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山水畫卷,各家書法真跡,景德鎮的白瓷裝飾。南唐的這處居所,處處透露著江南那種悠然,閒適的人文文化。若不是地處大周汴梁,韓旭還以為自己到了江南園林。
總的來說,大廳的擺設和裝飾,細膩,柔美有餘,而粗獷豪氣不足。
「怎麼樣?這裡的一切全都是江南的供奉。」李從善故作瀟灑道。事實上,他心裡卻默默的悲哀,一個大周的四方館,裡面的陳設卻全都來自自己國家的貢獻,不得不說是一種恥辱。
「不錯,這些東西若是拿出去賣,估計都挺值錢的。」韓旭淡淡笑道。
「哼,不知所謂。」鍾謨立馬沒好氣的回道。這些物件即使在南唐那也是皇家御用,竟然被這小子以金錢來侮辱,真是有辱斯文。
韓旭與秦雨山對視一眼,轉而開口問道:「王爺請咱進來,不是簡單的欣賞字畫吧有些事,還請王爺明言。」
鍾謨對於遊行隊伍的肆意謾罵,一直滿肚子怨氣,此時坐在一旁早已忍耐不住了,立刻說道:「那日在得月樓門前,雪天路滑,我們的馬車不注意刮倒了一位路人。王爺命人查看傷勢,並給了一錠銀子作為醫藥費。那位路人,業已表示傷勢不重,不再計較。但那叫尉遲雄的偏偏多管閒事,非要王爺賠禮道歉,我們王爺是何等身份,怎能向一個乞丐道歉」
秦雨山一聽這話,頓時冷哼一聲,兩眼死死的盯著鍾謨。氣勢外漏,逼得鍾謨硬生生的將下面的話給吞了下去。
韓旭嘿嘿一笑,秦雨山這大半輩子和乞丐作伴,最恨的就是那些狗眼看人低,道貌傲然的傢伙,此時鐘謨一時口快,自然撞到了他的逆鱗。
「鍾大人,實話實說就行。語帶諷刺,非君子所為。」李從善淡淡道。
鍾謨暗自心驚,鄭王和自己一直相處融洽,往日均尊稱自己「鍾叔」,雖然自己表面上表示反對,但心裡卻還是頗為得意的。而此時他卻稱呼自己鍾大人,可見那臉色平靜的鄭王,心裡已經很是不滿了。於是,面色一怔,接著道:「尉遲雄的做法,自然引來王爺護衛的不滿,雙方均動起手來。接著,恰好被帶隊巡城的韓大人撞到,將尉遲雄抓了起來。」
「對於這事,本王首先向各位陪個不是。的確是本王的護衛先動的手,本王業已將動手之人趕回了南唐。」李從善起身,對著秦雨山等人拱了拱手,又道:「至於尉遲雄,本王原本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替他向韓通韓將軍,求了情,但似乎韓大人一意孤行,仍然將尉遲雄抓了起來。」
「韓通為何一定要抓尉遲二哥呢?」韓旭見李從善不像是在說假話,況且,似乎他也沒有說謊的必要。
李從善皺了皺眉,道:「這事並不算大事,況且本王都已經替他向韓大人求情了。至於韓大人為何堅持如此,本王倒也很是納悶。」
韓旭看了眼秦雨山,從對方的眼神也看出了深深的擔憂之色。這樣看來,韓通是在拿丐幫開刀,抓尉遲雄只是第一步,而緊接著就是侍衛司的告示,將丐幫趕出汴梁城。站在青幫背後的韓通,終於出手了。
既然如此,那找李從善倒是找錯人了。
想到此,韓旭擔心外面的吳師道鎮不住場面,對著李從善抱拳道:「今日之事,韓某代表丐幫對王爺表示歉意,我們這就告辭。」
說罷,看了眼秦雨山,秦雨山同樣點了點頭。於是,幾人立馬向外行去。
「王爺,這就完了?外面的那些乞丐怎麼辦?」鍾謨疑惑道。
李從善一言不發。望著韓旭幾人的背影,面露擔憂之色,大周猶如一座壓在南唐頭頂的大山,時時讓他喘不過氣來。就連這些乞丐,一個個都是如此的血性漢子,南唐真的能頂住嗎?想到此,他的內心變得茫然起來。
「韓旭,你真相信那李從善的話?」趙芸跟在一邊開口問道。
韓旭停下腳步,見秦雨山似乎也是面帶疑惑。於是,解釋道:「這李從善年少,而有城府,常居高位,不怒自威。對於他們來說,這事其實根本沒必要向我們解釋,扔給大周禁軍去管就是了。而他並沒有這麼做,其一是不想得罪大周的任何人,包括我們,因為他們並不瞭解我們。對於任何未知的事情,他倒是很小心謹慎。其二,他和我一樣,不像是說假話的人。」
「哼,和你一樣?他比你誠實多了,哪有你那樣滿肚子懷水。而且也比你俊,我看你是妒忌,自感懺愧,想著趕緊離開吧?」看到韓旭那自鳴得意的表情,趙芸立刻反駁道,對於猜中韓旭的心思,她倒是很是得意。
「呵呵。」韓旭不加理會,抬腿就走。
嗯?這是承認了?趙芸一拳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頓感無力。
秦雨山對於韓旭的話,頗為贊同。南唐的人來大周自然處處小心謹慎,按理來說,確實不會主動惹事,即使碰上了,也會盡量化解。
但這樣的話,就不能從他們那邊想辦法去救尉遲雄了。丐幫將直接面對,大周侍衛司的禁軍,以及他們的頭子,韓通韓副都指揮使。
四方館的大門,再次打開,韓旭幾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而外面的人群全都對著幾人行注目禮,一臉期盼的樣子,似乎都在等待韓旭他們的結果。
「怎麼樣?」吳師道趕緊衝了上來問道,但見幾人的臉色,心下頓時涼了半截。
韓旭攤開雙手,苦澀的搖了搖頭,小聲道:「這事和李從善的關係不大,全是韓通所為。」
一聽此話,吳師道頓時明白了過來。可是,這該如何是好?轉頭看向一邊的趙芸,就連趙芸的爹爹趙匡胤似乎都拿韓通沒辦法,那自己這幫乞丐兄弟,還能怎樣?
韓旭抬頭望天,天色大晴。而人情世故,官官相護,這世道向來如此,真的能撥開雲霧,見到晴天嗎?韓通是禁軍的將軍,為官幾十年,在朝廷上定然是勢力通天。而他們唯一的依靠是趙匡胤,但趙匡胤似乎也拿他沒辦法看樣子,只有賭一次了。
想到此,他咬牙道:
「登聞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