌上的長刀,欲親自帶人行動。
正在此時,一身戎裝的石守信趕了進來,對著趙匡胤抱拳道:「趙將軍,卑職無能。皇宮內已搜查了好幾遍,並未發現刺客的身影。」
「可有抓到可疑之人,依我看刺客來去自如,這宮內,很可能有內應。」趙普問道。
石守信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抓了幾個可疑的太監和宮女,審問之後,並無異常。」說罷,深深的看了韓旭,欲言又止。
這微小的動作自然沒有瞞過觀察細微的趙普,趙普見石守信的樣子,頓時起了疑心,轉頭看了眼滿臉不解之色的韓旭,問道:「守信似乎還有話說?」
石守信皺了皺眉,內心掙扎,默然不語。
趙匡胤見此狀況,不由暗道奇怪,看了看面前的這三人,一個個似乎都心裡有話。於是,大聲笑道:「守信,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儘管說。」
石守信想了想,看韓旭朝自己點了點頭,於是開口道:「這刺客並不止一人。」
「哦?有這事?」趙匡胤大訝。
「在我趕到寶文閣的時候,現場有三人。」石守信點了點頭,說道:「蒙面刺客,韓旭,以及……一位白衣女子。不過,那位白衣女子持劍和黑衣人相對,似乎是她救了韓旭一命。」
此話一落,三人頓時將疑惑的目光轉向了韓旭。
韓旭苦笑不已,若是說不清楚,他們還真把自己當了實施苦肉計的內應都有可能,畢竟現場除了昏迷不醒的王猛,其他禁軍全都被黑衣人給殺了。可是,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那白衣女子,僅僅見過一個背影,說出去誰信呢?
然而此時不說些什麼,是怎麼都交代不過去了。想到此,韓旭無奈的聳了聳肩,老實說道:「黑衣人和上次御街刺殺我的是同一批人,而且他就是那個頭目。至於那個白衣女子,說實話,我不知道,我連他的臉都沒看到,是美是醜,都不知道。」
三人互相對望了眼,疑惑的看著韓旭。
半響後。
「我信。」趙普堅定道。
見趙匡胤和石守信滿臉的不解之色,甚至連韓旭都一臉的茫然,他笑道:「若黑衣人真是那位之前刺殺韓旭的人,那韓旭絕對不是內應。至於白衣女子,看這小子的樣子,也不像是能識得高手的樣子,這很可能是個巧合。」
什麼像不認識高手的樣子?難道老子就不能認識高手?韓旭惡寒不已。但不管怎麼說,這趙普也是在為自己說話,不由一臉嬉笑,感激道:「趙大人英明,小子確實不認識那白衣女子,至於她未何出手相救。也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亦或看上了小子的玉樹臨風,風流瀟灑也說不定。」說罷,韓旭還特意的甩了甩官帽上的那兩條紅絲帶。
「行了,你今個能保住你那條小命就算燒高香了,不謝謝人家女子,竟說些瞎話。」趙匡胤一臉無奈,韓旭這小子,還真是給個梯子,就上牆的傢伙。
韓旭的插諢打科,倒使得屋內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下來,一時之間幾人的腦子也變得更加靈活。
「你肯定,這黑衣人就是之前刺殺的人?」趙匡胤疑惑道。
韓旭深深的點了點頭,一想到兩次差點命喪其手,不由咬牙切齒道:「沒錯,那沙啞的聲音,那略紅的雙眼,以及那出刀時的霸氣,就算化成灰,老子也認得。」
一陣沉默後,石守信抬頭說道:「寶文閣內有打鬥的痕跡,守衛的太監,全都一刀斃命,被割斷了脖子,但從現場來看,那些人均是先中了迷藥,否則已黑衣人的身手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那五個守衛高手,一刀殺死。」
「你如何知道,刺客殺不了那五位守衛?」趙普疑惑道。
「寶文閣內的守衛,其身手我們都知道。」石守信繼續道:「至於那刺客,我和其交過手。」
「刺客身手如何?」趙匡胤忙趕忙問道。
「我出了一招,他擋了一招,緊接著立刻反擊了兩刀。」石守信歎了口氣,搖頭道:「我不如他。但奇怪的是,那人的刀法……」石守信並未說下去。
「刀法怎樣?」趙匡胤問道。
石守信一字一頓道:「完全乃我大周禁軍刀法。」
趙匡胤和趙普對視一眼,兩人大駭,滿臉的不可置信,若說禁軍內能和石守信過上幾招的卻有不少,但若說能遠遠勝過石守信的,卻屈指可數。難道那刺客竟然是禁軍中的高手?
石守信見兩人的疑惑之色,肯定道:「大周禁軍二十三路刀法,我早已爛俗於心。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三招,但我確信那人使的是禁軍刀法,沒錯。」
「啊。」
三人異口同聲的驚叫。
韓旭嚇了一跳,一屁股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李重進。」趙匡胤大駭。紅瞳眼,霸氣的禁軍刀法,遠遠高於石守信的身手,禁軍中除了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還能有誰?
李重進?韓旭恍然大悟。這一切發生的事,都想通了。御街上刺殺韓旭留下的節度使的箭矢,那被抹去的字,完全就是「淮南節度」;對皇宮內的情形,以及寶文閣的守衛瞭如指掌。若說之前三番四次得罪韓通,攪黃了李重進的奏折,他刺殺自己倒也說得通。
想到此,韓旭大訝道:「怪不得淮南進奏院會派人去李從善的四房館,根本就不是因為李從善的原因,我們都想錯了方向。而是李重進根本就在進奏院內,直接聯繫南唐李從善,是最直接的方式。」
「邊軍節度使沒有聖上的旨意,偷回都城,那是死罪。」趙匡胤說著大步流星,就往門外走去,大吼道:「守信,命令殿前司包圍淮南進奏院,活捉李重進。」
幾人剛到門口,卻撞上了一臉疲憊的慕容延釗。
「你們這是去哪?」慕容延釗趕忙問道。
趙匡胤來不急解釋,騎上戰馬,集合殿前司禁軍,飛奔向淮南進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