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哥兒,給你煨了湯,趁熱喝。」陳小娘一大早就端著湯進了韓旭的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只是原來一個空著放雜貨的地方。這幾天,韓旭和劉三擔心王大疤再帶人對陳小娘不利,於是乾脆就住在了這裡,而且有陳小娘照顧韓旭,倒也方便。
「啊」韓旭伸了個懶腰,胳膊上的傷口已近結痂了,癢癢的有點難受,估計也差不多快好了。
「怎麼又是雞湯?」韓旭換上一副苦瓜臉,這幾天天天雞湯,喝得這小子已近反胃。
「嗯?不好喝嗎?」陳小娘嗔道。
「好喝,好喝。」韓旭趕緊點頭,但就是端在碗,卻喝不下去。
「快喝呀,你受了傷,流了很多血,要補一補。」陳小娘皺眉道。
這流了點血,和喝雞湯有什麼關係啊?若說以形補形,那也該喝點豬血,或者打點雞血才是呢。
「好香啊。」
劉三咬著饅頭從外面走了進來,朝韓旭碗裡一看,搖頭晃腦的,羨慕道:「又是美人,又是雞湯,這日子就算是給個神仙也不換吶不知道啥時候,我老劉才有這樣的好日子。」說完,狠狠的咬了口饅頭,大嚼起來。
「小三,外面的狀況怎麼樣了?」韓旭問道。
「第二天就來了些陌生人,看樣子是青幫過來打探的,王大疤這小子倒也精明,還知道知己知彼。不過被我們外圍的兄弟攔住了,這兩天來的人少了,也離得更遠的在看了。」劉三正色道。
「嗯。小三,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本大爺賞你一碗雞湯。」韓旭端著雞湯就欲給劉三。
「哼。」陳小娘嬌哼了一聲,說道:「小三,鍋裡是給你留的雞,你去全吃了。這碗旭哥兒一定要喝掉。」
「早說啊。」劉三吱溜一聲,跑得沒影了。
沒辦法,看著陳小娘氣鼓鼓的樣子,韓旭捏著鼻子,喝中藥般的,將一碗雞湯喝了個乾淨,但看著碗裡的兩隻雞腿,實在是沒了胃口。最後,在韓旭的堅持下,陳小娘的妥協中,一人一隻,分兒食之。
「你去哪呀?你的傷還沒好呢。」陳小娘見韓旭欲開門出去,忙問道。
韓旭笑道:「早好了,不信你看看。手上,腿上,都好了,都能走倆步了。」憋在後院裡,都快憋死了。
說完,閃人。
留下陳小娘一個人在屋子裡跺腳。
廚房裡,劉三揭開鍋蓋,也不怕燙,用手就撈起了燉在窩裡的整雞,大咬起來,奇怪的是這隻雞怎麼沒長腿呢
「喲旭哥兒起來啦。」朱夫子見韓旭出來,趕緊給他搬來個凳子。
韓旭可不客氣,誰讓咱傷了呢。大大咧咧的坐下,說道:「這些日子,多謝朱夫子了。不知道今天講到那了?」
朱夫子笑了笑,說道:「昨個剛講完隋唐。今個我正發愁該講什麼呢?沒想到旭哥兒就出來了。真是天助我也。」
「哦,都講完了啊?」韓旭驚道,皺了皺眉頭,貌似這請的槍手太合格了啊,這就完本了。
「是不是講太快了?我按照您的思路,加上了自己的見解。當然這樣肯定沒您講的好。」朱夫子見韓旭皺眉,還以為他怪自己講得太快,慌忙解釋道。
見朱夫子會錯了意,韓旭擺擺手,沉思起來。看樣子,得再來個新的了,講什麼好呢?
半響後,韓旭點頭笑道:「好,就這個。朱夫子,等會今天我來講,你先聽。至於後續的故事,到時候可能還要您幫忙,當然工錢我會請陳掌櫃付給您。」他想到自己以後可能還會斷更,不如直接就拉個替補才行。再說,論學識,自己拍馬也趕不上朱夫子,朱夫子現在也有點感覺了,說起來也不比自己差多少。
「旭哥兒開講,這故事一定精彩紛呈,老朽自當洗耳恭聽。」朱夫子摸著鬍鬚呵呵笑道。說完,準備紙筆記錄去了。待記回去,慢慢研究。
那日青幫來搗亂之後,依然阻擋不了看客們的熱情,若是故事沒完,這些人是不死心的,總覺得心裡面少了什麼似的。所以,基本上對生意沒什麼影響,就算是朱夫子來說,那也是頂頂的汴梁第二說書人。
館子裡的看客們現在基本上都已近熟悉了,而且不少還是有錢的商人,這些商人用韓旭話來說,就是儒商。他們對那些煙花之地興趣不大,或者是家裡有個母老虎。沒事做的時候,他們就只能出來聽聽書,喝喝茶。對於這些人,韓旭當然是歡迎之極,因為他們打賞那時相當的大方。
看客們一見說書檯上坐的是韓旭,自是大為開心。
「喲,旭哥兒來了?」
「俺們都等你好幾天了。」
「現在是一天不聽你說書,連吃個飯都沒味啊。」
「昨個在床上,正在關鍵時候,老子竟然叫了聲『秀寧』,被家裡的母老虎一腳給踢到了地上,差點那小兄弟再也起不來。」這是個李秀寧的粉絲。
「哈哈哈哈。」一片哄笑。
韓旭不由莞爾。
茶館裡紛紛擾擾,有的討論說書,有的家事國事,有的說媒打趣,有的閨房密事這就是茶館,緩慢,單純,悠閒的生活節奏。
此時從門外忽然走進來兩人,左邊一人,一身華服,約莫三十多歲,紅臉短鬚,身材微胖,氣度不凡,似乎在哪見過。
右邊一人,年紀稍大,但也應該不到四十,身材消瘦,留著個山羊鬍子,文士打扮,一雙小眼精光閃閃,彷彿能看穿人的心思。看上去是個師爺的樣子。
這兩人一進來,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沒辦法,有些人說好聽點是金子總會發光;說不好聽那就是坨屎,是人都要避讓。所以,要想出名,要麼好到極致,要麼一壞到底。但顯然,這兩人屬於前者。
韓旭此時終於想起了那紅臉漢子是誰?似乎正是那日和趙芸在路上見過的騎兵將軍,這紅臉有點難忘。可是他來這裡幹什麼呢?
兩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最外面的那桌。
在韓旭打量這兩人的時候,這兩人也同時在打量韓旭,似乎頗有興趣的樣子,因為那紅臉漢子竟然向韓旭點了點頭。
時間已到,韓旭理了下思緒,一拍醒木,開口道:「昨日隋唐已完,今日開講新篇——三國演義。」這故事,韓旭剛才稍微一考慮就想到了,這三國千百年來,在說書界,那就是《論語》之於儒家,《道德經》之於道家的地位啊。
底下議論開來,這三國大多數人都是熟悉的,於是都在期盼韓旭能講出什麼新的東西來。
韓旭騷包的一甩頭,站了起來,左手放在背後,右手放在胸前,抬頭望天。不對。是望屋子的橫樑,一幅憂國憂民的模樣。開口唱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深沉的歌喉,傑出的演藝,一曲《臨江仙》把底下的看客們帶入了那數百年前的紛亂時代。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週末七國分爭,併入於秦。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併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古老的三國演義在韓旭的說評下,如一幅古樸的畫卷,慢慢展示了開來。
「有意思,原來說書還帶唱的。」中年文士笑道。
紅臉大漢卻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醒木一拍,韓旭說道:「宴桃園豪傑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第一回合到此為此,預知後事,請聽下回分解退堂哦,不對退館子。」又搖了搖頭,自嘲道:「幾日不講,竟然連話都跑偏了。」
哄
「這比隋唐帶勁啊……」
「旭哥兒,接著講啊……」
「娘的,中午不回去了。你回去告訴夫人,就說本老爺忙於生意,脫不了身,中午就不回去吃飯了」一位富商招來跟班的,說道。
另一位富商招來跟班小聲道:「去給王小娘說,今個中午我得陪家裡的母老虎就不過去了。」尼瑪,這是個包二奶的,也許是n奶。
「啊呀,我不行啊,家裡的太厲害了,我得趕快回去。吃完了就來,快去快回了。」先前被踢下床的那位說道,走到門口又叫道:「旭哥兒,等我來再開講喲,我很快的。」說完,就跑了起來。
「抄下來了,抄下來了。」朱夫子激動得手都在發抖,那最後的字寫的是歪歪扭扭,大失水準。一把拉過來韓旭說道:「臨江仙,再說一遍,老夫聽得失神了,忘了記錄了。」
劉三張口
「打住,打住,別說,我明白的。」韓旭對劉三示意道,這小三,又入戲太深了。
給朱夫子又背了遍臨江仙,韓旭就往後院,準備吃飯而去。抬起頭,卻見門口那中年文士正對著自己這邊招手。
韓旭左右看了看,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答:「找我?」
中年文士微笑著,點了點頭。
本著顧客就是上帝的原則,韓旭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往板凳上一坐。而原本正欲離去的劉三,也趕緊跟了過來。
此時韓旭才發現,剛才遠遠的看不清楚,走到近處一看,才感到這紅臉漢子的氣場無比巨大,渾身上下充滿殺氣,那盯著自己的眼睛,如同看獵物般。
「咳咳」劉三狠狠的盯著紅臉漢子,不滿的咳了兩聲。
紅臉漢子收回自己的氣勢,對著韓旭淡淡道:「你就是那個說書的?」